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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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闪烁着/深蓝的天空/何曾听得见他们对话/沉默中/微光里/它们深深的互相颂赞了。”这首《繁星》是冰心最早发表于1922年的《晨报副刊》上的作品，（后于1923年集结成册共收录164首小诗，命名为《繁星》）我20年前就读过，觉得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随着读冰心的作品多了，便有了另一种细微、迷人的感觉，这感觉如影随形，既像是大海的涛声，又像是岁月的风声，更像是此岸与彼岸之间的风景！
其实，考察一作品，不可离开特定时代的语境和背景。否则，就没有诗和文学史的艺术感和凝重感。自然、清新、深远、梦幻，是冰心二十年代初创作具有先锋精神、崭露新型诗歌头角的一大特色，也可以说是冰心早年人生“行走”的一种方式。这是诗人的一种意识清醒，也是诗人的一种精神自觉和进步。《繁星》是冰心用诗的形式探索人生的一种尝试，更包含着诗人对生命真谛独到而深刻的理解。青年时期，冰心深受泰戈尔诗歌的影响，开始创作风格隽永的小诗，由此推动了新诗初期“小诗”写作的潮流。回溯那片晶莹遥远的星群，我们今天再读这些清秀明媚的小诗，由此能又一次体会到一个更加灵秀颖悟的澄明世界，一个更加充满情和爱的智慧人生！
“春水！又是一年了，还这般的微微吹动。可以再照一个影儿么？/春何曾说话呢？但她那伟大潜隐的力量，已这般的温柔了世界了！/别了！春水，感谢你一春潺潺的细流，带去我许多意绪。向你挥手了，缓缓地流到人间去罢。我也要坐在泉源边，静听回响。”冰心在《春水》中不仅以“满蕴着温柔，带着忧愁”的笔调，劝勉年青人勤奋学习努力耕耘，而且以轻盈灵动的文字和朴素深沉的感情，含蓄地诉说在烦恼和苦闷中不要懈怠和蹉跎，激励他们去“珍重的描写”自己的人生诗篇和纯静的热爱。正是基于这样的“行走”方式，让我们又一次读懂冰心的诗歌价值取向。情为何物？情就是诗。蘸气血，蘸性灵，蘸纯粹，让我们读冰心的诗歌会又一次充满感动。因此，在《遥寄印度诗人泰戈尔》中冰心说到：“你以超卓的哲理，慰藉我心灵的寂寞。”可以说，正是在泰戈尔的世界里，冰心的艺术探索找到了飞翔的天空。
以情感人，是冰心散文更加独特的风格。她善于把生活中的细碎和片段，编织在自己的情感中，或是对那些晶莹闪烁的回忆抒发自己最真挚的描写。她的最精彩、最富有灵气、最通透自然的散文，几乎都离不开她那饱蘸真挚的情感。在她的情感天地里，没有大海的辽阔，也没有长江的奔涌，却是山间流出来的溪水，平平稳稳；却是心里流出的清泉，滋润着每一个人的心。她的情感永远也激不起汹涌的波浪，但能给读者带来一种清泉似的脉脉温情。受基督博爱思想和泰戈尔宗教哲学的影响，冰心的作品多是对母爱、儿童以及大自然的真诚礼赞。这在冰心小说散文集《往事》里，得到进一步表达和体现。最初发表于《燕大周刊》1923年3月的《梦》，就是最好的例子。她将博爱纯真之情寄托在对童年生活的追忆中，于是我们看到，冰心在10岁前，被父亲无意中训练成“会打走队的鼓，会吹召集的喇叭”的小军人了，后来“梦”醒了，冰心回到故乡，换上女装，重回女孩的生活，可是10岁前那个深刻的“梦”却夜夜不忘。
1923年，冰心以优异的成绩取得美国威尔斯利女子大学的奖学金，开始了她的留学生涯。出国留学前后，冰心开始陆续发表总名为《寄小读者》的通讯散文。《寄小读者》共29篇，其中有21篇是冰心赴美留学期间的创作，通讯内容大多是报道自己赴美旅途中和身居异乡的生活感受。在与小朋友的亲切对话中，冰心以清新纯朴的笔触，优美抒情的基调，抒发着对祖国的真切怀念，对母亲的深深依恋，对自然的由衷赞美以及对童年生活的感怀追忆。在心物相映、情景交融的描绘中，她为我们展开了一幅浓郁的春日图画。字里行间，那深深浅浅、时隐时现的淡淡盼望，那童真的欢乐、天真的眼泪，在今天读来，仍然让我们为之深深动容。我们可以看到，在与孩子的对话中，冰心的确是最为自然和不假思索的，这些都是冰心自然生活的特质和特色，也是她为何深受小朋友喜爱的原因之一。《寄小读者》以其取材新颖，立意深远，成为中国儿童文学的奠基之作。冰心一生与小读者结缘，歌颂童真，关爱少年儿童的成长也成为冰心毕生追求的事业。
文笔细腻、情感真挚、感染力强。这是我再读《南归——贡献给母亲在天之灵》一文的强烈感受。为什么此文能带给人们以深深的震撼，我想最主要的是该文通过对母亲音容笑貌的刻画，对许多场景的描摹和生动的叙述，集中展示了冰心陪侍在母亲身边的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和饱满情绪。这是冰心注入了无限感情和爱怜的一篇文字，也是冰心早期散文中杰出的代表作之一。在冰心眼里，“永远微笑的面容，沉静温柔的态度”是母亲留给冰心永不磨灭的印象。母亲如海一般深沉、冰一样纯洁、花一样美丽。在冰心的心目中，母亲不仅是写作道路上的良师益友，更是她永远的心灵港湾。读着这些十分感性和穿透力强的文字，不觉令人荡气回肠。
与之相对应的回忆性散文《我的故乡》、《我的童年》、《我到了北京》、《我入了贝满中斋》、《我的父亲》、《我的大学生涯》、《关于女人》、《在美留学的三年》，都详尽地记述了冰心一生难忘的人生旅程、或深或浅、时远时近的脚印和难忘的美好时光，也正是她用多彩的笔、深情的眷恋，描绘了一幅动人的情致深婉的人生画卷。父母给予她的恬淡而真挚的爱，从小就洒落在她幼小的心田里，成为她思想和行动的出发点，形成她所独有的“爱的哲学”，变成为冰心一生创作的旨趣。这些自传性文字，同样给我们以深深的震撼和无限温暖快慰的感觉。尤其是《我的大学生涯》是冰心一生中最热闹、最活跃、精力最充沛的一段时光。冰心于1985年3月，带着轻松愉悦的心情，写下了她以为最惬意的大学生涯的回忆文章。清丽悠扬的文风以及为后人称道的“冰心体”也都初成于这个时期。
“惊爱如同一阵风/在车中，他指点给我看/西边，雨后，深灰色的天空，有一片晚霞金红！”重读冰心的诗文，既是灵魂的又一次远行，也是心灵的再一次洗礼。仿佛在潜意识里，眼前所呈现的就是一幅情和爱的全景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