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农村,以前的家里没什么收入,日子贫困,生活拮据,兄弟姐妹又多,常常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在我记忆中没有“温饱”的概念。一日三餐就是稀粥咸菜地瓜,几乎天天如此地重复循环着。那时常见的咸菜有两种,一是经腌制的萝卜干,二是经腌制的芥菜,俗称糟菜,即今天美其名曰的酸菜,也称梅菜。每到冬季家家户户都要腌制好几缸咸菜,以备一年之用。
记得咸萝卜干从腌缸里掏出用清水洗一下就可直接食用,也可炒热吃,而咸芥菜要切碎煮熟吃,母亲每三天两头就要炖上一锅,没什么油和作料,顶多用一块不知用了多久焦黑得看不出是肉的东西在锅内抹几下子,然后用清水加盐炖熟。印象中还是很好吃的,它有一种自然的酸甜味道,而那咸菜汤更是美味可口。我们最期盼的就是一年一度的杀猪,每次在杀猪前母亲都会准备七八捆咸芥菜,用来吸附杀猪过程中的各种油,完了晾干后还要分好几次和没吸附油的咸芥菜合着炖,比平常的要柔润爽滑和香甜爽口多了,偶尔也会留下一斤半两边角料类的肉来炖咸芥菜,那好吃的程度真不懂如何形容。
咸菜在三年中学时代更是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当时上中学要跋山涉水一二十里山路到乡上唯一的一所中学寄宿,每星期回家一次,带上五六斤大米和一罐咸菜,便是一星期的口粮(以前一星期上五天半的课),早餐蒸稀粥伴咸菜,午餐和晚餐都是蒸饭伴咸菜,个别家庭条件稍好的,那咸菜的油会多些或伴几个花生米,好让人羡慕。天气热了有时咸菜的上面会长出一些白色的霉斑,那得小心地从旁边挖出下面的菜吃,有霉的那层千万别挖掉,你挖掉了过后最上面还会再长霉的,经历过的都知道。
当时我们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是一年轻的小伙子,对大家既关心又负责任,明知道大家都是蒸饭咸菜,但还是常常到宿舍关心大家的生活,看看吃什么,问问有没吃饱,很受感动。但老师的负责任有时也让大家难为情,如作业错了,他总是下午放学拿到教室让我们订正直到全对才能去吃晚饭,而他却把晚饭带到教室的讲台,边吃边看着我们订正作业,有时汤面、有时咸饭等等。那场景肚子饿口水流,真是“羡慕嫉妒恨”,作业越修改越糟糕,好在后来久了也就习惯了。正因如此,当老师的想法在我心里悄悄地埋下种子,直到后来开花结果考上师范学校,实现当老师的梦想。上师范每个月政府会发放一定数量的饭票和菜票,对我来说足够一个月生活,甚至常常略有剩余,于是暂别咸菜。
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有时吃多了鸡鸭鱼肉,来个咸菜反而更清胃利肠,解腻爽口。于是,每次回老家总不忘带来一些家乡咸菜,因为老家的咸菜更地道,也更亲切。老家的咸菜浸染着儿时的梦想,更浸透着一生的浓浓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