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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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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3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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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伙计阿鹏

阿鹏是个好人,是个好伙计。

不管同学、朋友、乡亲、同事,认识他的人都这么说,说他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一个心灵手巧的人,一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

他微胖的身影曾经紧紧穿梭于我们周围,如影随形,他是伙计们生活的一部分。

难以想象,生活怎么能将我们生活中的他--这么重要的一个元素剥离出去,可生活就是生活,就像李宁的广告词一样,一切皆有可能。

阿鹏是我高中同学,中等身材,高中开始总是戴一副银色的金属框眼镜,一副彬彬有礼,很有文化的样子。

因眼镜戴的时间长久,镜框将鼻梁两侧压出两点深深的印记。他一般不摘掉眼镜,他走那天,猛看到他摘掉眼镜的模样,感觉还有点陌生。

刚踏入社会的他瘦消精干。在岁月的雕琢中,逐渐不再苗条,慢慢的扛起了“将军肚”,扛起了家里的重担,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阿鹏家住伊洛河畔,整个村庄都在商城遗址公园范围内,从十几岁开始都有整村拆迁的说法。

阿鹏的家是从老一辈分家分的,呈刀把型,五六十米长,只有几米宽,从大门到堂屋,一路慢坡,落差有两米。从那时起,房屋没大动过,刮风漏雨、老旧土坯房倒塌、改厕,哪有问题就拾掇哪里,整修哪里,没有整体大的建造。

但村里拆迁的消息一直以来时强时弱,断断续续。二十多年过去了,安置房小区已经建成,陆陆续续开始搬迁。直到他走,也没住上新房。

阿鹏是个“能人”。高中毕业就开始在社会上闯荡。

他在超市里打过工、干过促销、给别人卖过酒;安过灯走过线、走过水路电路、组装过家具;涉足过IT行业,组装过电脑、做过网络维护、安装过监控。反正生活中能遇到的,他大都样样精通。

伙计们几个,谁家里漏水了,急得头直冒汗,给他打个电话,他立马就到。

进门后,总是不急不忙,先点支烟,喘口气。检查了解情况,关掉总阀门,能当场修的话,该紧的紧,该松的松,一顿操作猛如虎,一会儿就修好了。

遇到复杂情况,他也不说,自己骑上电动车,直奔街上水暖管件的店铺,买上配件,回来更换。看着复杂的一件事,在他手里都不算个事。遇到家里线路老化、需要走线换灯,他也是一会儿功夫就能搞定。

伙计们谁家要安装家具、装修粉墙,他带上专业工具,干上几天,统统拿下。大家都很佩服他,形容他心灵手巧真的一点也不过分。而他每次都是义务帮忙,从不接受任何报酬。

阿鹏爱喝小酒,忙活完了,坐下来,一碗面,两个凉菜,也不挑,喝二两,解解乏。酒劲上来,他总爱讲一些家里的那些事,七大姑八大姨,陈芝麻烂谷子的,大家都听过。你即使听烦打断了,不一会照样能接续上。

前些年,阿鹏找到一个在电厂检测煤的工作。从此生活有了规律,上一整天班能歇两天。大家慢慢适应了他的节奏,多在他歇两天的时间里,一起小聚。

大家都喜欢阿鹏,他熟悉每个伙计的父母、兄弟姐妹、媳妇孩子。到每一家,都能与伙计的父母叔长婶短的叫着,唠唠家常。他逗小孩子有一绝,遇到调皮的男孩哭闹,就会捏着小孩的小鸡拽一下空手往嘴里一扔:“来,鸡儿吃!”逗得大伙儿嘎嘎大笑。

阿鹏时间足,能经常与大家见面,我们几个人在工作上、家庭里最忙碌的岁月,得以有这么一位感情联络员,经常由他得知其他人的消息,不知增加了多少小聚的由头。

我们几个同学是高中一路走来的,高中毕业后,有人在外上学、当兵,然后回到家乡,在这十八线城市,过上了看似无忧无虑的生活。伙计几个人,从最初的单身,到结婚变成两口人,到有了小孩的三、四口。每个人都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家庭,他则一直一个人,和村里的父母在一起生活。

阿鹏的相亲之路,有些坎坷。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不是在相亲,就是在相亲的路上。有点夸张,至少有段时间是。

刚进入社会的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颇有点普罗大众入不了法眼的优越感。

慢慢的,大家都脱单了,焦点转移到他身上了。我们几个人都有给他介绍对象的经历,少则一两个,多则不胜枚举。

记得有一次,人家问,他有什么优点?我脱口而出:“地理学得好!”以前觉得是个笑话,现在想起来则是满眼泪花。

他每年总要见几个,特别是过年的时候。有一年,安排了一次见面。听说很靠谱,哥几个就安排我负责阿鹏的形象,一定要拿下。

这可费心了,他爱抽烟,笑的时候,露着两个玉米似的门牙,我先是催着去牙科,洗牙。又一起去市场,精心买了套衣服、皮鞋。劳动工人的形象有了大大改观。可见面之后,音信全无,就像他的牙,黄了。

后来他们只是彼此的微信好友。两年后,阿鹏还专门上门给她维修电脑,大家觉得还有戏。他则回来带了一句话:“人家孩子都半岁了!”一群人摇头长叹,唏嘘不已。

之后的时光里,阿鹏相亲对象不间断。一年总要见几个的,虽然没有结果。搞得大家慢慢的郁闷起来,心说再不管这个闲事了。可过一段,遇到合适的,还是心里惦记着。心心念念的想促成他的好事。

日子一天一天的,上班,下班,小聚,大家都忙忙碌碌,平淡而又有序的生活着。

一个滴水成冰的严冬早晨,同学阿伟给我打电话“阿鹏出事了,去医院了”。我脑子嗡的一下,二话没说,直奔了医院。

门口站了几个阿鹏电厂的同事,第一句话就是:“他不行了,是心梗。”我当时眼前一黑,两腿发软。过了好久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后来才知道,他当天早早的去坐班车,在站点等车时,倒下了。班车来了,车上的同事认出了他,打了120。医生说,心梗最佳的抢救时效是10分钟以内,太晚了。

半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与我们一起陪伴了20年的老伙计就这么离去了,我们始终都不相信这是真的。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想到他,说起他,眼眶总不由自主的湿润。

不知不觉三年了。三年忌日,趁着疫情刚放开,我和阿伟去了阿鹏在的那片杨树林,因为征地拆迁的原因,树刚伐过,碗口粗的杨树林已经只剩下一个个树桩。

阿伟对周边熟,靠着周边农户的房屋和古城墙的方位,找到了阿鹏所在的那个地方。我们确信是那个地方,因为看到了一周年时哥几个带去的酒瓶。

这里杂草遍地,几个布满泥土的红砖散乱的摆放在那里。我们清出了一片场地,码齐红砖,点上三柱香,深深的缅怀二十多年以来,朝夕相伴,无话不谈的好伙计阿鹏。为他点支烟,倒上他最爱的酒,给他三鞠躬。

附近有两个村民在辛勤劳作,攀谈之后,得知是附近居住的人家,都是阿鹏的乡亲。叹息阿鹏可惜了,是个好孩子。

今年春天建公园,伐树的时候迁坟了。

迁坟时,阿鹏的父亲给他配了个阴婚,合葬在伊洛河畔,也算了结了大伙一个心愿。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感到莫名欣慰,顿时眼眶湿润了。又“搬家”又“结婚”的,伙计也算有了个好归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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