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深山将军祠

雪落深山将军祠 （散文）

文|杨志河

一

初冬时节，岁月沉香。一个雪花纷飞、寒气逼人的日子，我们在李茏的带领下，十多人浩浩荡荡，驱车来到大山深处的辛家庄。作为辛氏后辈辛小兵朋友，应邀参加辛武贤将军祠堂落成典礼活动，感到十分荣幸。

车从城区出发，经太京镇到牡丹镇进山。山间小路，蜿蜒如丝带，串起片片村落，雪中庄户人家星星点点，如珍珠散落山间，远眺很是激动，就想下车近观，可雪天山路难行，只能作罢，无法满足好奇心。

说笑中来到村上，山里寒风刮过，冷雪飘着，冻得人浑身生疼。乡亲们热情招呼着，走进房间烤火，新建的房寒气逼人，很难久停，来到山门外，和乡亲们点燃柴火取暖。感到前热后冷，我们不停地在地上跺脚，以缓解冷风吹动。乡亲们似乎不怕冷，很热闹，说笑着、打闹着，有的穿着单薄衣，敞着怀，说习惯了，不怕冻。看来城里人忍耐力就是差，真是无法比。

雪天的山间，天地蒙蒙，一片萧瑟之景。远方山峰凸起，烟茏雾锁，近处散落在山间的农家院落，雪中迷蒙着，和大山融为一体。偶有狗吠声传出，有孩童的嬉闹声飘来，还有眼前跳动的麻雀、缓慢移动的牛羊群，山乡大地似在这银色世界中静默着。这是雪中最美的乡间景色，沉默中等待最热闹的一场盛典。

有史书记载，牡丹镇辛家庄，西汉时属陇右秦州西南部，西汉宣帝年间是辛武贤的封地。辛家沟地处秦岭西部山区，属高寒山区。这里地势狭长，南北高山险峻，森林茂盛，东靠一山，名曰尖山。向西出了谷口有一平川，中间小河潺潺，宛延数十里，小河两岸水草丰盛，农田连片，阡陌纵横。作为将军的封地，可谓天府之土。

二

辛武贤，何许人也？西汉著名将军。据《资治通鉴》记载：“西汉臣，陇西郡狄道(今甘肃临洮县)人。宣帝时(前73—前49)为酒泉太守,以勇武显闻。帝嘉纳其册,拜为破羌将军。以赵充国奏罢归酒泉，后复为破羌将军,征乌孙,至敦煌,后不复出。病卒。”虽简略，但略而其详，可知将军一生。

距今两千多年前的汉羌战争，是指东汉与河西走廊西部的西羌部落，断断续续进行的百余年的战争。由于西羌的内迁，和河西走廊、陇西当地的汉朝人时常发生冲突。加之，西北的地方官多数都残酷苛暴，导致西羌反叛此起彼伏。汉宣帝时代赵充国就对屡次犯边的先零羌进行就地打击。

汉宣帝任命辛武贤为破羌将军，赐予加盖印玺的书信表扬他，并采纳他的计策。战争开始后，辛武贤与许延寿、赵充国率军合讨罕羌、秆羌，他们分兵南出，越过祁连山，在理水合击罕羌，辛武贤和赵印各斩杀、收降羌人二千多名，取得战争胜利。在又一次作战中，辛武贤再次受任破羌将军，率领一万五千名士兵到敦煌。他打通沟渠，传送粮食，建成临时性粮仓，确保汉军作战后勤补给所需。由于连年作战，辛武贤积劳成疾，到敦煌后便患病，于是奉沼返回，末到长安病逝于途中。当时，辛武贤对羌人的进剿，起到巩固汉朝统治的作用。

他们父子两代都是朝廷拜为将军，可谓将门出一家。《汉书·卷六十九·赵充国辛庆忌传第三十九》中记载，他的儿子辛庆忌的事迹。辛庆忌为破羌将军辛武贤之子，屯田西域。为张掖、酒泉太守，颇有威信。详载赵充国事羌之计与屯田之策，班固有感于赵充国与辛庆忌都是陇西人，当时“天水、陇西、安定、北地(四郡)处势迫近羌胡，民俗修习战备，高上(尚)勇力鞍马骑射"之故，归结"风声气俗"使然。这是实事求是的论断。

通过读史得知，辛家父子两代，都是追随陇上悍将赵充国与羌人作战的著名将领，战功显赫，被当朝者拜为破羌将军。实时造英雄，他们都是治军和守疆的能臣，有着强大的人格魔力，忠肝义胆，让人崇拜。

三

辛将军遗脉，光耀千秋，祖脉不断，香火长盛，可谓宗族兴旺，家风绵长。李茏有诗为颂：“风雨春秋时序迁，先辈未必尽如烟。落地生根树青翠，开枝散叶子孙延。传家孝悌族更旺，新赋汉风秦岭篇。累世立业文与武 百代存心孝和忠。”

辛氏家族这棵大树，根深中茂，四散开来，绵延至今。后辈们才俊辈出，事业有成，光耀祖宗。为缅怀祖先之英灵，传承先辈之遗风，在族中长者号召下，集资新建祠堂，历时一年，终于落成。资金来源视各家财力而定，经济条件好的四户出资万元，其余人家捐款2000到4000不等，张榜公示，供来人知悉。

祠堂规模不大，传统庭院式建筑，有高大的雕花门楼，有宽阔的场院，绿树掩荫，红灯高挂，在山乡中显得格外耀眼。祠堂正房供奉乡间神仙画像，西间供奉先祖灵牌。整个祠堂依山而建，坐南朝北，门前有溪水长流，有青山环绕，四季乡间风情，满目田园风光，可谓一处绝好风水宝地。

为筹备庆典，乡贤们商定邀请散落在天南地北的辛氏后辈、四邻八的乡亲、当地的文化名人参加，共同见证这具有家族史诗般的活动。我们参与其中，和乡亲们一样，献上祭品，表达心愿：愿神勇贤明的祖先保佑辛氏家族的子孙后代，愿辛氏家族繁荣昌盛、欣欣向荣。同时，祈愿家族后人在今后的生活中，能够继承和传承家族的文化和精神，为家族的发展和繁荣做出贡献。

落成活动庆典十分隆重，而且非常热闹。全村乡亲们都出动了，人头攒动，欢聚雷动，犹如喜庆的节日气氛。从四面八方远道而来的辛氏后人，共同分享这份喜悦和荣耀。同时，众乡亲为此次庆典付出了辛勤的努力，积极筹备组织、布置场地、车来车往，门前接待客人的，准备饭菜的早早忙碌着。

到了中午时分，山村沸腾了，接神队伍排的很长，前面高举神仙画像、先祖牌位，后面敲锣打鼓声，奏乐吹响声，扭秧歌、耍社火的女人们，打扮的格外亮眼。队伍沿村而行，鞭炮声不时炸响，山歌悠悠回荡，全村人脸上洋溢着笑容。队伍来到祠堂，众人列队，神情庄严，恭谨挂好神像、安放好牌位，燃香、鸣炮、跪地、叩头，完成仪式。

庆典活动丰富多彩：辛小兵先生介绍辛姓家庙文化；诸位书法家书写家庙楹联；诵读传统文化、孝道文化；参加活动的作家现场采访；与书法家共同拟定扁额书法内容；赞美乡贤和族人盛举；致敬辛小兵心系桑梓的盛德；挖掘和学习家族文化，弘扬传统孝贤文化。最后大家合影留念，品尝乡村美食。

参加这样地道的乡间民俗活动，让我们大开眼界。

四

建宗祠，祭拜先祖，是传统中华文化的重要载体。它是家族成员祭祀的场所，是凝聚家族情感、传承家族文化的重要标志。当然，走进祠堂，都有一种莫名的悲怆气氛，有一种阴郁与苍茫，它从历史中进来，将要走进历史，祠堂总是与这种气氛相伴。茫茫人生，生前无论多么的辉煌，死后他的灵魂都要归入其中，魂灵在晓钟夕照中沉默，在袅袅香火中时时呼唤，默默守候着乡村岁月变迁。

虽然有人不相信神灵，但人死后一定有灵魂。那是先辈们做人智慧的延续，精神的长存。辛将军是战功卓著的硬汉，功垂千秋，他的血肉之躯来自故土，又将回归泥土。他用精神构成的生命丰碑，这座用高尚、顽强、纯粹、善良、坚强堆砌的丰碑，将越来越高大，成为家乡新农村建设的一景，供游人瞻仰参观，永远耸立在家乡人的记忆之中。

祠堂落成庆典活动，这是辛氏家族宗祠历史上的一个重要节点，也是辛氏家族发展壮大的重要契机，更是后人对祖先的敬意和感恩之心的表达。来自西汉的将军告诉我们，汉文化对孝道的尊重，视若生命，文景灿烂文治，武帝赫赫战功，都有孝道佳话传说。延续中华千年的传统祠堂文化，包含为祈求祖先保佑家族后代，使家族繁荣昌盛，同时也有传承和弘扬。作为一个族群，拥有共同的祖先，分享同样的荣光，大家相亲相爱，团结一心、共同努力，让家族更加繁荣昌盛，让优秀家族文化，流传久远，让更多的人了解和认同家族的精神和价值观。

走出山村，夜幕降临。雪还在下，看着雪落将军祠，满是洁白、纯净、素雅，雪把山乡大地完全覆盖了，看着就让人感动。我忽然想到，是否上天有灵，这是将军的神灵降临大地，前来泽佑乡亲？这纷飞的大雪，似乎回到了西汉：大漠孤烟，羌笛声声，美酒兵戈，炉火照山河，大汉君臣谋略破羌计划，剑指西域如探囊，信任十足。这种豪壮深情，让我在读将军记略时，即心驰神往，将军的豪迈之气，磊磊作响，控纵八荒，在这深藏的大山中回响。

雪落在那个战乱的年代，那个晚上的中国似乎睡着了，所有的外敌势力，在雪耻后才知道，大汉的一统江山，在那个无际的雪夜，就已经完成了。将军西来，寂寂山野云月冷；豪气长存，漠漠陇上寒梅新。此句，是我初到辛家庄，将军家乡的第一感受。为了表情达意，怀念汉臣名将而作，将军是家乡人眼里的至尊荣光，也是他们无限敬仰和称颂的先祖。

我们一行在雪夜中，驱车山路，谈论古时名将，今时现状，指点江山、吞吐六合，怀揣酒香，高兴而归。

说明：此文是2023年新年前，应邀参加辛小兵朋友的家族祠堂落成典礼，回来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