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树倦

月夜树倦

（作）稻点雪

夜悄悄地深了，街道上多了几许黄，我呼进一口寒风，在慢腾腾地送出去。白蒙蒙的，是新愁还是旧愁？

我独自行走在月夜之下，稀碎的灯光闪烁着来往的人影，仿佛一切与我相隔，世界与我无关。心头一颤，我这时才明白寂寞的无奈。生活压抑着我，我的痛苦却已无人倾述，不禁把心里的不顺怪罪在这一颗颗掠过的大树上。不知在哪一天，枯弱的藤蔓环绕着这里的每一棵大树，很不幸，作为一位新客，见到的恰巧是他们的衰老，而我也似乎被这衰败所感染。

大风吹过，包裹着的黑色外套使劲把我向后拖拽，刚刚整理好的头发也在此刻随意飘散。这两旁的大树终究也是爱面子的，为了少掉些树叶，竟然也在这时弯起了腰杆，平日里挺拔的英姿倒也被揭穿。无数的叶片刷刷地飞下来，打在地上，转眼间银杏叶便铺满了整个街道。脚步走在上面，吱吱呀呀断裂的声响仿佛是心脏在不停地撕裂，里面只有冰冰冷冷的血。地面的尘灰来回腾转，扑到我的脸上，我的目光已经不知应该安放在何处。

双手环抱着外套，夹在胸前，希望能够少进一些寒气，脸已经被冻得通红，但我无法走在这里就停下来。前面有一对情侣正依偎在一起，两个人都包裹着围巾，时不时转过头来看着身旁的那个人，一起走在冬日前的秋夜里。我向他们投去厌恶的目光，倒不是单身狗的嫉妒，而是对贪图享受的人的轻蔑。女孩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将左手的手套摘了下来，递给了男孩。男孩愣了愣，微笑着说着什么，我离得有些距离，自然是听不清的。而女孩听完摇了摇头，将手套硬塞给了那个男孩。男孩穿上后，把两人的脸蛋轻贴在一起，低语着亲昵的话语。后来这对情侣继续依偎地走着，消失在茫茫的风里。

中学的时候啊，在防止学生早恋的课上，老师总给我们说，寻找自己的另一半是为了能够促成互相的进步，而不是在这里耗费我们的时光。那当到了本该接受爱情的年纪，人去细细体味或沉溺到这其中的过程是否是罪恶的？

不知道这眼前的所见为虚为实，也许那也是我所希望经历的。爱情给人以舒适的体验，让人以思考更多的东西。那为何我会如此厌恶这种如此令人陶醉的甜蜜，宁愿依稀走在一个人痛苦挣扎的泥潭中，去完全抛弃我所需要的诗歌，爱情，艺术和感性呢。这风华正茂的年纪，在别人笔下，外人眼里，应该是无限精彩的。可没有荣誉的装饰，没有金钱的衬托，一副平平无奇的外表，没有举世震惊的才华，一切都似乎这样的平淡。时代的狂风，席卷着我们最初的思想，本该泛起层层涟漪的海面，却透露着死亡的凄冷。

树也疲倦，在传送着无穷寒意的风里，左右摇曳。人也疲倦，在追名逐利的日子中，飘忽不定。是为了实现阶级的跨越，还是为了人生的超脱，抑或者为了纸醉金迷，到头来都是梦空一场，反倒丢了许多我们最纯正的东西。到了特定的年纪，人能够活着的标准成了取得过什么成就，拿到过多少奖项，或者是拥有其他的物理价值，身后的故事被埋藏，外在的表象却如此重要。就连刚刚走出来的图书馆里，也没几人动过那些精彩绝伦的诗词散文，那他们在对着什么样的书琢磨什么样的道理呢？

眼前的银杏路，黄叶成了它唯一的衣裳，心中的情绪慢慢涌上了头来，朦胧的热感充斥着我的心脏，那是突然腾出太多空间后的必然，因此倒不觉得什么寒不可耐了。我想从手机翻出一些照片，只可惜以前本该美好的日子里并没有能让我精心为生活留下，更多的精力，我把它留给了追逐名利的路上。人多害怕，在这个社会上，成了别人的垫脚石，害怕一经攀比就成了那个被嘲讽到自卑的对象。但现在想想，我又有多少时光留给自己内心对生活的接触与交流上呢？

为了不被需要人疯狂拼命的年代所抛弃，人究竟要去亏欠自己和生活多少美好的东西。这个时代，究竟哪里有容得下人歇脚去体验浪漫的地方？

树也疲倦了，人也疲倦了，这才明白天凉应道好个秋。在冬天的前奏，请让疲倦的我消逝在着这秋天里，这月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