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执笔,字未成行泪成行,哀思遍布,无处话。
再次执笔,离母亲西游已有489天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才明白罪孽深重,永无救赎。
母亲的病是拖岀来的,母亲自尊心极强,哪怕是自己的儿女,也不愿去增加他们一丝麻烦,更不愿听到儿女半句怨言,母亲不惧风霜,却畏人言。
母亲腿痛已有年余,我几次说去医院,她就是不答应,无论怎么劝,也不肯,其实我知道她还有一个心结,就是儿孙中有人身染恶疾,她说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果世界有因果,母亲愿舍命去挡。
母亲去医院是我叫的救护车,当时母亲呼吸急促、牙关紧咬、四肢僵硬,缓过口气后,我对母亲说:“您去医院住几天,肯定能自己煮饭菜,还能下地干活”。母亲问我:“当真吗”?我说:“肯定”。母亲说:“好吧”。我抱母亲上的救护车,母亲很轻。母亲常说果口气吗果难咽。我知道母亲不是怕死,只是期待自己生活自理,不受嗟来之食。
母亲从重症室转普通病房后,开始出现了幻觉,说看到我被人杀了,把留置针头蛮力扯下,手背全是血,哪怕我站在她面前,也说我是假的,一直说:“我不治了、不治了啰,让我回去啰”。撕声裂肺,苍天听到也落泪。我知道,母亲是心疼我。
母亲还是清醒了,很听医生的话,医生说:“你打针吃药就很快会康复,你不听话你的儿女会很伤心”。母亲能配合医生打针吃药了,还能和我说起从前的事了,只是有些模糊,说的最多的是说有人心毒,乞者上门都不愿施舍一碗米。可是母亲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还有人不但不给米,还会棍棒相加。在母亲的世界,人间真的好。
母亲出院那天,医生已不肯用药了,说母亲是心衰,还是回去疗养,住医院也没多大意义。我对母亲说:“咱们回家”。母亲说:“崽呀,我还是不能走路呀”。我说:“回去锻练锻练就能走了”。母亲跟同病房的人笑着打招呼:“我回去了、不陪你们了,你们早点好呀”。我用轮椅推的母亲,可眼泪却夺眶而出,母亲、您可知道,您的一句“崽呀、我还是不能走路呀”、成了我一生不能抹去的痛和悔。
母亲走的那天早上我正准备回去,因妻子手术,我半个月未回家了,半路上姐打来电话,说娘会走,我赶到母亲面前时,母亲双眼紧闭,指尖已冷,任我千呼万唤,也不应我一声,那一刻,我心如刀绞,我知道,那个踩着星光背我去看医生的人、那个凌晨点着煤油灯替我炒饭,送我上学的人、那个为我摇扇驱蚊的人、那个用单薄身躯搂着我挡住父亲荆棘条的人、那个教我要有志气的人、那个对我千般挂念、万般疼爱的人、那个在我每次离家、长满慈祥皱纹、挂满担心的脸、挥着弯曲手掌的人走了、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娘啊、来世我还做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