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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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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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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喜卜

起风了、戴着厚厚镜片的老师,对着手呵了呵,搓两下,从腊黄的皱纹中挤出笑容说:“明天开始放寒假、大家记得把作业写完”。

少年斜挎着书包,用手紧紧夹住、嘴角的笑一如既往的恬静和羞涩,蹦蹦哒哒往回走,脑中满是“喜卜”的味道。

早晨、少年分不清枯草上是露还是霜,牵着牛,轻轻踩过、小心不把鞋和裤脚打湿。牛与众不同,一只角弯向上、一只角弯向下、啃草的时候,既像包裹头巾的妇人、又像斗败的公鸡。少年和牛一起抬头观望、田地中的白菜萝卜翠绿翠绿的,牛要去、少年不许,使劲拽着缰绳,牛儿无奈掉转头、咬紧根部还有点青色的马根草,奋力扯,往翠绿方向甩头,泥土四溅,似乎在赌气、亦或想象吃到了翠绿、猛嚼。

下雪了,白茫茫的,屋檐下的冰锥在阳光下泛着多彩的光,少年抬起青脉毕显的手背,揉了揉眼,几只麻雀独自紧缩着,蹲在弯腰低头的竹干上,无言,也不相看,偷盯着那个喂鸡的木槽。偶尔一只飞下,急啄几下光光的槽边,迅速掠回、像极了做了坏事的小孩,惊得雪花瑟瑟漱落。少年心想,今天不用放牛了,煮谷去。

夜里的猪嚎惊醒少年,摸索着起床、少年咽着口水。母亲在灶房烧水,屋外、父亲掌着煤油灯,灯芯剔得老高,大队干部把一张小纸片慎重地放到父亲手中,少年后来才知道、是税票。猪已不动、喉咙还在汩汩流血。屠夫把猪的一只后脚根割破,用长铁棍从缺口中往猪身上捅,然后鼓着腮帮对着缺口吹、猪一身就滚圆了。父亲说:“好气力”。屠夫麻利地把缺口扎紧,说:“不行了、老了”。当滚烫的水淋到猪身上时,随着热气升腾、到处弥漫着一股骚味和血腥气。待到刮毛、开膛、分边后,屠夫把脊骨边边的肉剔下来,全部抓起,大概有半斤,递给母亲,大声说:“拿去炒”。少年禁不住咂了咂嘴,少年知道,等会、客人吃完,母亲会用那肉碗盛饭给他,肉汤拌饭的味道顿时涌入少年脑海。

天微微亮、少年跟着父亲及屠夫去赶集。也不知是谁定的,每月(农历)逢二、五、八日,人们在所谓的街聚集,买卖手中的东西。除了猪头、猪肺和猪血留在家里,其余的父亲都担到了街上。卖肉的地点选在一栋二层红砖房前,屠夫搬出寄存的案板,把箩筐里所有的都摆上。看着拥挤的人群,少年有点胆怯、又有点希翼,每当有人问得肉价,然后思考良久说:“称一斤”,少年不由心生高兴。那些拎着肉走的人,临走时还要狠狠地剜一眼案板上的肉,似乎能剜一块走似的。透过红砖房的玻璃窗户,屋内黑白电视机的荧光不停闪动,少年好想进屋去瞧瞧,可想起母亲的话:“蠢人把手摸、乖人把眼梭”,便站着没动。回家的时候,父亲买了红纸、墨汁、香及鞭炮,给少年买了一双解放鞋。

母亲叫少年去地里扯萝卜,扯了一担,红的白的。洗净萝卜,少年的手也是红红的。父亲正在写对联,食指和拇指张开按住折叠有印痕的红纸,虔诚的一撇一捺。其中一幅,少年一直记得:“大丈夫成家容易、士君子立志何难”。父亲每写完一联,用嘴吹一吹,小心放到地上,待墨汁干透。少年似懂不懂,赶紧去熬米汤。贴好对联,上香天地,鸣炮,大年三十的中饭终于可以吃了。大大的铁锅内香气四溢,母亲用最大的碗盛满一碗,大声说:“吃喜卜啰”。少年问母亲:“萝卜为什么又叫喜卜”?母亲说:“过年了、要喜气、所以叫喜卜”。少年不是很明白,但不去深究了,赶紧拿起碗筷,舀一碗、仔细瞅着夹杂当中的猪头肉和猪肺,还有浮着厚厚油星的汤,心念念的感觉成真了。

又过年了,妻子端上一道道菜,最后上一碗喜卜。望着那碗喜卜,再看向窗外栉次鳞比的高楼,思绪万千。

感党恩、无以言表!忆母情、寸心难报!

妻说:“新年好呀”。

我说:“新年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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