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特别冷。说不定,有雪!
南方的雪,跟爱情差不多,全凭天意。“北风夜卷地,冻云晓黏天。”思虑半宿,幻想整夜,窗缝处也看到了瓦背蒙玉色,可是推开门来,不过是一场白头霜。雪,还在别处层层叠叠。
钟爱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无垠的浪涛和皑皑辰寰,却偏生在山无雄姿,水无尺浪的川东小县。偶尔露脸的太阳,显得虚伪而乖张。那不过是怕人说自己不够温暖而显露的姿态。好在清露嫣然,黄昏不觉。不是快意风景,而是庭院温柔。
草木向来急,此时更荒凉。看一眼群芳褪尽的大地,凉意平地起。听说宝塔坝有不少白鹭,还在厮守褪尽华衣的莲塘。这样的灵气我是否有幸偶遇?于是揣了一颗火热的心,静静地伫立。四顾无人的荒凉里,白鹭却不见踪影,只听到自己的心丝丝吸着冷气。可恨这优柔寡断的性格,嘴上说那又何必,心里却一再坚持。平常看我,貌似杀伐果断,冷静深沉,却也偶露温情,怜灯火之亲。我对这样矛盾的自己毫无办法,就像对于这个无常的世界,我们的意见徒增笑耳。漫不经心的黄昏里,催促自己转身的,是那暖色调的路灯。此时它比人更懂人心,让忘了春夏,只能感知秋冬的晚归人一些温柔。没有套路,不是诱惑,只是单纯为我留住最后的尊严。
莲心如深潭,梅蕊多孤寒。案卷上宽解人的警语,隐藏了词人的忧伤怀远,覆盖着良人的两处闲愁。不肯说寂寞的人,要么忙着权衡利弊的筹谋,要么,守着悟透相思的冷暖。而真正的孤独不是无人伴月顾星辰,无人能与风同行,而是以听歌的姿态来掩饰情绪。真正的平静不是看淡人间车马急,而是心中有桃李芳菲梨花笑。即使墙下斑驳,也可坐卧,慢饮过午清茗。即使雪还没来,也不要丢了期待。毕竟,她需要从隆冬的灵魂深处,慢慢凝聚,升华,然后绽放。
天地经纬,季季分明,此时门庭冷落,菊瘦雀无迹。被时间削挫的人间,清瘦而凛冽,细碎的日子愈加明晰。往日那些桑竹桃园不曾讨好的冷漠,红尘深雪不忍辜负的热情,此时都裹着梅香,给人入木三分的抚慰,以及直击灵魂的滋养。被疫情耽误的这一年,像被某人乱了方寸的妙年,困顿于某个茫然的等待。本该去更远的地方,却怕路上风大,熄了那份微弱的光。好不容易熬到年底,以为一场瑞雪会带来让人回头是岸的温柔,在人生的小黑板留一段白,给那些执迷不悟的人写几行字。可恨病疫如鬼火,又在四处跳蹿。那个万众期待的团圆时刻,一路唱起了“忐忑”。而真正的隐者,是宝塔坝的枯荷,观音山的火棘。不妖不作,清而真;不媚不俗,美而和。把丰盈的春天,捉摸不透的夏天,温柔到难以承受的秋天都融入我静默的茶汤,唤醒了本不属于尘世的大雪。
是的,雪来了!她会湮灭所有痕迹,唯留最后一页让我画一束明净的光,一束点燃内心的火焰。如此我才有力量穿过风和雨,去遇见春天,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