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

信章旗

他提着行李袋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工厂

他穿着脏兮兮的衣裳，心不情愿地离开了工地

厂长对他说，工厂倒闭了，你去工地上干活吧！

包工头对他说，房地产崩盘了，你回家去种地吧！

他从眼睛的泥浆里挤出泪滴
他爬上了返乡的客车，脊背上像下了一场大雨
他隔着车窗挥手向我告别

他的胳膊像秋风吹老的树干

他的手指如冬天僵直的枝蔓
我不由得想到了枝干上空的寒鸦和飘飞的雪

那年，他一咬牙，丢下爹娘妻子儿女进城打工
从此，他的妻子夜晚盼他到天明，白天等他见星星

从此，他的儿女就像散养的牛羊，旷课的旷课，辍学的辍学
从此，他爹娘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常年离不开了药罐子
从此，他家里的承包地就越来越贫瘠

从此，他家乡的草木，就一叶一个死结
从此，他家乡的河流，就成了他记忆中的源头史……

家乡在南边，客车往南开，城市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往南是新建的工业园区……

往南是刚被圈起来的土地……
往南正碰上他的发小携妻带女向城里转移

往南断了路，他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