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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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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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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城气象

若有一天迷失了方向,我就回家乡,回到那片静谧的田野上。只有它,还记得我最初的模样,即使我灵魂孤独,手掬沧桑。

年轻时,跟随流云八千里,和月打下相思结。把生活放进行囊,牵一匹马,去茂密的草原欢畅。清川长陌,泠泠大雪,我为一个留不下、追不上、放不了的梦,一人一马一江湖,温酒、携她、闯天涯。从此,“还家万里梦,为客五更愁”,一夜月明千里心。

那天早上,曲江池畔杏园边,一杯竹酒泼风里,雾散了,白鹭来了。从此日暮关山远,我的梦里不止白鹭,不止雾。半月照湖心,野鹭奔闲云,千里婵娟时,美丽田园时隐时现。春来露色盈盈,赤脚顽童在田埂上踏着滚滚潮浪;夏花结集成册,荷香涂满了整个星空;秋风回眸暮色暖洋洋,果实浸透了往事的光芒;冬夜的梦里,相思也芬芳,那是来自基因里的疗愈力量。

此后经年,总是在黄叶飘零的时候,我会想念坝上那些盛开的花。想起我在田间梦幻般的行走,有时微雨,孤雁,月如勾;有时晓雾,幽亭,碧波寒。清风追我三千里,凉水轻舟霜满天,迎面的清风和不期而遇的香,是乡愁的回响,是惊鸿回眸半山见月明。

千山万水过眼,岁月不声不响,适应了所有温度以后,一抹霞光照见了自己。寻美贪暖偏忆旧屋灯火亲,山河对饮总想被大地认领。于是,托流水打探消息,晚风传递呓语,岔路口的星辰被思念唤醒,被晚风催促。我便归来,如少年。我说乡音,似当初。离开太久,居然只有石阶青苔慰我风尘,只有祖屋供台才说得清我的出处。无言转身,但见一行白鹭,它们三步展翅,五步引我还。浪花扁舟,禅定华首,两行雁南飞,一人树下立。我想要的不过一树孤,一雁寂,满目的荷花却是盛大的清欢。流水清波自静,躬身自迩得化。佛说舍繁华,求清净,此是凡尘也是仙境。

世界很大,但不是每个地方都可以让我再去一次。人生很长,却没有一段重复的时光存放我的义无反顾,除了我的家乡,我的荷叶上的村庄。只有她听我,懂我,还记得我,迁就我不加思索的梦想和执著;接纳我不经雕琢的执念和狂妄;安放我百转千回的情绪和奔放;收拾我轰轰烈烈后遗落的影子;融化我刻骨铭心痛过的痂。只有这里的万家灯火,有一盏会追随我的踉踉跄跄,迎我风雪夜归,阻挡身后那些魑魅魍魉。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是啊,这块生养我的地方,村村皆画本,处处有诗情。挟裹着田园四时之气运,我深受这草木深情的滋养。因为向往,我伸手抓过白云无形,因为期待,我抬头看过霞色妖娆。而今我把叶子一片一片落下,堆满,引天南海北的树种在这里,让尘世所有的花都开满田野。我要和时间练习飞翔,在冬天挽起一团奔跑的雪,去夏天撞那荷花的腰。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是啊,这里才有种梦的空地,层次分明的绿一圈一圈漫延,生动而惊艳的彩一块一块伸展。就在昨天,我因渴望而迷茫,今天的田园上,风清露白,芙蓉桂香,治愈了我的惆怅与悲怆。行到水穷如梦醒,坐看云起任平生。有人问,人这一生,究竟哪些可亲可叹,于我是曲径不惊尘,花木一点风。花开,月来,爱浮云白日之美;云动,水流,赞山川庄严之雅。

梧竹幽居看柳意,野苔生席花天气。“长亭深处小亭奇,杂蘤粗蕤亦有姿”,琴棋诗酒,晴窗细茶,微微一笑便是田城的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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