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传说
网站用户
一 乱了
那时候已经有北京、上海的知青下来垦荒了。县里的学校一停课，就把一些学生们打发到乡下来接受艰苦奋斗教育，打破“三大差别”。
门外的小空地上，一溜儿站着正好十个青年学生，七男三女，年龄都在十七八岁左右。
“同志们好！”江海先问候了一下这十个知青，心里却暗暗的有些心疼：多好的年纪，正应该是发奋读书的好时候，结果却被派来接受农村教育。不过这样也好，他们知道了劳动人民的不容易，以后会更加努力的，只希望这股风快点儿刮过去。
一溜儿小青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把目光投向了小谢。他们还不知道面前这个身穿的中山装已经看不出本色儿的中年人是干嘛的。
“同志们，这是我们七区公社的党委书记于江海同志，来看望大家了。”小谢给他们介绍道。
“啊！于书记好！”一听说这是七区最大的“官”，这群快被马车颠簸得骨头都散了架的年轻人立刻精神了起来。挺着腰，抬着头，目光炯炯的看着于江海。
“都累了吧？”于江海笑着问。他不想让这群比自己的孩子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过于紧张，语气就尽量的温和一些。
“不累不累！”站在队伍中间的一个学生抢着回答道。
江海仔细的看了他一眼：个子不高，微胖，头发向后梳起，好像还擦了什么，闪着光。方脸，很白净，眼睛挺大的，脸上还带着笑。虽说人是很精神，可就是那笑容背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使人觉得不舒服。
“为了响应领袖号召，为了革命，再苦都不累！”发现江海注意到了自己，这个年轻知青喊起了口号，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江海这才看出来，原来他的笑只是停留在脸皮上，皮下的肉根本就没有动。
江海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看出来眼前的这个书记似乎有一点不快，年轻的知青敛起了笑容，“我叫马效忠，孝敬祖国，忠于人民。”
“嗯，挺好的名字，希望人如其名吧。”江海饶有深意的说完，又看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做工作，干革命，不能全凭一股热情。要看清了方向，找准了对象，不然就不是革命，反倒成了破坏了。你们还年轻，来到这要好好的和社员们学习，要保护好我们的建设成果，还要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明白！”知青们立定回答道，至于于江海话里的意思，他们倒是没有嘴上说的那么明白。
“小谢，这三个女知青交给邱主任安排，男知青由你配合兰主任安排任务吧。”江海对身边的小谢嘱咐道。
“是，于书记您就放心吧。”小谢做事一向麻利又不失分寸，江海对他很是信任。
“你们这些孩子出门在外挺不容易的，要是遇到了有了什么困难尽管随时提出来。”江海没忘了再叮嘱一下这些知青们，就像家长在叮嘱自己的孩子一样。
“嗯，不用。”
“保证不添麻烦！”
知青们叫叫喳喳的保证着。
“行，你带他们去吧。”江海向小谢挥挥手，小谢答应一声带着知青们离开了。
这之后没有几天的功夫，整个社会形势就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变化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一批批戴着袖标、打着红旗的红卫兵从天南海北一起聚到了祖国的心脏，还受到了最高领袖的接见。造反要紧！于是乎，无数个青年学生的热情被点燃，纷纷扔下书本，投身到这场史无前例的大革命中去。据说，县城里的一些学生也挤上火车跟着去搞大串联去了。一时间，东风吹动，战鼓震天，红旗飘扬，军号嘹亮，大字报铺天盖地，大串联如火如荼，“文化大革命”的烈火以不可阻挡之势熊熊燃烧起来。
革命先是破“四旧”，后是抄家、游街、揪斗“牛鬼蛇神”和“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一批又一批党政军领导干部被扣上“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叛徒”，“特务”等各种各样的帽子，打倒在地上。“大革命”以横扫一切的力量席卷全国。这突然发生的变故把人们吓傻了，吓呆了，他们迷惘、惶惑，以惊恐和莫名其妙的目光注视着眼前发生的动荡和混乱。随着一声“踢开党委闹革命”的口号，整个社会彻底失去了应有的秩序，完完全全的乱了！
“大革命”的风还没有刮到这里，可东北的这块黑土地早就开始瑟瑟发抖了。外面发生的事早已告诉这里，不会有一寸土地在这次革命风暴中侥幸逃脱。
连日来在各个村的奔走让于江海筋疲力尽，加上腰部的疼痛加剧，使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可是他又不敢停住脚步，生怕公社哪里闹出事来，让老百姓刚刚安稳的生活再遭打击。好在社员们有了“大跃进”的教训都在专心生产，无暇顾及其他。公社的中学也在正常上课，老师和学生的心还收得住，即便是“老三篇”都已经倒背如流了。唯一的不安因素就是那个知青马效忠，曾有一次找到秘书小谢，要求响应全国的行动，发动“红卫兵”去中央参加“大串联”。听到小谢的报告后，江海没有一丝迟疑地把马效忠找来对他进行了半宿的谈话教育，让他断了这个念头，安心的接受“再教育”。
一九六六年的秋天似乎比每年来得都要早，火辣辣的夏天还恋恋不舍的不想走，瑟瑟的秋风便粗暴的吹了过来。落叶飞舞，草色枯黄，每个人的心底也被早早刮来的秋风吹得有点儿悲凉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出了一件让于江海大为恼火的事。
二 这小子真有招儿啊
今年秋天来得早，庄稼上的不够成熟，又害怕提前落雪造成更大的损失，江海每天都在督促着下面的秋收。
这天他刚刚走进办公室，屁股还没坐下，秘书小谢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 “于书记，出事了！”
小谢向来沉稳，没有过慌慌张张的毛病，这是怎么了？江海心里一惊。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小谢深吸了一口气，“于书记，您可别生气啊。那个知青马效忠差点儿没把一个女知青给祸害了！”
“你说啥！”江海本来就够上火的，一听这事，血“呼”的一下就冲上了脑门。“妈的，早看出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向来说话不放粗的江海狠狠的骂了一声。
“这小子还真是色胆包天啊！他在哪呢？领我去看看！”
知青王璇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姑娘，个子不高不矮，皮肤白净，椭圆形的脸蛋儿配着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标准的美女一个。怕她们城里人没干过农活儿，二丫儿就分派三个女知青在镇子里的柳编厂帮忙。任务不多，还能抽空读读书，腾出柳编厂的一间空房子给她们晚上休息用。
原本马效忠和王璇不是一个学校的，并不认识，这次下乡才被分到了一组。第一次见面，马效忠就被王璇的美貌迷住了，加上王璇一和人说话还会不自觉地脸红，这让马效忠觉得她是一个涉世不深思想单纯的姑娘。这样的女孩儿都喜欢甜言蜜语，极容易坠入情网，而讨取女孩子欢心可是马效忠最拿手的把戏。现在他把目标牢牢地锁定在了王璇的身上。
马效忠和其他四个男知青被派到了镇子西边的老青山上，和当地的一些社员在一起打草开荒。每天风吹日晒，还有蚊虫叮咬，让这些没扶过犁挑过担的学生军苦不堪言。
由于发现了新大陆，马效忠倒不觉得这次下乡是个苦差事，反倒有足够的精神头儿在上工之余还跑到柳编去没事找事的去看望王璇。反正从老青山下来到柳编厂也就五六里的路。
头一次来看王璇的时候，马效忠还是动了一番心思的。总要找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吧，免得被人家看出来他的歪心眼儿。最好的理由莫过于带上一本《毛泽东选集》，美其名曰找革命同志王璇学习探讨领袖著作，深挖其思想内涵，进而达到净化思想和灵魂的目的。这样的一个理由，是任何一个革命小战士不但不敢拒绝，还要欣欣然接受的。
每个星期有一天的休息日，这是只给知青的特殊待遇。星期天的早上，马效忠细心地捯饬了一番：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兜盖儿上是一枚金色的主席像章。头发一丝丝的梳好，看不出半点儿杂乱，还闪着亮光。再把那本《毛泽东选集》恭恭敬敬的端在胸前，带着他独有的迷人的微笑信心满满的向着柳编厂出发了。
还没走到姑娘们的宿舍，一阵悦耳的歌声就飘到了马效忠的耳朵里。年轻总归是一件好事，一个休息日就能使人雀跃起来。虽说乡下条件差得多，又要参加劳动，但是女孩儿们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快乐。
“麦苗儿青来菜花儿黄，
毛主席来到咱们农庄。
千家万户齐欢笑，
好像那春雷响四方……”
美妙的歌声伴着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禁使马效忠熏熏然陶醉了。在三个人的合唱里，他清清楚楚地分辨出了哪个是王璇的声音。
加快脚步来到宿舍门前，马效忠先故意咳嗽了两声：“咳咳！”
屋里的歌声立刻停了下来。平时宿舍里除了公社妇女主任邱阿姨和小宝偶尔会过来帮忙，根本不会有外人来。是谁在外面使动静呢？而且好像还是个男的。
“啪啪啪。”马效忠轻轻地，又很有节奏的敲了三下门。
“请问，屋里有人吗？”
这不是废话嘛！明明刚才有人在唱歌的，明知故问！姑娘们觉得好笑，不过还是礼貌的问了一声：“有人，你是谁呀？”
“啊！是我。和你们一起来的知青马效忠。”马效忠满脸堆笑的在门外答应道。
“哦，是你呀！”脸上有一点雀斑，调皮可爱的刘娅看着姐妹说：“就是那个整天笑嘻嘻，不像好东西的家伙。”
“嗯。”大姐黄英也笑了，“对，头发油光光，苍蝇站上去都打出溜滑儿。”
“咯咯咯咯……”三个女孩儿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
身在门外的马效忠不清楚她们在笑什么，还是彬彬有礼的问道：“请问，王璇同志在吗？”
“啊？哈哈！”黄英和刘娅同时看向了王璇，“原来是找你的。”
王璇平时不爱言语，尤其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听到马效忠点名说要找自己，再加两个姐妹调侃自己，不觉脸又红了。“你们、你们别瞎说！”
“咋又成我们瞎说了呢！人家小白脸都找上门来指名道姓的要见你呢！”姐妹俩都快笑出眼泪来了。
“哎呀！不理你们了！”王璇更加的不好意思了。
“请问——那个马——什么——效忠同志，你找我们王璇有啥事吗？”刘娅故意拖长了音调问站在门外的马效忠。
即使隔着一道门，马效忠还是微笑着回答：“我想找王璇同志，请教一下咋学习主席著作。”
“咯咯咯……”屋内的三个姐妹实在忍不住，用手捂住嘴笑了起来。等笑过了，刘娅用手指着王璇，“这小子是不是对你有啥想法了？还请教，挺有招儿啊！咯咯咯！”
“别瞎说！”王璇的脸更红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马效忠会找上门来，这不免让她有一点尴尬。
黄英比她俩大一点，是三姐妹中的大姐。她用手势示意刘娅和王璇小点声儿，然后对门外的马效忠说：“小马同志，我们也在学习主席文选，要不这样吧，你进来我们和你一起学？”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门。
黄英这样做完全出乎了马效忠的意料。他连忙后退了两步，眼睛还是向着屋内偷偷的瞄了几眼。“啊！不用了不用了！进屋里怕你们不方便，还是请王璇同志出来吧，说几句话就行，就几句话。”说着，马效忠脸上的笑有点儿不那么自在了。
三 天赐良机
王璇是一个心地善良外加单纯的姑娘，虽说打心里对马效忠没有什么好感，也不至于讨厌。见他被两个姐姐打趣尴尬的杵在门外，竟觉得有些可怜。况且今天的事和自己有关，还是应该由自己来处理。
“黄英姐，还是我来吧，和他说几句话就回来。”说完，王璇走了出来，没有关门，直接低着头向院子里的一棵老榆树下走去。
马效忠看了看依然打开的房门，也跟在王璇的身后来到了老榆树下。
“马效忠同志，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王璇背对着马效忠问道。
“啊……这个……”原以为单纯的女孩子家好糊弄，结果却被三姐妹戏弄了一顿，长了一条好舌头的马效忠一时有些语塞了。“我那个……这不是号召咱们下农村接受教育嘛，要和农民群众打成一片对不对？所以我最近仔细的学习了毛主席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想找你交流一下学习体会，因为早就听说你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马效忠编着理由的同时又不忘了给王璇发射一枚糖衣炮弹。毕竟女孩子都喜欢被人夸的嘛，这一招可是屡试不爽的。
王璇笑了一下。她当然知道马效忠嘴里说的所谓的学习和交流无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却不想去戳穿它。
“我可没有那么好学，你过奖了。对了，你有什么新发现吗？”王璇随口问了一句。
“那当然了！”马效忠立即来了精神。“你看，原来说让我来的时候我还有点儿想法的，这到农村能学什么呀？结果来了之后才发现，农民身上有一股劲儿，勤劳，善良，热情。他们不怕自然条件恶劣，艰苦奋斗，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这就和主席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写的一样，来之前觉得农村“糟得很”，到了这儿才发现是“好得很”呢！还是主席说得对，农村真是个广阔天地呀！”
一直听完他的宏篇大论，王璇才说道：“马效忠同志，你天天干活儿那么辛苦，还能认真读书，看来我要向你学习呀！”
“没有没有！相互学习，我们都要做好革命的先锋嘛！”马效忠为了见王璇，还是下了不小的功夫来记下报告里的话。
“嗯，谢谢你马效忠同志，我记住了。”王璇不想和他纠缠太久，打算快点儿结束谈话。
“你看挺难得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你们干的活儿还比我们辛苦，早点儿回去歇歇吧。”
马效忠也明白王璇的意思。管他呢！反正有了第一次见面就好了，慢慢来，不信软磨硬泡就拿不下来！
“那行，我就先回去了，有空再来找你一起学习。”
还来？王璇心想可别的。“不用了，这么远跑一趟挺辛苦的。”
“不怕不怕，没有多远，一点儿都不累。”说完，马效忠转身就走了。
黄英和刘娅一直躲在门口向外面看着，等王璇进屋的时候她们已经笑成了一团。“哈哈！这个小白脸的脸皮还真厚，拿这么个理由来勾搭咱们王璇啦！”刘娅快人快语。
“刘娅姐，别闹了好不好。”王璇无奈的说。
“也难怪，谁让咱们王璇这么漂亮了呢！”黄英一把拉过王璇看了看，把王璇看得满脸通红。“王璇，你觉得这个马效忠怎么样？”黄英问道。
“啥咋样啊？”王璇都快哭了。“我可没那么多想法，我还想考大学呢。”
“就是的！我看那小子笑嘻嘻的，可背后好像藏着啥不可告人的目的。王璇你也后可要小心啊！”刘娅也不在取笑她了，反倒嘱咐起王璇来。
“我知道了，往后别再提这个了。”王璇摇着头说。
“嗯，这个马效忠是有点儿赖皮，不过他和咱们一样，都是知青，也不敢乱来，不用怕他。”黄英作为大姐还是比较沉稳。“走吧，咱们洗衣服去。”
“行。”刘娅和王璇答应一声，三个人收拾收拾去河边儿了。
第一次来见王璇没有吃到闭门羹，这给了马效忠极大的信心。打这儿之后，他隔三差五的就往山下跑一趟，手里有时候攥着一把各色的野花，有时候是一大把山葡萄等野果。至于自己在山上的那份活儿，则仗着灵巧的三寸不烂之舌哄得两个心眼儿实在的社员帮他分担了一大部分，让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入了秋，天气转凉。这天，马效忠摘了一军用书包的榛子，屁颠屁颠儿的又来找王璇。
奇怪的是，今天屋子里面静悄悄的，不像以往那样叽叽喳喳的热闹。敲了几下门之后，门才被打开一道缝儿，王璇露出了少半边脸。
“又是你呀。”王璇的声音似乎有一点沙哑。
“是我呀！我来给你送榛子，新摘的，你尝尝，可香了。”说着，马效忠举了举手里的书包。
“不用了，谢谢你，你自己留着吃吧。”王璇不想接受他的东西。
“你看，我送都送来了，你就拿着吧。”马效忠可不死心，死缠烂打是他的杀手锏。
王璇无可奈何，又把门打开一点，伸手接过书包，“你等一下，我把书包还给你。”然后转身把书包里的榛子倒在了屋里的一张桌子上。
“她们俩呢？”趁这个空挡，马效忠走了进来，这是他第一次走进女知青们的屋子。屋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有一股很好闻的香气，马效忠使劲儿的吸了几下鼻子。
“你咋还进来了？”王璇面色紧张的问，赶紧把手上的空书包递了过去。
“那么害怕我干啥？我又不是阶级敌人！”马效忠接过书包，“就你一个人在家？”
“她俩出去洗衣服了，一会儿就回来。”王璇松了一口气。
“你咋没跟着去呢？”马效忠打破砂锅问到底。
“有点儿难受，好像着凉了，发烧。”王璇回答道。
“啥！你病了？”马效忠一边问着一边伸手去摸王璇的额头。知道那两个事儿妈不在，马效忠的胆子大了许多。终于有一个能和王璇单独相处的机会了，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四 色胆包天
额头上突然被马效忠摸了一下，王璇吓得“啊”了一声，赶紧往后一躲，失声问道：“你干嘛？”
“没干嘛呀？你病了，作为革命同志关心一下还不行啊？”马效忠又往王璇身前蹭了一步。
“不用不用，你快走吧！”王璇伸手去推靠在身前的马效忠，结果却被马效忠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
“王璇同志，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喜欢你吗？”没有了外人，马效忠大胆的表白起来。
“你说啥呢？快松开我，我们是来支援建设的，不是来搞对象的。”王璇用力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却被抓得更紧了。
“在革命中产生的爱情更伟大。王璇同志，请你接受我好吗？”说着，马效忠一把紧紧地抱住了王璇。之所以他敢这么大胆，是因为他认定了王璇性格里有软弱的一面，即使吃了亏，过后也一定不敢和别人说。
此时的王璇被惊恐包裹着，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无谓的挣扎着。
看着怀里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一样的王璇，竟比以往更加可爱了，马效忠伸着嘴就向这张可爱的小脸亲了下去。
“你给我松手！”就在他刚刚要得逞的一刹那，耳畔响起一声怒吼，吓得他浑身打了冷战。与此同时，“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大脖撸抡在了他的脸上。
“唉呀妈呀！”这个大脖撸的力气太大了，把马效忠整个人抡了一个趔趄。王璇也趁机挣脱了他的手掌。
“谁呀！”马效忠睁开冒着金星的眼睛看过去，原来是妇女主任邱二丫儿的儿子小宝威风凛凛的站在他的身边。
小宝今年刚好十七岁，初中毕了业，就赶上停课闹革命。不能去县城的高中上学，只好跟着大人们下地干活。现在的小宝已经是个十足的大小伙子了，个子也比马效忠高了大半个头，再加上经常参加劳动，身体也格外强壮。由于不放心几个女孩子，二丫儿常打发小宝过来看看，给挑挑水，劈劈柴，还能顺便请教一下高中的课程。今天又到了挑水的时间，小宝赶过来却正巧遇到了这个人面兽心的马效忠。
看清了面前俩眼喷火的小宝，马效忠立刻软了下来。他自知理亏，更不是小宝的对手，忙低下头擦了一下嘴角上被小宝打出来的血，小声地说：“你咋打人呢？”
“你还是人吗？打你都是轻的！”小宝棱角分明的脸被气得通红，拳头攥得更紧了。
王璇终于见到了救星，两手捂脸“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看着瑟瑟发抖的王璇，小宝气更不打一处来。他一跨步薅住了马效忠的脖领子，一拳挥在了他的右眼眶上。
“啊！”屋里响起了杀猪一样的一声嚎叫，马效忠的半边脸旋即肿起了老高，眼眶也成了茄子色儿。
“饶命，饶命啊！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马效忠虽说色胆包天，也是怕死的，他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小宝，别打了。”王璇看小宝被气晕了头，也害怕出了人命，赶紧喊他住手。
由于经常过来帮忙，小宝和她们三姐妹相处得就像朋友一样。尤其是对王璇，更有着一种莫名的好感，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情窦初开吧，自然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一用力把马效忠甩到了墙角，小宝关切的问王璇：“你咋样？没事吧？”
“我没事，幸亏你来得及时，不然……”王璇话没说完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小宝又扭头看向马效忠，“你小子还真是披着人皮的狼啊！啥事都干得出来！”
“兄……兄弟，你……你别误会，真的没啥事儿。”马效忠嘴里一边狡辩着，一边往门口的方向挪蹭，想溜走。
小宝拿手一指，“你给我老实呆着！别想跑！”吓得马效忠又一动不敢动了。
“出啥事啦？”院子里黄英和刘娅刚刚到家就发现了不对劲儿，边跑进屋边喊着。等她俩进来看到屋里的情形后就明白了八九分。
“好你个马效忠，这么快就把花花肠子露出来了！”刘娅气得把手里的湿衣服狠狠地抽在了马效忠的脸上。这下马效忠的那张脸可好看了，被小宝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带着血，又被刘娅抽了一脸的水，整个就像一个可笑的花脸小丑。
大姐黄英抱着蹲在地上哭泣的王璇，“他欺负你啦？你没事吧？”
见到了姐妹，王璇一下抱住了黄英，哭声更大了。
“别哭别哭，现在我们都在这儿，你不用怕。”黄英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
“姐，吓死我了，多亏了小宝，我没事。”听王璇终于说话了，黄英才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看角落里的马效忠，“马效忠，你可真行啊！天天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咋干这不是人的事儿呢？”
“他本来就不是人，早就看出他没安好心了。谁知道他胆子能这么大，光天化日就想……”刘娅看了一眼王璇，后半截话没说。
院子里都要开了锅，自然惊动了柳编厂的一些女工，三三两两聚来了好些人，纷纷指着马效忠一顿臭骂。
“这小子油头粉面的，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
“可不咋地，亏了还拿他当人看，什么玩意儿！”
......
马效忠现在是一言不敢发，只有低头挨骂的份儿。
“现在咋处理这小子？”刘娅问大姐黄英。
“咱们也处理不了，不行就向上报告吧。”黄英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我去找于书记，”小宝说道，“你们看好他，别让他跑了。”
一听说要闹到于江海那里，马效忠慌了，一咕噜身子爬起来挡住小宝。“小宝兄弟，别找了，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说完又转身向着大家伙儿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鞠躬，“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保证再也不犯。”
马效忠还打算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解决危机，可这次不管用了，谁叫你欺负王璇姐的呢？小宝一脚蹬在了他的肚子上，“吭哧”一声，马效忠又蹲了下去，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五 让你重新做人
小宝来找于江海的半道儿上正好遇到了秘书小谢。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小谢不敢耽搁，马上汇报给了于书记。
现在的于江海是心力憔悴。革命的大火虽说暂时没烧到这里，但他心里清楚，那是早早晚晚的事。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尽力安抚人心，稳定生产，不使情况变得更糟。
听完了小谢的汇报，江海火冒三丈。他对马效忠的第一印象是不好，可万没想到他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等走到柳编厂宿舍，看到门口围着的一大群人的时候，江海又冷静了下来。毕竟他们还年轻，尤其是王璇是一个女孩子，弄不好会给她带来很大的影响。所以他立在了门外，面对着围了一圈圈的人群说了一句：“大家都回去吧，别在这里围观了。今天的事都不要出去乱说，等我们查清楚了才能做决定。”
“走吧走吧。”看到了于江海，人群不再议论，赶紧散去了。
进了屋，只剩下了黄英，刘娅，小宝，还有俩眼哭得通红的王璇和耷拉着脑袋的马效忠。
马效忠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向上瞭了一下，立刻被于江海脸上的怒气吓得一哆嗦。他把头又缩了缩，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蜷起来的刺猬。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于江海问得很慢，但每一个字都很用力。他在极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我来帮忙挑水，正看见这小子抱着王璇姐要欺负她。”小宝抢先回答道。
“王璇，别害怕，你慢慢说。”江海看着抹着眼泪的王璇。
王璇稳定了一下情绪，把今天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有几次马效忠想张嘴狡辩几句，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黄英和刘娅听了也被气得直翻白眼。
等王璇说完经过，江海转向了马效忠，“你给我站起来！王璇说得是不是事实？”
马效忠站起来一半，又突然“扑通”一下跪在江海面前，放声痛哭起来。
“于书记，我错了！我一时糊涂，你就宽大我吧！”
他的这一个举动，出乎了屋里所有人的预料。
“你起来，好好说话！”于江海厉声说道。
马效忠是铁了一条心不想起来了。他比谁都明白，今天这个事足以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就更别说今后的工作啦，找媳妇啦，所以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件事在这个屋子里解决掉。
“于书记，王璇，求求你们。我是一时糊涂，犯了错，对不起！我还年轻，不想一辈子就这么毁了。我一定好好改造，好好做人，就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你们了！”这家伙说得声泪俱下，感天动地的。
好半天，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姐妹三个和马效忠都是同龄人，又是一起来的知青，说实话，她们也不愿意看着一个和她们一样花样年华的人丢了一辈子的前途。
江海的心里也像吃了一把五味子一样，各种滋味一起泛了上来。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正在部队里过着火一样的生活，是党和部队给了他机会，给了他新生。现在同样一个年轻人却跪在他面前求他给一个机会,或许他真的是一时冲动呢？
看到于大爷在犹豫，小宝急了。“于书记，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你可别被他花言巧语骗了,万一他以后在对王璇下手呢？”
“不能不能，我保证！”没等于江海说啥，马效忠赶紧抢着说道。“我保证再不见王璇了，相信我，相信我！”
于江海思索着，一言不发。从性质上来说，马效忠做出这个事来是很严重的，必须严肃处理。可是以后他怎么见人？十八岁，未来的路还很长，难道要一辈子背着黑锅活着吗？怎么办？既要保护王璇，还要让马效忠接受教训，避免再次犯错。
“马效忠，”江海终于做出了决定。“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是非常恶劣的，于理于法来说都要严肃处理。不过毛主席说过要‘治病救人’，所以我自己决定给你一次改正错误，重新做人的机会。”
江海话没说完，小宝就急得直搓脚，刚想张嘴说什么，被身后一个人拉了一把止住了。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妈妈知道消息后匆匆忙忙赶到了这里。
于江海继续说道：“不过你先要向王璇正式的道歉，作保证。”
“我道歉，我道歉！”江海话音没落，马效忠就跪向了王璇。“王璇同志，对不起，我不是人，一时犯了糊涂，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吧！”
王璇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儿来，依然抽泣着。
“还有，”江海说道，“这里你不能再待了，把你送到红旗村吧，在那里和社员们一起劳动，好好的改造一下思想，争取脱胎换骨。你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马效忠忙不迭的说。现在只要不给他法律上的处理，一切结果他都愿意接受。
把马效忠送去红旗村，这是江海认为的最好的办法。那里是他的老熟人多，会对马效忠看管的严一点；另外，红旗村地处偏僻，与外界联系不多，省得这个家伙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蹦出来。可让于江海没想到的是，他的两全之举却促成了一个小团伙的形成，给自己造成了无法预料的后果。
“那好，就这样吧。”江海看了一眼小谢， “你带着他去收拾一下，今天就送到红旗村大队。”
“是，于书记！”小谢干脆的答应一声，一把拽起马效忠向门外走去。
“这个狼崽子，一肚子花花肠子。”
“这回知道啥叫人面兽心了吧？”
“这回好，下辈子都找不着媳妇了！”
“这样的，谁家闺女敢嫁给他呀！”
门外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中，骂着。马效忠听在耳朵里，那些话就像针尖儿一样扎着耳朵眼儿，可他只能装作听不见一样低头向外走着。
“邱主任，”江海已经看到了匆匆赶来的邱二丫儿。“你想个办法，一定要确保她们三个的安全，再不能出任何篓子了。”
“你放心吧，于书记。”出了这件事，二丫儿一直在自责，也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江海看看再没什么事了，抬脚走向门外。到了二丫儿跟前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她们三个交给你了，都是小姑娘家的，我又不知道咋安慰。”
“嗯，交给我了。”二丫儿想不到平时一门心思工作的于江海还能考虑得这么细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