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辈子生活在农村,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父亲爱抽烟。抽烟,是父亲唯一的嗜好。父亲,只抽“红烟”,不抽“烟支”。
“红烟”不是什么牌子,更不是名牌烟。自家种的、自家晒的烟叶,切出来的烟丝,要抽时用烟纸卷的喇叭状旱烟,在老家一直都叫“红烟”。至于为什么这么叫,也没人去考究,反正农村人都叫“红烟”。
父亲不善言谈,不苟言笑,总是默默地忙碌着,似乎有做不完的活儿,晴时下地干活,雨时做家务活。干活间隙,抽把“红烟”,忙里偷闲,父亲说:“抽烟‘趁’休息。”累了,困了,一把“红烟”便是父亲的精神力量,似乎能给父亲提供无穷的劳作动力。
父亲卷“红烟”的动作很熟练,很悠闲。父亲掏出烟包子,左手夹着,同时腾出拇指和食指捏住烟纸册,右手食指在唇边沾点唾液,抹开烟纸,撕下一张,将烟纸弯成弧形状,从烟包里捏出一小撮烟丝,放在烟纸上,两手配合,卷出一根喇叭状的红烟。放在嘴里还习惯性地顺着卷烟的方向再旋转两三圈,然后再点上火,悠哉悠哉地抽着,感觉很幸福的样子。
父亲的烟瘾不算很大,但也不小。特别是有心事时,一把接一把地抽,默默地抽,狠狠地抽,眉头紧锁,似若有所思,又像无所思。每每这种时候,我们总是躲得远远的,生怕说错话而“引火烧身”。父亲独自蹲在门槛边,吞云吐雾,一口接一口地吸着,有时很用力地连吸两三口,“嘶”的一声把烟气狠狠地吞入,再从两个鼻孔喷出来。氤氲弥漫的烟气,在父亲的眉宇间萦绕摩挲……烟气悠悠散尽,父亲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干活去了。 “红烟”,父亲的“灵丹妙方”,能给父亲排忧解难,可为父亲消疲解乏。
记得,有一年因烟叶收成不好,尽管父亲尽量控制节约,但在来年烟叶不接季时,还是断了父亲的精神食粮。父亲在家里,将以前抽的烟蒂一一捡来,拨开掏出余下的一点点烟丝,凑合起来,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勉强接济了几天。“无米兼闰月”,看着父亲没烟抽,难受的样子堪比什么大灾难。最后实在没办法,才找别人家借一点救急,这也是我印象中,父亲有求于别人的唯一一次。父亲老实巴交,朴实无华,但父亲爱面子,不轻易求于别人,不随便欠人家的人情。
至今,父亲依旧抽着自家种的“红烟”,只在逢年过节,或有来客,或外出,才带包盒装烟,偶尔抽一根。每次回老家,我给父亲买些盒装烟,父亲总是说:“藏在谷仓里,上几次买的、邻居婚事送的都还没抽。以后别买了,浪费钱。”
父亲,一辈子都抽“红烟”。丝丝烟气写满额头皱纹,细诉着父亲的忧乐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