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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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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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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第九章 节外生枝连载

              一  遇险

灾民的房子被水淹没了,印县长来了以后带人就地取材,砍树、打草,在高处搭了一排窝棚,所有的灾民都挤在这些窝棚里。

朱大志挨家挨户走了一遍后,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老印的窝棚里。

“朱书记,怎么样?还哪里有问题?”老印一直没睡。

“老印啊,我仔细看了一下,老百姓的窝棚里很潮湿,不能住太长时间。蚊子也闹得厉害,会发生传染病的。最主要的是咱们在河套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这场雨不知道还要下多少天,万一山洪下来就措手不及呀!”朱大志说出了他的担忧。

“嗯,我也想到了。你来之前我正在找船,尽快的把灾民运出去。”老印一边说一边挠着手背上被蚊子咬的大包。

“事不宜迟,越快越好啊。”朱大志坐在了地上的一捆干草上。

两个人睡意全无,一起研究起了灾民撤离的方案。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外面有人破着嗓子喊了一声:“洪水又下来了!”

朱大志和老印一激灵,不约而同的从地上蹦起来,摸起手电筒跑到了外面。

顺着手电光照到的方向看去,河面上冲下来的水头足有一米多高,发出牛一样的吼声,震人心魄。

欧林河发源于小兴安岭,此刻在它的上游一场暴雨正在肆虐。雨水顺着山坡汇聚到河里,河水带着巨大的破坏力奔流而下,再一次洗劫这个刚刚遭受重创的河套地带。

看了一眼脚下,水已经没到了脚脖,还在不断的上涨。朱大志果断下令:“快!所有人赶紧捆木排,准备突围!”

几个干部带着惊慌失措的老百姓立即扒掉了窝棚,把搭建窝棚的木头用绳子连在一起,做成简易的木排。年轻力壮的坐着第一个木排摆渡到河对岸,并在河两岸之间拉起一条粗大的绳索,然后老人孩子和妇女开始坐上木排扯着麻绳奋力过河。大家喊着口号,鼓着劲儿和洪水抗争着。一波又一波,木排在河面上反复穿梭,渐渐的河套里的人都被转移了出去,只剩下了朱大志和老印几个人。水马上就涨到了腰间,几个干部用力爬上木排开始了最后一次渡河。

洪水在身边咆哮着,声音越来越大。木排剧烈的打着晃,像要被撕碎一样。朱大志几个人用力的拉住绳子,艰难的向前划行。十米,八米,五米,三米,木排终于接近了河岸。岸上的人禁不住鼓掌欢呼起来,靠的近的准备伸手过来拉他们上岸。就在这时,那条麻绳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拉力,突然嘎嘣的一声在身后断开了!

木排最后面的印县长身体猛地一晃,跌进了河水里!

“老印!”朱大志猛然喊了一声,一手拉住前面的绳子,一手伸到后面去拉老印。“快!快拉印县长上来!”

河里的老印使劲抓住麻绳的另一头,用力的挣扎着。浪头一个接一个向他脸上压过来,让他不能说话,甚至没法呼吸。

岸上的人终于抓住了木排,大家一起拉着麻绳把老印往岸上拖。

连续几天的劳累,让原本身体就不好的老印筋疲力尽。手上的麻绳越来越湿滑,加上洪水巨大的冲刷让他再也坚持不住。有一个浪头拍过来,大家觉得手里的绳子一轻!

“老印!”

“印县长!”

 “印县长——”

“快去下面找啊!”朱大志声音嘶哑的喊道。喊完,他像发了疯一样沿着河岸跑了下去。

十几把手电照过去,河面上只有吐着白沫的滔滔洪水。

两天后,洪水退了,老印被找到了,他安静的躺在下游河道的一个转弯处。

印青山,一个土改前从山东抽调过来的干部,始终保持一个农民的形象,朴素,勤奋。他很少说话,只是任劳任怨的完成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工作。工作忙,条件苦,家属只能留在老家,没时间回去看看。而现在他更是自己孤零零的倒在了这片黑土地上。松涛呜咽,河水嘤嘤......

一个星期之后,老印的追悼会在政府门前举行。从山东赶来的妻子和两个女儿早已泣不成声。几个女干部在一旁扶着她们,同时轻声的安慰着。可是看着这一家孤儿寡母悲痛不已,每个人都没有办法忍住泪水不让它流下来。县里所有的干部都赶来为老印送行,就连知道消息的普通老百姓也不断的聚集到大门前,马路上,来送别这个把自己的生命都交给了这片黑土地的外乡人。

老印一张黑白色的遗像摆在一个临时搭起的台子上,两侧是大家这几天扎好的一个个花圈。在悲痛的气氛中,朱大志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上了台子。

“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告别我们党的好干部,我们的好县长,好同志印青山同志。”朱大志的声音非常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来的。大家都能感觉得出来他是在尽量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印青山同志解放前来到我们县领导土改运动,解放后又主动留在这里支援新中国建设。他对工作一丝不苟,兢兢业业,是我们党的优秀代表,是我们每一个干部的楷模。他的离去,使我们失去了一位好同志,好战友,是我们事业上的巨大损失。我们要学习印青山同志的精神,继承他未尽的事业,努力建好大后方,赶走美帝侵略者,建设新中国!”

 

 

       二 不速之客

老印追悼会那天,郭小云也在现场。

听说要给那个淹死的印县长开追悼会,郭晓云眼睛一亮。她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那天人一定很多,还有干部都在,如果她冲到众人面前说起她和于江海的事,一定会产生足够的轰动,这件事带给于江海的舆论压力就会更大。

等她到了政府门前的时候她才明白,这个想法很是不合时宜。那样的场面,那样的氛围,如果她真的敢冲上去,说不定会有人把她当场撕碎。想了想她还是识趣的忍住了,躲在一个角落里看了一会儿就偷偷的溜走了。

于江海这几天足足瘦了一大圈。接二连三的雨给工厂的生产增加了很大的难度。老印的突然离去更让人措手不及。安排好厂里的工作,江海也加入了老印的治丧委员会,忙着处理后事。之所以主动申请这个任务,是因为江海打心里对老印这个人怀有一份深深地敬意。追悼会的现场他无意中眼光扫到了躲在树荫下鬼鬼祟祟的郭小云,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更让他倍感厌烦,也促使他下定决心,和郭小云的事应该尽快有一个了断!

追悼会当天的晚上他就写了一份情况说明。他要正式和组织说清事实,表明自己的态度,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交给朱书记。

于江海的这份申请整整在身上带了一星期的时间才去见朱大志。

老印出了这么大的意外,让朱大志无比内疚,怎么想都认为自己对老印的死负有责任。他比老印年轻,守在救灾现场的应该是自己,是他没有保护好老同志。但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了。新的县长还没派下来,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江海来找他的时候,刚刚结束一场会议回到办公室的朱大志正在揉着左肩。攻打锦州的时候,一颗子弹在这里穿过,连续的阴雨天导致枪伤有一些不舒服。

“江海,快来坐!”看到江海来到门口,还没等他敲门,朱书记就热情的喊了一声。

“朱书记,您没事吧?”看到朱大志在揉着肩膀,江海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在那场战斗中两个人都负了伤。

“没事,老毛病。这些天厂里咋样?我忙的都没时间过问。哎,今天还是老印的头七。”朱大志坐正了身子叹了一口气,提起老印心中难免又伤感了起来。

“原材料不足,我们都自己想办法了。这个时期办厂就是要自力更生,我们有这个心理准备,预定的生产任务都能够完成。”于江海说着拿出了那份情况说明。

“朱书记,印县长追悼会那天郭小云又来了。”

朱书记接过材料,“是吗?这家伙真有股死缠烂打的劲儿。她又闹你了吗?”

“没有,那天她还算有自知之明,没有闹。不过我还是想把这个事尽早了结了。”江海摊开这份材料。“这是我写的材料说明,现在正式交给您,交给组织,希望组织能认真调查一下。”

朱大志接过材料简单看了一下。“这个办法我也想过,只不过由于老印的事发生的太突然就耽搁了。这样,我把这份材料交给人去调查一下,包括走访一下郭家村当时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乡亲,哦对,还有你那个愣子叔,尽快让这个事水落石出,你好卸下包袱好好工作。”

“那太好了!谢谢朱书记。”江海有一些激动。“哎,要是张大爷还在这个事就好办了。”

这件事老张最清楚,也最有发言权,如果他还活着,事情就简单多了。不过事情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解决方向,江海的心情一下变得轻松起来。

两个人又聊了一下城南厂以后的发展问题,于江海就起身告辞了。可还没等他走出朱书记的办公室,一个和他同住在集体宿舍的年轻干部气喘吁吁的迎面跑来。

“江海,快跟我走!家里出事了,江山把人打坏了!”

“啥!”于江海脑子一愣:江山能打人?他能和谁打架呢?

“怎么回事?打成啥样?”江海一边跟着跑一边问。

“是个女的,来找你你不在,结果不知道为啥让江山打坏了。”来人也只能说个大概。

郭小云!江海脑子里第一个就想到了她。

一点儿没错,被江山打坏了的正是这个郭小云。

这一个星期,郭小云过得心急火燎。印县长的追悼会刚过,她不敢再四处去闹,却又闲得心里没着没落的。不能趁热打铁把事儿定下来,根本就不托底儿,也难保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黄了!到那个时候可就让人笑掉大牙了。这可怎么办呢?情急之下,她想到了去于江海住的地方看看。对!就去他宿舍,让集体宿舍的人也都知道!打听来打听去,她真的找到了江海住的集体宿舍。也是该着出事,这天正好赶上江山串休在家,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郭小云推门进屋的时候,江山刚好躺在炕上看书。江海天天教他识字,他学的也正来劲。听到开门声,江山本能的一骨碌爬起来,正好对上郭小云向里面张望的眼神。

“你谁呀?咋不敲门就进屋了呢?”江山的声音里没带着好气,是因为他对这个女人的第一印象不太好。

看了看炕上的这个人并不是于江海,不过和江海有几分相像,郭小云也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我找于江海,你是弟弟江山吧?”郭小云硬挤出来一点笑。

虽然没见过郭小云,凭猜测江山现在也知道了面前这个就是缠着哥哥的那个讨厌女人。

“我是于江山,不过我不认识你。我哥不在,你赶紧走吧!”江山的语气变得很不友好了。

郭小云可没管这一套,往前又迈了两步,把手里的兜子放在炕沿上。

“不认识我?你哥没和你说呀?我是你嫂子。”

“啪!”江山抓起那个三角布兜扔在了门口。

“不要脸,哪来的嫂子?我哥还没结婚呢!麻溜给我从这屋滚出去!”说着,江山把手向门外一指。

 

 

       三 我削死你!

面对充满敌意的江山,郭小云倒是满不在乎。她猫腰捡起三角兜,掸了掸上面的灰。
   “是不是你嫂子你说了还不算。别忘了就你这把残废的身子骨以后还要靠我们伺候呢,现在少在这儿耍威风!”
   “你他妈说谁!再搁着装泼妇,看我不削你。滚!”江山抄起放在身边的拐杖,怒睁着眼睛指着郭小云的脸。
   “小样儿吧!一个瘸子跟我咋呼啥?谁还怕你咋地!”郭小云诚心激怒着江山。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句话彻底让江山失去了理智。他一垫步跳下炕,轮起拐杖砸向了郭小云的脑袋。
    郭小云本能的用手一挡,“嘎嘣”一声,拐杖实实在在的轮在了她右手的手腕上。
  “啊!”郭小云大叫一声 ,一下坐在地上,手捂着右手腕,细细的汗珠立即从额头渗出来。
   “你个死瘸子,真他妈狠!手脖子打折了!”
    看郭小云挨了打还骂自己,江山更加怒不可遏。
   “不要脸的滚刀肉,欠削。这回我让你也变成瘸子!”
    嘴里说着,手里的拐杖狠狠地抡向了郭小云的小腿。
    这根拐杖,是江海砍了一棵水曲柳做的,打磨的特别光滑,像一个孩子的手臂粗细。由于江山被气得发了疯一样,用的力量之大可想而知。
    伴着清脆的“咔嚓”一声,郭小云杀猪一样的叫了起来。“救命啊!杀人啦!”
    凄厉的喊声整个宿舍院子里都听得到,马上有几个在家休息的跑了过来,按住了还喘着粗气的于江山。有人过去看了看郭小云,手腕和小腿已经肿起来老高,人也疼得龇牙咧嘴,面目狰狞。有人说看见江海正在朱书记那谈工作,腿脚利索的小干部立即跑到这来找。
    听说江山打了郭小云,江海的脑袋“嗡”的一下。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这个丧门星?也来不及多想,江海一路猛跑回到了宿舍。
    等他进屋的时候,江山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惹了大祸,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看哥哥一眼。江海愤怒的瞪了他一眼,回头看着半躺在地上疼得倒吸凉气的郭小云,问了一句:“人怎么样?”

手脖子和腿好像都折了!”旁边的几个人赶紧告诉他。

江海气得直咬牙,“赶紧找车送医院。”
     “嗯!快快!”

我去找马车。”大家赶紧分头去帮忙。
     “你怎么没完没了,还找到这儿了!”看到郭小云,江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找你有啥不行地?谁成想他敢打我。”郭小云到啥时候都改不了嘴硬的毛病。
    “你骂人我不削你。”看到哥哥气成这样,于江山说话也没那么硬气了。
    “你们两个真是气死我了!”事到如今,江海的头都大了。
     这时有人在街上拦了一辆马车,大家小心翼翼的把郭小云抬上车,急奔县医院去了。
    焦急的等待过后,医生走出了诊室。江海快步迎了过去。“大夫,伤的怎么样?”
    医生看了看他,拿着单子举到他面前。“这是谁打的?下手够狠的!右手腕严重挫伤,左小腿胫骨骨折。”
   “啥?真打折啦?”跟在身后的江山这下有点傻眼。
   “大夫,那现在该怎么办?”江海急切的问。
   “开了药,再固定,卧床修养。伤筋动骨一百天,慢慢来吧。”医生摇了摇头走了。
    推开病房的门,江海看到了躺在病床上,手臂和腿都打着石膏和绷带的郭小云。他很清楚这个人想要的是什么,却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真是为达目的不惜代价,不择手段。
   “你到底想干什么?没必要闹成这样吧?”于江海生气归生气,语气倒还温和。因为是弟弟惹的祸,江海不想再激怒郭小云。
    郭小云的眼睛由于有一只天生带有毛病,所以看江海的眼神有一些怪异的幽怨。

为啥?你知道那年你逃跑后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爹娘是怎么过来的?全郭家村的人都笑话我,都在背后指我们的脊梁骨。你现在是当官了,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爹娘被批斗死了,我也被那些人批斗,脸都丢尽了,你说我还在乎啥!”郭小云越说越激动,似乎忘了身体上的疼痛。
    “我明白了,你是想报复。你认为你的今天都是我造成的。”这个原因和江海想的差不多。

对!我过不上好日子,你也别想过。你现在过上好日子了,我也要沾沾光。”郭小云咬着牙狠狠的说。
    “郭小云,你也读过书,应该明白你这样做对谁都没好处吧。你虽然被批斗过,现在也是人民中的一员了,凭劳动也能过上好日子,何必这么折腾呢?”于江海还是想和她讲明道理。
     郭小云立马打断他的话。“别和我说那些没用的!劳动?我被打成这样了,还劳什么动?”
    “那你究竟想怎么办?”于江海对这个软硬不吃,水火不进的人也真是无可奈何。
   “还能咋样?我被打成残废了,以后没人养活了,就得靠你了,这不算是讹人吧?再说,冤有头债有主,你弟弟把我打这么重,我要报官,我得告他。”郭小云提起江山就恨得牙根痒痒。
    告江山!江海最害怕的就是这个。身为干部,他很清楚江山把郭小云打这么严重,可能要接受很严厉的惩罚。

伤人犯法这是没得说的,如果郭小云要是告江山的话,那江山岂不是毁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稳住郭小云。
   “小云,现在主要的问题是你先安心的养好伤。江山打了你是不对,该怎么治病我都负责。”江海的声音尽量的缓和一些。
    郭小云却听得咬牙切齿。“治病?治病就完了?如意算盘打的倒是美!我现在不能动,等我能动了就去法庭告他。他等着蹲笆篱子吧!”

 

   

     

     四  感化

对于这个郭小云的脾气,江海是彻底领教了,她一定会说到做到的。没有理的时候还无理取闹个没完,现在得着理了那不更得作上天呐!
   “那好,你先消消气。治病不能总生气对吧,对恢复也不好。如果你想告他也要慢慢来,我会抽空来护理你。”眼下来看也只能这么说了。反正现在郭小云也不能动,治病期间慢慢做工作,希望能感化她。
    出了病房,于江海狠狠地砸了一下墙。郭小云骂人是可恨,但是没犯法。你于江山下手那么狠,可实实在在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这个责任有多大,江海不清楚,凭感觉肯定轻不了,他要咨询一下法庭的同志再说。
    在家里的于江山也知道自己捅了大篓子,此刻就像一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本来他想跟着去医院的,江海怕郭小云看见他再控制不住情绪,就没让他去露面。看见哥哥回来江山胆胆突突的问道:“哥,人咋样?没事吧?”
   “还没事?没出人命就不算事儿对吗?你打她干什么?她想讹人还找不到借口呢,这下好了!”江海生气的责备道。
   “那她到底啥样了?”江山小声的又问了一句。
   “手脖子和腿骨折,她还要告你呢!”江海摇摇头。
    这下于江山有些懵了。告我?那会是什么结果呢?
   “那咋整啊?”
   “先给人家治病,再慢慢安抚呗。最好不让她去告你。”事到如今江海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尽力去平息,不让事情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正在这时候,朱大志走进了院子。
   “江海回来了?怎么样?”
    江海赶紧出门去迎接。“朱书记,您怎么还来了?”
   “我那儿刚才有事走不开,等忙完了就过来看看。”朱大志进了屋,胆战心惊的于江山赶紧躲在了墙角的位置。
   “医生说是骨折,现在人在医院呢。她还要去告江山。”江海有一些无奈的说到。
   “这就棘手了。骨折是挺严重的,弄不好要判刑啊。”朱大志叹着气。
   “啊!还要判刑?”一旁的江山差点哭出来。
   “我对法律也不是很了解,问问法庭那里再说吧。”江海回答到。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朱大志看了看江海。
    江海答道:“还能咋办,先尽全力给人家治病,再慢慢做思想工作,最好不让她去告江山。但是我觉得很难,这个人得理不会饶人的。”
   “是啊,一步步来吧。”朱大志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躺在病床上的郭小云,胳膊上和腿上的疼痛一阵阵传来,让她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痛骂起于江海、于江山两兄弟来。她也恨这个什么革命,如若不然她家还是大户,那些老百姓还是要对她家毕恭毕敬,哪能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翻了天,让她再做一次人上人了。看这情形,想改变命运,难呐!
疼着骂着想着,突然郭小云眼睛一亮:他于江海不是不让我告于江山,怕他弟弟蹲笆篱子吗?那我就用这个要挟他一下,让他和我结婚,那样我就不告了。得想个办法从这下手,逼他一步!
    有了打算,郭小云开始在心里一步一步合计她的计划了。
    惹了祸的于江山就像一个被霜打了的茄子,天天蔫头耷拉脑的,上班,学习,一声都不敢吭。看他这个样子,江海也不好再去责备他。天天工厂的事忙完,江海还要给郭小云送饭,抓药,一天不落。只盼望着能让郭小云发一下善心,放过江山一马。

在法庭工作的同志反映回来的情况,说江山打人的事情算是挺严重的,虽然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但是如果郭小云去告的话,按政策也是要审判的,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会被关押,甚至判刑。这让江海本来就不安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天结束了城南厂的工作,江海特意炖了一只老母鸡

为了感化郭小云,江海可是下了血本了。虽然名义上是个厂长,他每个月的工资也没有多少。这只老母鸡正在下蛋,好说歹说才从郊外一个老百姓家买过来,在锅里炖了小半天,稀烂稀烂的,装在搪瓷盆里,江海一直端着来到了医院。

说实话,这些天江海天天跑来医院照顾,让郭小云多少有一点感动,甚至有时候会产生一种错觉:江海对她是有好感的,如果组成家庭也会很幸福的。所以当江海推开病房的门走进来的时候,郭小云还难得的朝着他笑了笑。

也真难为你了,为了这个弟弟这么上心。”

江海把鸡汤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搬了一把凳子坐下来。“不管怎么说江山打你都是不对的,我这个当哥的也负有责任。其实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他。来,先趁热吃吧,鸡汤对你的恢复有好处。”说着,江海打开了搪瓷盆的盖子,顿时屋子里弥漫着诱人的香味儿。

做大小姐的时候,郭小云是要什么有什么。一碗鸡汤对她来说那是再平常不过了,心情不好或者胃口差的时候可能连尝都懒得尝一口。却不想风云突变,仿佛一夜之间变了天:家被抄了,爹娘受不了打击相继离世,只剩下她孤苦伶仃一个人,过着住不像住,吃不像吃,穿不像穿,人不像人的日子。以前在他们家面前毕恭毕敬,点头哈腰的那些人现在都用白眼看她;那些恨不得像哈巴狗一样巴结他们家的人,现在不仅远远地躲着她,甚至还在背后说一些风凉话;连那些受过他们家救济的也都对她敬而远之。现在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今天,躺在病床上的她看到江海端来的鸡汤,心中真是百感交集,鼻子一酸,捂着脸哭了起来。

 

                这事没完

看着躺在病床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郭小云,江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郭小云平静下来停止了哭泣,于江海才把鸡汤盛好送到她手里。

“快喝吧,要不真的凉了。”

郭小云没有再说话,接过碗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于江海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有点儿不是滋味。

“其实我在郭家村那几年,大东家对我挺好的。我就是他买的一个长工,他没有让我干重活儿,还能和张大爷学识字。这些年我经常会想起来这些,真的是挺感激他的。”

呵呵。是不是我爹不让你和我结婚,你就不会跑了?”郭小云盯着江海的眼睛问。

“嗯,也许吧。当时我还小,原来根本没有想过要逃走。”江海不会撒谎,只能实话实说。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小云有些哀怨的问。

不过这话让于江海很不好回答,想了又想才说:“我倒不是讨厌你。因为我那个时候只是一个小长工,也没想到过要结婚。”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你不敢说,怕我还要去告你弟弟。”刚刚还不错的心情又受了影响,小云把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事情也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你现在过得挺难的。等你病好出了院,我们可以像一家人一样,有什么事我都会尽量帮你。大东家对我也算有恩,我就当报答他了。”江海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哼!”郭小云一声冷笑。“帮我?那也是暂时的。你是想哄我不去告你弟弟才这样说的吧?等这事过去了,你还能管我?那我当小孩儿糊弄呢!”对于江海这样的说辞,郭小云根本不愿意相信。

“现在不说这些,还是养伤要紧。你呢,也别生气,所有的问题都等你出院再说。”知道不可能立即说动郭小云,江海还是决定岔开话题。

“伤筋动骨一百天呐!等我好了还有人管我吗?这事没完,我不能等那么长时间。”现在的郭小云极度缺乏安全感,她觉得每拖延一天,事情就会对她更不利一点。

“这你放心,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该负的责任我们必须承担,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不承认的。”怕说多了再引起不必要的不愉快,江海收拾了一下就赶紧告辞回去了。

看着江海走了,郭小云又有一种无比的失落的感觉。江海没有直说,她也知道江海即使不讨厌自己,也对自己没有什么好感,更谈不上喜欢。自己这样缠着于江海,就算是最后两个人结婚了,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呢?可不这样,以她现在的处境,谁又能娶她?干农活她又不会,怎么养活自己?最主要的是这地主的成分,走到哪里都遭人白眼,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就眼前的情况看来,要想改变命运,于江海绝对是一块最好的踏板,绝不能轻易放弃!
    江海的那份情况说明调查结果已经反馈了回来。工作人员调查了好多人,都可以证明当年江海是被骗婚的,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敢证明入洞房的事。本来嘛,这样的事谁都无法去证明,毕竟当时在洞房里的只有江海和郭小云两个。愣子叔也只是敢相信江海的人品,相信江海说的是真的,可是有什么证据去证明呢?最好的办法就是郭小云配合检查,但是这个办法想都不要想,她根本就不会接受。
    可气的是江山这个愣头青把郭小云打得受伤住院,这时候拿出这份调查有点儿不合适了。江海还是想打持久战,用耐心感动这个会打“蘑菇战”的郭小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书里他学会了这样的道理。
    新的县长终于派了下来,朱大志的压力也减轻了不少,他也能抽出时间来城南厂转转了。
    在东北调运粮食和物资的量越来越大,县里已经没有什么存粮了。城南厂还在不断加班生产,尽量满足供应。
    江海要管厂里的生产,还要抽空照顾郭小云,已经熬到眼眶发黑,严重的透支身体了。看到朱书记来了,他还是打起精神陪着朱大志四处看了一遍。
   “江海,非常时期感觉工作压力大吧?你回来到现在还没给你安排一个正式的职务,这个厂还是你自己主动请命建起来的。厂子运行的很好,也没办法换人来,这个厂长你还要接着干呐。”朱大志最放心的就是这个城南厂。于江海从来不找他提困难,总能自己想到解决办法。生产量提高了几次,都能按时完成。换了别人他可不敢保证还能这样。
   “朱书记,要是困难,您比我难的多。再说什么职务的,我不在乎。还是那句话,我在战场上能活着回来就够了,想想那些牺牲的战友们,我还有什么可争的。”从一个小长工到革命战士,再到新中国的干部,江海已经很知足了。这一切都是新社会赋予他的,他只有努力干好工作,才是对新中国最好的回报。

那个郭小云怎么样了?你的感化工作有没有效果?”朱大志转移了一下话题。
    江海摇了摇头,“她现在倒是没什么,但我觉得不等于没事。这个人一条道跑到黑,等她能下床了还是会继续闹的。”


 六  无奈的决定

一个月后,郭小云拆掉了石膏,虽然还有些红肿疼痛,但终归能下床走路了。这也是江海最担心的时候。因为这一个月里,他始终不清楚郭小云到底是什么态度,还会不会去告江山,会不会继续纠缠自己。最令人崩溃的是,组织讨论的结果竟然是他和郭小云的婚姻是受保护的!朱大志这个县委书记也没法改变这个集体的决定。

于江海可真是郁闷之至。明明是为了保护转业伤残军人的好政策,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了伤害?如果是这样,他宁愿一个人过一辈子。

这一个月里,郭小云的内心深处也是反反复复。看到于江海劳累成这样,也会觉着于心不忍。但一想想自己这些年遭人背后戳脊梁骨的滋味儿,又对他恨得不行。那个罪魁祸首于江山打了自己还没事人一样,这口气也让她难以下咽。看看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躺在病房里,没有一个亲人来探望,这份清冷也让人心里感觉一阵阵的凉意。于江海倒是跑的勤,那还不是为了他弟弟?等这事一过,你还真的指望他来呀?糊弄鬼呢!抓住状告于江山这个决心不放,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这天,郭小云拄着一根木棍儿挪到院子里,坐在一个木墩儿上晒起了太阳。这一个月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可把她憋屈坏了。

九月的天儿,阳光正好,微风轻拂,倒是有几份惬意。而在这样的好天气里,于江海的心却七上八下的不落地儿。郭小云能下地走路了,她还会干出什么来谁也说不准。趁着出来办事路过医院的空当,顺便过来看了一下。进了大门,正好看见在木墩儿上半打瞌睡的郭大小姐。于江海想不去打扰她,那这一趟就白来了;又怕万一叫醒她,这只母老虎跳起神儿来也真是神鬼难挡啊。正在犹豫之间,郭小云醒了。

“于大厂长来了!”郭小云的语气里带着一些揶揄的味道。

“哦,过来办事,正好路过这里,来看看你。”江海坐到了离郭小云较远的一把长木凳上。

“不顺便就不来了呗!”郭小云扬着下巴看着江海。

“那倒不是。城南厂的工作特别忙,有时候真的分不开身,只能尽量抽时间来看你。”江海说的这些郭小云心里也明白,但是她想要的不是这些。

“我现在也能挪动了,你也不用那么费心了。等再过几天我能走出这个大门了,还得去找你们当官的。咱们俩的事拖了这么长时间,也到了有个说法的时候。你弟弟下死手把我打成这样,也不能就这么拉到了吧?该告状我还是要告的。不让他蹲一把笆篱子我出不了这口气。”

听了这些于江海的心顿时“咯噔”一下。果然不出所料,所有的道理、感化对这个郭小云来说都是无济于事的。

“小云,江山打你确实是他的错,是打是罚都是应该的。可是你看,事情已经这样了,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这些年他一个人拖着残腿要饭活过来的,多不容易呀。现在刚刚好一点,在福利厂有口饭吃,再判了刑,那这一辈子就彻底毁了。我知道你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我也说过,不单单现在我管你治病,以后也会像亲人一样管你。这个请你相信,我一定说到做到。”本来不爱多说话的江海,现在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嗬!于江山是你弟弟,我和他谁更亲你分得清楚。你这么说就是为了让我放过你弟弟对不对?没门儿!还有咱们俩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郭小云不依不饶。

最令江海头疼就是这个。

“小云,你也知道,咱们的婚姻本质就是包办的,而且那时候我们都小,所以我才逃走的,你说我们在一起生活能有什么幸福吗?”

“幸福?你是能幸福了!做了官,不愁找不到媳妇。我呢?挨过批斗,又结过婚入过洞房,还能有人要我?都他妈等着看我笑话呢!”郭小云越说越激动,粗话也蹦了出来,江海听得直皱眉头。

知道再继续谈下去结果会更糟,江海决定结束和郭小云之间的谈话。

晚上回到家的于江山看着哥哥铁青的脸就知道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要不是自己捅了那么大的篓子,怎么会把哥哥置于这么难的境地?他就像一个小老鼠一样遛着墙根儿,眼睛溜溜儿的瞄着江海。生怕弄出一点儿动静,对面的那只恶猫就会“嗷”的一声扑过来。
    江海一口饭没吃,“咣当”一下躺在了炕上,眼睛直直的望着黑色的棚顶,这个郭小云已经彻底地打乱了他的生活。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去别的地方工作,何必回到家乡来,被阴魂不散的缠上。他心里也清楚,即使没有江山的情绪失控打伤了郭小云,那个照顾伤残军人的政策对他也不利。

“哥,你吃一口饭吧。”江山实在看不下去了,费了好大得劲才憋出来一句话。这一个月他看着江海越来越憔悴,心里也老大的不是滋味儿。

“江山,让郭小云做你嫂子行吗?”

江海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吓得江山差一点儿蹦起来。

“啥!哥,你傻了吧?要不是因为她你也不能逃跑,现在还真的要和她结婚啊?”

“江山,我们俩结婚的事说不清道不明的,组织上又有政策,她一定会抓住不放的。一直闹下去情况会越来越糟糕。现在她还用你打她这件事做要挟要去告你。”江海说话的时候眼睛瞪得圆圆的,依旧一点儿表情没有的望向棚顶。看着哥哥的样子江山的心里不禁隐隐作痛。

“哥,我不怕。我豁出去蹲笆篱子也不能看着你跳火坑!”江山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江海无奈的看了看他。“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吃了太多的苦。现在终于有一个稳定的工作,要是再关进去,以后怎么生活?就这么定了,我和他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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