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建光|情暖半山

这是尤溪河畔一个临水而居的古村落，背靠一座青山，却只有以山脊线为界的半面山坡属于这个村子，所以称半山村。半山与通演村背靠背，与汶潭村隔水相望，空间局促，是梅仙镇最小的行政村。半山大桥通车之前，进出村子只有一条砂石路，林上斗在这条路上走过无数次，下地劳动，外出求学，返乡探亲……他风华正茂时从这条路走出村子，双鬓染霜时又从这条路走回村子。青年已不是当年那个青年，但村子还是那个村子，依旧那么破落，那么闭塞，没有一点生机。甚至，村子还不如他儿时的模样，垃圾成堆，污水横流，臭气熏天……

林上斗于1962年出生在半山村。他是个聪明人，种田、做木匠、加工米粉、修理电机……学啥像啥，样样在行。1981年秋，他沿着村子这条小路走出去，走得很远，参军来到原南京军区空军某雷达旅。时间一晃过去了三十几年，他在部队这座大熔炉里得到淬炼，从士兵到排长、连长……一步一个脚印，最后成为旅长。但是，故乡还是老面孔，他常常在梦中见到的家乡美景，每一次回乡探亲期待看到的变化，都成了海市蜃楼。我国农村经历了四十多年的改革开放，变化之大，可以用翻天覆地一词概括。尤其是东南部地区有些农村的富裕程度，令城里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前几年就有一些吃皇粮的人，托关系把户口回迁村里。但是，乡村发展存在不平衡的现实必须正视，前后二者村庄面貌对比，一个像花园，一个像废弃的荒村，半山村属于后者。林上斗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里住着他的乡亲，他的发小、同学，他的两个同胞兄弟，还有他慈祥的老母亲。他心中十分不安，不行，这种面貌必须改变！2015年3月，他从某雷达旅旅长岗位退下来，怀揣对故乡的无限深情，带着建设乡村的梦想，经军地有关部门批准，把党组织关系迁到生养他的福建省尤溪县梅仙镇半山村。

一

林上斗回村后，每天走家串户与乡亲们促膝谈心，经过了三个月左右时间，终于把半山村的基本情况摸了个透。令他没想到的是，实际情况比预计的还要糟糕。全村千余人多数外出打工，常住人口仅三百多人，田地荒芜，村财负债三四十万元。他离开村子的三十几年，恰逢市场经济风起云涌时期，各地都有一些人占有了最大份额的集体资源，挖到第一桶金，成为“土豪”，半山村也不例外，但他们对困难群体的帮扶作用却微乎其微。更可怕的是一些腰包鼓起来、腰杆子硬起来的人，个个充老大，对谁当村支书、村主任都不服气，颐指气使，相互拆台，半山村三十多年来一次全体村民大会都召集不起来。组织涣散，人心不齐，民风恶化，这个依山傍水的古村落，居然成为远近闻名的赌博村、薄弱村。林上斗决定做村里的领头羊，要带领乡亲们走出困境。当大家知道他真的拒绝了某大企业向他伸出的橄榄枝，告别身在福州的妻女，放弃大城市优越的生活回到这个穷山村时，半山村炸开了锅。他的发小、中学同学肖光耀也调侃道，阿斗你是傻子呢，还是官瘾大，当过旅长又跑来当村官？林上斗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忘记了读中学时俞老师是怎么教育我们的，我心里亮堂着哩！如果一定说我是傻子，那我还要拉着你们一起来当这个傻子呢！”当年6月，村级党组织换届选举，林上斗当选村党支部书记。如何改变家乡面貌，带领乡亲们共同致富，这是新考题，也是大难题。他没有畏惧和退缩，迎难而上，他说：“我是人民子弟兵，也是农民的儿子。半山村生我养我，现在有了时间，更得踏踏实实为村里干点事。”林上斗卸任旅长走上村支书岗位，就是来接受挑战的。他心里十分明白，首当其冲的几个问题亟待解决：第一，建立一个坚强的村级领导班子；第二，尽快转变村民陈腐落后的观念；第三，建造半山大桥解决出行难问题。

林上斗担任村支书，堪称众望所归，乡亲们亲切地叫他阿斗旅长或阿斗书记。他以个人魅力又把一些人才引回来，与退休干部、才干服众的党员、具有企业管理经验者，组成领导班子。他说：“搞好支部建设就是要把好人中的能人选进来。”他动员在村里有威望的老党员林上榜出任支部副书记，县委报道组原组长、文广局退休干部林金龙担任支部宣传委员……村“两委”班子很快搭建起来了，但改变人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半山大桥也不可能在一夜间建成。国道从对岸的汶潭村穿过，但与半山村隔着一条河，长期依靠摆渡往来，由于船只朽坏废弃，林上斗借用哥哥的一艘铁壳船作为渡船使用，以方便乡亲们在大桥通车前的出行需求。为了凝聚人心，提振干群士气，他在村民大会上向乡亲们畅谈半山村短、中、长期发展规划，要求每个人都要有主人翁的责任感，并且当众表态自己不拿村里任何补贴，纯粹为村里做义工。他对乡亲们铿锵有力地说，我们家乡村庄小，土地少，资源缺，交通不便，没有新型产业，也没有遭到现代工业污染，生态良好，要把劣势转变为优势。乡亲们请看河岸边和半月岛上的茂密树林，那里有很多香樟、榕树、桂树、皂角树等古树名木，树龄二百年以上的香樟树就有三十多棵。每天都看得到树丛和竹林中，两三千只白鹭、夜鹭、池鹭安家栖息，三五成群嬉戏、觅食、追逐，这是大自然赋予半山村的最大财富。大家是抱着金元宝睡大觉啊，该醒一醒了！他鼓励乡亲们说：“我们可以利用这一得天独厚的条件，发展生态旅游业，把村子的人气带动起来，有了人气何愁干不了大事！”

这是半山村三十几年来成功召开的第一次全体村民大会，也是乡亲们给新一任村支书和村“两委”最大的面子。有人说，我信阿斗旅长的话，他肯定行。但也有人在背地里冷嘲热讽：“除了赌博鬼，谁肯来半山，搞什么旅游？”是啊，所有的慷慨陈词都属于纸上谈兵，没有真刀真枪打出一片天下，凭什么让老百姓信任你呢？

半山村距尤溪县城10公里，距梅仙镇5公里，进出村子只有一条道路，形同孤岛。那些年城里和镇上的赌徒在这里疯狂聚赌，半山村成为名副其实的赌窝。林上斗疑惑不解，难道公安派出所没有出手打击？副书记林上榜说，村里不少人开赌场、放高利贷，有专人在村口蹲守望风，通报消息。警察又不能从天而降，抓赌必须人赃俱获，他们到现场时场子早就散了。那村干部干嘛去了，也不管？林上斗见副书记对这个问题面露疑难之色，不再追问。当晚他走访了好几家农户，又把一些人召集到家里来喝茶，进行一次彻夜长谈，从此，开启了“居民夜谈会”议事方式。经过与乡亲们推心置腹的交谈，发现大多数人对赌博之风深恶痛绝。村里有人因赌博输光家底，在外躲债；有人因聚赌发了不义之财后生活糜烂，越陷越深，走上吸毒贩毒的不归路。乡亲们都看得见这些残酷的现实，心里也明白赌博是万恶之源，但是，毕竟有一些人以赌博为生，村干部也参与其中，怎肯心甘情愿轻易让人断了这条财路呢？林上斗挺起胸膛，露出军人的威严，这个体魄健壮一身正气的人，决不能容忍如此丑恶现象存在。原来，这就是乡亲们不相信他在村民大会上演说的原因。他说,开展农村工作要以支部为核心，既要党组织的坚强领导，还要依靠群众的力量和智慧。乡亲们从出生到终老都没有离开过脚下这片土地，最熟悉家乡的情况，也最热爱自己的家园。他们说得没错，除了赌博鬼谁来过半山呢？林上斗比任何人都更明白，乡村振兴必须风气正，民心齐，否则，寸步难行。他办事雷厉风行，村“两委”马上下了禁赌令，发现赌博一律销毁赌具，决不姑息。但是，由于少数人满脑子都是不劳而获的思想，禁赌令执行起来并不容易。如果放任赌博之风盛行，发展将成为空谈。面对歪风不敢站出来，还算什么共产党员，军人更要有绝处逢生的勇气！言必信，行必果，林上斗不惧威胁，不怕得罪人，赌博现象很快就在半山村销声匿迹了。

首战告捷！

二

第一次与林上斗面对面交流是在2020年秋天。他穿着一身作训服，显得十分干练，一点不像快到六十岁的人。那次采访结束后，他亲自领着作家采风团坐电瓶车绕村一周，看得出他对乡村面貌发生的改变颇有成就感。殊不知实施乡村整治之初，并非一帆风顺，他尝尽了酸甜苦辣。狠刹赌博之风后，急需全面提高村民素质，整治环境脏乱差，改变乡村面貌。这是他要打的第二场战役，同样没有退路！一个月后，工作逐渐铺开，拆除旱厕、粪棚、猪圈，拓宽道路，修筑防洪堤，亮化美化村庄工作齐上马。林上斗把发展旅游作为乡村振兴的重要手段，必须软硬件一起抓，在拆旱厕过程中，有人指着他的额头骂娘，挥舞拳头想动粗，以致林上榜劝架造成手臂脱臼。环境整治和乡村建设不能像禁赌那样采取强硬手段，不好大刀阔斧一刀切，唯有耐着性子稳步推进。在部队时一声号令风雷动，如今做老百姓工作，只能苦口婆心劝说，等待对方从无动于衷到回心转意的一天。一些往日笑脸相迎的乡亲，换成了另一种脸色，当面质问：“为什么要拆我家的，不拆别人家的？”让林上斗最为难的是，她母亲怕得罪人，当众对乡亲们说，你们统统把鸡鸭关进我阿斗房间里。唉，怎能让母亲心里赌着气呢，我不是成了不孝子？后来，林上斗慢慢弄明白症结所在，乡亲们要求公平！他在旅长岗位干了十年，是带兵的一把好手，至今没有忘记旅机关大楼灯箱上的标语：千条万条，为官清廉第一条；千变万变，心系官兵不能变。如今退役回村里工作，治村如带兵，要做到心系乡亲不能变，用自己的热情温暖群众的心。他说不可轻视那些不起眼的旱厕、猪圈，对农民来说都是不动产，都牵涉到利益问题。底层老百姓不会像某些身居高位者，伸手向人民要特权、要待遇，他们只是要求处事公平公正。林上斗虽然离开农村三十几年，但他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挨家挨户上门做工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做通村子里有威望的几位老党员的思想，解释“为什么要拆我家的，不拆别人家的”等一系列问题，用真情换取乡亲们的真心，许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据村委会统计，村民们自觉拆除旱厕39个、粪棚4个、猪圈18个，砍伐绿竹12万多根，腾出养鸡坪、菜地26块。因为村财负债暂时无力补偿村民的损失，村部给予登记存档，待后处理。林上斗在心里说，多么好的乡亲啊！

工作得到群众的支持，林上斗底气更足，战斗力更强了。他在为家乡建设擘画时，十分重视文化铸魂工作，提出“诚实为人，诚信做事，诚心相待”的“三诚”理念，把在原来垃圾场上修建起来的公园，命名为“三诚公园”，立石题刻“诚信明理”。纯朴的民风和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对乡村振兴尤为重要。创办老年大学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丰富农村文化生活是一个方面，提高村民道德修养和文明素质才是大目标。半山村长1.5千米、宽6米的村庄街道铺设沥青路面，街道两侧安装100盏太阳能路灯，强、弱电管线下地，做到全村WIFI全覆盖和重点路段监控无盲区。这些建设工程事务繁杂，由谁来管理？他说要用好人中的能人，既要有为公之心，又要有业务能力。他有两个同胞兄弟，从来不许他们与村里的工程沾边。农村宗族宗派观念强，隐藏在其中的势力不可小觑，处理不好是阻力，利用得好也可以转变为正能量。半山属于全体村民的半山，陈氏在半山村虽然属于小姓，但也不能让少数人失去话语权，要让每一位村民体会到主人翁的地位。林上斗了解到陈名森多年在外从事工程施工，富有经验，决定请他回村负责工程管理。事实证明，他责任心强，在精细化管理上很有一套办法，一分钱掰两半用，被乡亲们戏称为“铁公鸡”、好管家。陈名森对乡亲们说，阿斗旅长处理事情公平公正，把所有精力倾注在如何让乡亲们的日子好起来工作上，他对半山的感情比谁都更深，这一点我们都能体会到，大家理应支持和配合他工作。

林上斗对重大工作心思缜密，考虑周全，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同时，也善于倾听别人的意见。有一次，一位年轻人给他打电话说，他们几个属猴的人聚会，请阿斗旅长到场喝一杯。他爽快赴约，听到那位年轻人提议说，以后做义工不要按宗族房头分派，按照属相出工更好。比如说明天由我们属猴的人去公园锄草，这里面就包括了不同姓氏、不同房头和不同年龄的人，有利于团结和思想交流。林上斗豁然开朗道：“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是好事啊，以后村里的大事小事你们都得参与。”当场这几只“猴子”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说：“阿斗旅长，我们支持你！”他知道这样做能够激发出乡亲们的主人翁意识，积极参加到乡村建设中来。如今，在半山村可以看到虎亭、羊亭、猴亭……最终目的是让每一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属相亭，凝聚民心。林上斗又是一个不断创新思维的人，绝不因循守旧，敢于打破条条框框，在工作方式上也常常出奇出新。半山村与其他地方一样，也有老弱病残者需要救济，他的做法不是送一个红包了事。首先要改变弱势群体等靠要的旧观念，安排这些人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到公园和果园拔草，不定工时和工作量，一天一百元。可能有人会说这样做太不近人情，那是因为他不了解农村实情，七、八十岁的农民下地干活不是稀罕事。林上斗说：“如果红包给张三没有给李四，李四就会说我阿斗跟张三是同一房头，有意偏袒他。”他把满腔热情和爱心献给家乡，一心一意为村民做事，无怨无悔。进城务工人员子女入学困难，他出面协调解决；老人生病要到省城大医院就医，他帮助联系医生；村民闹矛盾，他好言相劝，协调理顺……

2015年，邱秀明患鼻咽癌陷入困境，林上斗伸出热情的大手，拉了一把。她眼含泪花指着破旧的房子对我说：“我家只有这上下两间房，儿子住楼上，我们夫妻住楼下。那年孩子刚刚考上大学，经济太困难了，我差一点放弃治疗，幸亏阿斗旅长及时送上一万元现金救急。姜德是阿斗旅长的战友，看到对方大公无私，为乡村建设倾注了全部感情，深受感动，闻讯后专程到邱秀明家慰问，主动承担了她儿子大学期间的生活费。邱秀敏说遇到阿斗旅长和姜总这样的好人，真是三生有幸，使我们一家人看到希望，重新树立起生活的信心。”林金灵是当年教林上斗维修电机的师傅，被徒弟对半山一寸土一棵草倾注真情所感动，每次为村里慕捐都走在前，出手大方，捐款累计达近百万元，用于半山幼儿园建设和其他公益事业。半山村“两委”成员都能以身作则，上一届党支部副书记林志为独资捐建了一座亭子，命名“量心亭”，他说：“做人的心量有多大，人生的成就有多大。我看得出阿斗是个做大事的人。”

一村人，一件事，一条心，一起拼，一定赢。这是林上斗总结出来的心得体会，也是他冲锋陷阵的信念源泉。他处处以身作则，不仅参加义务劳动，甚至看见别人扔烟头，都会毫不犹豫弯腰捡起。他说这个比“不要乱扔垃圾”标语管用，你当面捡拾他丢弃的烟头纸屑，有一回、二回，再也不会厚脸皮的人敢扔第三回。我说阿斗书记你还是位艺术家咧，捡烟头的动作具有艺术感染力，墙上标语是红头文件、大喇叭，所取得的效果前者明显好于后者。他说是这样的，党员干部经常带头扫地，群众也更加爱护自己的家园了。村里几位妇女自发组成“姐妹花义务清扫队”，但是，这支队伍没过多久不得不光荣“下岗”了，因为，每天清晨都能看到男女老少义务打扫村主干道和竹筏码头的身影。林上斗说雇一个人扫地花不了多少钱，但村民会认为有专人打扫卫生，就少了自觉维护卫生环境的意识，没有了主人翁精神。我在心里说，你带兵有方，治村也有一套！如今半山村的环境，比城里的封闭式小区还更干净整洁，却没有一个专职保洁员。

三

春雷启蛰，万物复苏，菖蒲浅芽，蝴蝶蹁跹。采访就在阿斗书记家旁边菜地当中的竹凉棚内进行，主客分坐在老船木茶台两边。宽大的茶台上除了茶具，还有一副在棋枰上摆好阵势的象棋，主人喜好“排兵布阵”，这倒也符合他的身份。我抬头看见棚顶上吊着一只风铃式小木牌，上面刻有“如故”二字，说的是我吗？我与林上斗真的不陌生，2020年9月随福建省作协采风团来半山村，对他进行过采访，创作散文《“旅长”的乡愁》发表于福建省委主办的党刊，我们何止于一见如故，已经是老朋友了。林上斗说，那次在村民大会上提出发展生态旅游业，虽然暂时没有得到多少人的认可，但他并不气馁，耳朵还不时听到一些人的风凉话，却已撸起袖子干起来了。他回想起刚回到村里的那些日子，常常与同学肖光耀、退休干部林金龙到家门前的尤溪河游泳，偶然发现水中半月岛上有不少白鹭栖息，怦然心动。他是一位军人，不打无准备之仗，提出发展生态旅游业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受到半月岛上白鹭的启发。村“两委”很快制定出保护鹭鸟行动计划，得到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尤溪县林业局的支持，对河道周边的硬件设施进行修整，发动村民购买大量鱼苗投入河中，为鹭鸟提供丰富的食物来源。为了满足摄影发烧友和爱鸟人士的兴趣需求，又避免对胆小的鹭鸟造成干扰，专门修建了观鹭台。每到夏秋季节，在这绿水青山相映中，到处可见白鹭成群结队、翩翩起舞的美丽身姿。林上斗第一次发现白鹭时，要求一起去游泳的同伴肖光耀、林金龙把鹭鸟恋爱、孵卵、出壳、抚育、展翅等成长过程记录下来。这也符合他们两人的专业和兴趣爱好，林金龙在报道组学过摄像和视频制作，肖光耀在农业农村局工作，也是一位摄影发烧友。他俩进行了几个月的跟踪拍摄，取得大量素材。林金龙发挥专业特长，制作了一个反映鹭鸟生长全过程的短片《半山鹭鸟奇观》，这个视频在网上流传，引起福州电视台的关注。电视台编导据此摄制短纪录片《我们的鹭鸟》，讲述老林和半山人爱护鹭鸟的故事，荣获第49届休斯敦国际电影节短纪录片最高奖——白金雷米奖，“半山白鹭”飞向了世界。半山村也被中国绿发会授予“中华鹭鸟保护地”称号，这是该组织在国内授牌的首个中华鹭鸟保护地。此后，游客纷至沓来，激发了更多人爱鸟观鸟的热情。林上斗抓住这个有利时机，购置竹筏，开发坐竹筏观鹭鸟游半月岛旅游项目，仅两个月就收回成本。

他又打了一场漂亮仗，村民们信心倍增，看到了半山村开发旅游的曙光。

半山村洁净街道旁的一座建筑外墙上，写着醒目的红漆大幅标语：党建引领，产业强村，文化铸魂，机制创新——这是对林上斗发展理念的最好诠释。他比谁都更清楚，没有党的领导，没有产业发展，没有集体经济支撑，谈何乡村振兴？当年7月，经过充分酝酿，村民们的意见基本得到统一，半山村趁热打铁成立了“村社一体”的半月岛生态发展合作社。这个合作社由谁挑大梁，村“两委”认为林金灵最合适，他属于阿斗旅长口中那种好人中的能人。林上斗把他从外地叫回来时说，修电机你是我的师傅，做生意你也比我在行，我还得叫你一声师傅。你长期从事铅锌矿贸易，具备经营管理方面的能力，回来担任合作社的“总经理”吧。林金灵看到不少乡贤支持村里的工作，何况阿斗曾经还是自己的徒弟呢，于是就应承了下来。但是，“村社一体”合作社形式涉及集体产权制度改革，不能蛮干，必须有专业人员参与设计，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去做。林上斗向上级点名要人，要求指派农业农村局干部肖光耀到半山村挂村指导，负责这项工作。肖光耀根本没有思想准备，来村里上班第一天假装责备老同学道，你怎么也不商量就把我弄来啦？林上斗反将一军，你当时讥笑我是傻子跑来当村官，我不是回答说要把你们拉来一起当傻子吗。说罢，两人哈哈大笑！

今天春光明媚，气候宜人。我们一边喝茶，一边听主人讲述并不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这时一部小车停在林上斗家门前，只见他站起身向车子那边招招手，一会儿有个人从我座位侧后走进棚子。来人见我们正在采访，说了声那你们先忙，准备退出去。林上斗叫住他，向我介绍说他就是肖光耀。我高兴地请他入座。林上斗接着前面的话题继续说，半山全体村民以每人交股金200元的形式入股，全村230个农户1060个村民，个个都有股份。采取“人人参与，一个不漏，同股同权，每年调整”的原则，并以货币挂账的形式，保持人口动态平衡。对少数像邱秀明这样交不起股金的困难村民，允许赊账，待合作社分红时抵扣。同时将10万元扶贫资金作为贫困户扶贫入股，所得利润为贫困户受益。随后陆续把耕地、宅基地、林地进行整合。村“两委”只提出意见，资金管理、运作经营由合作社负责。耕地方面采取整村“确权确股不确地”方式，以人均耕地面积为一个股权入社参股，用货币的形式，平衡历史遗留的耕地面积不均衡问题。林地方面采取村集体以林地所有权入股，村民以资金入股。宅基地方面则引导农户以收取房屋租金的方式，参与古民居改造再利用投资建设，前三年由投资者收益，第四年起按农户与投资者3:7比例分红。农村在制度设计上要让人进得来，这涉及到诚信问题，容不得一粒沙子。我们要搭别人的快车，少走弯路，就要让对方有利益，格局大了问题就小了。但村民的观念很难改变，这些方案也有少数村民不支持，散布消息说阿斗有野心，当了旅长还不满足，又跑回村里来当老大，一个人要控制全村人的土地。那年林上斗离开村子外出休养，个别人窃窃议论，说他被双规了。林上斗苦涩一笑，他说世态炎凉、人心刻薄同样存在于这个小小的乡村，但是，我对此都可以理解，见不到经济效益，凭什么让人相信你呢？合作社按照“民办、民管、民受益”的原则，经营生态旅游开发、土地流转利用、花卉和特色水果种植，统一造林经营，分期管理，收益按年分配等等。合作社开辟了一个黄金百香果园，种植了20多亩桂树，打造了一个全省面积最大的绿桐基地。如今，合作社股权证已经发放到村民手中，乡亲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林上斗十分健谈，说起集体产权制度改革，如数家珍。是啊，这些就是半山村镇村之宝啊，我心里说。这时，肖光耀插了一句：“这种做法可称作半山模式。”我看一眼对面的林上斗，他对此观点陷入了沉思，未置可否。在集体产权制度改革过程中，半山村总结出一套经验，在不改变所有权的前提下，将承包经营权进行流转入股，做到资源共享，让农民有资产，村民变股民。林上斗说要不断壮大集体经济，为村民做更多的实事，我们正在准备把天然气免费引进各家各户，还要加大对弱势群体的帮助，为贫困户进行住房改造，让居住者有尊严。

从林上斗饱含着阳光气息的棕褐色皮肤上，可以断定他是个乐于拥抱大自然的人，是个善于深入社会联系群众的人，是一个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的人。他对农村政策有着大胆和更加接地气的思考，这是一次新的探索，成功与否需要时间的检验。半山村一系列产业强村的举措，吸引了很多外出打工的青年陆续回村创业、就业。有些人当导游，有些人经营农副产品，有些人开农家乐，有些人成为竹筏艄工……黄艳红结束了五年的漂泊生活，从广州回到家乡，当上望桂民宿的店长。浪子餐馆老板林瑞会坦言，因为吸过毒、蹲过监狱，在村里抬不起头，林上斗没有鄙视他，鼓励他培养健康的兴趣爱好。他说：“阿斗旅长常常说，良心就是最大的风水，话语十分暖人心。我觉得他是个有光芒、有温度的人，值得尊敬。我愿意靠近他，是最早报名清理河边垃圾的人之一，还常常跟随他到紫阳湖学冬泳。”林瑞会看到乡村发生巨大变化，辞去了在新疆选矿厂的工作，回村里开起了餐馆，自己种菜种瓜、养鸡养鸭、养鱼养田螺，食材新鲜，赢得游客赞誉。还在自家门口设立“无人值守”小铺，张贴“自家种的菜，看心情给钱”提示语，让顾客各取所需，随心意付款。竹筏艄公林上树捡到福州游客的一个皮包，通过自媒体等渠道找到失主，完璧归赵，传为佳话。半山村已成为人们交口称赞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美丽乡村，有农副产品无人值守货架11家，吸引了不少村外企业到村里设置开放售货亭。人心齐，泰山移，产业强村不是一句口号，目前半山村正在打造具有闽中特色的农副产品集散中心，一期工程已经完工。

人是乡村振兴的决定因素，如今半山村常住人口回升至近千人，焕发出乡村应有的活力。孝敬老人历来被奉为美德，三诚公园里立起一尊媳妇为婆婆洗脚，孙子为奶奶捶背的雕塑，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这尊雕塑是林上斗的创意，半山村老年人交口称赞阿斗是个大孝子，一年多前那次采访，林上斗也说退役回乡本意是照顾年老的母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后来评选半山好人、好婆媳和好家庭，都源于孝敬之心。文化赶圩活动在半山村已经坚持了好几年，乡村正气树立起来了，形成了人人讲孝道，个个献爱心的良好风气。吴金花告诉我说，她就是看到浪子微信朋友圈的内容，觉得他是个有孝心的人，坏不到哪里去，认识半年后决定做他的第二任妻子。半山村从2015年开始，每年重阳节举办“千叟宴”，宴请村里60岁以上老人，许多人踊跃报名尽孝心，名单已排到2030年。“千叟宴”是践行孝德的平台，加强了友善的邻里关系。林波因为长期外出经商，担心错过机会，要求插队提前安排，他说：“阿斗书记，这种好事做一次享受一辈子。”林上斗跟我说起这些时，脸上泛着光，语气中透出自豪。

四

林上斗对乡村人才定义宽泛，他说新乡贤回引只是一个方面人才，我们要具备新思想、新观念，需要引进多层次实用型人才，助力乡村振兴。半山村新知青艺社就是这种理念的产物。卫公厝建于清道光年间，占地面积约1000平方米，按照洪纬、周青的建议进行修缮和功能区设置，改造成为艺术人才驿站和创业基地。新知青艺社的理想是艺术赋能乡村振兴，提高乡村审美品位，吸引青年回乡创业。借鉴国外和台湾地区的社区营造模式，形成新老村民和外来艺术人群的乡村新主体结构，撬动乡村的最大资源，激活乡村潜力。林上斗在福安一个有关乡村建设主题论坛上与洪纬、周青相遇，敏锐地意识到他们这种“新主体、新思想、新文化”理念的价值。他眼睛一亮，这就是我们半山村最需要的人才啊。林上斗求贤若渴，热情地邀请他俩来半山考察，以礼贤下士的真诚打动了他们，留住了他们。洪纬说，除了被这里有别于闽东的古民居所吸引外，林上斗对艺术认识的高度超过他的预期，这一点十分重要，我们需要有利于发挥艺术作用的空间，于是选择了半山。

新知青艺社诞生于杭州外桐坞村，走过了十年历史，他们与浙江、福建两地许多院校共建大学生高校联盟，每年都会进高校演讲，让大学生了解乡村，创业在乡村。现在已经有不少大学生主动选择在乡村服务一两年，我们这几年不断推动政府出台相关扶持政策，营造更好的乡村创业环境，让这些新知青在乡村得到更大的发展空间。2022年春节，半山新知青艺社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二三十位大学生志愿者，他们一边做志愿服务，一边探求乡村振兴大背景下的创业之路。在半山采访过程中，遇到春节前来到新知青艺社，至今还未返校的三位志愿者。江小贝，留学日本的园林专业研究生，自称是一位喜欢独立自由旅行摄影师，已经游历了五十多个国家；陈澳缘，福州外语外贸学院大四学生，她说喜欢种菜、插花、小村落，暑假、寒假都在半山做志愿者；秦冲，中国传媒大学学生，已经三进新知青艺社，她在福安新知青艺社做过服务，洪纬和周青创建半山新知青艺社，她又跟过来，暑假来过，寒假又来。我问是什么吸引了你们，三人异口同声地说，两位老师的人格魅力。这三位大学生表示继续留在半山村。洪纬是浙江小百花越剧团琴师，周青是浙江歌舞剧院团委书记、舞蹈演员，都有十分体面的工作。他们放弃稳定安逸的工作，走进乡村，目的是为了探求生命真谛，追求自由个性的生活，做最有意义的事情，做真正的自己，被人称作一对灵魂伴侣。周青说，我们不在乎外界评价，只注重自己的内心感受。洪纬、周青是八零后，许多六零后如今处在重要的领导岗位，周青说他们是在六零后与零零后之间搭建桥梁，让这两代人更好地相互理解，读懂对方的内心世界。这样可以帮助一批真正热爱乡村的人，有能力留在乡村。洪纬说十年前新知青艺社在外桐坞村落地时仅仅二十多人，现在已经发展到138个工作室，将最先锋的艺术放在最传统的民居里，进行古今对话。半山村“两委”到杭州外桐坞村考察学习后，一位带队干部说，半山村与外桐坞村相比，更有人情味，没有为了发展旅游，把村民外迁，腾出整个村子。半山人一直在探索适合本村的发展方式，乡村离不开村民，村民离不开乡村，二者相互依存，走向更高层次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实现乡村振兴。周青说我们在感召一群有趣的灵魂，共同在乡村寻找中国文化的根。我们做的事情不止影响半山，这些新知青可能留在半山，也可能回到他们的乡村去影响更多的人。这条路很长，也许要走二十年。五到十年后，今天的志愿者会像我们一样，带领下一拨青年，追求他们的梦想。相信十五年、二十年后，乡村会大变化。

当代青年需要文化共情，需要独特的交流沟通渠道。新知青艺社“麦兜的茶”感召了一批又一批年轻人来喝奶茶，来半山看麦兜。周青说，“麦兜”是一只体重超重、脾气超好的比熊小狗，艺术家们将“麦兜”萌萌憨憨的形象作为创作灵感，结合半山民俗风情，设计文创艺术品，目前已有麦兜文创“躺平漫画系列”背包，手工陶瓷胸针、手机壳、明信片等。“麦兜的茶”学习台湾知名奶茶技艺，结合半山村当地蜜香红茶、一级锡兰等多款红茶，集各家之长，创新口感，以独特的风味、纯净的天然品质、清新淡雅的古风环境、“星巴克”同款精美包装，以及艺术化的服务，赢得游客的一致好评。此时“麦兜的茶”不仅仅是一杯奶茶，而是艺术空间，心灵驿站。我们在新知青艺社后院畅谈了一个下午，我发现年轻人对物质要求不高，追求的是精神世界。他们用艺术点亮乡村，让村民的眼睛里变得有故事。福建省委一位退休老同志参观新知青艺社后感慨地说，这些青年像行者一样，在人生路上布道。

林上斗每说一件事都十分专注，不时用目光与我们交换意见，让人感觉到这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一个人带着感情工作，收获的成果一定有温度。来自杭州的新知青洪纬、周青落户半山村，就是很好的例证。我打内心里羡慕这对青年的乡村慢生活，享受青春时光，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做真正的自己。阿斗书记善于观言察色，马上对我说欢迎郑老师也来半山，住在村里搞文学创作真的很适合。我高兴地连声说好啊好啊，很荣幸做半山的新村民。

我们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机遇与挑战并存，许多行业正在悄然消失，新兴行业也会猝不及防到来。林上斗说半山不只是引进一个人才、两个人才，而是要引进一群人才，这样能带来思想碰撞，观念更新。乡村需要自媒体力量的参与，需要文化艺术的加持，让更多的青年爱在乡村，开辟出创业新天地。阿斗书记力排众议创建起来的“智慧半山村”公众号，已经显现出效益。他给予新知青很大空间，从不干涉和打搅他们艺术创作，并成立了非盈利机构半月岛文化艺术服务中心，在经费上支持文艺创作。从林上斗侃侃而谈表现出来的自信，我们没有理由怀疑他对半山村长远发展所做出规划的科学性和合理性，在实现乡村振兴的征程上，一定能够带领乡亲们走好每一步路，打好每一场战役。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样，没过多长时间，新知青艺社在半山创作的影视、音乐、舞蹈、绘画等作品，在网络走红。在古民居卫公厝实景小剧场拍摄的舞蹈《风筝误》和《游山恋》视频，登上学习强国、央视视频、新华网官方媒体门户，浏览量达一千多万。政府也准备以购买服务方式，支持新知青艺社挖掘在地文化，打造能够走出去的半山品牌艺术产品。

新知青艺社只有与乡村土壤发生密切联系，才能激发乡村内生动力。洪纬说，我们下一步将从生活美学角度对村民加以引导，培养他们的审美能力和审美品位，提升新技能；指导村民参与村庄改造，包括改造他们自家庭院；提高村民的文化自信，让他们人人都成为家乡的代言人。目前正在收集半山发生美丽蝶变的素材，创作一台情景舞台剧，将在2022年国庆期间上演。闽浙两省名家书画交流活动也在策划中，准备在国庆假期同步展览。

村民在新知青艺社老师指导下，学习拍摄短视频，让不少人也成了网红。半山村像做梦一样，从几乎是零流量跃升到千万级流量，在网络上火起来了，一夜之间成为网红村。2022年2月19日，时任福建省委书记尹力在半山村调研时，来到新知青艺社，饶有兴趣地与十几位年轻人愉快交流。尹力说，美好生活、乡村振兴都要靠大家，也是为大家。他叮嘱当地干部要经常下沉一线，倾听群众心声，及时总结“新乡贤”引领乡村振兴的经验，充分发挥党员干部在乡村建设发展和现代治理中的先锋模范作用，吸引更多热爱乡村的“新知青”在这里发挥聪明才智、实现人生价值，把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得更加美丽宜居……

五

林上斗说半山村连续几年举办“春节三天乐”活动，内容包括游园、体育竞赛、文艺表演等，丰富多彩。夫妻上阵，老幼同台，其乐融融。周末“文化赶圩”活动也走过了好几年历史，每周准时在半山礼堂举行。人人参与，无拘无束，乡情加深了，人心更齐了，大家都有一种获得感。这既是文化铸魂工程，也是文旅活动项目，吸引了不少游客，但对外影响力有限。林上斗毫不掩饰地对我说，坐竹筏观鹭鸟游半月岛项目开业，第一天门票有几千张是他托亲朋故友销售出去的，这不是长久之计。言外之意需要擅长营销的人员参与开拓旅游市场，半山村缺少这方面人才。专业的事还得请专业的人去做，这句话林上斗常常挂在嘴边。他不是光说不练的“嘴把式”，而是以头脑指挥行动的“练家子”，用实际行动和人格魅力打动了厦门卓远文旅集团，这家平台型公司已全面接手半山村文旅项目运营。

卓远集团除负责管理文旅项目运营之外，与半山村的合作正在向智力、技术、资金引进等方面拓展，短短一年多时间已初见成效。半山村既保留了传统村落的韵味，又有现代乡村的新生活风采，卓远集团规划设计的夜景亮化工程，从不同角度体现了这一乡村特质。首届灯光节吸引了四面八方的游客，让半山村的知名度再次爆棚。邻村企业家胡昆辉看好半山村的发展前景，向半月岛生态发展合作社租了一块地，投资开发采摘园和游乐项目。在儿童冒险乐园里，胡总手指前方介绍说，这边是爬笼、攀岩、登云梯、空中锁降，被称作“小勇士”的游戏，可以锻炼小朋友的胆量；那边是彩虹滑道、网红摇摇桥、荡秋千，极具诱惑力，爆红网络。卓远集团半山项目总经理许小平说，半山村旅游设施还在逐步完善中，我们当时策划2020年国庆旅游文化节时，半山村干部群众信心不足，担心没有游客。阿斗旅长估计一天最多不会超过两千人，没想到国庆节当天就出现人山人海，一天游客量达四万人。我问许总承接半山文旅项目，是否做过风险评估，他说：“卓远集团多次到半山考察，我们最看好的是林上斗书记的为人品德，他个人品牌效应是无形的资产，半山村与卓远可以相互成就，共同发展。”福州玩转天下俱乐部看到卓远集团的网络推广，主动提出合作，负责福州市场引流拓客。2021年“五一”期间，卓远集团和新知青艺社又成功策划和承办“印象半山”旅游文化节，吸引游客达十一万多人次。自驾游车子在G235线汶潭到埔头路段上，排成一条五六公里的长龙。旅游文化节活动项目多、内容新，不仅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流动客商，组成规模可观的美食一条街、日用百货一条街；还有新游乐项目，如马戏、小丑互动等，备受青睐；常规游项目如亲子游乐园、灯光夜游、坐竹筏观鹭鸟等等，一票难求。旅游文化节涵盖了吃喝玩乐各个方面。肖光耀说，阿斗旅长说话不疾不徐，处事沉稳，很少见到他着急的时候，“五一”当天付款二维码被刷爆，网络一度瘫痪，这回急得他额头冒汗，嗓子冒烟，电话终于联系到可以扭转乾坤的人，电信部门为半山村临时增加网宽，他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半山村文旅活动一场接一场，2021年10月至12月，玩转天下俱乐部与卓远集团合作，策划住民宿吃杀猪宴和篝火晚会项目，每天也吸引游客三四百人。

半山村是一个依山傍水的袖珍型村庄，利用这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卓远集团成功打造了一座水上舞台。文化旅游节期间推出一场《灵秀半山》晚会，连续演出五天，场场爆满。《灵秀半山》由洪纬策划、周青导演。文艺形式多姿多彩，内容丰富，演员130多人。参与文艺表演的有半山汶潭农民乐队，他们经过多年每周一次“文化赶圩”的锤炼，又得到新知青艺社老师的点拨，一点都不怯场；梅仙镇文化艺术团带来闽剧《七仙女逛九都》，为半山村助威；福建华南女子职业学院的群舞《风筝误》、尤溪职业中专学校舞蹈《洛神与小薇》，独具匠心，体现了极高的专业水平；半山新知青艺社的二胡舞蹈《琴舞江湖》，把追求人性自由，向往原生态生活的主题，表现得淋漓尽致，将水上舞台表演推上了高潮，台上台下融为一体，简直嗨翻了天。周青说，歌舞《幸福半山》由半山村舞蹈队表演，这个节目反映了林上斗回村后的乡村变化。阿姨们没有信心，不敢上台表演，这是最难跨过去的一道坎。演出结束后旅长对我说，你把这些妇女从牌桌拉上舞台，就是最大的成功。艺术带给村民精神提升，如今许多老百姓都乐意参与到各种文化艺术活动中来，小孙子也跟着奶奶一起到排练场。林上斗没有忘记，当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把许多文娱活动带到乡村，给农村增添了欢声笑语，他本人就是那时向知青学会了下象棋。今天看到小朋友有机会从小得到艺术熏陶，高兴地对正在为村民排练节目的周青说，二十年后，说不定我们半山村也能出一两个艺术家呢！

半山村这次旅游文化节现场秩序井然，本村五六十名训练有素的志愿者，有能力为各种大型活动提供高效优质的服务，没有给警察增加任何负担。显然，专业人士策划的文旅项目，比前几年本村自行组织的“文化赶圩”、“春节三天乐”更具吸引力，取得了很好的经济效益，去年旅游收入占村财60%左右。文旅项目对半山村的宣传作用，更是无法估量，将持续产生效应。林上斗从部队返乡当选村支书，在第一次全体村民大会上说“发展生态旅游业，把村子的人气带动起来，有了人气何愁干不了大事”，如今变成了现实，干成了大事！林上斗说有一位在财政局工作的干部，以前不愿意说自己是半山人，现在村民都以自己是半山人为荣，这是最值得骄傲的。旅游不仅带来人气，带来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给乡村带来无限的可能。他说半山村今后要以沉浸式康养旅游为发展方向，让更多村民参与旅游业，缩小贫富差距，最终实现共同富裕。我想起那天在新知青艺社后院与洪纬、周青聊天的情景，多么像老外在丽江开茶吧呀。想象不出在那里能挣多少钱财，老外们在传说中的香格里拉，品味东方的古朴与神秘，这相对于西方的纷扰繁杂，无异于获得脱胎换骨的幸福。如今不仅仅老外，多少城里人也需要享受乡村的安静时光，像洪纬、周青一样体验乡村的慢生活，给心灵放个假，在恬适的环境中丰赡生命。沉浸式康养旅游迎合了这种国内外市场需求，我向阿斗书记竖起了大拇指！中国乡村不会是一种模式，一副面孔，半山村不是大家闺秀，但这个袖珍型乡村的确称得上小家碧玉，具有让人看了第一眼还想看第二眼的魅力。来吧，半山村乡亲们一定让你不虚此行。

德不孤，必有邻，林上斗高尚的品格和无私奉献的事迹感动了许多人，越来越多的人想来半山创业。一位来自福州的美国硕士留学生，准备在这里开办家具文化工作室。中建一局发展集团通过卓远平台了解到尤溪县经济社会发展状况，总经济师张劲松率队到实地考察，达成战略合作意向，准备对尤溪一河两岸产业布局进行高起点科学规划和开发建设，把半山打造成乡村振兴的样榜村。

如果说当年坐竹筏观鹭鸟游半月岛旅游项目，让半山人看到了开发旅游的曙光，今天乡亲们已经迎来了满天绚烂的彩霞。全国人民刚刚取得脱贫攻坚战役的全面胜利，也一样有信心打赢乡村振兴这场战役。如果说在半山乡村振兴这场战役中，坐竹筏观鹭鸟游半月岛是一场漂亮的前哨仗，现在，阿斗旅长正率领多兵种作战部队向战场纵深推进，凯歌即将奏响。

六

2019年半山大桥建成通车时，林上斗想起选址时经历过的各种艰辛和波折，不无感慨。当初有人甚至以破坏风水为由加以阻挠，他不懂什么风水，苦口婆心逢人便说“良心就是最大的风水”，大家后来终于想通了。大桥建成通车，半山村发展瓶颈得以破解，他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桥飞架南北，不仅解决了半山村的交通大难题，而且方便了汶潭、通演等周边群众的来往，有利于乡亲们之间沟通交流，加深感情，增进友谊。历史上半山、通演、汶潭三个村子联系紧密，渊源很深。1955年通演村与半山村合并成立通山村，1958年通演、汶潭、半山三村合并成立通汶大队。通演村和汶潭村的群众，看到半山村在短短几年时间发生的神奇蝶变——游客服务中心、生态停车场、公共厕所、幸福院、卫生所大楼、文化礼堂、憨实餐馆、标准化篮球场、农民体育场、小公园、垂钓鱼塘一应俱全，村容村貌发生了本质改变，昔日的“赌博村”、“垃圾村”变成了“花园村”，无不露出钦羡的目光啧啧称奇。2018年半山村被评为全省十个“美丽乡村典型示范村”之一的时候，林上斗已经开动脑筋，谋划如何带动周边村庄共同发展、共同富裕的新课题。2017年5月，按照时任福建省委副书记、省长于伟国来半山村调研的指示，在上级党委的领导和支持下，尤溪县以地域、亲缘、文化为联结，整合村级组织发展资源，探索实践农村区域化同步发展的新路子，在梅仙镇半山村、通演村和汶潭村探索试行“跨村联建”党建模式，成立通汶联村党总支，推动农村区域资源共享、优势互补、同步发展。通汶联村党总支书记林上斗以炽热的情怀温暖了半山村，现在又把他对农民的爱、对乡村的情，从他博大的胸怀中释放出来，温暖更多乡亲的心。联村党总支确定了“议题征集、集中研究、分层执行”的议事决策机制，聘请厦门大学城乡规划设计研究院对通汶联村进行统一规划，明确各村产业发展方向，打破区域界限，推动周边更多乡村共同发展。

汶潭村防洪堤工程建设遇到阻力，工作难以推进。党总支书记林上斗多次进村入户，召集“居民夜谈会”，准确把脉，对症下药。正如他多次说过的，农民自私是制度造成的，他们只要求公平。修筑防洪堤受益的是全体村民，凭什么牺牲个别人的利益，他们提出补偿是天经地义的。但补偿多少，怎么补才合情合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林上斗在汶潭村党员大会上说：“农民的眼光也许看得不够远，但并不愚昧和贪婪，觉悟绝对不低，他们最担忧和抵触的是社会不够公平。我们搞防洪堤工程不能欠农民的债，欠乡亲们的情，要依靠全体村民的力量破解这些难题。”鉴于汶潭村财困难，无法解决防洪堤工程征地问题，他建议汶潭村全体党员捐款，筹集补偿款，一是起到共产党员先锋模范作用，二是作为防洪堤工程的受益者理应做出贡献。林上斗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他知道前几年半山村和汶潭村有不少人参与开矿，大多数人说不上富裕但也不穷，半山村家园共建理事会能募集到两三百万元资金，汶潭村一定也能做到。林上斗反对以粗暴强硬的行政手段开展农村工作，始终坚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工作方式，在他主持下，第二天汶潭村召开了几十年以来的第一次全体村民大会。会上，林上斗带头捐款3000元，汶潭村的党员干部哪还敢落后？群众看到阿斗书记一个外村人都这么热心，本村人不慷慨捐款，脸往哪搁？要求补偿的村民身临其境，深受感染，内心有所触动。是啊，怎能因为个人的一点点利益，影响事关千家万户的民生工程呢，因此，主动做出让步。这一搁置了几个月的问题，在充满温馨的场景中得到圆满解决。

“居民夜谈会”常常围绕“定时听民声，随时察民情，限时解民忧，即时评民意”，广泛收集群众意见，倾听群众呼声，了解群众愿望。不仅密切了干群关系，也切切实实实施了一批为民办实事项目，有的放矢地解决乡亲们急难愁盼问题。如今，“居民夜谈会”议事方式逐步形成一种备受干部群众欢迎的制度，在全市推广。

2021年4月通汶联村党总支升格为党委，林上斗任书记，他是全国为数不多的不要报酬、不拿补贴的党委书记。他对党建工作的重视始终如一，上级党委根据半山村实际工作需要，按村级支部的人员配置规格增加了两个名额，支委中还有一位选调生。林志梁当选为新一届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他多年在外打拼，有一家不大不小的企业，为何也回村工作？新班子诞生时，每位成员都要当场做表态发言，他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一句再朴实不过的话，他说我会凭最大的力量为村里做一点事。我很想当面听一听他的真实想法，很遗憾他去市委党校学习，未能采访到。联村党委副书记、通演村党支部书记陈志有说，半山村发生的变化有目共睹，对通演村干部群众影响很大、触动很大。阿斗书记事事亲力亲为，不拿补贴，在家里办公为群众解决困难，自掏腰包接待来访者，甚至把去外地交流经验的讲课费均分给三个村，我们从内心里敬佩他。我悄悄向他瞥一眼，表情真诚，的确是肺腑之言。林上斗告诉我说，他的中学老师俞今吾是位老地下党员，生活简朴，平反后组织上要给他增加工资待遇，被他婉言谢绝，我现在的生活条件比老师好几十倍，要讲课费干嘛？俞老师一身正气，是我的灯塔！听到这番话，令在场的人十分感动。是啊，一个人生命中始终有一盏灯照亮，这是多么幸运和幸福啊！陈志有说现在通演村全体干部自觉以阿斗书记为榜样，向他学习，工作积极性普遍提高。2017年林上斗到通演村上党课，讲乡村文明建设，讲产业强村，课后与全体党员一起劳动，开启了通演村卫生整治的序幕。我们以前召集党员开会要补贴误工费，现在没有人好意思再开口要工钱了。从前群众动不动就闹事，村里有要事大事都得预先开个党员碰头会统一思想，然后才敢召开村民大会。如今乡风得到很大的改善，干群关系和谐，党员大会和村民大会一起召开，省时省力。通汶联村党委对通演村和汶潭村中长期发展规划正在不断完善，汶潭村着手堡寨文化和红色旅游资源开发，以带动光饼一条街持续繁荣；通演村距县城仅4公里，主要发展城郊型经济，以生产队为单位实行土地流转，种植草莓、火龙果、蔬菜等。他们主动向半山村学习成功的管理经验，提高管理水平，时机一旦成熟也以村为单位推行土地流转，提高综合效益。通演村附近有一座清代道教建筑仙峰亭，由于道路年久失修，影响群众健身和休闲。林上斗听说后主动找有关部门协调，上级拨款20万元整修登山步道，现在每个周末慕名而来的游客络绎不绝。跨村联建成效已经显现，2021年新当选的汶潭村党支部书记陈媛说，我们村有一处清代大型建筑莲花堡，紧挨着闽赣省苏维埃旧址，阿斗书记说这是宝贵的旅游资源，应抓紧时间开发利用。半山村坐竹筏观鹭鸟休闲旅游资源，与汶潭村人文旅游资源相结合，一定能够取得双赢。他的一席话对我和村“两委”都有很大的启发。莲花堡紧邻河畔码头，竹筏靠岸即可入寨，与观鹭鸟旅游线路几乎是无缝连接。目前，莲花堡已完成俢缮工程，我们正在申报码头重建立项，为对接半山村坐竹筏观鹭鸟项目做准备。跨村联建具有优势互补的作用，半山村在推进省级百香果示范项目因土地供应不足，通过联村统筹协调，落实用地200亩，保障了项目落地实施。通演村与半山村林地纠纷这一历史遗留问题，也得到了满意的解决。更为可喜的是，实行“跨村联建”党建新模式以来，三个村的乡亲更加团结了，人心更齐了，形成了积极向上的良好风气。从这一点上说，林上斗何止情暖半山，他身上发出的光芒，不仅温暖了半山村，他对家乡的那份情怀已经跨过山、越过河，温暖了通汶联村群众的心，并辐射到更广大的地区……

七

早春二月，和煦的阳光洒满村庄，此刻，棚子间竹篱护栏漏进大把大把的光线，在地面投下梦幻般的光影。这几年，半山村发生的蝶变也像做梦一样，但真实发生了。竹凉棚外这块菜地，被林上斗侍弄得一派生机，半园菜花明艳，数畦青韭葱绿。置身在如此美丽的家园，品茗聊天，谈论乡村振兴话题，令人惬意。阿斗书记热爱生活，一有空闲就扛起锄头，参加村里的义务劳动。他说人还是得多运动，由于春节后腿脚不够勤快，昨天挖地种菜，居然把腰闪了。看得出他坐姿有点僵直，不好长时间打搅，我向他告别道：“请阿斗书记注意休息，别太劳累了。”

天色尚早，我沿着村街闲逛，一路欣赏半山村的美景。今年春节以来阴雨天为主，这两天刚放晴，三三两两的老人聚拢在农家小院前，晒太阳，拉家常。路遇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我大声问道：“阿婆，半山美不美啊？”她张开豁牙的嘴笑答：“太美了，你看那些老房子都修得这么齐整，敢说不漂亮吗？我们半山是村美景美人更美呀，这都是阿斗旅长带出来的。他要是早回来十年就好喽，让我早享受。”看得出老太太对眼下的生活十分满足，我说：“您身体这么硬朗，能活一百多岁，好好享清福吧！”半山村是个袖珍型传统古村落，短短几年间，所有古民居得到全面修复和利用，比如改造成非遗展示馆、政治生活馆、新知青艺社、民宿……这是留住乡亲、护住乡土、记住乡愁的有效手段，把保护传承和开发利用有机结合起来，又与现代文明要素相融合，赋予新的时代内涵，这样才能宜居宜业，才能推动乡村振兴。

从中央到省市党委，给予林上斗诸多荣誉，那是他在乡村振兴之路上留下的足迹，是党和人民对他奉献精神的褒奖。每一个称号，每一种奖励，都是一枚军功章，在他胸前熠熠生辉。在这些荣誉中，半山村乡亲们觉得有一个最温暖、最贴心，那就是福建省委实施乡村振兴战略领导小组于2020年1月授予林上斗“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好书记的称号，因为说出了老百姓的心里话。阿斗书记思想超前，思路清晰，胆略过人，一心一意为乡村服务，为农民服务。他身上既有农民勤劳善良的本色，又不乏军人敢打敢拼的气度，在不断探索乡村振兴之路上，有许多新思考。比如，乡贤还乡等人才回引安置问题，农村公益事业用地问题，用人和管理机制创新问题……林上斗性格开朗，很少见到他蹙眉的表情，但向我谈到这些工作中遇到的问题时，明显浓眉微皱。他说这是乡村振兴进程中必须破解的大难题，期待各级领导和各部门深入研究，制定出更接地气、更有利于乡村发展的新政策、好政策。林上斗三十四年的军旅生涯，十年的旅长岗位历练，成就了一般人不具备的睿智头脑，他对各种制度设计，以及体制机制的完善，思考深远。古代士大夫有叶落归根的优良传统，如果能制定鼓励退休人员返乡的宽松政策，一定会加快推动乡村振兴的步伐。他们把一生献给国家建设的同时，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和社会资源，与农民相比，在建设乡村方面所起的作用，无疑具有优势。如何将这种优势转化成服务农村的动力，是一个值得探讨的新课题，不妨在个别地方先行先试。

所有的美好与春天一起醒来，采访即将结束时林上斗的一番话犹在耳边，鼓舞人心。他说我们前五年全力整治环境，完善基础设施，这是半山村美丽乡村建设的1.0版。我们坚持走党建引领，产业强村，文化铸魂，机制创新之路，大胆探索集体产权制度改革，推动特色产业升级，可以称作半山村乡村振兴的2.0版。我相信他已经开始擘画通汶联村共同发展的3.0版宏伟蓝图。久雨初晴，村庄精神抖擞，弯弯曲曲的卵石小径，气根飘拂的古榕树，造型别致的小亭子，打扮入时的广告栏，此时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辉，耀眼夺目。我一边走一边看，不知不觉来到位于河畔的望桂民宿，门前绿树掩映，花木扶疏，农耕文明的气韵若隐若现。从一排桂树下走过，我忍不住深吸几口带着花香的清新空气，举头向码头方向眺望，水面波光粼粼，竹筏、游艇静静停泊在岸边，半月岛上空白鹭翔集，飞霞满天……此刻，由远而近传来竹筏艄公林上树自编的尤溪山歌：“半山半水半月岛，你看景色好不好？岛上千年古老树，还有鹭群来筑巢……”

写于2022年3月

《湖南报告文学》2023年第三期刊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