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这个美丽而暗香袭人、躲在绿叶间的精灵好长时间,还误会它为“芝子花”,后来我真是服了那些造字专家,的确只有那个“栀”字才配这朵花。
故乡的夏夜,蝉蛙酣唱,繁星和舞,空气里仿佛有种粘稠的物质,若即若离却又挥之不去地粘在人身上,像那种优雅、愉悦的情绪,任你白天经历了怎样的踌躇和劳累,只要这股幽幽的澹香连着一点滋润的水气,摩挲着你的颜面,轻绕着你的肩腰。你只单纯的呼吸就能感受到无穷的惬意,卸了你千斤的重担,令你想信口歌唱,合着莺燕的呢喃赞美这猗郁的人生,你的胸襟自然会一澄见底的清澈,偶而激起成章的波动,流,流,流,流入凉爽的翠竹林,流入妩媚的新宁河……
城里也有栀子花,种在花盆里卖,风一吹,那柔弱的枝杆就带动脆弱、稀散的叶子来回摇晃,让我想起林黛玉,很难养活,也很难开花。即使开花也没有故乡的那么蓬勃,香味也没有那么浓郁,莫非这花也有灵性,还留念那一方虽不富华却清新明净的山地。
如此看来,它原先应该是长在野外的,因了它的香气而引人把它迁回家来,就像我第一次闻了它就起了野心,听说可以扦插,竟徒步十多公里山路到同学家讨得一丫,却没插活。后来听说了窍门:要在春天来临时扦插,而且要在下面盘个结。我照办了,第二天它又耷拉下叶子,我叹了口气,猜想它大概又要夭折了,却在一个轻寒隐恻,小雨霏霏之后,它把叶子挺拔了起来,我独个儿笑了,淅沥的雨牵住了我的思绪,以后总抽时间去看它一眼,盼望,等待着它幽雅、清洁的怒放时。
清明以后是谷雨,万物复苏时。果然,它出落得亭亭玉立,抽出的新芽像刚从牛奶里浴出一样,嫩得使我不忍触摸,翠绿的颜色明亮的在眼前闪耀,似乎每一片叶子都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在颤动。夏天它就回报了我一树纷繁的花,花儿放出闪亮的洁白,一丝丝郁香飘过鼻尖,撩动心底一腔柔肠,一种震颤……
叶嫩花初的夏夜,我不止一次的跟随萤火虫儿逡巡在栀子树之间,特别是在月皎、夜静,人欢,心畅时。那层层的叶子之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的含着苞儿的,恰似一粒粒明珠,又好像碧天里的星星,还像刚出浴的佳人,明洁光丽,剔透的水珠在圆润的花瓣间滴溜溜滚动,顽皮,灵性而神气。微风拂过,缕缕清香荡入明净的夜,仿佛琼楼玉宇上渺渺茫茫的笙歌,让人的灵魂在这清和而浓郁的花香里,被盈盈的旋律而托起,飞上山崖,飞到小溪。梦里也有那无影,无意,无语的栀子香在空旷的心野四处浮盈,渺远……
我不是个好女儿,当我能读懂“慈母手中线”之后,妈妈的两鬓已偷藏了些许银丝。怜爱之余帮妈妈梳头,妈妈的头发少而软,我努力想把那些讨厌的白发藏起来,却如何也梳不出让妈妈好看的发型。突然,想起了那卖花的老婆子,好在正值夏天,我欣喜的采来栀子花,插在妈妈两鬓,我觉得好看极了,妈妈却只肯插一朵,说压压汗气就行。哦!妈妈,您咋总是想着出力流汗呢?多年来栉风沐雨的操劳你还舍不得丢么?我的清泪涑然滑落,正滴在栀子花托举的的蕊上……
缤纷夏日,南国多姿,烈日下催散着各种馝的气息,可我仍固执的皱着鼻子,像萤火虫儿一样搜寻着栀子花的香气。不知家乡的栀子花该抽出何等苍翠的新芽,这不,月儿都撒下柔情朦胧的轻纱,呵护着栀子树清雅素淡的梦,只为孕育出一夏雍容高雅的栀子花。
月儿,可否带我一网故乡栀子花的馥香,慰我天涯悠悠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