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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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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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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第二十八章 惊人收获连载

      一   露出獠牙

刘胡来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兰胖子微微皱一下眉头,不过很快就乐了。“好啊,没事儿唠唠,有啥话随便说吧。”

“兰主任,我看你这看报纸呢,有啥新的指示没有?”刘胡来盯着桌上的报纸却不认识两个大字。

兰胖子拿手指点了点那张报纸。“还真有。毛主席让学生复课闹革命,就是不让他们再跟着造反了呗。小刘啊,往后就得看咱们自己的了。”

刘胡来一扬下巴,“小意思。现在七区牢牢的被咱们抓在手里,还怕谁反了咋地。人手咱们也够用了,兰主任你就把心搁到肚子里吧。”

“于江海现在老实吗?”兰胖子问道,这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刘胡来脸上的肉抖了一下,“听说是挺老实,可心里边儿肯定不甘心,早晚是病。我来就是想和你说说下一步咋整。”

“嗯,我也琢磨呢。要不这样吧,给他们那些走资派整一个学习班,让他们学习毛主席思想,劳动改造。”

“嘿!”刘胡来一拍巴掌,“就这么干!他妈的于江海还劳教过我,这回让他尝尝啥滋味儿!”

然后突然想起点儿啥似的,“兰主任,县里面任主任那里你得替我说几句好话呀,别只顾着自己,啊?哈哈哈!”

兰胖子一愣神儿,随即说到,“这个你放心,你都是副主任了,我有好处还能少了你的?你别急,别急啊。”

心里却想,这小子是想和我争功啊!

刘胡来小眼睛一眨吧,“兰主任,你咋当上的一把手你没忘吧?我刘福来为了你鞍前马后的没少效力啊,你去任主任那送礼也该提提我,对不对?”

“啊!是这么回事儿。”兰胖子心里不高兴了。“我现在是一把手,还能把你提哪儿去?哈哈。”

刘胡来“嘎嘎”一笑,“行,兰主任你都把话撂到这儿了,我也没啥说的。我刘福来和手下的兄弟们一定全心全力的保着你,七区这十来万人谁也咋唬不起来。”

刘胡来话里的意思兰胖子听得一清二楚。形势确实如此,自己名义上是七区的革委会主任,刘胡来是个副的,可自己手底下一个人都没有,这不就是光杆司令嘛?想到这儿,兰胖子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本打算养着刘胡来当做自己的一条狗,可是现在这条狗都他妈快变成狼了,还开始对自己露出了獠牙,说不定哪天一不高兴就把自己撕了。

年关到来之前,七区的走资派学习班成立了,有江海,张才,何大虎、郝长青、孙富贵和老忒儿等十几个人。学习的内容除了天天背《毛主席语录》外,就是扫雪,送粪,锯木头,干不完的活儿。一日三餐的伙食只有两样:粥和苞米面窝头,再加上咸菜。

对这些人来说,出力的活儿都干过,没啥大不了的。五八年大跃进的饿也挨过,吃的啥也不在乎。只是江海的腰伤越来越重,经常疼得直不起腰来,却又不得不坚持每天繁重的劳动。形势越来越紧张,就连常江也没有办法再插手革委会的事了。刘胡来倒是得意得不得了,他现在才发现这样折磨着于江海比一下整死他要好多了。学习班办在区公社,战斗大队的老百姓也就再帮不上于江海了。

江海进了学习班,家里的担子就落在了兴国,兴泰哥俩身上。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和大人们一块儿出工,顶半拉子,两个人记一个整工分。挣到的那点儿口粮娘儿四个吃,有上顿没下顿,生活举步维艰。有好心的乡亲看不下去,会偷偷的给救济一些,可依然解决不了温饱。

要说现在战斗大队里最牛的,那就是大鸭梨了。因为揭发于江海有功,刘胡来说到做到,给他们一家四口都记整工分儿,还不用出一点儿力。这下,大鸭梨在家里那是说话震山响,喘气都鼻子空朝天,可了不得了。家里威风够了还要时不常的去大队部晃悠晃悠,谁让人家是妇女代表呢!

不管有多少人在身后指指点点,当大鸭梨名正言顺的站在了掌权的造反派一边的时候,被领导的老百姓只能选择沉默,甚至是顺从。

又是一个春天。

按照刘胡来的说法,林子砍光了就能种地了,可实际到了春天才发现困难有多大。那些在地下扎了几十上百年的树根盘根错节,死死的盘住了大地,凭着人畜的力量根本挖不动它。

“早就说了不行,都说树有多高根就有多长,可怜了这些林子了!”老村长望着曾是生机勃勃的一片森林,如今是鸟儿都不拉屎的荒野痛心不已。

开荒地里贾仁义正指挥着一群人赶着老牛在拉地下的树根。树根没拉出来几个,牛已经累得口泛白沫了。

“不行啊,再这样下去牛都要累死了。”大队革委会主任陈大林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请示贾仁义。

“你滚犊子!”贾仁义和陈大林说话从来都没客气过。“你知道个屁!这地不开出来咱们革委会不被人笑话死吗?毛主席都说了要战天斗地,累死几头老牛算啥,它生下来就是干活儿的玩意儿!”

陈大林吓得一缩脖子,没声了。这个大队革委会主任动不动就让何大柱和贾仁义呼来喝去的,哪有半点主任的样子?就连大鸭梨也敢指着他的鼻子损他。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刘胡来就是利用他整于江海,用完了就把他一脚踢开,最后他成了全大队的一个笑话。为这事儿媳妇儿也不让他进家门了。

春天的风吹起被火烧过的灰烬,钻进了头发里,鼻孔里,嘴里,眼睛里,一个个开荒的乡社员都和小鬼儿一样。就这样熬着干着,好歹算是开出了零零星星的几小块儿地来,撒上了种子。

没有了树的遮挡,荒野上的蒿草猛长,很快就一人来高了。散落在荒草中的几块耕地反倒像一块块疥疮一样十分的不协调。

不过这些对刘胡来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儿。地里长出苗儿了,不管多少,不管好坏,这也是革命的成绩,是他刘胡来给老百姓造的福。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革命!这不,又一个革命的目标出现了。

 

 

  

      二  这下捞着个大的

昨天晚上有人给他送来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公社后村的钱二满他爹曾经是当年抗日时期守卫江桥部队的军需官。那场大战全国都知道,惨烈无比,最后因为弹尽粮绝,抗战失败,那只队伍也就散了。钱二满的爹偷偷的跑回了老家,盖了草房娶了媳妇,当起了老实本分的农民。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耳闻他在部队的事,去问他,却被他一口否认了。不承认归不承认,人们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深。于是,有想加入“革命”队伍,跟着刘胡来一起“战斗”的人就把这个绝对震撼的内幕透露给了刘胡来。

刘胡来一得到这个报告,激动得一夜没合眼。这要是挖出来是真的,妈蛋的!老子就够本儿了!那么大部队的军需官,指定藏了什么值钱的东西。用啥办法让他吐出来呢?他在屋里一边走一边想,直到东方的天空发白。

天刚一放亮,刘胡来就叫着马效忠,带着一群造反派,雄赳赳气昂昂的杀向了后村的钱二满家。

二满的爹刚好六十岁了。人上了年纪觉轻,老早就醒了,正拿着扫帚在外面扫院子。听见吵吵闹闹的声音,一抬头,刘胡来就带着人闯了进来。

“坏了!”老钱头儿的第一反应就猜到了刘胡来是因为啥来的。

“刘主任啊,这么早就来家里,啥事儿啊?”

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老钱头儿故作镇定的问道。

“嘿嘿!”刘胡来一声冷笑。“老头儿,少跟我玩儿这个哩哏儿楞。我为啥来的你心里没数儿?”

老钱头儿心里一凉。“刘主任,看你这话说的。我一个小老百姓,老实本分的,树叶掉下来都怕砸着脑袋,哪知道啥呀?”

“爹,咋地了?”二满听到动静不对,赶紧披衣服出来,担心的看着面前杀气腾腾的造反派。

“没事儿,你回屋吧。”老钱头儿平静的对儿子说,同时还朝屋里使个眼色。

二满更迷糊了。自己家能有啥事招上刘胡来这个鬼呢?看爹的眼神肯定是有事儿的。

刘胡来往前逼了一步。“哈哈!二满呐,你还不知道吧,你爹可是个大人物啊,连我都看走眼了。”

“啥大人物?”二满傻愣愣的看着爹。从小到大爹都勤勤恳恳的干农活儿,就连话都不多说一句,能是啥大人物呢?

老钱头儿苦笑一声,“二满,别听刘主任说笑话,你回屋吧。”说完把扫帚往墙边一戳,回头看着刘胡来,“刘主任,是不是听谁传我啥闲话了?”

“呵呵,是闲话吗?老头儿,你心里明白滴。跟我回革委会咱俩好好聊聊吧。”老钱头儿还能稳住阵脚,让刘胡来不禁刮目相看。这绝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种地小老头儿。

老钱头儿不被人觉察的轻叹了一口气,“那行,我跟你去。”然后又对二满嘱咐道:“进屋告诉你妈,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别惦记着。”

“那……”二满还想说什么,被爹挥手打断了。

“走吧,老先生。”马效忠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老钱头儿看了看他油头粉面令人作呕的姿态,眉头一皱,没说什么,穿过刘胡来身边向门外走去。

“老钱!”二满妈在屋里出来喊着。刘胡来这个夜猫子进宅不会有啥好事儿,老太太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没事,不要紧的。”老钱头儿赶紧让她回去,并对二满说:“快和你妈进屋,我去去就回来。”

一路想着各种可能,想着对策,老钱头儿跟着刘胡来到了大队革委会。

“老钱头儿,你行啊,哈哈!”进屋脚还没站稳,刘胡来就迫不及待地拿话敲打他。

“行啥呀?我一个这么大岁数的老百姓,土都要没脖子了,哪赶得上你堂堂的刘主任呐。”老钱头儿决定把糊涂装到底。

马效忠给刘胡来搬过来一把椅子坐下,又看了看假装愁眉苦脸的老钱头儿。“钱大爷,你就别装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要是我们不知道点啥能特意把你找来吗?我们刘主任哪来的那么多闲工夫啊。”

马效忠说话婉转得体,刘胡来对他是越来越欣赏了。

老钱头儿连忙对着刘胡来一弯腰,“刘主任,你可不能听别人瞎说啥呀。我们老百姓身子骨薄可承受不起这个。”

“是吗!”刘胡来突然一拍桌子,“你他妈的是小老百姓?给我装熊呢!不摸清你老底儿能随便把你叫来?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不是,刘主任,我有啥老底儿,让你犯得着生这么大气,你得跟我说明白了啊!”老钱头儿急得都快哭了。

马效忠在一旁直卜楞脑袋,“哎!我说老头儿,你咋不见棺材不落泪呢!非得跟你挑明了说呀。”

“行了。”刘胡来站起身,小眼睛死死的看着眼前这个老兵痞。“你爷爷我没空和你绕圈子。咱们就挑明了说吧,老钱头儿,军需官大人!”

“啊!”老钱头儿猛的一激灵,虽然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却没逃过刘胡来的小眼睛。他心里基本上有了谱。

其实老钱头儿早就猜到了刘胡来找他的原因,只是心存侥幸才故意装糊涂。等他听到“军需官”三个字的时候脑子里“嗡”的一下,心说:“完了!”躲躲藏藏这么多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逃过了清算,没想到到头来没躲过刘胡来这个活阎王。

“刘主任,你说啥军……什么官?我不懂呢。”老钱头儿一边继续绕圈子,一边心里暗骂:谁缺了八辈子德了,把自己给卖了!这些年自己的事儿没和外人说过呀?

“我去你的吧!”突然毫无征兆的,刘胡来飞起一脚正好踹在了老钱头儿的肚子上。

不管咋说也是六十岁的老人了,突然被踢到了吃劲儿的部位,老钱头儿往后一仰,摔了个四仰八叉。

 

 

 

      三   动刑

老钱头儿倒地的时候,后脑勺重重的磕在了地上,摔得他脑子空白一片。过了好半天,他才“啊”的一声缓过气来。他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按着后脑勺,躺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呻吟着,脸已经成了紫青色。

刘胡来哪管这些。他上前一步,揪住老钱头儿的脖领子,一使劲儿把他薅坐了起来。“老鬼头,现在想起来你是干啥的了吧?”

“嗯……”老钱头儿俩眼发直,捯了两口气儿,看了刘胡来一眼。“刘主任,没有的事儿 ,你可别冤枉我呀!”

刘胡来一个冷笑,“我冤枉你?你真他妈的是属鸭子的,嘴硬!不给你来点儿真格的你是不说实话了!放心,你就是一块铁我也能把你炼化了!”

向外面一招手,“把他给我带过来!”

听到命令,两个造反派立即过来,一边一个架起老钱头儿来到另一个屋。

这是刘胡来专门为走资派准备的小黑屋,不听话的,拒不招供的都会关到这里“吃小灶”。

“扑通”一声,老钱头儿被扔在了地下,抬起头正好看见一条皮鞭挂在面前。

刘胡来拉过一把木凳踩在脚下,阴森森的看着老钱头儿。

“知道这是啥地方不?我告诉你,鬼到这都得扒一层皮!就你一把老骨头,还想对抗毛主席,对抗我们革委会?现在给我老实交代来得及,要不地你掂量掂量能挺多大一会儿吧!”

老钱头儿听得浑身发冷,但是又心有不甘。“刘主任,那没影儿的事你让我说啥呀?我实在是不明白咋回事儿啊!”

马效忠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马上贴了过来。“还不明白呀?那就让你好好明白明白。”一挥手,“吊起来!”

很快,老钱头儿的两只手就被麻绳绑住,吊在房梁上。两脚离地,绑在手上的麻绳又细,感觉已经勒进了肉里。手脖子开始的时候是疼,渐渐的变得麻木没有了知觉。老钱头儿忍着一声不吭,呼吸却变得越来越粗重了。

刘胡来冷眼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点了点头。“行!不愧是当过兵,和日本人干过,有点儿章程啊!想和我耗着,我可没那么多功夫。”说着话,一伸手摘下了那条皮鞭,在手里摇了摇。“这个玩意儿你见过吧?啥滋味儿还用我说吗?”

老钱头儿抬起下巴,眼神里有了一丝惊恐。“刘、刘主任,你别……”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刘胡来抡起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肩膀上。

“啪”的一声脆响,老钱头儿浑身一抖,肩膀上的衣服撕开了一道口子,血从里面渗了出来。

“啊!饶命啊刘主任!”老钱头儿杀猪一样喊着。

“才一下就喊饶命?你不是硬骨头吗!”刘胡来的小眼睛透着兴奋的光,好像闻到了血腥味儿的狼。

“啪啪”!接着又是两下。皮鞭落下的地方,真的是皮开肉绽,看得人头皮发麻。

“别打了别打了!”老钱头儿扭动着身子喊道。“我真的是老百姓啊,在外面逃回来一条命,哪是啥官儿啊!”

“还他妈跟我嘴硬!”刘胡来把鞭子扔给了马效忠,“替我打几下。”

马效忠接过鞭子,有点儿犹豫的看了一下刘胡来。别看他花花点子多,真的要动手打人还没练出这个胆儿。

“你他妈老娘们儿啊!还磨磨蹭蹭的。打!”刘胡来凶狠的嚷着。

主子下令了,马效忠不敢怠慢。他一咬牙一狠心,抡起鞭子不管脑袋屁股的朝老钱头儿打去。

一阵阵惨叫从小黑屋传出去,外面把门的几个造反派都忍不住直咧嘴。

“爹!”随后赶来的钱二满听到爹在里面惨叫,不顾一切的要往里面闯,被把门的造反派给牢牢的抓住了。

小黑屋里的殴打停住了,屋里只听见老钱头儿痛苦的呻吟。

刘胡来站起身来两步走到老钱头儿跟前,捏住他的下巴。

“老钱头儿,这第一道开胃菜可不可口?”

老钱头儿吃力的挑起了眼皮,“我的刘主任啊,我都快要入土的人了,要是有能耐不早就使了吗?”

刘胡来嘴角一抽,“你是还没服啊!跟我在这装可怜。我他奶奶的就让你真可怜!来,给你尝尝这个。”说着伸手在旁边的一个碗里抓出一把盐粒子。

看到刘胡来手里的东西,老钱头儿浑身一紧。“刘主任,你就放过我吧!我真没干啥亏心事啊!”

刘胡来干脆没吱声,手里的盐一把按在了老钱头儿的伤口上,又狠狠地揉了几把,那大个儿的盐粒子都几乎揉进了肉里。

伤口上撒盐本就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更何况还要用力的揉呢。老钱头儿再一次鬼哭狼嚎起来。

“嘿嘿!老钱头儿,这回我给你腌成咸腊肉,你就知道啥滋味儿了。”几把盐揉了进去,刘胡来一边擦着手上的血水,一边冷笑着看着吊在空中悠来荡去的老钱头儿。

老钱头儿的惨叫越来越弱,变成了一串一串的哼哼。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水连成了片,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了。

钱二满在外面干着急,任凭他喊破了嗓子也挣脱不开手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爹在里面受罪。

约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刘胡来舀起一瓢凉水浇到了老钱头儿身上。冰冷冷的水打在伤口上刺骨的疼,让老钱头儿又清醒过来。

“老头儿,听见你儿子在外面喊你了吧?你再不说信不信我把他整进来一块儿陪着你?”刘胡来有的是耐心,他不怕老钱头儿硬挺着,反倒像猫抓耗子一样玩儿起了自己的猎物。

这话听在老钱头儿耳朵里却没那么轻松。“刘主任,你到底想干啥就冲我一个人来,别牵扯家里头的。”

“好!”刘胡来等的就是这个。“那你说实话,你是不是那个部队的军需官?说实话了我绝不难为你家里的。”

老钱头儿俩眼一闭,过了半晌才缓缓睁开。刚才的功夫他想了很多很多。这些年来他不声不响,原打算就这样了此一生,没想到竟然被刘胡来摸着了须子。

     


      四   还是招了吧

老钱头儿想,如果今天要是没有个结果,刘胡来一定会把自己折磨死。死,他根本不怕,怕的是刘胡来这个坏了下水的会接着找他儿子二满。

“哎!”老钱头儿深深地叹着气,好像又老了十岁一样。“刘主任,我确实当过军需官,可那是快四十年的事儿了。”

“这不就结了嘛!”刘胡来哈哈一笑。“你说你啊?好说好商量的不行,非得吃点儿苦,是不是贱皮子?”

老钱头儿赶紧摇头,“不是啊刘主任,我们那不是共产党的部队,怕承认了我在那当过兵就会被清算了。”

刘胡来突然收住了笑,眼睛一瞪。“老头儿,又给我不实在了是不是?你是怕清算?我看是你藏了啥东西怕让人知道了吧?”

“不是不是!”老钱头儿脸都变了。“没有的呀刘主任!你想想,那仗都打到那份儿上了,还能有啥好东西?我能逃一条命出来都是捡着了!”

“行行行,你就接着跟我哭穷。”刘胡来点着老钱头儿的鼻子尖儿。“信不信我扒了你家的房子,刨了你的祖坟?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刘主任你就高抬贵手吧!我说的都是实话呀!要是撒一句谎,天打五雷轰。”这老头儿哭得鼻涕淌到了嘴里,一副十足的可怜相,让人不由得不相信他的话。可是他现在面对的是心狠手辣,铁石心肠的刘胡来。

“你他妈的是酱缸里掉进一个破鞋头子——又臭又硬,还酸气啦哄啊。那咱们就接着玩儿!把钱二满整进来!”

随着一声喊,外面的钱二满被推了进来。

“爹!你们嘎哈打我爹,无法无天了?”看到自己的爹被祸害成这样,二满顾不上自己有危险,愤怒的质问刘胡来。

刘胡来咬咬牙。“小子,和你爹一样有种哈!今天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是法,什么是天。绑上!”

二满也马上和他爹吊在了同一根房梁上。

老钱头儿见儿子也进来了,心就像针扎的一样。

“刘主任呐,咱们无冤无仇的,没啥得罪你的地方,为啥和我们过不去呀?要是我老头儿对不起你了,你整死我都行,和二满无关 你让他回去吧。”

老钱头儿苦苦的哀求在刘胡来的耳朵里都不如一个屁。

“少跟我玩儿这套!你不是能装熊吗?今天我就让你真熊!你放心,我有的是招儿,早晚能撬开你的嘴。”

说着,刘胡来一指马效忠,“去,把那两块板儿给我拿来。”

“哎!”马效忠答应着去到墙角拿过两块木板放在了老钱头儿和二满前面。

这是两块黑漆漆的木板,上面密密麻麻的穿过铁钉,钉尖儿朝上,看上去就够瘆人的了。

“老头儿,你可别怪我心狠。”说完,刘胡来指着两个手下,“把他放下来。”

两个造反派解开绳子,架着老钱头儿麻木的胳膊站好。

“来吧老头儿,让你歇歇。”马效忠端端正正的把两块钉子板摆在了老钱头儿跟前。

“你们这是嘎哈?”老钱头儿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

二满吓得干脆不敢出声了,瞪圆了眼睛看着刘胡来。

“嘎哈?老头儿,你对抗革委会,就是对抗毛主席,你得跪下谢罪。跪下!”刘胡来有点儿气急。他没预料到对付一个老头儿这么费劲。

两个造反派按住老钱头儿就往钉板上跪。老钱头儿拼命的挣扎着,他知道这要是跪上去,两条腿就彻底废了。

一个人在绝望的时候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惊人的,两个造反派怎么也按不下去。

“上人!”刘胡来红着眼珠子喊道。

马上又冲过来两个造反派一起帮忙。

老钱头儿的挣扎越来越没力气了。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两个膝盖离钉子尖儿越来越近,已经能感觉到铁钉上透出来的寒气了。

“刘主任,行行好吧!”老钱头儿最后哀求着。

“你妈了个巴子的!”见老钱头儿还不吐口,刘胡来疯了一样转到他身后,抬脚一踩老头儿的大腿弯儿。

“啊——”一阵瘆人的惨叫响彻了半个公社。这撕心裂肺的喊声让人听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二满圆睁着双眼,张着大嘴,惊恐万分的看着爹的两个膝盖结结实实的扎在了钉子板上,吓得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殷红的血快速地顺着木板流到了地上,极度的疼痛让老钱头儿的脸已经拧成了麻花的形状。

刘胡来转到了前面,拍了拍老钱头儿的脸。“觉得咋样?要不让你家二满也跪一次?”

“啊……”老钱头儿又无比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刘、刘主任,你咋样才能放过我们一家,说吧。”

“老犟种,你早这样不就好了吗?何苦造这样呢!说吧,你这个军需官藏了多少家底?交出来算你支持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要是不交的话,嘿嘿!”刘胡来把话说了一半,但是老钱头儿知道他后面的意思。

“那行!”老钱头儿咬了咬牙。“刘主任,那你把我家二满放回去,这个事儿他不知道,我们家老蒯也啥也不知道。事儿都我一个人身上呢,我自己担着。”

“你看看!老头儿,你早这样不就完了吗?”刘胡来激动得眼睛发光。老钱头儿松口了,他真的能挖出点儿东西来,说不定还不少呢!

“好好好!你把心搁到肚子里,我说到做到,从今往后没人敢找你们家一丁点儿麻烦。”为了尽快得到战利品,刘胡来指天摸地的保证着。

刘胡来是个啥人,老钱头儿当然清楚。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老钱头儿不信他也得信了。不然自己接着受折磨遭罪不说,二满也会和他一个下场。

“那我就谢谢刘主任开恩了!”老钱头儿脸色煞白,浑身哆嗦得筛糠一样。

听到爹这么说,二满傻愣愣的看着爹。难道一直以来少言寡语,就知道埋头干活的爹真的是什么军需官,还藏着家底儿?

“来,把老爷子搀起来。”刘胡来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老钱头儿的两个膝盖被扎了个稀巴烂,根本站不住,全靠两个造反派架着。

二满家的草房已经三十多年了,破烂不堪,摇摇欲坠。二满和他娘说过几次要翻新一下,可老钱头儿却说啥也不同意,只是自己动手小修小补了几次。

老钱头儿站在自家的茅草屋前,一脸的不甘,一脸的无奈。

 

 

 

         五 都是金条

见老钱头儿神情凝重,刘胡来赶紧让手下把四周围了起来,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过来。确定一切都安排好了,他才绕到老钱头儿跟前。“老爷子,东西在哪里呢?”

“哎!”老钱头儿仰天长叹一声,然后用手一指屋顶,“中间的那条大柁……”就再也不说话了。二满的娘诚惶诚恐的站在他身边,哆嗦着嘴唇,不敢说一句话。

“好咧!”刘胡来一打响指,“给我上人!”

屋顶很快就被掀开,几个造反派用大绳把中间的那根木柁吊到了地上。刘胡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跟前,小眼睛瞪溜圆仔细的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两样。他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快要晕过去的老钱头儿。

“在那儿,抠开。”老钱头儿指着木柁中间的位置,说完,整个人就瘫倒了下去。

刘胡来哪里还顾得上再管他,蹲下去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了不一样了地方。木柁中间有一块是后补上去的,由于年代久远落了很厚的灰尘,不细看根本不知道。他要过一把刀,轻轻地撬开那块后补上去的木头,里面露出一块被挖空的窝,窝里面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木匣子。

刘胡来强抑制住狂跳不已的心,告诉马效忠人其余的人远离开这里。他不想太多的人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人撤得差不多了,刘胡来才缓缓的打开木匣子。木匣开启的那一刻,刘胡来的眼睛瞬间变大了一倍,里面竟然是黄橙橙的金条!他颤抖的手扒拉了一下,足足有十五块。

二满就抱着瘫倒的爹站在不远处。他伸长了脖子向匣子里望着,虽然没见过金子,他也能猜出这是什么。从他出生到现在,三十年了,都不知道爹的身世,还以为别人嘴里说的都是玩笑呢。每次他问爹的时候,爹也是一口否认。更没想到的是住了快半辈子的草房里面竟藏了这么大一堆宝贝。这一瞬间,他甚至在想,要是爹这次能不怕死挺住了,那家里以后的日子也就没比的了。他没想明白,这些年来爹为啥把这些东西藏得这么严实,连娘和自己都没告诉呢?

可他哪里知道,从把这些东西带回来,他爹老钱头儿就没睡安稳过。“清算”,再后来就是“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一直没太平过,他哪敢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呀?也不敢告诉他们娘儿俩,怕她们万一嘴不严实带来祸端。本打算自己入土之前再告诉孩子实情,却不曾想被哪个捕风捉影的长舌头把话传给了刘胡来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活阎王。

而此时的刘胡来已经高兴得快上了天。开始的时候他也不确定传言是不是真的,但凭着自己是革委会主任,在七区一手遮天的本事,打他老钱头儿一顿谁又能把他怎么样呢?结果是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不!是一座金山!现在他两只手抓着金条,手心里都是汗。

马效忠就在他的身边,眼中贪婪的神色一闪而逝,又马上恢复了笑脸。

“刘主任,咱们好像是捞着了一条大鱼。”

“别吵吵!”刘胡来赶紧示意他小点儿声。“这事儿跟谁也别说,知道吗?”

“知道知道。”马效忠连忙点头哈腰的答道。“我得嘱咐嘱咐他们别出去瞎咧咧。”说完,朝着近处的几个造反派走了过去。

这件事过后,刘胡来倒是真的没再难为老钱头儿。可老钱头儿自己因为遭受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回家就卧床不起,没过十天就撒手归西了。

不管咋遮遮掩掩,刘胡来得了金条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兰胖子耳朵里。他思前想后,坐卧不安。很显然,刘胡来现在翅膀硬了,做事不和他商量,也不汇报,大有把他架空之势。这样下去哪能得了,不知道哪天刘胡来就会把他像对付于江海一样打倒在地,然后自己独霸一方。都说养虎为患,他这明明是养了一只白眼儿狼。

眼前看自己没有心腹,控制不住刘胡来,想个啥办法呢?兰胖子把头发都快揪光了,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放于江海回家! 

刘胡来心里最怕的就是于江海。只要于江海在外面一天,刘胡来就一天睡不踏实。即便自己是打倒于江海的主谋之一,但是看在能亲自把他放出来份儿上,于江海也会领自己一个人情的。再者说了,现在的于江海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无官无职无势力,又能把自己怎么样?到那时候刘胡来就会转过头来去对付于江海,自己就有空腾出手来琢磨琢磨对策了。

一个春天下来,学习班里的十几个人都脱去了几层皮。一个个又黑又瘦,走路都打晃,却硬是咬着牙把革委会分派的任务全部完成了。

看着木刻楞里横躺竖卧的十几个人,江海的心里万分过意不去,几次想说点儿什么又咽了回去。

“哎呀!奶奶个腿的。”郝长青人累趴下了,嘴还是不闲着。“好几个月没捞着老娘们儿了,也不知道在家给没给我惹祸。”

何大虎被他逗得哭笑不得。“我说你小子,都啥节骨眼儿了还寻思这个呢?”

郝长青眼珠子一瞪,“你这话说的,咋不寻思呢?我这股脉还没断呢!”

大伙儿实在憋不住,都笑了起来。

“轻声点儿,别把外面那些人招来。”张才往窗外比划了一下说。可他话音刚刚落下,外面就有人喊:“兰主任来了!”

“他来干什么?”大家同一时间都坐了起来。

屋门打开,兰胖子走进来,脸上竟然还挂着笑,即使笑得不自然。

进屋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表情冰冷的江海身上。

“这不,革命工作呀千头万绪,给我忙得脚打后脑勺了,今天才有空来这儿看看。”兰胖子自顾自的打开了话题。

“是想看看我们是不是还活着吧?”郝长青小声的说了一句。

兰胖子脸上僵硬了一下,又勉强挤出了一点笑,显得更加别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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