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跳下去清静
待歼八晃晃悠悠平衡下来,岳震虎这才意识到耳机不时声传来急促的呼叫:“801,听到请回话,801,听到请回话……”
“801报告,801报告,我垂直尾翼,右翼受损,下降滑行,我垂直尾翼,右翼受损,下降滑行。”
“保持平衡,尽可能往北调整航向,保持平衡,尽可能往北调整航向。”
谢天谢地,还能保持天地间通讯。
“801明白,801明白。”
指挥塔内,李师长命令指挥员:“根据801具体方位,飞行高度和滑降速度,测算它最远能滑行多少里程。”
“是。”
李师长又向另外两架战机发出指令:“802注意,802注意, 命你机护航801,护航801;803注意,803注意,你机继续拦截敌机,拦截敌机。”
“802明白,802明白。”“803明白,803明白。”
在歼八和敌机相撞的第一时间,我两架战机就火速升空增援。
很快,指挥员前来报告:“师长,801距机场78公里,最大滑行里程40公里左右。”
“知道。”李师长把传话器丢给指挥员,说道:“向敌机再发护航讯号。”
“不。”一直抽烟沉思的聂参谋长手一抬,问李师长:“你估计敌机伤到什么程度?”
“据801报告歼八尾翼,右翼受损,可判明我机和敌机有过两次擦碰,敌机可能伤得不轻,具体情况,要等803报告。”
“好。”聂参谋长说道:“狗日的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他们若想活着回去,就让他们自投罗网,到时再记它一个入侵我领地的帐。”
李师长会意的点点头,他知道,现在什么都无需说了,只要在空中拦截受伤敌机。
“801目前什么情况?”
“如不出意外,歼八可滑行四十公里左右。”李师长瞄了瞄雷达显示屏,说道:“飞机受损严重,受平衡限制,已不能急剧调转机头,仍在朝东南更远的海空滑行。”
“南辕北辙。”聂参谋长命令指挥员:“命其跳伞。”
“801注意,视情况请求跳伞,801注意,视情况请求跳伞。”
“801报告,飞机还能滑行,飞机还能滑行。”
显然,岳震虎并没有弃机跳伞的念头。
“801注意,801注意,把握最佳跳伞时机,把握最佳跳伞时机。”指挥员刚提醒完岳震虎,又听803报告:“803报告,803报告,敌机掉转机头,朝我机场方向飞去,朝我机场方向飞去。”
“好。”听到803报告,李师长对指挥员说道:“通知地勤人员作好战斗准备。”李师长转身又对聂参谋长说道:“801飞行高度已降至1500米以下了,他仍没请求跳伞,看来,他是要坚持把飞机开回来?”
“可能吗?!”
李师狐疑的望了一眼聂参谋长,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总能创造奇迹,总以不放弃教育手下官兵的前陆战旅长是在自言,还是真的在问自己。
“不太可能。” 李师长摇头回答,又似让聂参谋长抱点希望。
“不太可能? 距机场七八十公里,最大滑行里程仅有四十公里,还是越滑越远,我这外行都知道永远不可能。”聂参谋长责问身旁的指挥员道:“还什么视情况请求跳伞?你们对一个特种兵下达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命令,只会让他选择付出生命。”
“参谋长,弃机跳伞需要飞行员自己请求报告。”李师长为难道:“这是写进飞行条例的规定。”
这时,又传来岳震虎的报告:
“801请求指示,我需要怎么做?我需要怎么做?”
“他妈的三多子,跟你一样,都是军人荣誉在作怪。”聂参谋指着李师长急得骂起娘来,他夺过指挥员手中传话器,命令道:“听着,老子要你去喂鲨鱼。”聂参谋长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下令道:“岳震虎,我以舰队参谋长的身份命令你,立即弃机跳伞,立即弃机跳伞,完了!”
聂参谋长说完把传话器丢给李师长。
李师长又将传话器交给指挥员,命令道:“通知各搜救单位,立即赶往事发海域待命。”
歼八滑行高度已降至1100米,岳震虎仍试图控制战斗机,哪怕这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他也不愿看着一架还能滑行的战机载在自己手中,在他看来,军人贪生怕死是可耻的。
“参谋长。”李师长指着雷达显示屏,对聂参谋长说道:“歼八仍在平稳滑行,801可能还在操控飞机。现在情况是,飞机越往下降,会因自身速度减慢,又受空气阻力影响渐失平衡,801弹射逃生的危险系数也会随之增大。”
“什么时候了,还在过他娘的瘾。”
聂参谋长骂过一句,再次夺过指挥员手里的传话器:“岳震虎,给老子听着,再不弃机跳伞,死了,老子也要扒你三层皮。”
再次听到聂参谋长的咆哮,岳震虎慌了神,老家伙一定是疯了, 难道我做鬼还能怕你不成。
跳吧,跳下去清静。
岳震虎察看了一下周边环境,眼下一片汪洋,他检查完随身装备和安全带后,给指挥塔报告自己准备弃机跳伞了。一切准备妥当,岳震虎拉下座椅靠背上的头部护罩,微微闭上眼睛,在脑海里预演着弹射跳伞的情境。
保持姿势,保持姿势……
随着意念,岳震虎握紧座椅右侧的弹射手拉柄,果断一拉。顿时,机舱内火光冲天,他只感觉座椅下热气腾腾,身上的保险带不断收紧。在他身体往上冲的瞬间,紧接着一声爆响,机舱盖自动炸开。这简直是在战机座舱里玩火箭发射,座椅下巨大推力,头顶上的压力,弹出机舱后的迎风阻力一齐朝他挤压,这感觉比长时间窒息还要难受百倍。
短暂几秒意识模糊,岳震虎很快清醒过来。
弹射成功,朝上射出的岳震虎整个身体连同座椅开始前倾坠落,在倾角接近四五十度时,随着主伞自动打开,岳震虎稳稳端坐在空中看海鸥。离海面还有一定高度,他必须借机了解一下自己身处的环境,然后手动完成其他降落程序。
瞎扯!哪还能看到什么海鸥,眼下连条渔船,连块礁石都见不着。只听,海风在耳边呼啸。
远离祖国陆地,眼前一片迷茫。
岳震虎抬手看看时间,已过五点。这时,他才发现左手不知何时划了一道伤口,还在往下滴血。他迅速摸出腰间伞刀,在袖口剔开两个口子,顺着口子撕下一块衣布。岳震虎咬着伞刀,单手将伤口包扎好。有效止住伤口流血,为的是不至引来嗅觉灵敏的鲨鱼。
很好,除了手背受了点外伤,手脚活动自如,没有发现骨折。
降至离海面几百米左右,岳震虎按下附座椅上的一个按钮,主伞挂着主座椅飘离出去,失去拉力的附座椅连带岳震虎在空中自由翻转坠落。此时,他感觉天旋地转,眼前更替出现天空、海面,海面、天空,且这个过程一直在持续。
糟糕,附伞没有打开。
岳震虎很快就意识到降落装置出了问题,他必须镇定下来,找准座椅上的手动按钮开启附伞。因连续翻转,他已失去了方向感。岳震虎闭上眼睛,稍稍定神,很快,两手分别搭在了左右腿上,并顺着大腿摸到臀部两侧,沿座椅边缘摸排,最终摸到附座椅右侧的手动开关。
一切顺利,附伞打开。
此时,岳震虎已降至离海面十来米高,他按下最后一个按钮,救生包从附座椅底部滑落到海里。紧接着,他身上的保险带自动解开,附座椅又随附伞飘离。岳震虎落到海里,赶紧朝几米外的救生包游去。他迅速拉开救生包锁扣,取出折叠好的救生船,拧开高压充气阀,仅几十秒,救生船便漂浮在他身边。岳震虎侧身翻爬上船,顾不得疲劳,找到船上的救生盒,取出驱鲨剂沿充气船四周撒下,最后从腰间摸出手枪紧握手中,警惕来自大自然的敌人。
风平浪静,没有想象得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