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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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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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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第二十四章 找证人连载

       一  光宗耀祖了

老村长带着乡亲们暂时震住了刘胡来,家没抄成,只留下了一句话:“老李头儿,这事儿没完,咱们走着瞧!”然后就带着小将们走了。

等他们都走光了,老村长赶紧嘱咐何大虎去公社打听一下风声,看看江海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大虎答应一声急匆匆的跑开了,他不仅要去找江海,还要找到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李叔,江海真的是什么走资派啦?”小云一手抱着兴安,一手捂着肚子问。

老村长一卜楞脑袋,“别听那帮杂种瞎咧咧!江海是什么人谁不知道?走得正行的端,能是坏人?你就好好照顾孩子吧,江海的事有我们呢。”

和江海过了这些年,总是在争争吵吵,却终归是一家人,现如今江海遭到迫害,小云还是一样的担心。苦于要看管几个孩子,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老村长他们身上了。
   

刘胡来带来的一部分“全无敌”战斗队都住在了自己和贾仁义家里,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找到敢出来给他们做证一起扳倒于江海的人。
    除了几个酒友赌友之外,划拉了一下,能找上的也没几个人。大鸭梨记吃不记打,见便宜就上,点儿好处,再吓唬一顿应该没啥问题;二赖子也是个挺合适的人儿,于江海在红旗村的时候因为他干活偷懒没少收拾他,心里肯定记着仇呢;最主要的孙大裤衩子那几家外来户,要是把他们吓唬住了反咬一口说于江海拉拢他们反革命,那就是大罪一条,足够于江海喝一壶的。划定了目标,接下来就该分头行动了。
    入秋后山里变凉了,关押江海的木刻楞里阴冷潮湿,又黑又大的蚊子嗡嗡乱叫,吵得人睡不着觉。江海躺在几块木板上,腰上的伤痛减轻了一些,心里的苦闷却越发沉重。七区也和其他地方一样,开始乱成一锅粥了。兰胖子一直对自己有想法,工作“拉松套”,却没防备他会背地里捅这么狠的一刀子。还有一个贼心不死,不知悔改的刘胡来和他勾结在一起,谁知道会害多少人呢!县革委会主任老任是个擅长见风使舵的人,这一点从大跃进时他的一些做法中就能看得出来。现在他肯定会站在造反派一边谋求自保,至于谁死谁活他不会太放在心上。小云和孩子在家怎么样了?以刘胡来的为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们。何大柱领着那几个红卫兵动不动就来威胁一遍,想让江海招供。对此,江海干脆不予理睬。就何大柱那几个人,江海如果真的想逃出去,根本不是问题。问题是那样他就更解释不清了。身正不怕影子歪,江海横下一颗心和他们正对面磕到底。
    二丫儿让小宝和王璇他们到了军代表常江的垦荒连队,把江海的事和常江一说,常江就知道坏事儿了!七区革委会被几个小人控制利用,后面的乱子会更大,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好人遭殃。
    小宝护送完王璇她们仨就要返回去找刘胡来他们拼命,被常江拦住了。情况不明,回去不知道会出啥事,甚至会有危险。何况对面还有那个和小宝结了仇的马效忠呢。现在只有连队这儿是最安全的,刘胡来他们不敢来胡闹。

在另一头的兰胖子得到了县革委会任主任的任命,马不停蹄的回到七区。这回他真的当上了七区的一把手,终于摆脱了于江海,该扬眉吐气一把了!当务之急是要重新组建革委会,把不听话的撵出去不说,还要赏他一双小鞋穿。第一个就把郝长青的农会代表资格取消,由刘胡来取而代之,并担任七区革委会副主任辅佐自己。这家伙野性是足了点儿,不过利用好了当个马前卒还是绰绰有余的。邱二丫儿自不必说,不但要开除,还要和于江海一块儿批斗,因为给于江海定的罪状里有一条不是说他俩有一腿吗?至于秘书小谢,一直和江海走得挺近的,也不能留在身边,干脆打发他和那几个知青去山上“归楞”,劳动改造去了。

升官的喜讯传到刘胡来这儿,这小子差一点儿没变成钻天猴儿飞上天去!

“奶奶的,这回看谁还敢说老子是土匪?多亏了这场大革命,老子也过一把当官的瘾!哎呀,这算不算是光宗耀祖了呢?”刘胡来兴奋的在屋子里一边嘀咕一边笑,好半天才冷静下来,立即叫人找来了贾仁义和马效忠。

“大哥,啥事呀,这么心急火燎的?”贾仁义哭丧着一张脸,进门就问。

“啥事?好事儿呗!”刘胡来的脸上兴奋劲儿还没过,有一些发红。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

“咱们说的那些人给不给打证言?”

“妈的,这些人都躲着咱们。有李宝山在中间隔楞着,不太顺手。”贾仁义为自己的办事不利解释着。

刘胡来冷冷的一笑,“老棺材瓤子,不识好歹,还想和咱们对着干。告诉你们,这回咱们有打人家伙儿了。刚才兰主任派人捎信儿来,他刚刚被县里任命七区的革委会主任,一把手!嘿嘿!你们大哥,啊!我,是副主任,二把手了!”

“真的?”马效忠又献出了他特有的媚笑。“大哥,咱们现在手里有权利了,干啥不是都名正言顺了吗?”

“嗯!你小子说的没毛病!往后谁要是再敢和咱们作对,一律拿下!”刘胡来的小眼睛烁烁放光。

贾仁义也凑上来一步,“那个,大哥,你看大队那儿,咱们是不是......”

“对了,你小子脑子好使!”刘胡来一指贾仁义,“我找你们来就是为这个,把村大队攻占了,红旗村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贾仁义激动得一拍巴掌,“那咱们要给于江海定个罪儿不就是小菜一碟了吗?哈哈!”

     “啥时候动手呢?”马效忠问了一句。

     刘胡来一瞪眼,“还啥时候!你哥我现在是区革委会副主任了,想啥时候就啥时候!就现在,把人都叫上,去大队!”

 

 

          二    占领红旗村

张才和大虎老早的就把老村长找到村大队。这两天造反派在村里乱窜,吓得人心惶惶的。家家养的鸡鸭鹅狗时不常的就不见了踪影,明明知道是他们干的,可谁都不敢说啥,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这帮小兔崽子,得了势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老村长使劲儿的嘬了一口烟袋。

张才叹了口气,“李叔,看架势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看这事儿得咋整?”

老村长一摇头,“咋整也不好办,这股风不过去就没完啊。”

“那咱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胡作非为,看着他们冤枉于书记?”何大虎有点儿急了。不争气的弟弟和刘胡来他们掺和在一块儿来陷害对红旗村有恩的江海,让他觉得在乡亲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已经是人喊马叫的乱成了一片。

“里面的人出来!现在我们红卫兵造反派正式接管大队!再不出来,我们就进攻了!”贾仁义扯着嗓子喊得像破锣一样。

“横扫牛鬼蛇神,造反有理!”红卫兵小将们再一次喊起了整齐划一的口号,喊声惊动了整个红旗村。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咱们出去看看吧。”老村长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他在凳子腿儿上磕了磕烟袋起身向外走去。

刘胡来带着贾仁义,马效忠和三十多个红卫兵齐刷刷地立在门外,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你们这是想咋地?”大虎因为弟弟的事憋了一肚子气,正没处可撒呢。

“吆!何村长。”刘胡来拖着阴阳怪气的腔调儿,“这么大的火气干啥?算了,看在你家大柱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问我们想咋地?我就告诉你,现在的村大队我们接管了。你要是想明白了就和我们一起造反,还让你当村长,咋样?”

“呸!别跟我提那个败家子,我丢不起人!”大虎气得嘴唇发青。

“你们凭啥接管村委会?”老村长冷冷的问刘胡来。

马效忠呲溜一下钻了过来,“我给你们说说凭啥吧。是毛主席叫我们造走资派的反,夺走资派的权,打倒走资派的。于江海在红旗村好几年,这是他的贼窝子,我们必须占领了!还有啊,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刘大哥现在是七区革委会副主任了,这可是咱县里任命的,你说我们凭啥?”

“啥?这个祸害还当副主任了?”老村长他们三个一愣。

刘胡来得意的一笑,“哈哈,老家伙,听清了吧?现在麻溜儿的给我滚出去,往后也别跟我再炸刺儿,省得不自在!”他的话音刚落,跟在后面的红卫兵操着棍棒家伙就往前凑。

“行啊,当官了,这是坟茔地冒青气的事儿,可得好好积点儿德,别作了损呐!”老村长意味深长的说道。

刘胡来脸上一紧,“别他妈说没用的!谁好谁坏你也见不着了,有功夫还是做一副好棺材给自己留着吧!”

不爱言语的张才扶了一下老村长,“叔,咱走吧。啥事儿天都在看着呢。好人有好报,坏人不会有好下场,会造报应的。”说完分开人群往外走了。大革命闹扯了这么长时间,他们都清楚和这伙儿造反派扛不起。

外面赶来的老百姓看着他们离开,都纷纷的摇头,一脸无奈。好不容易过起来的好日子,也许是要到头了。

轻轻松松就占领了村委会,掌管了整个红旗村的命运,让刘胡来彻底的感受到了革命的威力。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抓紧把于江海的罪名定实,不让他有翻身的机会。

大鸭梨薛亚丽站在村大队屋子中央,刘胡来和马效忠坐在她的面前,而贾仁义则背着手站在门口。门外还有几个红卫兵直溜溜的守卫着,一种强大的威压让大鸭梨浑身不自在。刘胡来回村抄于江海家的那天,大鸭梨就站在远处看着了。今天村委会被占领的时候,她也瞧见了。没想到啊,刘胡来还真的马粪蛋儿发烧,当了官儿了!想起早先和刘胡来之间的那点儿事儿,大鸭梨一阵发傻:不知道他会恨自己呢,还是会继续和自己好呢?对了,他不是说过要是有一天翻身了,一定不会放过那些收拾过他的人吗?现在于江海不就倒了霉了吗?一想到刘胡来那次酒后说话的凶狠劲儿,大鸭梨就从心里往外的发冷。今天刚刚回家屁股还没沾到炕沿,就被贾仁义叫到了村大队,而且还是这副阵势,让她怎么能不心惊肉跳呢?

见好半天没有动静,大鸭梨沉不住气了。她看向刘胡来,“那,大兄弟,你们找我这是……”

刘胡来“嘿嘿”一笑,“你猜猜?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大鸭梨的眼珠子晃了晃,“我说兄弟,你可别跟姐闹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胆儿小,不抗你们吓唬。”

“哎呀,大鸭梨,说别人胆儿小我信,说你胆儿小我是真不信呐!我说你神啊鬼儿啊都能求来,大黑瞎子都能被你制住,还能怕我们几个?”贾仁义半打着哈哈说。

“你可拉倒吧,你说你们现在都当官儿了,放着正事不干,跑这儿逗我干啥玩意儿?”大鸭梨说着瞄了刘胡来一眼。

看火候差不多了,刘胡来终于发话了。“薛大姐呀,你咋知道我们找你来就不是为了正事呢?”

“啥正事,快说,我还得回去做饭呢。”大鸭梨赶忙说。

“做饭不急,把这个事儿办完了,往后有你好吃好喝的。”刘胡来捏了捏手指头,发出“咯嘣咯嘣”两声脆响。

还有这好事?大鸭梨心里又犯了嘀咕,不过又一想好像不会有那么简单。

“啥好吃好喝的,我都不敢想那些了,平平安安就行了。”

“你放心,有我们在这儿,保你平平安安的。可要是我们不在这红旗村站住了脚,你平不平安就不好说了。”刘胡来别有意味的说道。

“咋还说起在不在这儿的话了呢?你们现在这样,谁还能把你们咋地呀?”大鸭梨莫名其妙的问。

“我说你是不是跟我在这儿装糊涂呢!”刘胡来不想再和她绕圈子了。“我说的是于江海。你不记着他把咱俩整啥样了吗?给咱们栽赃陷害这么多年,我还蹲了笆篱子。这口气你不想出了?”

 

 

 

    三   你个臭二癞子

一提到于江海,大鸭梨一哆嗦。

“哎呀!那于江海不是被你们打倒关起来了吗?咋还和我有关系呢?”

这时贾仁义绕到了大鸭梨面前说:“我们把他关是关起来了,可这家伙又臭又硬,死不认罪,他要是不认罪就不能彻底把他打倒。”

“他不承认,咱们能指认他有罪呀!”贾仁义继续开导她。

这下把大鸭梨吓一跳,“你是说让我给作证?”

“哈哈,我说姐就是聪明人嘛。”刘胡来拍了一下桌子。

“不行不行不行!”大鸭梨直卜楞脑袋。“你们还是找别人吧,我可不敢!”

刘胡来脸色一变,“你有啥不敢的?是不是你也是于江海的同伙儿,反革命,不敢作证!”

这句话可把大鸭梨吓坏了,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在地下。“哪有的事儿啊!你们可不能凭空诬赖我呀!”

“你说我诬赖?你知道我现在是干什么的吗?我是毛主席的卫兵,能诬赖你?你不给走资派作证,你就是走资派,我们也一样能批斗你,你好好想想吧!”

大鸭梨脑袋“嗡”的一下,彻底懵懵了,好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你们行行好吧,抓住我不放干啥呀!万一那于江海要是再起来我不就是死路一条了吗!”说着,大鸭梨放声大哭起来。

一直等大鸭梨的哭声渐渐小了,刘胡来朝马效忠一使眼色,马效忠马上把一张纸递到了大鸭梨面前,“姐,这个你放心,有你的证言,于江海就是下辈子都翻不了身,不可能再回头找咱们麻烦了。你就在这儿按个手印就完了呗。”一边说着一边在纸的一角点了一下。

大鸭梨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又看了刘胡来一眼。

刘胡来知道大鸭梨已经被吓老实了,索性再给她点儿甜头,让她就范。“姐,按了这个手印,于江海就没机会再欺负咱们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全家也不用再出劳力了,全家都记整工分儿,你看咋样?”

大鸭梨被吓得失神的眼睛一亮,“你说的……算数?”

刘胡来一挺胸脯,“我刘某人说出去的话就是铁板上钉的钉儿,没有反悔的!”

这下大鸭梨不吱声了。马效忠不失时机的又把那张纸递了过来,同时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盒红色的印泥。

大鸭梨颤巍巍的伸出手在印泥盒子里沾了一下,举到了纸的上面又犹豫着不敢落下。

“你怕个毛的!”刘胡来一把按下了大鸭梨的手,一个刺眼的红印盖在了纸的一角,那上面有薛亚丽的大名。

这回大鸭梨知道她和刘胡来他们算是捆到一块儿了。反正事已至此,管他呢,这眼瞅着红旗村换了人当家做主了,自己也不会亏着。再说了,那年于江海把自己整得那么丢人,现在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几位兄弟,没啥事我就先走了,那你们说的话……”大鸭梨还有点儿不托底。

“磨叽啥呀!心放在肚子里吧。”刘胡来不耐烦的往外挥了挥手。

“哎!”大鸭梨献媚的朝刘胡来挤出了一点笑。咋说还有过两次露水情缘呢,能不保着自己?不过看人家没咋搭理,就讪讪的走了。

摆平了大鸭梨,下一个就是二赖子了。这家伙被红卫兵一扔进屋就把脖子缩了起来。一身大窟窿小眼子油渍麻花的衣服没有一颗扣子,只用一根麻绳扎在腰间。两只手抄在袖子里,头压得很低,眼睛向上撩着屋里面凶神恶煞的几个人。

刘胡来往二赖子跟前一站,吓得二赖子差点儿一个趔趄。见二赖子这副熊样儿,刘胡来“嘿嘿”一乐,“玉书兄弟,哈哈哈哈,咋见了哥吓成这样呢?”

二赖子诚惶诚恐地瞄着刘胡来,“哥,你看,你们吧,那现在都、都是大官儿了,我能不那啥……害怕吗?”说害怕,二赖子真不是撒谎,但不是因为刘胡来他们是官儿,而是这两天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简直就像鬼附身一样,让人躲都来不及。

“哈哈哈!”刘胡来憋不住大笑了起来。“是官儿你就怕吗?是不是让于江海把你吓傻了?告诉你吧兄弟,他现在不是官儿了,是走资派,都被我关进牛棚里去了。往后你谁都不用怕,啊!在红旗村有哥罩着你呢!”

二赖子抬起了头,“于书记真的是啥反革命?”

“还啥于书记呀?”马效忠拿起一张纸在二赖子眼前晃了晃,“他现在就是一个汉奸 过几天就把他整回来当众批斗,我们找你来就是让你在这上面按个手印,证明于江海是走资派就行了。”

“你说啥!”二赖子一愣,“让我作证?这哪能行呢!不行不行,我不干,不能干!”二赖子一边说一边后退。

“你他妈的!”二赖子一半话还在嘴里呢,刘胡来“啪”的一嘴巴给他抽了回去。

“给脸不要脸!是你说不干就不干的?我告诉你,你按不按手印,于江海都是要完蛋。再者说了,他前些年不是总管着你吗?你不恨他?这也是你报仇的机会。这个手印你按完了,在红旗村有你的好日子过;要是不按,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二赖子揉着自己发麻的半拉脸,不敢吱声了。

这时候一直没言语的贾仁义凑了过来,“兄弟,你咋这么轴呢?这好好的一个事你就想不明白?不就是按个手印嘛!咱哥都说了,保证不亏待你。”

又过了一会儿,见二癞子还是低着头不吭声,刘胡来终于按捺不住火气了。他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小眼睛瞪出了红血丝。

“你个臭二癞子,跟老子玩儿这一套,敢不吭声!最后给你一句话,着手印你是按不按?”

“扑通”一下,二癞子突然跪在了他的面前,眼泪和鼻涕也同时哭了出来。“刘大哥,我真不能按呐!我就是懒点儿,不愿意干活儿,可我不会害人,你就放过我吧!”

二癞子的这一举动完全出乎刘胡来他们的意料。愣了片刻之后刘胡来突然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王八揍性的,给你脸你他妈还装熊!还敢污蔑革命是害人,这回我就让你尝尝革命的厉害!”在他的预料当中二癞子是手掐把拿的会作证的,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赖骨头,让他怎么能不火冒三丈?

听到了刘胡来的吆喝,贾仁义向门外一招手,七八个红卫兵“呼啦”一下窜进屋内,和贾仁义一块儿把二癞子拽到了院子里。只一眨眼的功夫,院子里就响起了二癞子杀猪一样的嚎叫声。

 

 

 

      四   你来作证

红卫兵殴打二癞子的动静不小,惹得不少老百姓远远地看着却不敢上前。等老村长和张才他们知道信儿跑来的时候,二癞子已经像一头死猪一样瘫在村委会的院子当中,只剩下轻微的哼哼声了。红卫兵蛋子们几天没打人,正手痒着呢,所以手下都没留情,一顿拳脚下来,二癞子折了三根肋骨。

“二癞子能犯啥事,你们至于这么打他?”老村长怒不可遏的面向刘胡来,即使他清楚的知道这伙人已经丧心病狂了。

“打他都是轻的,没处决他就算捡着了!”刘胡来大言不惭的嘴脸。

“二赖子污蔑革命,污蔑毛主席的红卫兵,照理儿说该审判关押。看在他没爹没娘的份儿上,打一顿就拉到了,你们谁心软谁把他整走吧。”

何大虎上前拉住了气得浑身发抖的老村长,小声说:“算了,叔,和一群畜生说不通人语,咱们还得想办法找到于书记呢。”

老村长伸着颤抖的手,指着刘胡来。

“你别忘了你是咋来到这个村儿的?红旗村收留了你,不需要你报答,你也别回过头来祸害乡亲们。凡事摸摸自己的良心,别忘记善恶有报,老天爷在上面看着呢!”

一句话呛得刘胡来几个人短了半口气。

“老头儿,别净整没用的。老天爷长啥样你见着啦?咱们现在的天就是毛主席,我们是跟着他闹革命的,你还敢不服咋地!”贾仁义扯着虎皮做大旗,咋咋呼呼的训斥起老村长来。

“毛主席领导闹革命,打江山,是为了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不是让老百姓被欺负的。”

不爱说话的张才实在看不惯他们的飞扬跋扈,怒气冲冲的说道。

“哎!我就真动手了,你还能怎么地?”刘胡来和贾仁义干脆耍起了无赖,反正他们现在在红旗村这一亩三分地上就是天王老子。

“是,我们不能拿你咋地,可天老爷长着眼睛呢!”老村长手里的烟袋直直的指向天空,“谁干了啥,他都会记着!”老村长说完这句话,晴朗朗的天空中忽然吹过一缕冷冷的风,打在刘胡来他们这些人的身上,让他们浑身一激灵,汗毛都炸了起来。

好半晌儿没人再说话,老村长带着大虎和几个社员用一块门板抬走了二赖子。

“他妈了个巴子的!”老村长他们刚走,刘胡来一脚踢翻了木头桌子,“把孙大裤衩子他们找来,敢不照着老子说的干,整死他们!”

红旗村村大队成了刘胡来的私人衙门。别说来,就是打门前走一趟都让人心里发怵。孙大裤衩子,老忒儿,王大巴掌、聂大牙、朱文,于二蛋六个大老爷儿们直溜溜的站在刘胡来面前,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前面有二赖子被打的事儿在那儿摆着呢,谁不哆嗦呀!

刘胡来喘着粗气,看着六个大男人被自己吓得服服帖帖的,心里这个美呀。看来削二赖子一顿就对了,杀鸡给猴看,后面的一个个还不消停儿的?

“你们六家咋来的,我是知根知底儿。他妈的人都要饿死了,于江海还收留你们,为了啥?别他妈跟我装糊涂!就是于江海想拉拢你们入伙儿造反,对不对?”

“啥?造反?”六个人一愣,心想,“咋扣这么大的帽子?”他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做声。

不敢犟嘴就是害怕了,刘胡来心里有了底。“今天都给我听好了,等把于江海整回来批斗的时候,都一个个给我作证说他要造反,听到没有!”

六个男人的头压得更低了,手都有点儿不知放哪儿好了。

刘胡来唱黑脸,贾仁义就得唱白脸装装好人。

“要我说呀咱们都是邻里乡亲的,福来现在又是区革委会副主任了,听他的能跟你们差事儿吗?那往后在屯子里还不得让咱们横着走啊!”

这时,马效忠凑过来,“哥,让他们都按一下手印吧。”

“不用,”刘胡来用手挨个指着孙大裤衩子他们,“你们几个给我当众作证就行。要是跟我玩儿心眼儿,二赖子就是你们的下场,再麻溜给我滚出红旗村!你们不都是要饭过来的吗?不听话就让你们接着去要饭,哪里饿死了就在哪儿埋!”

刘胡来说完话,又冷冷的看了他们半天。觉得已经有把握吓住了他们,不会有啥事了,才发号赦令一样让他们各自回去了。

当上了革委会副主任就是有用,大半天的功夫证人就找得差不多了,刘胡来这个乐呀。天黑前在大队里吃了贾仁义媳妇做的土豆炖小鸡,刘胡来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他们呼呼啦啦的回家走了。说来也巧,没走多远,前头过来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看着有些眼熟。

发现了刘胡来他们,前面的身影快走几步想躲开。

“站住!谁在那儿天黑的不回家?嘎哈呢!”贾仁义破撕拉声的一边问一边追了过去。后边的红卫兵也来了精神,噼啦扑楞地跟在贾仁义身后。

前面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住了。

“是我。”陈大林转过身来。

“是大林兄弟呀,这不在家搂媳妇儿睡觉出来嘎哈呀?”贾仁义套着近乎。

这话要是在以前,陈大林说不定就扯着贾仁义轮上一圈儿。可现在人家那可是革命的红人,根本惹不起,陈大林只好陪笑,“别瞎闹,哪有那么多闲心呐。”

“对对对,得干正事。”贾仁义马上想到了什么,“大林,眼下就有正事,和我们一起干吧。”

陈大林一愣,他当然知道贾仁义和刘胡来他们干的是什么。这些天乡亲们在背地里已经把他们骂翻天了。

“我就是一个小老百姓,能干啥,能平平安安过日子就行了。”说完还想走。

“站住,还没让你走呢。”刘胡来接过了话,让陈大林心里发了毛。

“那个……刘、刘主任,还有啥事?”

“你不是小老百姓吗?想不想翻身一回?”刘胡来挤出了一点笑。

“咋翻身?啥、啥意思,我不懂。”陈大林的声音很小。

“不跟你拐弯抹角了,直说吧。红旗村已经被我们造反派攻占了,现在还没有个主事儿的,你想不想干?”刘胡来先抛出一个甜枣儿。

不过陈大林知道后面可能会是一个大巴掌。“我?没想过,再说我也干不了,还是找别人吧。”

“咋地?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呗!”刘胡来脸色一变。虽然天黑看不清,陈大林还是被吓了一身冷汗。白天二赖子被打的事儿全村都知道了,他也不例外。

“没有没有,这咋说的呢!”陈大林擦了一下额头。

“那你什么意思?不想和我们一块儿干,是想和于江海他们那些反革命一伙儿的呗!”

说着刘胡来往前逼了一步,高大魁梧的陈大林竟然被吓得瑟瑟发抖起来。

 

 

         五  让你进粪坑

一直没说话的马效忠看时机差不多了,笑眯眯的走到陈大林身边。

“刘大哥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啊?现在是毛主席领导的造反派说了算,于江海他们这些反革命都会被打倒审判,只要你跟着我大哥保你活得舒舒服服的。要是跟反革命一伙儿,你看见于江海了吧?看见二赖子了吧?”马效忠虽然是好言劝说陈大林,可谁都能听出来他话里藏刀。

贾仁义也“嘿嘿”一笑,“大林呐,到那个时候,你那么好看的媳妇说不准就是别人的了,哈哈哈哈!”

陈大林彻底没了主意。“别的,你看咱们乡里乡亲的,这是干啥呢。那……那你们到底想让我干啥?”到后来,他的声音就像蚊子一样在嗓子眼儿里哼哼着。

“干啥?老容易了。”刘胡来把手背到了身后,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红旗村的村长,一把手!等咱们把于江海押回来审判的时候你给做个证人说他是反革命就行。”

陈大林脑子“忽悠”一下,“这!这能行吗?那我还能在屯子里待下去了吗!”

“你有什么待不下去的!等过一段时间我们撤回到区里,这儿都交给你说了算。谁敢跟你蹦高高儿,有我们呢,不整死他!”刘胡来朝着陈大林攥了一下拳头。当土匪的时候手上就有过几条人命,现在有了革命这杆大旗他更加有恃无恐了。

别看陈大林有一把子好力气,见到这样不要命的也早就被震慑住了,现在更是呆愣愣的杵在地上不再出声了。

看陈大林傻在了那里,刘胡来在心里偷着乐:这个大个儿胆子真他妈小,往后肯定听话。

“你还愣着干啥,这是好事啊,你管着几千口子人呢!放心,我刘福来说话算数,指定护着你,你就说行不行吧!”

陈大林思前想后合计了半天,终于木木的点了一下头。

“这就对了呗!”刘胡来使劲儿地拍了一下陈大林的肩膀,“快回去吧,告诉你媳妇你当官儿了!”

“哎。”陈大林喃喃的答应了一声,“那没啥事我走了啊。”

“走吧走吧,我们也该歇着了。”贾仁义哈哈一笑。

回去的路上刘胡来兴奋得有点儿飘飘然的感觉。无意之中又收获了陈大林一员干将,离弄死于江海又近了一步。

进了自家院子,刘胡来告诉几个红卫兵小弟找地方睡觉,自己直奔茅房去了。憋了半天,有点儿尿急,然而此时在暗处的树影里,一双亮亮的小眼睛却正在盯着他。

刘胡来带人来抄家的时候,兴泰正和几个伙伴儿在河里抓鱼,等听到信儿回家的时候,革命小将们已经撤了。知道爸爸被这伙儿坏人抓起来了,兴泰恨不得去和他们拼了。今天刘胡来忙着在村委会那里找人给于江海做假证,家里正好没人,小兴泰就一个人偷偷的溜了进来,拎着早就准备好的一把小锯钻进了茅房。

茅房是用木板在四周围起来的,两边各架起来一块厚厚的木板供人站立,下面是一个挖得很深的大粪坑,用了储存屎尿。

四下又瞅了一圈儿,兴泰才蹲下来开始用小锯锯起了两侧人站立的木板。为了防止露出马脚,他锯的是板子下面,这是他的小脑瓜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想出来的好主意。

锯几下再抬头四处张望一下,幸好大人们都忙,再加上刘胡来家平时根本没人过来,没人会发现他。等把两块木板都锯得只剩薄薄的一层了兴泰才停下来,又低头把锯下来的木屑吹个干干净净,再抓一把灰土撒在木板上,从外面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好不容易忍着难闻的味道弄完了这些,兴泰赶紧钻出来透了一口气,然后就焦急的等待着刘胡来回来出丑。这一等就等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刘胡来才进了家门。

小兴泰的心一直提了着,就害怕刘胡来不是第一个上茅房的。看到他进院就奔着茅房去了,不由一阵窃喜。

刘胡来刚刚进了茅房就听见“咔嚓”、“扑通”两声响,接着就是刘胡来的骂声:“操他妈的,谁他妈害老子,看我不整死他!”

见刘胡来掉进了自己的圈套,兴泰赶紧一猫腰高兴的跑着回家了。

茅房的大坑半人多深,再加这几天红卫兵住在家里,这个大粪坑差不多已经满了。等贾仁义,马效忠捏着鼻子的把刘胡来从里面拽出来的时候,刘胡来从头到脚都已经糊满了“浆糊”,一股恶臭熏得满院的人一阵阵作呕。

马效忠连忙从井里打了两桶水给刘胡来兜头浇了下去。井里的水刺骨凉,又是秋天,把刘胡来冻得脸色铁青,全身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众人七手八脚的扒下了他的衣服,又抬到炕上捂了一床厚厚的大被。缓了好一会儿,刘胡来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

“妈了个巴子的!敢和我玩儿阴的,等我逮住他不捏出他大粪来!”被算计了一把,当众出了这么大的丑,刘胡来又气又恼,拳头砸得炕沿“哐哐”的响,又苦于找不到人,只能胡乱的发泄着。

大虎派出去寻找江海的人还没回来,刘胡来就把江海押回了红旗村。

红旗村,于江海为之付出了无数心血的地方。在最困难的时候来到这里,和乡亲们一起挨饿,一起挨累,终于把一个最穷的徐家村变成了全县的一杆红旗,然后昂着头从这里走了出去,却不想今天被造反派当做反革命押了回来。

听说江海回来了,红旗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部出动,排满了进村的一条路。他们都清清楚楚的记得,这条路还是江海带着他们一锹一镐的拓宽出来的。

一辆大马车由远及近赶了过来,他们一直惦念的于书记坐在马车中间:两只手被反捆在身后;头发没剪没洗,乱成了一团;发白的中山装撕开了几道口子;两腮塌陷,显得脸庞更加棱角分明;眼睛布满血丝,眼神却依然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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