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舟与广福寨

川东丘陵地，有很多坚挺的石壁。这是寨子的根基，也给许多重要历史时刻留下了篆刻空间。开江的南大门广福镇，54.07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分布着大大小小十余座寨子。这些曾御敌护民的堡垒现在只有风声阵阵，残瓦数片。其中一个寨下石壁刻着大大的“魁”字，这是当年占山为王的标志，似乎也暗示着这一方水土不是平凡之地，即使是在如此僻静的巴山南麓。

动荡岁月里，寨子是防御工事，太平盛世里便是意味深长的文物和景点。最大最有名的广福寨，凸于镇西北边，状如宝塔，四面绝壁难攀，寨顶平整宽展，足有20多亩可耕种的良田好土。寨前仍留有坚固的寨门遗迹，易守难攻可见一斑，因而有了“广福连城三角寨，神仙下凡难打开”的说法。寨门右边遗下一座汉代修建的观音阁，庙门上书“即是灵山”，右侧刻着“壁水澄清南海境”，可惜左边已遗失。寨壁上栩栩如生的菩萨或立或坐，肃穆之中又有几分恬静。最让人惊奇的是，这里竟出现了传说中的男相观音。观音自唐代以来就以端庄雍容的女身出现，这或是印度佛教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的一种相融和更替，更是岁月深处历史的清晰痕迹。

据说，广福寨建于明代，开始为一大富人家囤粮储物之地，后来被他人割地而居，从此纷乱不休。到清末乱世，成为附近乡民躲避土匪的最好场所。民国初年，连政府机关也于此驻扎。

1929年春，著名革命人士王维舟设计攻破了寨上匪众，使之成为中共游击队广福支队的重要据点。现在还清晰可见王维舟在高绝寨壁题下的“毓秀广福”四个大字。这是广福最贴切的概括，也是广福摆脱黑暗走向光明的重要标志，更是王维舟对广福的深情诉说。

在王维舟早期的活动中，广福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关怀和庇护，使他能在数次围剿中安然脱险。至今仍保留原样的黄家大院依稀可辨当年痕迹。我们可以想见当年大院右侧厢房中，他如何挑灯夜读《共产党宣言》，又如何与友人激烈讨论、周详计划，直至缜密组织，积极宣传共产主义思想。在这个偏僻的院子里，有他的鸿鹄之志，更有他愤然刻在笔筒上“还我河山”的心迹。他的住房后面有个戏台，很是精致，围台的石基有现代机械难以打磨出的细致。那里上演过一幕幕经典剧目，比如秦琼卖马、武松打虎，还有大家都喜欢的“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王维舟在这里选择了才貌双全的“苏妹妹”苏广明。他在这里规划了他的革命路线，也邂逅了他人生中最美的爱情。越过时空，穿过火药味弥漫的黄家大院，我们仿佛看到王维舟在重重包围下从容地钻进戏院旁那条暗道，片刻后，他从院外一个隐蔽的洞口安然而出。洞外，苏广明正迎接着他。他们在数个寨子间与敌人周旋，尽管条件艰苦，心中向往未变。

这当是广福百年来最著名的故事，有情有景，有事有物。那些寨子被时代赋予了红色基因，覆之以明亮和丰腴。闪躲在遍野茶色里的野菊，像勇敢的革命人士，虽然被严冬凌辱，却依旧顽强精神，开出不肯伏低的光芒。

（2021.04.09首发人民日报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