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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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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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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第二十一章 背地里的阴谋连载

 一   一场闹剧

一直等到那份《通知》公开发表在报纸上,于江海清楚,这场革命的大火是彻底按不住了!该来的总是会来,每一个人,包括他自己在内根本无力去改变,只能像一片落叶一样被吹进这场风暴当中。

根据最高指示,从上到下都纷纷成立了‘革委会’。七区的革委会主任暂时由于江海担着,老兰做副主任。增加的两个成员,一个是北面连队的军代表常江连长,另一个是四十岁的群众组织代表郝长青。

老兰原以为于江海会去县里做副书记,自己就算媳妇熬成婆,终于可以做一把手了。可随着“大革命”的开始,于江海去县里的事被搁置了下来,他仍然被按在了二把手的位置上纹丝没动。

按理说,这闹革命得有个闹革命的样子,可是于江海还是和以往一样一门心思忙着抓生产,这让老兰很是不解,必须得和他好好谈谈。在谈之前他还要拉上一个人,农会代表郝长青就挺合适的。

说起这个郝长青啊,那可是很有乐儿的一个人。咋说呢?就说一个事吧。在郝长青住的洼里屯,生活着四十多户人家,这四十几户人最“怕”的就是郝长青。怕啥?因为这家伙脑子活,爱耍宝搞恶作剧,说不定啥时候眼珠子一转就琢磨出一个歪点子来给人下套。

最有意思的一次,发生在前年的冬天。

东北的冬天那是嘎嘎冷,晚上起夜谁都不想出去,咋办呢?就用一个陶制的坛子,在嘴上系着一根麻绳,做成简单的夜壶,俗称“尿罐子”。这一天,郝长青突发奇想,趁着“雀儿蒙眼”的功夫偷偷地用锅底灰在邻居李大美家的“尿罐子”嘴上抹了一圈,李大美自然也就没发现。等第二天李大美的老爷们儿周老九从山里摘套子回来,正好和郝长青走了个对面。俩人儿平时就爱“逗磕子”,这回也没错过机会。

“哎呀老九!这大冷的天儿不在家看媳妇还往山里钻个啥劲儿啊,就不怕媳妇跟别人跑了?”郝长青嘴快,抢了个先。

“你可拉倒吧!还惦记别人媳妇呢,自己家的都没看住吧?”周老九虽然说不过郝长青,可嘴上也不甘示弱。

一听这话郝长青来了劲儿,嘴巴一撇,“你还真说错了,我媳妇我看的好好的,还抽空伺候伺候你媳妇呢,哈哈哈!”

“滚一边儿拉去!也不尿泡尿照照自己,谁稀罕你呀!”郝长青越说越不像话,周老九嘴上占不到便宜,就想快点回家,不和他继续扯下去了。

郝长青可不想就这么拉到。“咋地?还不信?要不咱俩‘噶东’”。老话‘噶东’就是赌点什么的意思。周老九根本就不怕,他了解自己媳妇啥样。

“动真格的谁还怕你咋地?你要是输了,跪地管我叫爷爷。”老九想用这个机会捞回和郝长青打嘴仗吃的那些亏,赚个面子。

“好嘞!”郝长青对这个赌局把握十足,只有他心里知道咋回事。“你输了给我磕头就行,不用叫爷爷,便宜你了吧?”

“滚犊子!”郝长青越说越不像话,周老九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了。“你说咋赌?你说和我媳妇有一腿,有啥证据?”

嘿嘿嘿!”郝长青一阵坏笑,“别的不说,就说昨天吧。我和你家大美睡了一觉,完事还用锅底灰在她屁股上画了一个圈,不信你回家看看。”

啥!周老九一愣,还有这事?看郝长青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难道是真的?不可能,这小子又耍我!

“少跟我瞎吧吧儿!你给我等着。”周老九嘴上硬气着,心里却有点儿发毛了。按说自己媳妇不可能出这事,可万一成了真,往后咋去面对呢?管不了那些了,先弄个清楚再说。周老九撂下一句狠话,向着自己家紧走几步。

“别忘了给我磕头啊!”郝长青在身后又喊了一声,幸灾乐祸的回家等着看好戏去了。

周老九进了家门,一句话没说,把手里的那只野兔子“吧嗒”扔在了墙嘎啦里。

唉呀妈呀,这家伙挺肥呀!”李大美没注意到老九的脸色,眼睛就盯在了野兔子身上。

“我看你是胆儿肥了!”周老九气哼哼的嘟囔了一句。

你说啥?”大美觉出来不对劲儿,带着疑问的眼神儿看着自己的老爷们儿。心想,这个平时可劲儿惯着自己的男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还我说啥?你都干了啥自己不知道吗?你昨天嘎哈去了?”老九铁心要弄个明白。自己的老娘们儿咋惯着都行,可戴绿帽子这事儿绝对不能忍。

李大美更迷糊了。“昨天?昨天我不就在家了吗?哦,对了,中间出去一会儿去大嫂家了,前后就不大一会儿,咋地了?”

媳妇儿说的没错,昨天自己也在家了,难道就是出去那么大的功夫?

昨天你没去大嫂家吧?是出去鬼混去了对不对?”老九迫不及待的想把答案揭晓。

一听这话李大美急了,“你他妈说啥呢?今天抽的哪门子邪风,往自己老娘们儿头上扣屎盆子。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哪个烂舌根子的说啥了?”

老九看媳妇拒不承认,决定拿出证据。“还犟!你出去鬼混完还被人家在屁股上画了一个圈儿,不信你自己个儿脱了裤子看看!”

李大美一听有点儿发懵,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儿,老爷们儿咋说得这么肯定呢?一定是有人背地里使坏,让老九犯了疑心病。看就看,怕啥!等看完了再好好收拾收拾这个木头脑袋。

想到这,李大美二话没说,一转身背对着老九,一把就褪下了裤子。“给你看吧,看看这个圈儿在哪呢?”

周老九一直相信媳妇儿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可这郝长青为啥敢和他下那么大的赌呢?他心里一直忐忑着,不敢看,又忍不住不去看,可一眼看过去他的脑袋顿时“嗡”了一下,眼睛里差点儿冒出火来。

 

 

 

      二  为“大革命”添一把柴

周老九足足愣了有几秒钟。在媳妇儿大美那白花花的屁股上,赫然印着一个圆圆的黑色的圈儿,现在它就像一轮喷火的太阳一样闪着刺眼的光,扎得他眼睛生疼,心也疼。完了,完了!郝长青说得是真的,自己的老娘们儿没看住,可白瞎我这些年对你的好了!

李大美还不知道老九的心里已经开锅一样上下翻腾着。她提起裤子回过头看着老九那愣神儿的样儿,又气又笑。

看你那虎了吧叽的样儿!这回看完了,信了吧?说吧,谁和你说啥了,把你造成这样儿?”

滚!”周老九终于蹦出来一句话。“还他妈臭不要脸呢!都让人家画花了还不知道呢!”

啊!这下李大美彻底蒙圈了。她一步窜到玻璃镜子前,转身把后背对着镜子,再次褪下裤子,扭头向镜子里看去。

啥玩意儿!这不可能!俗话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李大美没做过这事,她自己心里是有数的,可是这个黑乎乎的大圆圈是咋来的呢?李大美大脑空白了一瞬间,突然指着老九骂了起来。“你个傻犊子,是不是昨晚上偷着给我画的,今天来诈我?虎玩意儿,哪有给自己戴绿帽子的?”

别他妈跟我咋呼!”周老九真急眼了,“我哪有那份儿闲心,你干的好事,证据在这摆着呢还不想承认!”
    是啊,自己家的爷们儿没有这花花道道儿,那这个圈儿哪来的呢?李大美傻眼了,这回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两口子正在吵吵的时候,屋门“咯吱”一下打开了,郝长青的脑袋探了进来。

哎呀,兄弟,弟媳妇儿,这大白天的是闲的没事吧,两口子咋还干上仗了呢?”

和周老九下完赌注,郝长青就躲在他家和老九家之间的杖子后面听声。一看隔壁屋里的吵声越来越大,怕老九两口子再动手打起来,他赶紧跳过柳条夹起来的杖子来劝架了。

周老九都快气爆炸了档儿,郝长青嬉皮笑脸地进来了。

你他妈给我进来!”老九一把薅住郝长青的衣服领子就往屋里拽。

哎!兄弟别动手,听我说!”看见老九的眼睛都冒火了,郝长青真怕他一拳头抡过来。

这时候的李大美算醒过腔儿来了,准是郝长青搞的鬼。除了他之外,洼里屯还能有谁肚子里的坏水这么多呢?

“郝坏水儿,是不是你干的鬼事?”郝坏水是李大美给郝长青起的外号。

“你俩先消消气,是这么回事儿。”郝长青忙不迭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好你个大坏水儿,亏你想得出来!”知道了事情真相的李大美是又羞又怒,伸手就朝着郝长青的脸上抓去。

这要是被抓上肯定变成五花脸了,郝长青撒腿窜出门外就跑,老九在后面都没撵上。这个仗是没打起来,不过事情却被传开了,成为了村邻们口中的又一大笑谈。

虽说郝长青爱搞恶作剧,身上的笑料不断,可是为人很热情,爱帮忙,脑袋瓜子又活,谁遇上点儿啥事还能给出个点子,于是成立群众组织的时候被推选成了代表。

老兰想找江海谈谈深入开展“革命”的事,又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去。毕竟一个人为“私”,两个人为“公”嘛。找谁合适呢?他想到了群众代表郝长青。

 

一更里呀,月上花墙啊,

小奴家好悲伤啊,

站在那廊檐儿下呀,

两眼细打量啊……”

等老兰找到郝长青家的时候,这家伙正闭着眼睛躺在炕上哼小曲儿呢。

农民就是农民,就知道穷欢乐。”老兰心里想。不过这样也好,容易做通思想工作。

“长青啊,咋这么有闲心,还想小奴家呢?”兰副主任一句话把郝长青从美滋滋儿的幻想中拉了回来。

哎呦!兰主任,你啥时候进屋的?”郝长青一咕噜从炕上坐了起来。“你快坐下。”

我进来有一会儿功夫了,听你唱得不错,就多听了一会儿。”老兰笑呵呵的坐在了炕沿上。

“兰主任你可别逗了,我那是地里送粪回来躺着眯一会儿,瞎哼哼几句的。”郝长青一边说,一边下地把鞋趿拉到脚上。

“长青啊,你真沉得住气,还一门心思搞生产呢。”兰主任话里有话。

“那咋地?兰主任,咱们农民不种地不搞生产,靠啥吃饭?”郝长青装作不懂地问道。

啊,这个……”老兰略微迟疑了一下,“你说得对,到啥时候搞生产不能丢了。不过长青啊,你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啥?”兰主任继续启发着。

“兰主任,那你说说是啥?我一个种地的大老粗懂得少。”郝长青把球踢给了兰主任。

这家伙真是个滑头!老兰心里不乐意了,可表面上还是要耐心的解释。

现在咱们全国最重要的事就是闹革命,是抛开一切闹革命!你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啊,那革命形势一片大好。可就咱们七区这儿没啥动静,简直就是拖了全国的后腿。”

现在不是挺好吗?闹革命也不能耽误了正事啊。郝长青心里这么想的,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兰主任,闹革命的事我一定积极,一定听你和于主任的。你们咋说我就咋干,作为群众代表我必须得支持你们。”

“你看,长青,还是你有觉悟!这就对了。说实话,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和我去找于主任谈谈。我看他对闹革命这事一直没个说法,你又是群众代表,也让他听听群众的呼声。”老兰终于和郝长青摊开牌,说明了来意。

于江海和老兰两个人谁好谁差,郝长青心里早就有数。从老兰进屋开始,郝长青就打着哑巴岔儿,故意跑偏。现在老兰话都说开了,他也不好装糊涂了。

我和你一块儿去也行,就是不知道说点儿啥。”

老兰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我去就行,随便说,让于主任知道咱们群众想大闹革命的心情就行,现在就跟我走吧,去给文化大革命添一把柴禾。”

哎。”郝长青知道推不掉了,只好跟着老兰去找于江海。

 

 

      三   夜猫子进宅

正是备春耕的关键时期,于江海脑袋都快急炸了。人的心思都被“文化大革命”吸引了过去,吃饭的问题似乎又变得不重要了。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苗头,他一定要控制住局势。就在刚刚,他给各村又开了一个会,用“大跃进”饿死人的事又给他们敲了一次警钟,让各村无论如何先把地种上再说。还没顾得上喘口气,老兰领着郝长青走了进来。

“于主任,正好你在这儿。”没等江海说话,老兰就先开了口。

“哦。兰主任,长青。你们这是找我有事儿?”开会的时候没找到老兰,江海就琢磨着他可能是去发动“革命”去了。

老兰一屁股做到江海对面的凳子上,“于主任啊,刚才长青找到我,说现在群众闹革命的热情特别高,就是不知道方向,都等着咱们给带路呢。你看看,咱们革委会是不是得拿出个行动来了?”

啊?这个老狐狸!这不是瞪着眼睛说瞎话要出卖我吗?郝长青站在老兰身后朝着江海卜楞了一下脑袋。江海立刻就明白了是咋回事儿。

兰主任,刚才没找到你,我就先给各村开了一个会,先把地种上。闹革命也得吃饭对不对?”

对对对!”没等老兰搭腔,郝长青就抢着回答。老兰气得回头看了他一眼,郝长青马上又闭上了嘴。

“长青,群众们有参加革命的热情很好,咱们一定要在保证生产的同时瞪大眼珠子,不让那些破坏生产,破坏国家建设用心不良的坏分子,“走资派”钻了空子。如果发现有这样的人,咱们就把他揪出来严肃批斗。你回去和群众们宣传一下,好不好?”江海看着郝长青继续说道。

好好好!于主任,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现在就回去和群众们宣传。”说完,郝长青头也不回的转身跑了出去。

你奶奶个熊的!”可把老兰气个半死,想不到自己一个堂堂的革委会副主任竟然被一个只在扫盲班识过几个大字的农民耍了一通,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办法也被于江海轻描淡写的给搪了过去。这下可好,再拉着谁和自己站在一起呢?那个军代表常江?不可能,那家伙看着和于江海就是一个德性。

老兰呐,”正在生闷气的时候,江海又和他说上了。“我们都有一颗革命的红心,但是路要一步步的走。就像朱书记和我们讲的那样,既要保护我们的同志,还不放过每一个敌人,凡事又不能操之过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那是那是。”兰主任连忙换上一副笑容。“这不是群众有呼声嘛,我就让你给他们解释解释,还是这样好,挺好!”今天的事儿只能这样了,老兰只好再作打算。

终于在等了半年之后,事情出现了转机,一个人趁着傍晚天黑时分找到了老兰。这个人就是已经消停了很久的刘胡来。

自打被劳教了三年,刘胡来在人前老实了许多,只有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能对着土坯墙壁骂上几句发泄一顿。红旗村里的人,包括大鸭梨在内都躲着他远远地,只有两个人除外:贾仁义和何大柱。一个曾经监守自盗,一个好赌成性。他俩和刘胡来一样,都被于江海处理过。村子里没有人愿意和他们来往,三个臭味相投的人就常聚在一起干点儿偷鸡摸狗的勾当。和那两个不同的是,刘胡来不满足于这种小打小闹,沾点儿小便宜。在他心里一直期盼着有朝一日再恢复他当年做土匪时呼啸山林的霸气。他在等一个机会,如果真给他一次这样的机会,他一定要把于江海,包括那些曾经看不起他、嘲笑他的人统统踩在脚下。这样的机会终于让他等来了!

红旗村虽然闭塞了一些,但“文化大革命”的风声还是一缕一缕的吹了进来。开始的时候人们觉得无所谓,运动嘛,一阵风就过去了。后来人们开始担心,担心几年前的悲剧再次发生。再到后来,有些人已经开始恐惧了,毕竟听传来的消息说运动中有的人被游街,被批斗,甚至没了命。不过这消息对刘胡来来说,却像抽了大烟一样让他兴奋。抓住这次机会,或许就能翻过身来,就能成为人上人,就能把那些丢尽了的面子全都找回来!

刘胡来和自己的哼哈二将疯狂的打听着外面的情况,知道了红卫兵的大串联,知道了“斗资批修”,知道了写“大字报”,可就没整明白咋能参与进这场运动中来。有过了深刻的教训,他们不敢冒失行事,万一没走稳一脚踩空那就彻底完蛋了。他们急得猴儿挠腮一般闹心巴拉的等着盼着,偏巧就盼来了笑面虎马效忠。

第一眼见到马效忠的时候,刘胡来就认准了他和自己是一路的人。过后一点点听说了这家伙是因为欺负女知青,被于江海处理,“流放”到红旗村进行思想改造的。这更加坚定了刘胡来拉他入伙的决心。

马效忠到了红旗村,见谁都送上一副笑脸,再配上那条灵活的舌头,说话甜,即使不喜欢他的人也不好意思去难为他。就是和社员们一样出工出力让他天天就像散了架一样累,不由自主的恨起了把他“发配”到这里受这份儿罪的于江海。

这天掰完苞米出了地,马效忠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往自己住的小马架子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刘胡来带着贾仁义、何大柱像鬼魂一样堵在了他的面前。

“啊!”几个人的突然出现吓了马效忠一跳。

那个……三位大哥,你们找我有、有事啊?”

刘胡来眯着小眼睛,用力的挤着笑。

小兄弟儿,别害怕。我们哥仨找你是有事商量。”

今天收完工,刘胡来和他的哼哈二将饭都没顾得上吃,早早地躲在马效忠住的马架子附近等他回来。

“和我商量?”马效忠一愣。这三个人他都听别人随口说起过,从来没有过接触,今天找上门来会有什么事呢?俗话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不会是没安好心吧?

对,就是找你,咱们进屋说吧。”说完,刘胡来直接带头走进了马架子里。

事已至此,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马效忠把心一横,硬着头皮也跟了进来,身后紧随着的是贾仁义和何大柱。

 

 

   

 

 四  密谋

“大哥,啥事儿您就说吧。”他们来意不明,马效忠心里没底,站在地当间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兄弟你先坐下,咱们慢慢说。”刘胡来眨巴着小眼睛,说话尽量的和气。

就是就是,来,兄弟坐!”何大柱搬过墙角的一把木凳,按着马效忠的肩膀让他坐了下来。

马效忠眼神愣愣的坐了下来,“啥事,哥说吧。”

“效忠啊,你是文化人,说实话到咱们这个小山沟里有点儿屈才了。”刘胡来往前探了探身子说。

“没有没有,”马效忠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哪有那两下子,就是听从号召来接受教育的。”

贾仁义坐在木凳上一摸他的鹰勾鼻子,“哈哈哈,马效忠,能不能不说那些没用的。我们哥儿几个可没拿你当外人啊,知道你是被于江海下放到这儿的。你说话可别跟我们藏心眼儿啊!”

听话音不对,马效忠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这咋说的呢?我没藏啥心眼儿啊!”

刘胡来假装朝贾仁义摆摆手,“别瞎吵吵,看把咱小兄弟吓的。”又转身笑着对马效忠说:“兄弟坐下,坐下。我们早就知道你和我们几个一样,都被那个于江海压迫过,今天正好有空就来找你唠唠嗑。你有文化,比我们大老粗强多了,得好好给我们说道说道啊。”

马效忠还有点儿糊涂,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都想让我说啥?”

刘胡来朝何大柱使了一个眼色,何大柱推门出去看了一圈儿,“外面没人。”何大柱回来说。

“好。”刘胡来俯身压低声音说:“外面在闹革命,我们都不知道怎么个闹法。你是从城里来的,跟我们好好说说。”

“闹革命?”马效忠问刘胡来,“你们也要闹革命吗?”

“对呀!”刘胡来的小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参加大串联闹革命的事儿我找于书记说过,他不同意。”马效忠试探着说。

刘胡来一拍大腿,“你看,我就知道兄弟和我们是一路的,找你就对了。来,兄弟给我们讲讲!”

事情说到这个份儿上,马效忠也豁出去了,就把他见过的、听过的所有文化大革命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听完了马效忠讲的,刘胡来,贾仁义和何大柱既惊又喜。惊的是原来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场文化大革命对他们来说似乎是一场及时雨。喜的是幸亏来了个马效忠,让他们知道了城里发生的事。

刘胡来抓着马效忠的一个肩膀,飞快的眨着小眼睛说:“马兄弟,照你这么说,闹革命就能打倒政府,咱们说了算了?”

马效忠迟疑了一下,“这个不好说,不过我听说挺多地方是这样的,不少当官的被打倒批斗了。”

“妈了个巴子的!”刘胡来狠狠地砸了一下炕沿,蹦出了一句他当土匪时候的口头禅。“咱们也来一场大革命,干倒于江海,尝尝说了算是啥滋味儿!”

啊!干倒于江海?马效忠原本只想参与大串联四处走走,或许能捞到一点儿好处或是资本,没想过要打倒谁,更何况是做事严谨,极有威信的于江海呢?

看出了马效忠眼神里的犹疑,刘胡来冷冷一笑。

“兄弟是不是有后顾之忧啊?说实话,咱们都是于江海眼里的一根刺,都被他整得挺惨的。要是这次不逮住机会,就会一辈子在人前当缩头乌龟抬不起头来。再说你咋来的我们也知道个差不多。你不是喜欢那个女知青吗?等咱们站起来那天,她还能跑出你的手掌心吗?”

王璇!马效忠的心动了一下。真的能得到她吗?还有那个下手打他的小宝,必须让他加倍的偿还回来!于江海,虽说还给自己网开了一面,可是不扳倒他其它的都是空想。

“小马兄弟,你还寻思个啥劲儿啊!我们哥几个话说得还不够透亮吗?”何大柱有点儿不耐烦了。

贾仁义也趁热加了一把火,“就是,整得跟个娘们儿似的,就不能痛快点儿,磨磨叽叽的!”

“不是,大哥,这革命可不是说干就能干起来的。你看就咱们几个人太少,成不了气候,得想个万全之策,可别弄不好再张个跟头咱们就彻底爬不起来了。”马效忠嘴上说着,心里已经决定入伙了。他要洗白身上的污点,他一定要得到王璇!

刘胡来就等他这句话呢。

“你看,兄弟,要不说我咋找你呢,和我想的一样一样的。这个事咱们好好合计合计,要干就整他个把握滴!兄弟,说说你有啥好主意?”

马效忠眼珠子转了转,“第一,想要搬倒于江海,打倒政府,咱们得有人撑腰。我听说他和革委会兰副主任不太对付,最好能让兰主任当咱们后台。”

“这事儿行!”其他三个人异口同声的说。

“第二,得抓住证据,看看于江海有啥错误能上‘大字报’的,这个最关键。”马效忠强调道。

“嗯。”刘胡来他们陷入了思索。

“还有咱们人数太少,得拉拢人。最好去外面摸清情况,搞串联,人多力量大嘛。最后,别张扬,看准时机再下手,千万不能失手。”马效忠已经横下了一条心,思路也清晰了起来。

一通分析下来,刘胡来不禁对马效忠刮目相看,同时他也觉得这个只有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城府深得可怕。

“行,搜集证据的事儿我们几个来,搞串联的事交给你了。”刘胡来觉得眼前能做的就这些。

马效忠苦笑了一下,“我现在都出不去,咋去搞串联呐。”

“你装病,病得要死不活的,这不就能请假出去了吗?”由于兴奋,何大柱脸上的麻子都在泛着光。

刘胡来点点头,“眼前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他又拍了拍马效忠的肩膀,“兄弟呀,我们哥三就是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你就相当于我们的军师诸葛亮啊!咱们几个合手肯定能干出点儿大事来!”

 

 

 

 

       五   罪证

江海一时心软把犯了作风错误的马效忠打发到了红旗村,本是想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却意外的让他和刘胡来,贾仁义,何大柱勾搭在一起,结成了一个小团伙。

结盟之后首先要做的最重要的两件事就是给于江海凑“大字报”的“材料”和找到能一起“闹革命”的“战友“。于江海到来以后所做的一切,刘胡来他们都一清二楚。要说“罪证”也能罗列一些,不过要指望这些扳倒于江海难度太大,那些老百姓们对他服着呢!得把于江海的前世今生整个明明白白,有多少污点都给他挖出来!至于串联更多的人,扩大自己的力量这样的事还得由马效忠去做,咋说从城里来的就是比屯子人见识多。密谋好了已接近半夜,四个人趁着夜色各回各家了。

五天后的早上,刚刚下地干活没一会儿的马效忠突然一头栽倒在了地头儿,众人连掐带喊的好不容易把他叫醒,送回了屯子里。赤脚医生胡老歪咋都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觉的这是一个怪病,有点儿像中了邪。在张才请示了区革委会之后,马效忠跟着送公粮的大马车回到县城里看病去了。

屯子人确实好糊弄,一个简简单单的金蝉脱壳之计就蒙混过了关,马效忠内心暗暗地得意。可惜看病的假连来带去只有七天,马效忠必须得加紧行动。短短的几天里,他跑了于江海待过的城南厂和药厂,用他的笑脸和花言巧语,在看门的大爷和工人口中打探“情报”。同时他也打听到了于江海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只有一个弟弟在福利厂。现在福利厂处于停产状态,于江山也天天闷在家里不咋出门,看看书听听广播,再和媳妇哄哄他那对双胞胎。

最大的收获还是他找到了城里红卫兵小将的几个骨干。据他们自己说,县革委会任主任还亲自接见过他们,给他们指引过革命的方向呢!那几个小将,马效忠在城里读书的时候或是见过,或是听说过,都是学校里不爱学习,整天惹是生非的刺儿头学生。可是现在看看人家,无论走到哪里地皮都要颤抖几下,当初剋他们最狠的那些老师也一个一个被他们打倒批斗了。

等回到了红旗村,马效忠立刻和刘胡来他们偷偷的聚到了一起。听完马效忠讲的城里的形势,刘胡来,贾仁义和何大柱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蹦起来三尺高,他们又看到了找回脸面,成为人上人的希望。

搜罗于江海所有的罪证,由马效忠动笔写在了纸上。

第一、于江海在城里搞的城南厂和药厂,就是走资本主义路线,典型的“走资派”的代表。

第二、他的弟弟进了福利厂,他的熟人二愣子进了城南厂,这是因为他私心太重,犯了“个人主义”的错误。

第三、于江海的弟弟于江山是苏修间谍,私藏收音机收听敌台,而这个收音机恰恰是于江海买给他的。

第四、于江海在红旗村不安心搞生产,专门建作坊,把“走资派”的作风带到了红旗村。

第五、收留孙大裤衩子等来路不明的人,妄图拉拢他们搞帮派,有反革命的重大嫌疑。

第六、阻止七区的红卫兵大串联,破坏“文化大革命”。

第七、和妇女主任邱二丫儿乱搞男女关系。

听完马效忠又把于江海的罪状一条一条的念了一遍,刘胡来一握拳头,小眼睛露着凶光,咬牙骂了一句;“妈了个巴子的,于江海!我爹没给你们斩草除根,让你蹦跶了这么多年。等你落到我手里那一天,看我怎么扒了你的皮!”

那往后红旗村,不不不,是七区公社就他妈是咱么哥几个的了!”贾仁义在一旁摩拳擦掌。

可不咋地。那年你吃熊掌让他收拾了,这回你就啃了他的骨头!”何大柱添油加醋的说,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土豆窖耍钱被抓那次的狼狈相。

兄弟,”刘胡来问马效忠,“你是军师,看看啥时候给他贴大字报?”

现在还不行。”马效忠摇了摇头。“大字报一贴出去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能给他缓一口气的机会。眼下咱么人手少,还得再等等。”

还等什么玩意儿!”贾仁义不耐烦的说,“你念书念得胆儿小了吧?和老娘们儿似的,磨叽!”

“你别在这胡嘞嘞!”刘胡来拦住了他的话。“马兄弟说得对,这回咱们和于江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必须得掂量掂量。”

那你说下一步咋整?”贾仁义反问道。

还咋整?你木头疙瘩脑袋呀!拉拢人啊!凡是和咱们不错的都整进来。”刘胡来已经开始在发号施令了。

“嗯,要是用得着的话就找城里的红卫兵下来搞串联,给咱们凑人数。”马效忠也有自己的主意。

“这招儿行!”刘胡来给了马效忠一拳,“这他妈就是命啊,活该!于江海把你送到红旗村就是他自找死路。兄弟,你就等着收了那个女知青吧。”

嘿嘿。”马效忠笑了。一想到王璇他的心就痒痒。

这时,何大柱不识时务的来了一句:“那大鸭梨呢?你也收了吗?”

你给我滚一边儿拉去!”一提大鸭梨刘胡来就恼火,“她就是一个破鞋,再扔到烂泥里老子都不稀罕捡!”

那是那是。”何大柱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打哈哈。“等大哥你坐了咱们这的天下,啥女人没有啊。”

净说些没用的!”刘胡来摆了一下手,“都该干啥干啥去,越快越好。”

“嗯呢。”几个人答应一声散开了。

一场阴谋在悄悄地酝酿着,而此时的于江海还在忙着处理繁杂的事物,尽力的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完全没有预料到危险正在向自己悄悄地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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