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家就象一盏明灯
清晨的海滨公园,海风带着秋意,凉丝丝的。岳震虎走到李佑安常来坐的地方,靠在护栏边,眺望着眼前的海景。
海水一浪接一浪,轻轻拍打着岸堤,深蓝的海面热烈的跳跃着,在晨曦的照映下,添了一份色彩,多了些许情调。大小船儿或随波荡漾,或渐行渐远,或徐徐驶来。偶尔听见几声汽笛,忽近忽远,雄浑且悠长。海面不远处,有个海岛,上面住了一户人家,男人在自家渔船上忙碌着,女人在给两个孩子整理衣装。男人驾着渔船载着两个孩子朝岸这边驶来,女人仍站在岛上目送家人,直到男人的渔船靠了岸,男人领着孩子朝岛上的女人挥了挥手,女人才转身去忙别的事了。
可以想象,李佑安每次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致了。夕阳西下,火烧的晚霞晖映着小岛。女人站在岛上,翘首期盼着男人和孩子平安回家。男人在集市上卖完鱼,接上两个上学的孩子,又驾着渔船朝岛上的家驶去。炊烟散尽,暮色降临,星星挂满天空,岛上人家点亮了灯,温馨又和谐。
家就象一盏明灯,令漂泊在外的人神往。岳震虎的思绪随自由翱翔的海鸥飞向了远方的家乡。
…………
公园晨练的人们渐渐散去,游客多了起来。岳震虎转过身,想去坐身后的长椅,却见已有一人坐在那里。
李佑安,近在咫尺,毫无防备的岳震虎心里“咯噔”一跳,似有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之感。两人眼神刹那对视,没有话语,两人却发出这样的心声:
是他!李佑安,可耻的卖国贼。
谁?眼神为何如此严厉?
岳震虎很快意识到自己直刺李佑安的眼力太过锐利,他有意将眼神游离,摸出眼镜架在鼻梁上,稍稍屏蔽了点锋芒,并打算离开。李佑安似乎看出岳震虎是想找个位置坐下,就往一边挪了挪,刚好誊出一个空位,他很绅士的用手朝岳震虎示意了一下。
岳震虎一屁股落座下来,心里有些忐忑。
上次在天子楼跟踪李佑安,楼上楼下穿梭过几回,他担心李佑安会认出自己。当然,在同一城市里,不相识的人偶然一两次碰面不足为怪,只是日后他还要跟踪李估安,哪天再撞上,未免不会引起他的警觉。
“这位朋友很面熟啊?”李佑安盯着岳震虎问。
“呵呵,都这么说。”岳震虎刻意改变着面部表情,说道:“他们都说我象牺牲的空军飞行员岳震虎。”
“是很像。”李佑安纠正道:“岳震虎不是空军飞行员,他是海军陆战队员。”
“管他海陆空,反正是英雄。”
“是啊,英雄,英雄。”
李佑安连叹两遍“英雄”二字,然后就默不作声,若有所思。也许他觉得自己所作所为与岳震虎的壮举反差巨大,感到愧疚和不安。
“先生很象我中学的一个老师。”岳震虎借说话之际,也朝李佑安瞄了瞄。这绝不是一副卖国贼的嘴脸,相反,如果自己是导演,绝对会让他来演抓特务的公安。
“呵呵,那你一定很恨你这个老师吧?”
岳震虎一时不知李佑安这么问的意思,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刚才,你一见到我,恨不得上来就把我狠揍一顿。”
多么可怕的一个人啊!仅凭一个眼神,就能洞察自己的心思。没错,何止是揍一顿,做梦都想把他给毙了。
“哈哈,没那么严重。”
…………
两人坐了很久,所聊之事无关痛痒,相互也很坦诚。李佑安告诉他,老婆儿子都不在海宁,每当他想他们的时候,就会来此坐坐。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一步了。”
“好。”
李佑安一走,岳震虎刚舒缓一下有些紧张的情绪,又听身后“扑通”一声响,他回转头一看,只见李佑安跌倒在公园的阶石上。本以为,李佑安会立刻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尘土就走。不想,他在原地挣扎一番,就是不见他站立起来。
李佑安手脚健全,身体也算壮实,怎么想爬起来都这么费力?这家伙演得是哪出?岳震虎犹豫之时,还是跑上前去,将李佑安掺扶起来。李佑安向他道了声谢,就走了。望着李佑安走远的背影,岳震虎有些后悔了,就在自己刚才弯腰去拉李佑安时,他好象又偷瞄了自己几眼,把他扶起后,松手时,明显感觉他是紧抓自己的手缓慢滑离的。
难道李佑安有意设套,想通过肢体接触,来获取自己的信息?
岳震虎张开自己的右手掌,看看,手掌平时练习拆装手枪,固定部位已生出厚厚的老茧,这就如同喜欢搓麻将的人,习惯动作做久了,指尖上会留下老茧是一样的。
“不许动!”
突然,岳震虎感觉腰间被硬物顶住,心里又“咯噔”一跳,她妈的,今天心惊肉跳的事哪来这么多!
“滚!”
岳震虎吼叫一声,他听出是赵太平,气不打哪来,反手将腰间硬物一抓,瞧一瞧,居然是一戴暗红色的烂甘蔗。
“去你妈的。”
烂甘蔗象枚手榴弹似的从岳震虎手中飞了出去,在空中连续翻着跟头栽进海里。
“呵呵。”赵太平乐了,笑道:“你生气的时候才可爱。”
“滚!”
岳震虎又大吼一声,这家伙无聊至极,开玩笑不分场合,迟早会让他坏事。
“呵,来劲了。我看李佑安那呆子开车走远了,才回头来找你。这么快就接上火了?”
岳震虎没有搭理赵太平,朝路的另一边走去。
“车在这边。”赵太平叫道“你不会是让那呆子吓傻了吧,方向都搞不清。”
岳震虎突然一转身,直冲上去,飞起一脚朝赵太平踢去,边踢又边吼:“滚!”
赵太平躲闪不及,被踢个正着,紧接一个踉跄,险些扑倒。
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跑吧。
赵太平一口气跑到公园坡地上,占领制高点后才敢停了下来,然后就一直盯着虎视眈眈的岳震虎。赵太平象一头被狮子追累了的公牛,直喘着大气。
岳震虎上完厕所,朝公园外走去。
(7)良苦用心
赵太平抄近路跑到车边,见岳震虎走过来,连忙打开副驾门。岳震虎看都没看他一眼,自己拉开车后门上了车。赵太平讨了个没趣,只好关门去开车。
汽车沿滨海路一直往前开。岳震虎半躺在车后座小睡,也不说一句话。“滚”了三次的赵太平当然不敢再去招惹他,甚至开车都异常小心,他生怕一个转弯一脚刹车激怒了身后这个疯子。这疯子若生气跳起来,即便不把车弄翻,也要给你开个天窗来。
岳震虎美美小睡了一觉,醒后,他也懒得睁开眼睛,只听初秋的海风在耳边“扑扑”直响,他问道:“到哪了?”
赵太平半晌不接话,只顾开车。
“哑巴了?”岳震虎说完,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他睁开眼睛朝车窗两边看了看,路上几乎不见有车往来,两边全是田野和点缀其间的村庄,车已开到市郊了。岳震虎抬头朝车前看了看,眼前不到一百米处,立着一块“前方施工,车辆禁行”的警告牌。
车仍在断头路上行驶,丝毫没减速。
“瞎了吗!”岳震虎提醒一声,说道:“不过,不要紧,听我给你倒计时。”岳震虎微闭眼睛,感觉车速不仅没减,还在加快。他说是倒计时,其实就是快速报着数字:“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岳震虎突然睁大眼睛,骂道:“你这聋子,要撞上去了。”
没等岳震虎话音完全落下,赵太平猛一甩方向,伴随长长一声“吱——”的急刹车。瞬间,天旋地转,车头急速弯转,车尾似乎是擦过施工警告牌,车身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整个飘移过程毫无拖泥带水,汽车掉转头稳稳的停靠在路基上。
突如其来的离心力,岳震虎人虽未被甩出去,心却跳了出来。
赵太平下了车,“嘭”的将车门一甩,转而拉开车后门,冲岳震虎叫道:“下来。”
“呵,表演很漂亮,你就来劲了?”
“下来!”赵太平一脸胀得通红,边叫边去拉扯岳震虎。
“去,去,去,我睡觉。”岳震虎猛力甩开赵太平的手,把车门一关,反锁上。
赵太平“咚咚咚”连拍三下车顶篷,叫道:“有本事,你就下来。”
“想打架吗?”
“对,今天,我们必须打一架。”
“省了吧,你打不过我。”
“你这自以为是的家伙,除了疑神疑鬼,还会干什么!”赵太平又敲打着车窗玻璃,叫道:“一个李佑安,吓得你魂不附体,你有什么能力做我们组长?”
“不服,你可以给北京打报告,把我撤了。”
“不用那么复杂。”赵太平叫道:“我们就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
“你就不要自讨苦吃了,如果觉得我欠你一脚,你可以踹我两脚,绝不还手。”
“好,那你下来。”
赵太平把岳震虎骗下了车,上去就是一脚,说道:“现在扯平了,动手吧。”
岳震虎不轻不重挨了这一脚,他就没再搭理赵太平,而是跳进路边的田地里,拉腰伸腿活动着筋骨。
“动手啊!”赵太平叫了起来:“你这懦夫,貌似无畏英雄,实则脆弱无比,一个犯下滔天大罪的李佑安,尚能从容不迫。而你呢?整天一根神经绷得紧紧的,这样下去,你迟早要进疯人院。”
岳震虎依然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赵太平见岳震虎不还手,也不作声,他也冲进田地里,又飞出一脚朝他踢去,并激将道:“怕了吗!怕打不过我,没人听你的是吗?”赵太平挑衅道:“孬种,来啊!来啊!”
“够了。”岳震虎瞪了赵太平一眼,以示警告。
“没够。”赵太平在岳震虎面前晃来晃去,指着他骂道:“为了你那些无尚光荣的荣誉和使命,你处处如履薄冰,把自己压抑折腾得象只乌龟。哼!什么国家英雄,十足一台机器。”
岳震虎彻底给激怒了,他抡起拳头就朝赵太平砸去。本以为赵太平会躲闪,或用手来抵挡一下,不想他一动不动,硬生生的挨了他这一记重拳。
顷刻,赵太平只感觉眼冒金星,一股腥热的血流从他鼻子里淌下来。他连连眨巴几下眼睛,用手抹了抹鼻子上的血还想骂人。岳震虎又撩起一脚,正要朝赵太平踢去,却见他还是不躺不闪,这一脚便悬在了半空中,他叫道:“不是要打架吗?还手啊!”
“呵呵。”赵太平苦苦一笑,仰面止着鼻血说道:“你出拳这么重,我若还手,岂不招打。”
“你他妈的,不就是欠揍吗?”岳震虎边骂边把脚收回来。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不冲我发泄,还能冲谁去?”赵太平缓缓说道:“我担心你那把枪,到头来,你不拿去杀李佑安,也会用来杀自己。”
听完这话,岳震虎这才明白赵太平使的这出苦肉计。他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摇曳起来,叫道:“这就是你的良苦用心?”
愤怒和内疚同时压向岳震虎心头,无处宣泄的他又抡起一拳,朝赵太平肩上重重砸去,之后,他一屁股跌坐在田埂上。
赵太平没有说话,帽子已掉落在地,露出几尽落光头发的头顶,青肿的鼻子下还残留着凝固的血块。
这就是并肩战斗的兄弟。
岳震虎仰天长啸一声,已是泪流满面。
无须过多描述这样一个男人的眼泪,他不愿意。
(8)图个凉快
赵太平送岳震虎回校后,自己去医院开了点药,再去远洋接周世坤。
周世坤一上车,看到没戴帽子,贴了块膏药的赵太平一脸狼狈相,就“呵呵呵”的笑个不停。
“好笑吗?”
“呵呵。”周世坤越看越好笑,问道:“赵哥,谁把你打成这样了?”
“疯子。”赵太平骂道。
“疯子?哪个疯子?”
“那个得了抑郁症的疯子。”赵太平照着车内后视镜说道:“这疯子暴力倾向是越来越严重了,我给他治病。”
“星哥会打你?不信,真不信。”周世坤半信半疑的笑道:“呵呵,做坏事了,肯定是做坏事了。呵呵,呵呵呵,肯定是让人家老公给揍了。”
“不信,你去招惹他试试。”赵太平说道:“你以为他进了学校,就真的是老师,就会斯斯文文?兄弟,别忘了,他是陆战营长出身。这回是当兵的进了孔子庙,不是用武之地。没准三天,这家伙就要用飞毛腿给学生上课了,我真替他着急。”
“唉!应该安排你去学校更合适。”周世坤故意反叹一句。
“我?呵呵,不行,不行,真的不行。”赵太平抓着中间光溜溜,两侧须搭搭的脑袋,谦虚得直摇头:“就我这形象,别说叶梅,恐怕乔校长见了都要晕倒。”
“哈哈,别说是她们,昨晚我都给你吓一跳。”
“又怎么了?”
“你昨晚,是不是没穿内裤睡的觉?”
“天那么热,电又停了,图个凉快,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还……还……”
周世坤终究是没结过婚的人,他羞于说出昨晚赵太平光着身子一柱擎天,左抓右抱的事。
赵太平心知肚明,说道:“你啊!真是小孩没见过大人的东西”
农网改造还在改,公安仍三番五次的来王庄村抓人。村里一连好几天都没通电,秋老虎还在作最后的疯狂,白天依旧闷热。村中游戏厅,麻将馆,台球室门前的发电机“突突突”的日夜转个不停,大人小孩在里面废寝忘食,自得其乐。
每晚,赵太平总要弄点粗俗的笑话来消遣消遣,周世坤也时不时情啊爱的用歌声陶冶一下赵太平的情操。为图个凉快,赵太平仍喜欢光着身子睡觉,兴致来了,还会在周世坤面前晃一晃,抖一抖。慢慢的,周世坤也就见怪不怪了,脸也不红了,有时还会壮大胆子触碰一下赵太平身上那条他自己也有的玩意。赵太平那玩意,一晃一抖,再经周世坤这么一碰,就不由自主的象大炮一样架了起来。每次,周世坤心里总会怦然直跳,这感觉只在和女朋友接吻时才有过,他不敢再去触碰赵太平那门一触即发的大炮了,赵太平则感觉象在伤害一个清纯的大姑娘,顿生怜爱,他会在周世坤白净的脸上轻轻撅上一把,笑笑转身去卫生间,打开水闸,挺着大炮,又搓又擦的冲起了痛快澡。
(9)教工宿舍楼
一段时间侦察发现,陈鑫鹏长期包租在天子楼,平日除了吃喝玩乐,好象就无所事事了。经常见到宋天雷在天子楼神气活现的迎来送往,那神情,那架式,全然不是受雇于叶盛天的样子。李佑安除按时上下班外,就是常去海滨公园坐上很久。而同时拥有天子楼和远洋股份的叶盛天始终浮不出水面,听不到多少有关他的传闻,甚至从不见他与宋天雷,李佑安两人有过往来。
调查组下一步的工作是,继续跟踪侦察李佑安,查清陈鑫鹏这人的身份。由赵太平想办法撬开司机小张的嘴巴,了解王根宝车祸的具体情况。另外,岳震虎要尽快接触乔文慧和叶梅,拿到王根宝的日记,掌握叶盛天的信息,从中找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一份小结报告秘密传往了北京。
海宁一中开学在即,学生公寓陆续有学生入住,学校周边商贩也活跃起来,校内校外一天比一天热闹。新聘教师培训工作结束后,岳震虎仍喜欢跟在樊主任后面帮点忙,通过平时闲谈,得知他和乔文慧一家的关系很好。
开学前一天,岳震虎和樊主任在操场上插挂彩旗,副校长钟建业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樊主任。”钟建业老远叫道:“樊主任。”
听到钟建业喊他,正爬在梯子上的樊主任赶紧回应:“校长,什么事?”
钟建业朝樊主任招着手:“快,下来,下来。”
樊主任从梯子上退到一半,便迫不及待的从半空中直接跳了下来,落地时,崴了一下脚,表情有些痛苦,但他还是强打笑脸问道:“校长,有事吗?”
“你这小樊,做事总是风风火火的。”钟建业不知是夸是贬的说了樊主任一句,说道:“下午,你带点水果去看看乔校长,顺便问问她,明天的开学典礼,她来不来。”
“好。”樊主任应答一声,吩咐岳震虎上去插挂彩旗。
樊主任当然明白钟建业“顺便”两字的意思了,这个做梦都想做学校一把手的钟副校长,委托他探望乔校长是真,请她来校参加典礼肯定有假,因为乔校长真要来了,他可能又不高兴了,这当一把手的瘾他还没过完。
樊主任说道:“学校有钟校长您在,什么事还不一样搞得有声有色嘛!”
“还是尊重一下乔校长的意思吧,她要不来,就算了,毕竟她心里的事也挺多。校长讲话稿我让孙主任准备好了,其实谁念都一个样,也就一个仪式。”
“怎么是孙主任准备讲话稿呢?”
在樊主任看来,校长讲话稿应该是校办室的事。
“这学期,校办主任要退休了。往后,你们年轻人就多干点。”
“我会的。”樊主任又问道:“校长,是不是孙主任要接手办公室了?”樊主任试探的问,他更希望得到钟建业肯定回答,因为孙主任这个强劲的竞争对手一旦转任校办主任,升格校党支部委员,那副校长的位置有可能就会考虑自己了。
“他心不比你小啊!好了,下午你就去看看乔校长。”
“哦。”樊主任心不在焉的答复一声,钟建业那句“他心不比你小”让他心里十分纠结,万分不安。
钟建业走后,岳震虎也把彩旗插挂好了。
“樊主任,下午我陪你一起去吧。”岳震虎借口说道:“我刚进学校,正好去向乔校长报个到。”
“你向乔校长报到,就不如在钟校长面前卖力多干点活。”樊主任羡慕嫉妒恨的说道:“学学孙主任,一年时间不到,就由班主任升为年级组长,教务处副主任。如今,这教务处主任位置还没坐热,又想当副校长了。”
“呵呵,连升三级!”
“此一时,彼一时啊!他孙主任能有今天,还不是靠给钟校长家扛煤气罐扛上去的。哼,我最瞧不起这种拍马溜须的人。”
“这学期,乔校长会来上班吗?”
“不知道。唉,乔校长没离职,钟校长又主持学校工作,副校长提名这事真不知是谁说了算。”
“当然还是乔校长了。”
“我也这么想。只是乔校长虽是个女人,但比钟校长大度远见得多。她这一年没来上班,学校所有事务,包括人事上的事,她都交由钟校长全权处理,要不然,他孙主任哪能连爬三级。”樊主任对岳震虎说道:“下午,你若没什么事,就同我一起去吧。”
下午,岳震虎就随樊主任去乔校长家。一路上,岳震虎又听他介绍了乔文慧家的一些情况。王根宝因频繁调动工作,几次都错过了单位分福利房。上任纪委书记那年,又碰上房改,所以乔文慧一家仍住学校教工宿舍楼。
岳震虎疑问:“凭他们收入,买套商品房该不是问题吧?”
“你说的收入指哪块?单凭工资,他们比我强不了多少。如今商品房价格飞涨,买套房,象我这样的双职工要勒紧裤带好几年。”樊主任边走边说:“至于其他收入,那就说不清了,必竟他们都担任领导职务。不过,乔校长和王书记都不象贪腐之人,前年,我老婆从乡下调进海宁市,就是找王书记帮的忙。如今这社会,真要我请客送礼的话,我家少说有十几个平面是乔校长家的。可事后,他俩左推右辞,勉强收下我给她儿子买的两套衣服。”
人情社会的中国,腐败就是在人情中滋长起来的。
“领导做大了,也不在乎你这点,何况你和乔校长还是十几年的同事。”
“这是一回事。可话又说回来,现在有几个当官的会管别人死活,哪个不是挖空心思掏人口袋。唉!”樊主任叹道:“王书记是个好人啊!”
王根宝是不是好人,好官,当然不是受了他恩惠的樊主任说了算。只是岳震虎一直纳闷,身为市领导的王根宝在海宁居然没有一套象样的房子。当然,如果仅为掩人耳目,那就另当别论了,很多平时不显山露水,死后把钱带进棺材去的贪官多得去了。
进到乔校长家里,岳震虎很难想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竟是一个问题官员的家。老式结构的房子,客厅不大,陈设也很简陋,一套长短不一的木制帆布沙发几乎霸占了整个厅堂,只看到墙旮旯塞了一台稍值钱的冰箱,墙体左侧开了两扇卧室门,右侧是厨卫间。屋子虽小,但清爽整洁,头顶一把吊扇 “咯吱咯吱”的转着。
乔文慧给两人倒好茶,坐了下来。樊主任先是一番介绍岳震虎,然后和乔文慧家长里短的谈了起来。
乔文慧四十多岁,戴副眼镜,身段高挑匀称,言谈举止温文儒雅。
“明明呢?”樊主任朝屋里四下探了探。
“去他姑姑家了。这孩子,自他爸爸去世后,心情就一直不好。”乔文慧谈到儿子,眼圈有些红了,她说道:“这学期他升高三,我不想给他太多压力。”
“托福考试过了吗?”
“上个月考过了,纸考六百多分。”乔校长摘下眼镜,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舍不得他走。”
托福,英文名TOEFL,美国一家教育机构组织的国际化英语考试,去美国等国家留学要提供托福成绩。
“明明平时学习成绩就不错,加上这样高分的托福成绩,去国外选一所好学校,读他喜欢的专业那是没问题的,您还是让他自己选择吧。”
“再看吧,毕竟老王不在了,靠我一个人,经济上会打些尴尬。”
“钱的事可以慢慢想办法,毕竟明明的前程重要。”樊主任又问“家里还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吗?”
“没什么事,都改装管道煤气了。”
嘿嘿,看来樊主任这煤气罐也没少扛。
“那好。”樊主任说道:“乔校长,明天开学典礼,钟校长让我通知您去作个讲话。”
“我就不去了。”乔文慧说道:“办教育是要用心的,面对全校那么多师生,我现在连一张由心而发的笑脸都拿不出来,又怎好拿些大道理去自欺欺人呢?”
(10)开学典礼
9月1日上午,海宁一中鼓号声声,彩旗飘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九点时分,新学年第一声响铃如同部队的集结号,将莘莘学子从学校的四面八方召集到操场上。校领导都站在临时划定的停车场迎候嘉宾,身边几个年轻漂亮的女教师飘红挂带,充当着迎宾小姐。
岳震虎和樊主任忙着引领车辆停放,给嘉宾发放胸花和纪念品。
这时,一辆红色跑车徐徐开近,顺着岳震虎指引的车位停好,叶梅从车内下来。
“月弦?!”
在见到叶梅的一刹那,岳震虎却轻声唤出了自己妻子的名字。虽然上次为查李佑安的车牌号,他在国土局楼前见过叶梅,但那毕竟是一次隐蔽侦察,距离远,又隔着有色车窗玻璃,看到的都是叶梅模糊的身影。
很快,叶梅就从岳震虎身边轻盈掠过。
叶梅,不是仙女下凡,却来的真真切切,如同他初次见到妻子月弦一样,亭亭而走的身姿动感且柔美,晶亮的眼睛柔和得叫人不忍逼视,嘴角柔柔向上一扬,微笑似乎永远挂在了脸上,看上去又是那么的真诚和温暖。这叫人无法释怀的感觉,就象校园弥漫的桂花香,不知香从哪里而来,又香在哪里,只有沁人心脾的感觉。
叶梅似乎就是这场庆典的主角,她一到,就在校领导的簇拥下走上了主席台。
校园里,秋风卷着片片落叶,时而停,时而跑。岳震虎驻足凝望着叶梅的身影,他记不起某年某月某日的此时,在这样一个地方似曾有过这一幕幕,就连树上飘落的叶子该落在哪里,他也一清二楚。
果然,一枚落叶就随着他的记忆飘然于眼前,同样是他不经意的去抓,又同样是让风儿挽走了。
不远处,国旗伴随雄壮的国歌冉冉升起,也把岳震虎带进了美妙的回忆里。十八岁那年,岳震虎在外国语学院的开学典礼上认识了他的妻子月弦……
主席台上,钟建业从孝敬父母,关爱他人讲到爱祖国爱人民,从真,善,美讲到假,恶,丑,从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讲到日寇在南京大屠杀,从前年M国炸我使馆讲到今年四月一日又入侵我领海领空。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航空英雄岳震虎为了国家利益,不畏牺牲,与敌人斗智斗勇,用生命和热血维护了祖国的尊严,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钟建业抑扬顿挫的讲话,不时被台下热烈的掌声打断。
“同学们,你们要努力学习,自强不息,树立胸怀报效祖国的大志。我们一中,就出了许许多多这样的优秀人才,远的不谈,就说近的,他们有省市领导冯乐权,徐有才两位书记,有大企业家叶盛天先生。”钟建业示意了一下身边就坐的叶梅说道:“还有我校荣誉校长,美丽的实业家,慈善家叶梅小姐。”
鼓掌!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也许社会上一些丑恶的人,丑陋的事,会让你们在成长的道路上感到困惑,甚至悲观,但只要你们胸中有团炽热的火,有无私的爱,永远坚定共产主义这一伟大信仰,前进中遇到的一切困难都将迎刃而解。同学们,当你们感到迷茫时,就抬头仰望一下飘扬的国旗吧,她会让你的心灵得到净化,给你无穷的力量。”
鼓掌!
“最后,我就用伟人说过的一句话送给你们,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鼓掌啊!你怎么不鼓?”台下一同学问另一同学。
“鼓什么?我天天起早帮老爸卖油条,他说世界都是他们的。”另一同学指指主席台说道。
当叶梅再次捐赠20万给学校时,台上台下又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第五章
(1)今天有暴风雨
岳震虎每天上三节体育课。学校实行坐班制,也就是老师不准随意外出。为了让乔文慧加深对自己的印象,这天下班后,岳震虎独自去了乔文慧家。
屋里坐着一中年人,衣着熨帖,除腮帮边天生一颗黑痣无法掩饰外,边幅修剪得可谓是一丝不苟,大奔头油光可鉴,散发出刺鼻的摩丝味。中年人见岳震虎进了屋,起身对乔文慧说道“乔校长,这事,您考虑,考虑吧!”
借着背景光亮,能看到中年人脸上的黑症上还生了几根毛,有点长,没有七根八根,也有四五根。那几根毛随着他说话声上下前后左右得意的颤动着。
送走中年人,乔文慧问岳震虎:“杜老师,有事吗?”面对突然造访的岳震虎,乔文慧似有些不冷不热:“随便坐吧。”
“乔校长,我想在校外租房住。”
岳震虎找不出什么理由,只能这么回答。
“在哪住是你的自由,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和钟校长说就行了。”乔文慧又问:“是不是学校住宿条件不好?”
“还行,只是觉得住校外更方便些。”
乔文慧当然知道学校大门晚上九点过后就会锁上,但她不知道这锁上的大门对身为调查组组长的岳震虎会是多么不方便。
“谈女朋友了?”乔文慧看了看岳震虎,说道:“要是这样,那你就更要节俭点。你的情况,钟校长同我说过,你和别人不同,将来一切都要靠自己。”
乔文慧知道在学校叫杜五星的岳震虎是个孤儿。
“谢谢两位校长关心。”
“真要搬校外住的话,那你问问钟校长,看学校对新聘的外地教师,在这方面有没有新的贴补办法。”
“好的。”
从乔文慧家里出来,岳震虎一直记挂着那个中年人。
他是谁?他要乔文慧考虑什么事?难道乔文慧为了要回自己被纪委冻结的个人存款和事故赔偿款,要把日记交出去?他知道,乔文慧正为儿子出国留学急需大笔钱的事而犯愁。
第二天,陈安国根据岳震虎的描述查实,中年人可能就是市纪委姚副书记,徐有才的表舅子,人称“一撮毛”。用纪委白副书记的话说,不管他是出于工作还是帮徐有才要日记,他都不会怎么卖力,但讨好献媚乔文慧倒会很上心,因为他早已对寡身的乔文慧垂涎三尺。
徐有才摊上这样一个表亲替他办事,也够倒霉的了。
陈安国站在办公室里,凝望着窗外。秋高气爽,风和日丽下的海宁,处处繁花似锦,美如图画。来海宁几个月,他查办了一些案子,处理过一些人。而每次在查到一些人和事的时候,他又无不痛心。
前不久,市纪委就督办了这样一个案子:
市郊一个城镇修了一条路,这条路按设计规划,本是直线修通的,只因附近三户人家想让路从自家门口通过,这样他们家的房屋摇身一变,就能成为炙手可热的门面房了。为此,这三户人家就凑了九万元钱送给时任镇长。镇长收了这钱,立马就在路的设计上做起文章来。
看看这文章么做得有多漂亮。
路修到三户人家附近时,一棵孤零零的大树挡了道。树龄不长不短,但不会超过百年。镇长一句话,说要保护好古树,之后路的走向就重新设计了。重新设计的路当然就如了那三户人家的愿,镇政府因此多掏了三十万工程款。
真是天助我们也。
为掩人耳目,镇政府又会同林业,文物两部门煞有介事在树上挂起了“百年老树”的保护牌。如此贪赃枉法,外人也难以看出,即使看得出的,也无理据争,毕竟此事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何况还是对文物有保护责任的政府说的,那就更有理了。如果不是后来这条路上出了事,恐怕包公再世也难查这起行贿受贿案。
一天雨夜,其中一户人家的朋友开车行至‘百年老树’弯道时,因雨夜路滑,视线又不好,转弯时车辆发生侧翻事故,刚好撞到了大树上,造成两死三重伤的惨剧。
此事闹到法院,法院当作民事调解,不想这户人家死的那个朋友,其家属多少也听说这条路的一些内幕,所以就质问修得好好的一条路,为什么偏偏要在这里拐个急弯。找到相关部门重新鉴定该树,它仅是一棵不过百年的樟木而已,即使要保护,也用不着转那么急的弯,兜那么大一个圈子改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百年古树,它与人的生命相比,孰轻孰重?这恐怕又是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了。
火玩大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的,最后这事又告到市纪委。真应了古人那句话,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陈安国燃上一根香烟,神情凝重。
天地,国法,人情。
如果你是地方高官,你的子女或亲友,他的能力只配做个乡长,你却给他弄了个市长干,那你这人情就做大了。如果你是外交官员,直接或变相接受了外国人的贿赂或赠与,除了奴颜婢膝到处卖笑外,更可怕的是,还会丧失立场,谈起判来就会有意装糊涂,将国家利益拱手相让,那你这国法就犯大了。如果你是军官,让敌人给收卖了,战场故意瞎指挥,白白葬送自己战友,部下的生命,那你就是天地不容。
如此庞大的国家,官员若是一味追求享乐,贪污腐化,没有了原则,没有了底线,没有了良知,受苦的是老百姓,遭殃的是国家。
天气说变就变,窗外已是灰蒙蒙一片,室内也异常闷热起来,气象预报说今天有暴风雨。
(2)我们一起来数钱
天空沉甸甸的,雨就是下不下来。
沉闷的天气让人感到压抑和焦躁,但这绝不影响徐有才愉快的心情。他半躺着,那双臭脚又架在了办公桌上,他跟着音乐快活的唱了起来。
“小萱萱,来,来,来,跟爷爷做个运动,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唱着唱着,徐有才喜不自禁的还会抖抖手啊,抖抖脚的。三个滚轮外加一根顶杆支撑的靠背椅,哪经得起他这兴奋的一番抖动,连人带椅翻了个仰面朝天。
呵呵!呵呵呵!
徐有才自己都觉得滑稽可笑,他象个肉球似的爬了起来,扶正座椅,关了音乐,又端坐在办公桌前看起了自己刚刚写好的一份报告。
这份报告,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就会填好时间,连同保险柜里的钱物一起送交省纪委。这样,那些自从去年中纪委下来人调查王根宝的事之后,他收受的这些还不敢带回家的钱物,就算不上是受贿了。而此事只要冯乐权睁只眼闭只眼,自己到时再活动活动,省里面总会有些心照不宣的人替他说说话的,毕竟唇亡齿寒的事,谁都不愿发生。
徐有才,有才!真他妈的太有才了!!
忘了形的徐有才得意的骂了一声娘,又逐一琢磨起那些送钱送物的人来。
叶盛天,身家过亿,却从不见他有过大手笔,逢年过节就弄几个连小孩都看不上眼的红包。这鬼东西,当年让他和李佑安合作,他还十分不乐意,生怕人家会占他便宜。如今,远洋赚了那么多钱,他还不知道感恩,仍然是这样淡淡长情。
有机会真要好好治治这个守财奴。
宋天雷,这流氓,巧取豪夺,欺行霸市,他的钱不知沾了多少血腥,晦气。要不是他跟惠民楼叫板,得罪了蒋先友,间接造成连锁效应,海宁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该死的王根宝也就不该死了。
真的,做梦都想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哪天跟他的仇家火拼一把,一命呜呼,免得日后他又惹出什么乱子来。
陈鑫鹏,一个口无遮拦,毫无心计的生意人。只知道他是李佑安从北京带来的朋友,至于他父亲是不是国务委员,那就不清楚了。总之,这些年,他在海宁,钱是没少赚。
阿弥陀佛!不管他是假公子还是真骗子,只想他见好就收,哪来哪去,不要再在海宁招摇过市就好了。
李佑安,不错!此人做事为人低调又大气,是个关起门干大事的人。几年前,远洋低价从王庄村征得二百八十亩土地,他一次就送给自己两百万。前不久,剩余的两百亩土地一转手,他又送来三百万。这人不仅讲信誉,而且挺会办事,每次来就送张银行卡,除了告诉自己密码外,里面有多少钱他从来不说,连名字都是化名。他这样做,实际上就是为收卡人留下“不知情”的托词,保护了收卡人。还有,自己这些年累计收受的折合三千多万的钱物,都是通过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全部转到了移民M国的儿子帐户上。
如今,远洋的剩余土地都转手了,李佑安离移民去国外的日子也不远了。
走吧,走得远远的,日后没人知道自己那三千万元钱物的下落了。
徐有才走下办公桌,继续听着音乐。
“爷爷说的容易,早上起床哈啾,哈啾……”
徐有才“哈啾哈啾”的又唱又跳又笑,跳着跳着就会想起远在国外的小孙女。
人要能活上五百岁那该多好啊!
这时,听到两声敲门声,徐有才立马一脸严肃,快步走到音响边关了音乐,然后又挪到门边,稍稍定了定神,朝猫眼里挤了一眼。
不巧,猪头似的“一撮毛”正朝猫眼伸头过来,徐有才吓得本能一缩。
“哪位?”徐有才边问边轻轻拉开插销。
“徐书记,是我,小姚。”
徐有才再听听门外确实没多大动静,才敢打开最后一道锁保险,把门拉开。
“坐吧。”
“姐夫,估计就这几天,乔文慧就会把日记交出来。”姚副书记说道:“只是银行冻结的钱还需征得陈书记的同意,才能返还给乔文慧。”
“那陈安国怎么说?”
“陈书记说,按纪委办案程序办事,先见到王根宝的日记再说。”
其实,陈安国很清楚,上级纪委从调查王根宝起,到他车祸死亡后,已对案子定了性结了案,市纪委又去扣留乔文慧的私有财产,本身就违了规,除非乔文慧另有经济问题。既然是这样,那干脆就将计就计,不管你们是为了办案需要,还是个人目的找日记,起码我陈安国这个现任纪委书记是知道这件事的,说穿了就是既然是组织行为,那日记首先市纪委要见到,再按程序解冻乔文慧的个人银行帐户。
徐有才走近窗户,望着眼前的纪委办公楼自语道:“这个陈安国,他想怎么样?”
姚副书记跟近徐有才身后,说道:“我看他也就这么说说,这人还不如王根宝,雷声大,雨点小,大会小会上说要拿这个开刀,抓那个动手术,弄来弄去,查的都是些没有靠山没有来头的小农之辈。”
“你还想他查谁?”徐有才回头瞥了一眼姚副书记,说道:“难道他象王根宝那样不知天高地厚,你就开心吗?”
徐有才很清楚眼前这个有点利益就六亲不认的表舅子,他恨不得海宁天翻地覆就好,因为查得官员越大,越多,那他升迁的机会就越多。
“我的意思是说陈安国并不可怕。”
“谁怕他了?搞清楚,这都是在做工作。”徐有才呵斥一声,又说道:“拿到日记,直接送我这来。”
“可乔文慧是不见兔子不放鹰,钱没到她手上,死活不肯交出日记。”
“这几天,你多跑几趟乔文慧家里,抓紧时间做她的工作。如果还不行,避开陈安国,先从纪委财务上直接把钱划给她。”
“这……”
“这什么!有事,我会找陈安国谈。”
“那好。”
徐有才朝窗外指了指,问道:“他陈安国最近在忙些什么?”
“好象也没忙什么,该吃的吃,该拿的拿,该给人家办的事照样办。前不久,还给国土局的曼莉,下了任命她为局纪委副书记的批文。”姚副书记凑近徐有才耳边轻声说道:“恐怕冯乐权要将他的这个二手货,甩手给陈安国了,呵呵!”
“哼,我当北京来了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不过也是凡夫俗子嘛!”
“是的,我几次见他在地下过道和一个流浪歌手唱歌呢。”
“哈哈哈,都是天涯寂寞人。”徐有才大笑道:“陈安国啊!陈安国!呆在北京陪老婆养小蜜不好,非要来这里受罪。往后,你多带他去天子楼转转,也让宋天雷开化开化他。”
姚副书记当然知道,这是徐有才想拉陈安国上他的贼船。
“好。” 姚副书记怯怯的问“姐夫,纪委办公楼什么时候拆掉重建?”
徐有才瞪了一眼姚副书记,骂道:“就为了建筑商送给你的那点钱,刚建不到两年的纪委办公楼,你就想拆,你还有点良心没有?”
“这不是大师说的嘛!”
“大师,大师,你一个政府官员,成天弄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干什么。”徐有才说道:“市委,纪委这不是相安无事了。”徐有才指着姚副书记说道:“看看你,脸上那撮毛也不修剪修剪,是不是也是大师说的啊!”
徐有才看着姚副书记说起话来,脸上几根一动一动的毛就不舒服,好象老鼠偷吃东西一样。
“天生的东西一定有用的。”
姚副书记摸到腮邦上,用两手指小心的搓了搓那几根长短不一的毛,然后将揉搓在一起的毛往下压了压,那几根毛就没那么张扬了。
“好好好,你留着,留着,让三岁小孩都知道你叫一撮毛。”
一撮毛,一撮毛,除了你,谁还敢叫。我看你还是一砣屎呢。
“好了,没事回去吧。”
姚副书记走后,徐有才又坐回办公桌前继续跟着音乐唱:
“嘿咻!嘿咻!嘿咻!嘿咻! 爷爷加油,加油,我们一起来数钱,12342234……”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徐有才“噔”的一下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3)荒唐,真是荒唐
“徐书记,政府大门又让群众围堵了。”
敲门进来的是秘书钟生钱。
“我当什么要紧事呢。” 徐有才正襟危坐,他从文件柜里随手抽出一份自己都不知猴年马月的文件,象模象样的在上面勾勾画画,他头也没抬的问:“又是哪来的?”
近年来,群体上访的事已司空见惯。
“王庄村的,好象来了不少人。”
一听是王庄村,徐有才先是一怔,然后丢下手中的笔,疾步走到窗前朝政府大院门口望去。
黑压压的人群涌动在大院门口,翻滚的乌云象随时都要砸下来似的。天白如同夜一般黑,路上行驶的汽车也亮起了灯。徐有才看不清人群中举着的横幅上写了什么,问道:“横幅上都写了什么?”
“写着‘党啊!政府啊!不要让你的人民生活在黑暗里’”
“这帮刁民,他们做的事就光明吗?有点钱就吃喝嫖赌,不思进取,没钱了,就乱搭乱建,天天指望着天上掉下馅饼。”徐有才又问:“今天他们又有什么目的?”
“前些天,因强拆受阻,政府拆迁办叫供电局把王庄村的电给断了。”
“荒唐,真是荒唐。”徐有才大叫起来:“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激化矛盾,不要激化矛盾,有些人就是不听。”徐有才说道:“稳定压倒一切,你赶紧通知供电局,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电给王庄村送过去。”徐有才一脸愁容的朝钟生钱摆摆手:“去吧,去吧。”
“好。”
窗外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开始稀稀拉拉,“叮叮当当”的敲打着玻璃窗,一声一声,敲得徐有才心里直打寒颤。他坐立不安,又走到窗户边,抹了抹玻璃上的一层薄雾,朝外面望去。接连几道闪电,照得天地一片惨白,顷刻间,瓢泼大雨随着“轰隆隆”的雷声越下越猛,忽明忽暗中,似有一双双质问的眼睛朝他盯过来。
谁来闹,他都可以理直气壮,唯独王庄村这么闹让他揪心。
这时,接访办主任又打进电话。
“徐书记,村民们吵着要见市里主要领导。”
“蒋市长呢?”
“蒋市长外出考察还没回来。”
这个蒋先友,自己点把火就溜之大吉了。
王庄村民聚众阻挠强拆的第二天,蒋先友就带着一班人马出去考察了,至今也没回来。今天若不是王庄村民来上访,徐有才根本不知道政府拆迁把王庄村的电给停了。
事实上,蒋先友的真正用意就是想通过强拆,间接挑起王庄村跟徐有才之间的矛盾。这个,徐有才心里是有数的,当年王庄开发区党工委书记就是自己兼任的,而时任副市长的蒋先友对自己没能兼任此职一直耿耿于怀。
两人就这样明争暗斗,直至徐有才当上市委书记,蒋先友做了市长,这争斗也未停歇过,甚至更加激烈,更加隐蔽。
“你告诉王庄村民,电马上就会给他们送去。”
“徐书记,不光是王庄村的事,开发区其他几个村也来人了,您能不能和他们说几句。”
“你就说我有事,不在。”徐有才指示道:“你们做好这三点,第一,收缴那条带煽动性的横幅。第二,王庄村民的要求合情合理,你们要做好耐心细致的劝说工作。第三,对其他无理取闹,不听劝说者,该强制的强制。”
徐有才“啪”的挂了电话。
频频的闪电闪得徐有才头痛,眼不见为净,他索性拉上窗帘布。又听“轰”的一声巨雷响,震得玻璃窗“哐当哐当”响,同时也把徐有才写的那块“运筹帷幄”的字匾震落下一角。字匾来回摇摆了几下,停了下来,仍斜挂在墙上。
徐有才正庆幸时,只听“哗啦”一声,字匾砸碎在地板上。
(4)内忧外患
暴雨一连下了几天,海宁宁江水位迅猛上涨,已超出安全警戒线位置。当海宁城有限的驻军和武警几乎全部拉上几十公里长的堤坝,严防死守堤坝安全时,因王庄村民上访引发的骚乱事件却在不断发生。
…………
《共产党宣言》前面两段是这样写的:
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
自由民和奴隶,贵族和平民,领主和农奴,行会师傅和帮工,一句话,压迫者和被压迫者,始终处于相互对立的地位,进行不断的,有时隐蔽,有时公开的斗争,而每一次斗争的结局是整个社会受到革命改造或者斗争的各阶级同归于尽。
是的,不光在海宁,乃至整个国家,阶级矛盾日趋突显。当企事业高管拿着成百上千万年薪时,又有多少下岗工人在街头巷尾靠给人缝衣纳鞋赚钱养家糊口。当贼官醉生梦死,尽情挥霍公款时,又有多少农民在锄禾日当午。当私营业主追求利润最大化的时,又有多少劳动者在透支健康和生命。当地产商和暴发户的钱足以为其几代建造华丽宫殿时,又有多少人这辈子注定要成为房奴。当北京,上海,深圳等大城市大兴贵族学校时,又有多少孩子在阴暗潮湿的山洞里上课。当高官在为自己昏庸无能的子女谋取职位时,又伤害了多少有志青年的心。当体面的城市高铁象一匹匹脱僵的野马疯狂的赶超世界先进水平时,贫困地区又有多少人民还在过着刀耕火种,手磨豆腐的生活。当得了一些实惠的专家,学者,教授抛出这样那样的盛世理论麻痹当权者时,国家却处在内忧外患之中……
如果国家不能有效调和阶级矛盾,阶级斗争就是历史的必然。国家因此动荡不安时,霸权主义国家就会找各种借口乘虚而入。
内忧外患!
敢问一句,你是在为这个国家添砖加瓦,还是在挖这个国家的墙角呢?
(5)表明身份
岳震虎几天前就接到陈安国的通报,乔文慧和姚副书记已初步达成口头协议,用日记换取她被纪委冻结的钱。虽然陈安国没签字同意解冻那笔钱,但谁都不能保证姚副书记就不会另辟渠道筹措这笔钱,私下完成他与乔文慧的这桩交易。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阻止姚副书记和乔文慧在近期晤面。
为此,陈安国将姚副书记抽调到自己分管的抗洪抢险指挥部,同时,他还给所有干部下了二十四小时都不得擅离职守的死命令。经调查组商议决定,在姚副书记无法分身接触乔文慧的几天内,由岳震虎适时直接向乔文慧表明身份,劝阻她把日记交给姚副书记。
周六上午,暴雨终究是停了。
岳震虎来到乔文慧家中,不巧,乔文慧不在家,听她儿子明明说,母亲一早就去陵园祭奠父亲去了。
今天既不是祭祀的日子,也不是王根宝遭遇不测的纪念日,平白无故的,乔文慧不带上儿子独自去丈夫的墓地祭祀,这就有一个可能,她不管自己丈夫的案子是否有冤情,为了儿子的前程,她要向亡灵作最后倾诉,之后,便把日记交给姚副书记,换回属于自己的合法财产。
岳震虎眉头紧皱,再晚,也要等到乔文慧回来。
“明明,找副球拍陪老师打打球。”
在学校,岳震虎是明明的体育老师。
“好。”
岳震虎疾步走到屋外球场上,电话联系上周世坤,并要他转告陈安国,自己就在乔文慧家等她,要他盯紧姚副书记,不给他抽身与乔文慧面谈的机会。
临近午时,乔文慧回来了,当她看到儿子正和岳震虎打着网球时,并没有立即上前去喊停他俩,而是一脸欣慰的驻足一旁观望。自丈夫去世后,乔文慧从没见过自己儿子这么放松过。眼前这个有事没事总要找点理由往自己家里跑,令她有些反感的杜老师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妈妈。”
明明打球时,发现不远处的乔文慧。乔文慧这才走近岳震虎。
“谢谢你,杜老师。”
乔文慧声音有些嘶哑,眼睛些许红肿,显然她是在陵园大哭过一场。
“乔校长,您若不介意,我会经常来的。”岳震虎将球拍交给了迎过来的明明 “休息一下,我和校长谈点事。”
“嗯。”
明明走开后,乔文慧说道:“你有空能来陪明明,我很乐意,只是作为一名新来的教师,你还要多化点心思用在教学上。说吧,找我又有什么事?”
从乔文慧婉转的话语中,岳震虎能听出她可能是误解了自己,以为他经常来她家是同她拉关系,走点后门办些私事。
“乔校长,我觉得您应该回学校上班。明明看到您天天这样郁郁寡欢,他的心情也很难好起来。”
“等这几天我处理好自己的一些事,我会考虑的。”
“那事,您要慎重处理才好。”岳震虎直接接过话题,并朝四下看了看,见周边没有闲人,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就这几天,您会把日记交给纪委姚副书记。”
乔文慧一脸诧异,问道“你又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您不能把日记交给他。”岳震虎边走边说:“既然您坚信王书记遭遇车祸,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案,那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呢!”
这绝对是个知情人,乔文慧惊愕的看着岳震虎,许久她才说道:“等什么?等组织上派人来调查老王的案子吗?如果不是这本日记,我一直相信老王是个好干部,相信省纪委就是组织,相信自己还是一个坚持真理的人。为了这本日记,我苦苦煎熬了一年,我……”乔文慧欲言又止,转而问道:“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乔文慧虽然没把想说的话说完,但从她连用的三个“相信”可以探知,王根宝本人确实存在违纪问题。另外,作为上级组织的省纪委可能没有履行好职责,将她反映情况的事泄露出去,换句话说,就是冯乐权将有关日记的事告诉了徐有才。还有,对已知日记全部内容的乔文慧来说,她最希望的是查清事情真相,然而,在一个个现实面前,她似乎又心灰意冷,开始动摇了。
岳震虎稍作思考,说道:“中纪委正在暗中调查王书记一案,我是其中调查人员之一。”
“哼!”乔文慧从鼻缝里挤出一声,冷冷笑道:“去年就有自称中纪委的人找过我,也说是调查老王的案子,结果呢,他们除了要我交出日记,又查过谁呢!还有,海宁新任的纪委书记,不就是中纪委下来的吗,他过问过这件事吗?”
显然,乔文慧不但不相信岳震虎,甚至怀疑去年找她的人不是中纪委的。
“组织公开任命,与中纪委派人下来暗中查案是两回事。”岳震虎之所以这么回答,是不想这么早暴露自己和陈安国有联系,他直接提到乔文慧那封闪烁其辞的信,探问道“乔校长,您写给中纪委的信,我看过。我们知道你有苦衷,却不知道你想揭露谁,又想保护谁?”
“我还敢揭露谁呢?自我向省纪委反映情况后,我连去北京的火车都上不了,还指望那封信能原封不动的顺利寄达中纪委吗!”
乔文慧几次想进京上访,但都不成功,原因是市维稳办的人已盯紧了她,明处暗处阻挠她去北京。所以,乔文慧就一直怀疑有人截留了信件,然后冒充中纪委的人来找她要日记。
“去年中纪委就是接到你的信后,才组成调查组来海宁的。”岳震虎继续说道:“那本日记不仅仅是证据,可能也是一个重要线索。遗憾的是,你当时没有提供给他们。”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我现在只想要回让市纪委冻结的钱。”
“您真认为姚副书记是代表纪委吗?我可以明确的告诉您,你要交出的日记最终可能会转交到徐有才那里。”
“只要能要回自己的钱,至于得到日记的是组织还是个人,是为了查案还是毁灭证据,对我来说已无所谓了。”乔文慧有些激动的说道:“老王有冤,我也很苦,可我别无选择。”
“您错了,既然中纪委着手在查这个案子,如果王书记确有问题,你那笔冻结的钱同样会被追缴回去填脏款。”岳震虎说道:“乔校长,您是个明事理的人,应该清楚此时您把日记给了姚副书记,我们就少了一个有力证据,反之,如果我们能看到日记,从中掌握一些线索,至少在调查过程中我们会少走一些弯路。”
“仅凭你几句话,我真的很难相信你。”乔文慧看了看手表,止步说道:“对不起,杜老师,如果没别的事,我要回家给明明做饭了。”
“行。”岳震虎最后说道:“乔校长,不管您是否相信我,我还是劝你不要把日记交给姚副书记。还有,我的真实身份和今天我们所谈的话,希望您不要对任何人说。”
“日记的事,我再会思量。其他的,你就尽管放心。”乔文慧疑惑的再看了看岳震虎,也叮嘱道:“我也希望你不要过多的去问明明,他所知道的那事,就是一场意外车祸,不然,他的心情会更加糟糕。”
“好。”
(6)断臂计划
从教工楼院出来,岳震虎赶去滨海公园找赵太平。今天双休日,李佑安又去滨海公园了,赵太平一直跟着他。
岳震虎上车就问:“有情况吗?”
“没有,这呆子越来越呆了,一早坐到现在,连午饭都不想吃了。”
“这样下去,我们太被动了!”
“是啊!如果李佑安就此断绝了和上线的联系,我们这样整天盯着他,也无济于事,最终还是要抓他提审。我看,是不是给北京打个报告,说明一下晚抓不如早抓,以防他逃往境外。”
“报告要打,但不是这个报告。这几天,我一直在酝酿一个行动计划,只是这个计划代价大,且有争议,还有许多不确定因素,怕是通不过。”
“先说来听听。”
“断臂计划。”
断臂计划,由北京派遣一名特工折断李佑安的手臂,在他手术时,将装有监听器的接骨板秘密安放进他手臂里,待李佑安一期手术出院后,再引蛇出洞,由军方在某地大规模集结部队,营造出有重大军事活动的假象,此时,受制于M国这家间谍机构的李佑安为刺探情报,就有可能再联系他的上线。
之所以说有争议,是考虑到折断李佑安的手臂多少还有些不人道,且一旦行动泄露失败,会给一向以人权问题压制我们的M国一个攻击我们的借口。
其实,M国和美国一样,都是一丘之貉,一个娘生的双胞胎。
就拿美国来说,这个自私自利的国家是最不配谈人权的。二战期间,这个国家为报复日本人偷袭珍珠港,分别在广岛和长崎投下两颗原子弹,造成几十万平民伤亡,这场人间惨剧无异于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恐怖袭击。如果有人还能以迫使日本投降,促进世界早日和平为美国辩护的话,那谁又能为其日后的所作所为解释呢?朝鲜战争,越南战争,入侵格林纳达,入侵巴拿马,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利比亚战争,叙利亚战争,这些都是美国自二战结束以来挑起,或直接干过的。
下一步,这个魔抓将伸向亚太,遏制中国。
永远不要相信这个满世界架起机关枪煽风点火的国家,会给世界带来和平和好运!也永远不要相信这个默许伊拉克人将前总统萨达姆绞死的国家,会有多么文明和人道!更不相信这个在抓到‘911事件’疑犯拉登时,审都不用审就直接击毙的国家,会真正关心别的国家人的权力。
美国一面口口声声“我佛慈悲”,一面手举屠刀杀人放火,疯狂的掠夺这个世界。
“只许他们杀人,不容我们斩断贼手,这就是M国人。”赵太平问岳震虎:“面对敌人,你第一想到的是人道,还是消灭?”
“当然是消灭。”
“所以,这就没什么可争议的。李佑安背叛自己的祖国,已走到人民的反面,就是敌人。”
其实,M国同我们的较量,其实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这时,李佑安从公园出来,驾车沿滨海路行驶一小段,便拐进一条单行巷路。赵太平并没有紧随跟进去,因为他知道,李佑安会经常这样变换行车路线来进行反跟踪。
李佑安行踪诡秘,这也是行动计划中的一个不定因素。
还有,李佑安骨折后,他会选择哪家医院手术?医生给他使用接骨板的材质,型号呢?这些,调查组都要考虑,只有装有监听器的接骨板与医生采用的接骨板一模一样,才不会引起怀疑。
赵太平说道:“想让这些不定因素确定下来,也不难。北京直接出面,经相关部门授意手术医生完成这项任务。”
岳震虎说道:“知道的人太多,恐怕节外生枝。我还担心,如果我们万事俱备,而李佑安始终不联系上线呢?”
“总归还是个计划,先报告上去再说。”
岳震虎点点头。
赵太平把车绕到单行巷路出口,不出所料,李佑安正好出来。
“和叶梅勾搭的差不多了吧?”赵太平问。
“一个挂名的荣誉校长,不会经常在学校,我仅在开学那天见过她一次。”岳震虎指指李佑安驶远的汽车,说道:“跟上。”
“想见她,就找点理由。”赵太平不近不远的跟着李佑安的车,问道:“要不要我给你出个主意?”
“有屁就放。”
听赵太平说完,岳震虎直摇头:“不行,不行,太麻烦。”
赵太平这个主意,其实是演一出双簧戏,由他有意碰刮叶梅的车,由假扮乘客的岳震虎充当和事佬取得她的信任。
“想简单,你直接向叶梅表明身份,让她去揭自己父亲的老底。”
赵太平显然是句反话,毕竟叶梅还年轻,考虑事情肯定不如乔文慧那样老道,且出于亲情,不见得她会将自己父亲那些不可告人的事说出来。
岳震虎犹豫之时,赵太平又说道:“君子你当,小人我做,这戏你还不好唱吗!”
“那以后呢?”
“给你介绍老婆,难道还要帮你生儿子不成,以后自己看着办。”
“妈个疤子。”岳震虎骂完一句,说道:“谈正事,向你通报一下上午我去找乔文慧的一些情况。”
(7)无题
连日来,广大军民众志成城奋勇抢险,最终保住了宁江堤坝的安全。随着洪水退却,抗洪部队陆续撤离。
由王庄村民引发的骚乱事件也很快得到平息。
一番大扫除,两场庆功会开完之后,富人还是过富人的日子,穷人还是过穷人的日子,光棍照旧打着光棍。有多少人会去想,如果洪水泛滥,骚乱升级,这个城市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海宁乱了,其他省市也跟着乱了,国家会成什么样子?如果国家发生动乱,周边国家乘机挑起事端,内乱外战同时拉响警报,生活在这个国家里的人民会是什么样子?
国家在一心谋求发展时,却忽视了教育自己的人民怎么去爱护自己的国家。
人民是谁?是普通百姓,也是大小官员,是穷人,也是富人,是成人,也是孩子,正如田参谋所说,那些标榜为人民公仆,优秀企业家,慈善家的贪官,奸商,地痞流氓,他们也是人民。
人民在建设自己的国家,国家也掌控在人民自己手里。
(8)爱江山,更爱美人
纪委姚副书记仍一个劲的往乔文慧家里跑,显然,乔文慧还没有把日记交给他。
星期天,冯乐权应徐有才之邀,正前往海宁打高尔夫球。此趟出行,他也格外低调,一部车子,一个司机,与其说他是接受徐有才的邀请,还不如说他十分想见曼莉。
天意!天意啊!
冯乐权想起又白又嫩又骚的曼莉,兴奋得暗叫起来。在他的看来,本来只要随便弄个科长给曼莉过过官隐,就足以把先前两人缠绵不清的关系扯平的,却不想国土局直接给她报批了局纪委副书记。
现在算算,还是没有扯平,冯乐权觉得曼莉又欠他的。
唉!这骚货不象关芝琳,象巩莉也行嘛!偏偏就要象自己的儿媳妇!不行,不行,那事干不得,且不说自己足以做这女人的父亲,还有一旦干了那事,要是传进自己泼辣又多疑的老婆耳朵里,她会怎么想?平时,自己对儿媳妇好点,本来很正常,但她总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时不时还酸溜溜的朝自己翻几下白眼。
冯乐权想起老婆给自己的白眼直打寒碜,暂且打消了对曼莉的非分之想。
汽车不紧不慢的行驶在高速路上,车外山河锦绣,车内香水味和着音乐熏得冯乐权是迷迷糊糊。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啊!西边黄河流。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一曲《爱江山,更爱美人》又听得冯乐权热血沸腾,浑身是胆,他似乎闻到了曼莉身上撩人的香气,看到了她那雪白的肌肤,甚至还听见她娇滴滴的叫喊。
冯乐权在半梦半醒中,和曼莉吃起了烛光晚餐。
浪漫,情调,激情,这些深藏于每个男人骨子里的情怀,此刻,也正在冯乐权的梦中热情的演绎着。
窗外月色迷人,屋里烛光跳跃。冯乐权和曼莉,这一老一少时而推杯换盏,时而轻歌曼舞,时而又情意绵绵,好不和谐。当曼莉优雅的抛光身上每一件衣裢,泥鳅般的钻入冯乐权怀中时,身着中山装,风纪扣依然紧锁的冯乐权浑身燥热无比,他连着吞咽两下口水,干瘪突起的喉结象单边的睾丸似的在他那满是褶皱的皮肤下打滚。
“曼莉,曼莉,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冯乐权边喊边推,生气道:“曼莉啊!你已是纪检干部了。”
梦中,冯乐权这句官腔,好似男欢女爱时一不小心放出的一个屁,打得兴致中的曼莉是两眼泪汪汪。曼莉这光着身子一哭,温柔多情,令冯乐权又爱又怜,他又拉过曼莉的手连声说着“对不起”。
平日里看似坐怀不乱的冯乐权,一进梦中就全乱套了,只不过这乱得还有些含蓄,含蓄得象是曼莉在调戏强奸他。
半推半就的冯乐权就让曼莉扒了个精光,任由她摆布。
正当冯乐权快马加鞭要入意境时,突然,房门“哐”的一声响,闯进来几个人。冯乐权乍看来人,大惊失色,急忙推开还压在自己身上‘嗷嗷’直叫专心做事的女人。冯乐权翻身下床找寻衣物,慌乱中,又感觉身下那条与生俱来的老家伙,找不着北的乱射一通,确切点说,是滑出来的,再确切点,那就是从冯乐权那条半软不硬的老家伙管道里滴下来的。之后,这条抬不起头的老家伙便让冯乐权胡乱扯来的女人胸罩给罩住了。
“啧啧啧,作孽啊!”
一个熟悉的老女人的声音,听得冯乐权是头皮直发麻。
“陈书记,您是北京下来的,这事,您得替我作主啊!”老女人带着哭腔,激动的说道:“我早就察觉他不对劲了,想不到这老东西,今天,今天,今天真的搞到自己儿媳妇身上了。”
“你别在这瞎说。”冯乐权耷拉着脑袋呵斥一声。
“我瞎说?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她是谁?”
冯乐权朝床上吓得不知所措的女人瞄了一眼。
“爸。”
床上的女人朝冯乐权喊了一声,便掩面嚎啕大哭起来。此刻,冯乐权头都听大了,他鼓足勇气再朝门口望去,门口站着的老女人是他老婆,她身边站着陈安国,后面还跟着两人,一个是曼莉,另一个是国土局局长,又有点象徐有才,这一男一女正诡秘的对他嘲笑着。
国土局长一开口,发出的却是徐有才的声音:“老冯啊!都说你老实,老实也不能这么搞嘛!”
冯乐权的这个荒诞的梦,最终被汽车连续跳过减速带的颤动声搅醒了,他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定了定神,朝车窗外探去,汽车已进了海宁高速收费站。
(9)将门虎子
上午打球,冯乐权一直是心不在焉,他在庆幸那不堪入目的梦境没有真的发生自己身上的同时,也对徐有才自作主张把曼莉叫来陪自己打球感到不悦。曼莉来了也就算了,反正自己规规距距打完球就打道回府,可是偏偏有重大违纪嫌疑的谢久安也来了,这算什么,猫和老鼠还是蛇鼠一窝?
从事纪检工作大半辈子,查办过大大小小,形形色色案件的冯乐权,对黑狗吃肉白狗当差的事也见得多了,所以他一直保持着这份警惕。
冯乐权双手握杆,调整着站姿,准备击球时,又瞄见不远处徐有才和谢久安在窃语,这不禁让他联想起王根宝日记一事。
这本日记,冯乐权虽没看到,但据去年乔文慧向他反映,说谢久安有严重违法乱纪问题。谢久安有没有问题不关他多少事,但徐有才若有问题,他就脱不了干系了,因为在一次酒宴上,是他把乔文慧到省纪委反映情况的事透露给徐有才的。想想先前,徐有才为了这本日记,让海宁纪委扣留乔文慧合法财产,再看看今天,他与谢久安两人鬼头鬼脑的样子,说不定两人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更可怕的是,如果王根宝是他们合谋害死的,不定哪天也要把我弄人半残。
“冯书记,击球啊——”
听到曼莉嗲声嗲气的一喊,且“啊”的音调有如叫春般拖得老长,冯乐权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随即一杆子下去,连球带土一同挥洒向了空中。
接待冯乐权的午宴安排在天子楼七楼。
七楼,宋天雷的私人会所。这里装修奢华,浓缩了天子楼所有经营项目,餐厅,客房,洒吧,KTV,按摩洗浴一应具有,甚至还配备了专供优雅人士享用的钢琴房。这个楼层从不对外开放,偶见进出往来人士非富即贵,如同“7”这个数字一样,极端且又神秘。这里冷清时,每天就两三个服务员在搞卫生,一旦热闹起来,声色犬马,通宵达旦。用宋天雷的话说,不管他娘的上来的官有多大,有多么体面,没有几个能干干净净走下去的。
九九八十一案在身,身价过亿的宋天雷,自知罪孽深重,为保全自己,套牢被他腐蚀的各级官员,有朝一日为他所用,他在七楼的旮旮旯旯,明装暗设了许多摄像头和窃听器,并用酒色财物诱使这些官员原形毕露,丑态百出。而每次狂欢之后,宋天雷都要亲自欣赏自己导演的大戏,每每看到精彩之处,他一面大骂“狗官”,一面沾沾自喜。
利令智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总有一些被宋天雷骂着“狗官”的官往里面钻,昨天丢两个包子,今天哑口无声,明晚给个女人,后天黑白不分,一步一步,直至昧着良心替恶人说话办事。
中午时分,陈安国同姚副书记赶到天子楼七楼赴宴。
餐厅沙发上坐着钟生钱,宋天雷,还有一个白白胖胖又矮矮的中年人正津津有味的看电视。陈安国似曾见过中年人,可一时又记不起是在哪里。见陈安国进来,钟生钱和宋天雷忙起身招呼,两人你吹我捧的和陈安国寒暄了几句,宋天雷向仍坐着的中年人介绍陈安国:“小宇,认识一下,纪委陈书记。”
“哦。”中年人头也没抬,只是漫不经心的放下二郎腿应了一声,他顺手抓起电视遥控将“Ten end”画面切换掉了。宋天雷正要介绍中年人,只听中年人“嘎嘎嘎,嘎”叫了几声,接着象一只张开翅膀的大肥鸭似的懒懒伸了个腰。
“嘿嘿!”宋天雷是笑似哭,用手拍拍中年人的肩朝陈安国连道两声:“这是唐总,唐总。”
“哼!”中年人将宋天雷的手一甩:“米老板,该点菜吃饭了。”中年人说完将遥控朝茶几上一扔,认真的生起气来。
唐总,米老板,估计二人是刚才看唐老鸭和米老鼠着魔了。
“呵呵,两位老总都很风趣。”钟生钱打个圆场,上前半步接着介绍中年人:“陈书记,姚书记,这位是陈总。”
“对对对,陈总,陈小宇。”宋天雷继续招呼道:“两位书记,请坐!请坐!”
陈安国坐了下来,掏出红塔山,递给中年人一支。中年人瞟了一眼烟盒,一手插进衣兜,摸出一根褐色雪茄在陈安国面前一晃一停,表示抽自己的,而后把烟斜叨到嘴里,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陈总哪发财?”陈安国为中年人点上雪茄。
“哦,海宁做点小本生意。”中年人说完,又吐起烟圈来。
“陈总是北京人。”宋天雷插话道:“老爷子,说不定陈书记还认识呢。”
“令尊是?”
“离休好几年的人了,就不提他了。”
见中年人不肯说,陈安国把头偏向宋天雷。
“好象他娘的是什么?什么国家委员长,是吧?”
“国务委员。”中年人冲宋天雷回敬一句:“你他娘的不懂,就别瞎掰。”
“嘿嘿!”宋天雷笑道:“他娘的委员不带长,放屁都不响,我不也是政协委员嘛,吊用!”
中年人狠狠瞪了一眼宋天雷,又继续玩他的烟圈儿。
“难怪陈总气宇不凡,将门虎子!将门虎子!”陈安国看了一下手表,又问钟生钱:“钟秘书,徐书记和冯书记快到了吧?”
“两位书记刚打完球,马上就到,我们先点菜。”钟生钱招呼服务员:“点菜。”
宋天雷叫道:“弄份海参,要大盘的。”
“呵呵,又是海参。”钟生钱翻着菜谱,听到‘海生’二字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他随口一句:“那东西吃多了坏事。”
“哈哈哈!”宋天雷大笑,指着钟生钱说道:“八一那天,你不都尽干好事了嘛!”宋天雷转而又对陈安国说道:“这家伙,厉害,搞得小姐事后找我加工资。”
“那天喝高了,糊涂,糊涂。”
“我看你一点都不糊涂,前前后后,进进出出,花样还挺多的嘛。”
“呵呵!”姚副书记指了指沉默不语的陈安国,对宋天雷说道:“宋总,打住,打住。”
听宋天雷说“八一那天”,陈安国突然想起李佑安八月一日建军节聚餐时的那段视频,里面还没查明真实身份的陈鑫鹏很象眼前这个中年人,且都是北京人。让陈安国疑惑的是,刚才听宋天雷叫他陈小宇。
(10)借刀杀人
午宴进行到一半,谢久安把还在拼命陪酒的宋天雷叫了出来。
“安哥,有事?”
“今天纪委陈书记来,你有什么表示?”
“吃好,喝好,玩好,还表示什么!”宋天雷扯起嗓门:“你们当官的怕他,我雷公不求他。”
“嚷什么!”谢久安看看廊道里来回穿梭的服务员,冲宋天雷呵斥一声,说道:“去你办公室。”
谢久安一进宋天雷的办公室,扫视一番满是摄像头的屋子,接着“啪啪”几下将门口墙壁的电源空气开关全部打下。
宋天雷“呃”的打了一下嗝,借点酒劲指了指谢久安:“安哥,你不相信兄弟?”
“我警告你,别人前人后的跟我称兄道弟。”谢久安冷冷说道:“还有,你那尾巴最好也夹紧一点,不然,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弄你进去。”
“安哥,哦,谢——谢局,你太不仗义了。”宋天雷往沙发上一倒,嘴里嘀咕着:“不错,没有谢局,不,不——对,是安哥,安哥的关照,我雷公也混不到今天。”宋天雷抬抬手臂,似指非指的在谢久安眼前一晃,又重重一巴掌拍打在沙发上:“我雷公什么人?为朋友——为兄弟,两肋插刀——牢底坐穿的事,干过。可你他娘的,算什么兄弟,说翻脸——就翻脸了。”
“宋天雷,你什么斤两,我清楚,就别装什么酒疯了。告诉你,王根宝死后,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这船翻了,第一个拉上断头台的就是你。”
“那第二个呢?”宋天雷蛮不在乎的问。
“我,满意吧!”
“嘿嘿,嘿嘿嘿。削掉我雷公三个脑袋,我不会喊冤,可你安哥不能死,你死了,我那帮弟兄谁罩着。”
“你他妈的成天口无遮拦,还不知道天高地厚。”谢久安一把揪起宋天雷吼道:“若不是你和惠民楼较劲,点的这把火,海宁哪来这么多事。”
“老子点火?”宋天雷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说道:“他娘的蒋先友洗黑钱,影响老子做生意。”
“不自量力,你斗得过身为市长的蒋先友吗?这个笑面虎,徐有才都怯他三分。”谢久安将宋天雷一推,坐了下来说道:“去年,你举报的那几个干部,都是蒋先友一手提拔的。”
“不就查了他娘的几个喽罗吗,我还想,王根宝要是连蒋先友一锅端了,那我天子楼的生意做得不比叶盛天还大嘛!”
当初,宋天雷对惠民楼长期低价经营,影响自己的生意感到不满,且两家都做政府生意。为除掉这家后台老板是蒋先友的竞争对手,也让自己更显威风,他让手下专事搜集频繁出入惠民楼的官员违法乱纪的证据,之后匿名举报给市纪委,说这些官员隔三差五就在惠民楼吃喝嫖赌。最后受处理的那些官员当中,有的还因在惠民楼虚开增值税发票涉嫌贪污而被双规,惠民楼也因此停业整改。
“你这把火没把蒋先友烧死,却惹到自己身上了。蒋先友至今都以为是徐有才跟他过不去,指使王根宝去查惠民楼的。”
王根宝是徐有才一手提拔的。
“是啊,论说,想致王根宝于死地的应该是蒋先友才对?怎么徐有才……”
“蒋先友,阴险啊!”谢久安感叹道:“他不敢和徐有才对着干,又知道我同徐有才关系好,他就找知情人到市纪委和检查院举报我,把我当作整跨徐有才的突破口。”
“你?”宋天雷立马紧张起来,他害怕了,谢久安一倒台,自己离受刑的日子也不远了。
“王根宝查到我在陈鑫鹏公司的股份后,就查不下去了。”
“因为陈总他爹是国务委员?”宋天雷插进一句。
“不,是把徐有才扯进来了。”
“我以为他娘的蒋先友有多聪明,想扳倒徐有才,找谁不行?偏要找和徐有才穿一个裤筒的王根宝,去查您这个和徐有才穿另外一只裤筒的人。”
宋天雷这话激怒了谢久安。
“你懂个屁!”谢久安骂了一句,说道:“不错,那些调查我的材料在王根宝向徐有才汇报时,都让徐有才给压了下来。蒋先友见我没什么事,就开始借刀杀人了。他又指使人到省纪委直接举报王根宝渎职,还捕风捉影的说他在任招商局长期间行贿受贿。”
市纪委可以查时任公安副局长的谢久安,但身为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的王根宝只能由省纪委去查。
“既是捕风捉影,那王根宝还怕什么?”
“王根宝不怕,那你怕吗?徐有才怕吗?”谢久安说道:“我更怕,王根宝查了我三个月,我的事他什么不知道。这个蒋先友为的就是想通过省纪委约谈王根宝的时候,借他之口,把我和徐有才的事全部捅出来。”
先让中鱼吃小鱼,然后抓中鱼开刀,让中鱼把大鱼捅出来。
“冯乐权是徐有才多年老同学,这事,他还能认真?”
“那乡巴佬,关键时刻连跟他好的女人都想脱手,你能指望他。”
确实,今天酒宴上,宋天雷看到冯乐权坚持让曼莉坐在陈安国身旁,一来巴结陈安国,二来证明他似乎与曼莉没有关系。
“操,照您这么说,这把火真烧到自己头上了。”宋天雷说完,又疑惑的偷看了谢久安一眼,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抓抓放放,诈唬了自己二十几年的公安兄弟说的话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不定又是他想达到什么目的,来骗自己,所以他又问道:“安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就是公安部长的电话打进海宁,通话内容,我也一清二楚。”
奶奶的,难怪十年前自己躲在好几年都没人拉屎的茅坑里,都让他逮着了,原来是自己当时用“大哥大”联络手下弟兄时,让他监听到了。事后,那个接电话的倒霉弟兄也险些让他给砍了,最后结果是那可怜的弟兄自裁半截舌头以示谢罪,此事才算了结。
“这火也不知何时才能灭。”谢久安有气无力的叹道:“这看似太平的日子,连危险在哪里都不知道,揪心啊!”
“王根宝死了,这火不就灭得差不多了。”
“问题是陈安国又来了,还有王根宝那本日记,指名道姓的说我违法乱纪。”谢久安站了起来,说道:“你准备点钱,等午宴结束,你单独找陈安国坐坐,探探他的底。”
“我和陈安国交情不深,行得通吗?”
“上个月陈安国住进市委宿舍楼了,你就以添点家什什么的为借口。我就不信,北京的官就不喜欢钱。”谢久安起身刚走两步,转身又说道:“你不是恨不得火烧惠民楼嘛,既然这火点起来了,那干脆就烧大点,不能让蒋先友借了刀杀了人,现在又想隔岸观火。你可以跟陈安国多谈点惠民楼的事,如果陈安国真是上面派来查案的,也让他分点精力盯盯蒋先友那伙人。”
午宴一结束,冯乐权害怕自己和曼莉发生扯扯又不平的事,他赶紧下楼去,头也没回,钻进车里一溜烟的跑了。可怜有些醉意的曼莉,在找不着冯乐权后,又满楼道的喊:“陈书记,陈书记”她哪知道陈安国已让宋天雷连请带拉的进了一间密室。钟生钱和姚副书记在送走徐有才,谢久安后,两人等不得还停留在二十层的电梯下来,就连蹦带跳的从楼梯口折回七楼,想必是二人又多吃了几根海参,急着要干糊涂事了。
将门虎子哪去了?不慌,陈总自有品味,独自一人叨着雪茄玩了几下斯洛克便倒在沙发做美梦了。
第六章
(1)投缘
当晚,陈安国就联系上岳震虎,再次调取李佑安八一那天聚餐视频辨认,这个宋天雷称之为陈小宇,其父亲是国务委员的中年人确是陈鑫鹏。至于他在海宁做什么生意,酒宴上没有谁谈到,宋天雷也只说他是天子楼长住房客,之所以走得这么近,完全是因为投缘,都喜欢喝酒喝茶吹牛聊天。
说投缘,没那么简单,因为从聚会视频中,可以分析出他们的联系是有机的,那次聚会,叶盛天虽没到堂,但天子楼是盛天集团的子公司,而远洋集团又是该集团的合作伙伴,因为这层关系,所以宋天雷可能就是通过叶盛天或是李估安的引见,认识陈鑫鹏的。
他们怎么认识不重要,关键是宋天雷如此遮遮掩掩,又为那般?还有,陈鑫鹏在海宁真的是无所事事,只知道吃喝玩乐吗?不定这个和李佑安是朋友的高干子弟就涉嫌“96.3”泄密一案。疑问摆在了大家面前,要想解开谜团,只有核查化名陈鑫鹏的陈小宇的真实身份,并将其纳入侦察范围。
有关查清陈小宇身份的请示,连同岳震虎的断臂行动计划报告一同传往了北京。
(2)他真逗
这天下午,赵太平见宋天雷和陈鑫鹏没什么异常举动,就在天子楼泡了个澡,之后又去附近商场买了一套西服换上。五点左右,司机小张交完班,赵太平便开着车去学校接岳震虎,两人约好今晚以特别方式约见叶梅。
岳震虎上了赵太平的车。
“帽子呢?”岳震虎十分震惊的问。
赵太平拉着衣边抖了几下,神气道:“讲点品味。”
“呵,难怪,穿西装了。”
“刚买的,八百块。”赵太平打着手势说道:“为了你,我可花了血本,这戏能不能演好,还要看你的了。”
“哦。”岳震虎应了一声,见路边有家花店,说道:“靠边停停。”
“这么冲动,就想送叶梅花?”
“先停停。”
赵太平停下车,见岳震虎果真进了花店,他苦笑着摇摇头,叹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恐怕这戏难唱啊!”
岳震虎并没有买花,他坐回车上,就在赵太平胸面前忙乎了两下,然后说道:“开车。”
赵太平瞧瞧自己胸前,“呵呵呵”的瘪嘴笑道:“你真逗。”
“你更逗。”岳震虎也笑道:“为了我,你他妈的自己搞得跟新郎官似的。”
“呵呵。”赵太平边笑边把印有 ‘新郎官’的胸花摘下。
到了远洋集团门口,岳震虎叮嘱周世坤继续蹲守李佑安,自己则和赵太平在不远处的一个路口守候叶梅。
六点时分,叶梅下班开车驶出远洋,很快就经过路口朝城区方向开去,赵太平尾随其后。此时,正值下班高峰,车越往城区钻,就越加拥堵,路口也多了。红绿灯下,浩荡的人流车流如同一股股有待放闸的水流,闸门一开,车流一泄而过,闸门关上,很快又汇聚成一股股新的车流。
赵太平一路压在叶梅的跑车后面,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寻找与之刮碰的机会。
“你这是护送叶梅回家吧!”岳震虎说道。
“想制造点麻烦,很简单,我只要轻轻的,轻轻的,顶她一下屁股,不等她报警,路上巡逻交警立马就到。”赵太平绘声绘色:“不过,我不喜欢这么干。我要玩刺激的,要从她前面慢慢的,慢慢的,插进去,要让她心惊肉跳。”
“再要,你就变态了,要去顶火车,搞坦克了。”岳震虎提醒道:“这不是你跟世坤说下流故事,你给我悠着点,前面可是辆几百万的跑车,专案经费全部搭进去都不够赔。”
“呵呵。”赵太平仍一脸坏笑的过着嘴瘾:“放心吧,我不痛不痒的擦她一下,就交给你。还有,等下交警来处理,你就只管做好人。”
赵太平一边说,一边眼疾手快的将车变更到了车流动稍快点的左车道上,在并行超过叶梅的跑车后,他又紧盯后视镜,先是慢慢朝叶梅前方挤压,见前车拉开距离,他猛的右甩一把方向,车子直接碰擦到叶梅的跑车。
赵太平没有停车,而是放慢车速继续往前开,不时还有意制造点路障,来影响其他车辆畅行,为的就是让叶梅追上自己。果然,叶梅就追了上来,把车挡在赵太平前面停下。
见叶梅下车走来,赵太平抓紧时间照了一下车内后视镜,臭美了一下。
“师傅,你撞到我车了。”
“我撞你车?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赵太平色眯眯的盯着叶梅看。
“要不,你自己下来看看吧。”
赵太平下车装模作样的查看了一下,不但不承认是自己撞的,还倒打一耙,说是叶梅的车撞了自己的车,反要她赔他的损失。如果不是演戏,这等不平事,加上赵太平南霸天似的嘴脸,还有他那比演员还要演员的演技,岳震虎都想下去揍他。
就在两人争执时,一辆闪着警灯的摩托车嘎然停下,下来一个象从非洲毛里求斯调度来的交警,肩章上挂着的步话机还在“噼啪噼啪”的响。
“怎么回事?”交警询问。
赵太平和叶梅几乎是同时指了指对方:“他(她)撞到我车了。”
“还想跑掉。”叶梅理直气壮的补充一句。
交警板着脸,朝两人各瞄了一眼,似乎在判断谁更象撒谎的人,见两人一个急得要掉眼泪,一个争得面红耳赤,难下定论,然后在两车间呈“S”形的沿车查看,出租车右车尾凹陷,跑车左前保险扛有擦痕,小事一桩,搞定。
“若是她撞了你,你跑什么?”交警质问赵太平。
“警官,真是她撞了我。”赵太平指了指车内坐着的岳震虎,还在狡辩:“我这不急着送客人嘛!”
“你们这些开出租的,个个都不要命,路上有钱抢吗?真有钱抢,也轮得到你们。”言外之意我交警先抢,交警走近出租车:“朋友,下来铲句公道。”
岳震虎下了车,见叶梅一脸疑虑的看着自己,说道:“我可以证明,确实是出租车把那位小姐的车给撞了。”
没等岳震虎话音全落,交警便在抄告单上“唰唰”写了几下,随后撕下两张,分别塞给赵太平和叶梅:“明早上班,都去大队接受处理。”
交警走后,岳震虎又假意要上出租车。
“找那位小姐送吧。”赵太平冲岳震虎指指叶梅说道。
“我要投诉你。”
“公司规定,车况不好不准载客。”赵太平钻进车里丢下一句:“要不你等着,等我把车修好转头再来送你。”
赵太平不忘再看叶梅一眼,之后丢下岳震虎开车走了。
“先生要去哪?我送你吧。”
“不麻烦了,我叫过一辆车。”
“现在下班高峰,估计空车也难找。”叶梅拉开车门:“先上车吧,说不定我们还顺路呢。”
岳震虎张望了一下,见一辆打表的空车驶来,他赶紧钻进了叶梅的跑车。
“好人,要去哪?”
叶梅一声“好人”,叫得岳震虎有些不自在,这分明是小人干的事嘛。
“哦,海宁一中。”
“一中?”叶梅朝岳震虎再看一眼:“难怪这么眼熟,您是那的老师吧!”
“是的。”
“那真是有缘。”叶梅说着顺手从饰品盒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岳震虎:“我跟你们学校校长,老师都很熟。”
岳震虎接过名片,上面有很多头衔,其中一个就是海宁一中荣誉校长。
“您是叶总?”
叶梅微微点头,问道:“怎么称呼您呢?”
“我叫杜五星。”岳震虎拿出手机拨打叶梅名片上的电话,说道:“我也留个电话给你,明天那个司机要是耍赖,你就打我电话。”
“行,你拨。”叶梅等到自己手机响了一下铃,又说道:“其实他能陪个礼,我都不想找他麻烦。”叶梅又问:“杜老师这时候去学校,有急事吗?”
“没有,我住学校。”
“那行。”叶梅看看时钟,说道:“快七点了,杜老师若不介意,就一起吃个晚饭吧。”
未等岳震虎客套两句,叶梅又给一个叫曲波的朋友打了电话,并约他一起来吃饭。
岳震虎随叶梅进了一家餐厅,点好菜后,两人便闲聊起来。约莫十几分钟,餐厅内进来一个人,体形魁梧,寸板头,面色浅黑,戴副墨色眼镜,阴森森的,看上去象一个杀手。来人三步一停的朝大厅内四下张望,象是在寻找什么人。
“叶小姐,那是你朋友吗?”
叶梅朝来人望去,喊道:“曲波,这边。”
听到叶梅招呼,曲波这才迈开步子走了过来。他没有即刻坐下,而是警觉的又朝四周看了看,然后摘下墨镜,两指轻揉着眼睛。
“眼睛不好使,就不要老戴副墨镜嘛,坐吧。”叶梅说道。
“大庭广众,人多眼杂。”曲波坐了下来,脖子前倾一下,丝着眼睛去看岳震虎。
摘掉墨镜的曲波,一脸杀气顿时烟消云散,十足一个装逼分子。
叶梅刚介绍完两人相互认识,就听曲波手机响了。
“喂——哦,老大。”曲波毕恭毕敬的接听着电话,最后答道:“好,好,我马上就到。”曲波挂了电话,又戴上墨镜对叶梅说道:“梅梅,我还有事,不能陪你吃饭了。”
“你成天装神弄鬼的,还累不累呀!”叶梅对岳震虎说道:“不管他,我们吃。”
“那我走了。”
曲波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你男朋友?”
“我先声明,我还没有男朋友。”
“那是保镖了?”
“眼睛八百度,导弹对准他都看不清,我敢雇他做保镖!”叶梅抱怨道:“他每次都是这样,接个电话就说有事,说不定又是手机闹钟响铃。”
“呵呵,有这种人!那他真逗。”岳震虎问道:“他是做什么的?不会是通缉犯吧?”
“那倒不是,有机会还是你自己问他吧。”
(3)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赵太平一想到司机小张就窝火,一个月下来,给他的工资一分不少,平时请他喝酒,泡澡的额外消费不算,奖金还多给了,这么一折腾,自己这个老板的收入还不及请来的伙计。让赵太平更觉窝囊的是,堂堂一个刑侦二级警督居然没办法叫他开口。不行,今天若再不能从这家伙嘴里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干脆叫他回家喝西北风去。
赵太平决定把王根宝遭遇车祸一事放到台面上谈。
下午交班象往常一样,小张坐进副驾驶位置,准备把当天的运营款一五一十的交给赵太平。
“今天这钱不用交了。”赵太平面无表情的说道:“明早你也不用来接班。”
小张一脸茫然,一时半会不明白赵太平说此话的意思。
“听人说,你去年出过交通事故,还是大事故,把人给撞死了?”
“是。”
“那你不老实,当初跟你了解驾驶经历,为什么不早说呢?”赵太平见小张默不作声,没急着追问下去,转口说道:“其实我们吃的这碗饭,除了靠技术,还要靠运气。平时开车,要是碰到那些不守交规的,酒后开车的,开英雄车赌气车的,寻私仇,借机泡妞的,你不撞他,他有可能就撞你了,你说是吧?”
“是这样。”
小张并没有顺着赵太平的话往下说。无奈,赵太平只能接着叨唠。
“不过话又说回来,技术再好的司机也有大意的时候,偶尔的刮刮碰碰倒也没什么,怕就怕一出事,就出人命关天的大事的人。”赵太平说道:“我这老板,听人喊着风光,可做起来难啊!我哪天不提心吊胆的怕出事故,万一你又……”
“罗里吧嗦。”小张打断赵太平的话,电闪似的朝他翻了一下眼睛,说道:“要辞退我,赵老板你就明说。”
小张突然冒犯一句,令赵太平心里忐忑了一下,因为他担心眼前这个说乖不乖,说呆又不呆的小张二话不说一甩车门一走了之。所以赵太平赶紧开动汽车,然后说道:“其实我只想知道,你那次车祸是怎么回事,因为有司机说我,怎么敢雇你开车。”
赵太平说完,又递给小张一根烟。
“去年报纸有登过,我没多少责任。”
…………
在借送小张回家的路,赵太平和他一问一答,总算从他嘴里得知王根宝遭遇车祸的经过。
王根宝在接受调查期间,省纪委让他回避,指派他到下面县区调研工作。
一天是夜,小张开车载着王根宝回海宁,在由南往北途经城北乱石岗时,恰遇红灯。小张在等候绿灯通行时,不想信号灯直接跳灭。此时,王宝根还坐在副驾驶位置小睡。小张又稍等片刻,见信号灯没有恢复正常,就想通过路口,他左右望了望,见右侧由东至西的车道上,一辆工程车正朝路口驶来。为安全起见,小张想让工程车先通过路口。这时,车后紧跟的一辆警车,先是按了几声喇叭,然后拉响警报催促小张前行。借着路灯,小张目测工程车距路口距离,估计自己可抢在它前面通过路口,所以就起步前行,谁知刚过路口不到一半,信号灯突然亮起红灯。小张稍犹豫了一下,本能点了一脚刹车,也就是这脚刹车,使得他的车速明显滞后于一直在行驶,并且是绿灯状态下要穿过路口的工程车,最后惨剧发生了,工程车在路口中央位置,直接撞到王根宝所坐一侧。
事故发生后,警车呼啸而过,没有参加现场施救。
小张所说的和在基地材料中描述的车祸过程基本一致,唯有不同的是,材料中只说小张车后有人按喇叭催其前行,而没有说明是辆警车。
又通过婉转询问小张,赵太平还了解到,纪委姚副书记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探望他时,还特意叮嘱他说:警察见死不救,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有人问起,你不要说后面跟着的是辆警车就行。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理由可以蒙骗司机小张,也能让即便是有异议的办案民警睁只眼闭只眼,但这绝对唬弄不了经过精挑细选进入专案组的赵太平。他由此推测,警车上可能有人在实时操控信号灯,并指挥工程车司机撞车,现场导演这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案。
工程车司机因驾驶无牌报废车辆,且事后又拿不出赔偿款,被判入狱一年零八个月。
(4)北京批复
北京查明,陈鑫鹏真名叫陈小宇,未婚,他父亲确系已离任的国务委员。
陈鑫鹏自小顽劣,成年后又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八三年严打那阵,只因和三名女子谈过恋爱,有过性关系,被扣上流氓罪哐当入狱。刑满释放后,他想让已是副部长的父亲助其经商,但他父亲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怨气一直未消,只安排他进了一家国有企业上班,父子关系由此而一度紧张。九零年,陈鑫鹏认识了转业到这家企业工作的李佑安。几年后,陈鑫鹏辞职离开北京,至今未和他父亲通过一次电话。目前没有证据证明他参与了“96.3”泄密一案。
北京批复,针对李佑安的断臂行动计划不仅可行,且很有必要,因为这在技术上没有问题,还有李佑安在转让掉远洋预留土地后,可能不等明年五月,就会通过非正常途径逃亡他国,再就是防止M国在无法引渡李佑安出国的情况下,丢车保帅,杀人灭口。
所以,北京的目的是不惜一切办法挖出泄密源头。
为避免直接授意手术医生参与此次行动,北京还要求调查组尽快掌握李佑安平日伤风感冒时常去的医院,并了解这家医院外科医疗技术,及采用接骨板的种类,材质及生产厂家,以便总部仿制内置微型监听器的同类同型号接骨板。
另据陈安国协查通报,城北乱石岗交警中队在王根宝出车祸后就已撤并,原中队长马櫆民调往市局缉毒大队,半年后任副大队长。
当前,调查组除了加大对李佑安,宋天雷等人的侦察力度外,还要紧快从乔文慧手中拿到王根宝的日记,因为这本日记,很可能就象一根拴着两案,串联所有涉案人员的绳子,只要一拉,前台幕后,角色分工,一目了然。
(5)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一段时间以来,岳震虎只要有空闲,便会去乔文慧家里陪明明打球,散步闲聊,乔文慧有时也会留他下来一起吃便饭。岳震虎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从不向明明打探丁点王根宝的事。虽然乔文慧知道,这是他为取得自己的信任,从而拿到王根宝的日记而有意为之,但她同时也看到,自己儿子的心情确实是一天天好了起来,学习也有了进步。
乔文慧最终答应岳震虎,不会把日记交给姚副书记,并决定国庆长假结束后,回学校去上班。
这天一早上班,教务处孙主任背着个挎包,直奔副校长钟建业的办公室。
“校长!”孙主任轻唤了一声正在办公室掸着灰尘的钟建业,快步走近他办公桌前,从挎包里扯出一件用报纸裹好的东西,然后塞进办公桌的柜子里,说道:“校长,中秋节快到了,我也没准备什么。”
“你这小孙,逢年过节,都是这么说。”和颜悦色的钟建业放下鸡毛掸子,一边倒茶水一边说道:“别看每次就两条香烟,你这一年下来,也得搭进几个月工资。以后就不要这么搞了,做好你的工作就行。”钟建业把茶水递给孙主任说道:“坐吧。”
钟建业这帐算得孙主任美滋滋的,虽说每次送礼,他都有些心疼,但想想平时自己在评优晋级,职位提升上,都得到了钟建业相当的关照,他这心理也就平衡了。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你和樊主任都不错,年轻,又都是业务上的骨干。”钟建业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说道:“这学期提名一个副校长拿局里报批,我们还真不知该推荐谁好。”
“这事还不是钟校长您说了算。”
“话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暂时主持一下学校工作。再说,按乔校长一贯做法,这事不光校务会要研究,还要对你俩进行民主测评。”钟建业说道:“我担心的是,你群众基础没有樊主任好。”
“他樊主任就擅长这个,看似和老师打成一片,实则是在背后说领导的坏话。学校从中层干部到副校长,谁不讨厌他。”孙主任又说道:“钟校长,有件事我不知当不当讲?”
“说吧!”
“听说,樊主任会经常拧点东西往乔校长家里跑。”
“这有什么奇怪的,有空就去探望一下因病休长假的同事,校长,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在想,樊主任和乔校长的关系那么好,这万一他为了当上这个副校长,挽劝乔文慧来校上班,那您这由副转正的事不就……”
“泡汤了,对吧?”钟建业很生气的打断孙主任的话,说道:“主持学校工作一年多,我算真正体会到了,要当好这个校长确实不容易。真的,我现在无所谓是正是副了,反倒觉得以前支持乔校长的工作少了。往后,你也要象支持我一样,多多支持乔校长的工作。”
孙主任愕然,他对一向为了争名夺利,可以斯文扫地的钟建业突然说出这翻冠冕的话感到有些不解。
“是不是乔校长真要回学校上班了?”
“是啊!”
钟建业的话让孙主任凉了一截。
顺带说说总务处樊主任,他这几天不知道在生谁的气,起因是周一的教师大会上,因校办公室主任上星期已办退休,自己的座次就出了严重问题。
去年学校以乔校长为核心的时候,她左边一个副校长,右边一个副校长(钟建业),她左边的左边是自己,她右边的右边是办公室主任,右边的右边再右边才轮到孙主任坐。台下老师一看,孙主任岂能和樊主任平起平坐。
乔校长请假后,暂且以钟建业为核心,他左边一个副校长,右边一个办公室主任,他左边的左边还是自己,他右边的右边是樊主任。台下老师再看,孙主任和樊主任平起平坐了。
如今办公室主任一退休,自己和钟建业之间还隔着一个副校长,而他右边就坐着孙主任了。台下老师有议论了,副校长提名,孙主任是也?
樊主任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想,想来又想去,想去又想来,总算想到钟建业属猴,孙主任和孙悟空五百年前是一家,他不由叹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啊!”
(6)措手不及
9月30日下午,赵太平正安排小张国庆长假交接班的事,一个面黄肌瘦,一身邋遢的中年人数点着一沓钞票从天子楼晃了出来,朝不远处停着的出租车朝了朝手。赵太平没在意,只是将显示空车的表灯拍打下去。每次接班后,他会顺路先把小张带至就近公交站台,便赶去远洋替换下周世坤,自己继续跟踪李佑安至安康小区。
“丁大富?”小张目瞪口不呆的惊出一声。
赵太平心里咯噔一下,丁大富,肇事的工程车司机,事故材料里写得清清楚楚。
赵太平没敢多想,问道:“那人,你认识?”
“肇事司机。”小张疑问:“他怎么就出来了?”
是的,一年零八个月刑期,算算,少说还有三四个月没蹲完。
“认错人了吧?”赵太平装着不经意的问,又见丁大富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疤瘌眼,络腮胡,没错,是他。”小张说出丁大富的相貌特征,似在回忆:“那天撞车后,他没有跑掉,过来查看了一下,然后就报了警。”
那次事故,小张因受方向盘挤压,右侧肋骨断了几根,从事后他向交警描述的情况来看,他当时还是很清醒的。
“交通意外致人死亡,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况且,明天又是国庆中秋节,在里面表现好点,再通点关系,提前假释,也是情理中的事。”
赵太平说完,就在琢磨丁大富怎么出来的,他来天子楼干什么,此时又要去哪里,还有以后如何找到他。毕竟这个重要的人证提前放出来,让赵太平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也许是刚才赵太平说得太专业,小张又一愣一愣的看着他,不过这次不是怀疑他是警察,而是问道:“老板坐过牢?”
赵太平恍过神来:“啊?——哦。”
“嫖娼?”
赵太平很不是滋味的瞪了小张一眼,这两个比‘秃顶’还要刺耳的字眼,分明是他瞅准自己头顶冒出来的,且还问得认真,不象是玩笑话。已对毛发再生彻底绝望的赵太平,干脆叫道:“嫖客有秃顶,但不是每个秃了顶的就是嫖客。”
“您秃得难看。”
“老子秃得好看,那还不去当官了。”
“当官的有嫖客,但不是每个嫖客都能当官。”小张不依不饶。
“你什么意思?”
……
赵太平和小张吵了起来,直至把他抛在公交站台,一脚油门下去,呼的一声就是十万八千里。
晚上,赵太平和岳震虎会同意见,从丁大富今天的气色和邋遢的束装来看,他可能刚从监牢里放出来,要么是出狱后的日子过得阑珊,所以,他今天去天子楼一定找过什么人,且这个人给了他一笔安家费或是接济。
接济丁大富的人是不是宋天雷还不能肯定,但如果是他,那王根宝遭遇车祸死亡是否人为蓄意谋杀,就符合这样一个逻辑:乔文慧写给中纪委的信中说,王根宝在日记里直指谢久安有重大违法乱纪问题,那么可以肯定王根宝查过时任副局长的谢久安。而王根宝在接受省纪委调查期间,谢久安可能担心自己的问题被揭露,就指使他的拜把兄弟宋天雷找丁大富,合谋制造了这起王根宝交通事故死亡案。
为免打草惊蛇,现在还不能将丁大富收监提审。
“你继续留在天子楼侦察,如果丁大富和宋天雷有联系,那他肯定还会去天子楼,一旦他出现,你要密切掌握他的行踪。”岳震虎忧虑道:“出狱后的丁大富若是不安份,那帮连王根宝都敢杀的人岂又能放过他。”
“是啊!今天我和小张吵了一架。”赵太平说道:“一个月下来,有个问题我一直纠结着,说他是二愣子,没心计吧,他好象每次都在探试我,说他不是二愣子呢,给王根宝开车十几年,居然连个编制也混不到。”
“大智若愚?”
“大智若愚也好,二愣子也罢,我们都很难在他那里找到真相。还有丁大富今天在天子楼的出现,他也不便再留下来了,明天我就把他辞了。”赵太平又问道:“叶梅那里呢?”
“通过几次电话,感觉人很单纯。”岳震虎说道:“在学校住还是有很多不便,国庆长假,我就去校外租房。”
学校大门晚上九点过后就会锁上,遇有急事,岳震虎就不得不翻墙进出了。
“好事。”赵太平醋醋的说道:“免得半夜幽会,还得飞檐走壁。”
“日记没拿到,叶盛天又隐藏得那么深,针对李估安的断臂计划,前期工作还没有去做。”岳震虎说道:“我还是个实习老师,违反校规的事干多了,别说引人生疑,恐怕不等实习期满,学校就把我开了。”
“你说叶盛天会是什么样的人?”赵太平问。
“乐善好施,优秀企业家啊。”
“哼!”赵太平同样一句反话:“连套商品房都没有,王根宝还廉政干部呢!”
(7)撇下柔情空对泪
举国同庆,万家团圆,2001年的10月1日是国庆和中秋节。一早,岳震虎就收到叶梅发来的短信。
飘扬的红旗,让我想到了你,
美丽的仲秋,我要祝福你。
漂泊的游子啊,快快起来吧!
该起程回家了。
远方,父母妻儿老小在家门口翘首盼望你,
故乡,欢快的百灵鸟儿在向你招唤,
回家!回家!!快快回家!!!
这是亲人的呼唤,这是你心中的呐喊。
一路上,有你思念的亲人,你不会孤独,
一路上,有我,祝福你的朋友,你不会孤独,
一路上,有祖国美丽的山山水水,你不会孤独。
显然,叶梅还不知道杜五星是个孤儿,岳震虎更不会告诉她,杜五星只是他的化名,自己还有母亲,妻子和一个女儿。
放假了,空寂的校园没有了暄闹,默默秋风中,还寥寥散动着几个大包小包又背又挂的学生,回家的脚步叫他们忘却了行囊的沉重,匆匆朝大门口走去。没人知道,学校花园里,岳震虎在那坐了很久,很久,手中那张家人的合影已不止一次的凝固着他那惆怅的眼神。
那年夏天,月弦大学刚毕业,就去驻地探望他。
在这相恋的四年里,他只回过一次家,那时互联网还没普及,他们的情感更多是以书信的方式相互倾诉着。
她善良,她美丽,她和天下所有女孩子一样,有一个最原始,最简单的梦,不求富贵荣华,只想有个兄长般的男人呵护她,爱着她,永远陪伴在她身边,直到她老去。然而,他没做到,他答应过每年都会回去看她的,但他没有。不管她写的信有多么长,他的回信有时吝啬得只需把信封寄出就够了。他去车站接她时,一面揽下所有行李,一面责怪她不该来。
皓月当空,她依靠在他肩上看海景。
“阿虎,景色这么唯美,要不,一起吟首诗吧。”她说。
“行。”他问:“古体新体?谁先来?”
在外国语学院读书时,两人都参加了学校诗社。
“还用问嘛,当然是我先了。”她说:“七言绝句,你的强项。不过,都要把各自的心思放进去。”
“呵,即兴抒情,出这么个难题?”他说:“好吧,那我就再做回张打油。”
张打油,打油诗鼻祖,诗文不讲究韵律和平仄对仗。
她吟咏道:“清风奏月悠悠曲。”
他想了想,吟咏道:“浪打岩礁碎玉涛。”
两句下来,她拉紧了他的手。
眼前,海风轻轻吹拂着月光,将她均匀的播撒在海面上,一片粼粼波光。兼听,海水一浪不等一浪的滚滚而来,拍打着礁岸,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她继续吟咏一句:“撇下柔情空对泪。”
许久,她感觉他把自己搂得更紧了,说道 “还有一句,该你了。”
“我没想出来。”他说:“要响熄灯号了,回去吧。”
“不,你早就想出来了,是你不肯说出来。”她说:“你是军人,我理解你所做的一切,但你是不可以骗人的。”
她一直望着他,眼里闪着泪花。
他说出最后一句:“先将热血铸军刀。”
“清风奏月悠悠曲,浪打岩礁碎玉涛。撇下柔情空对泪,先将热血铸军刀。”
她把整篇诗句吟咏完后,她哭了,很是伤心。他紧紧搂着她,她一头倒在他怀里,已是泪流满面。
是的,谁能不顾自己的家园,抛开记忆中的童年。
永远不要嘲笑那些可以为国家利益赴汤蹈火的人,因为在这世界上,没有谁比谁聪明,只有谁比谁更加自私自利罢了。
(8)兽医?医兽?
岳震虎收好相片,拨通了叶梅的电话。
“节日快乐!”
“节日快乐!”岳震虎说道:“中午有时间吗?想请你和曲波一起吃饭。”
“中午!你还没回家吗?”
“海宁以后就是我的家了。”
“哦——知道了,在海宁找了女朋友,对吧?”
“嘿嘿。”
对于叶梅的猜测,岳震虎只是笑了笑。随着日后两人交往的加深,有些事,他也只能这样能带过则带过,能含糊则含糊了,毕竟他不擅谎言,也知道谎言者的谎言说多了,最终都有难圆其说的那一天。
电话里,叶梅还记着那天岳震虎帮她的事,说这客就由她来请,岳震虎不肯,问她想去哪吃,她只好说国庆中秋节中餐馆肯定人很多,就去友谊广场吃西餐好了。
中午时分,岳震虎如约进了一家西餐厅。
没有热情的迎宾小姐,简洁的餐厅里,桌是桌,椅是椅,烛台是烛台,几幅油画错落有致的装点在壁墙上,不多也不少。水晶灯下,三三两两坐着中国人,外国人,悠扬的萨克斯曲中,惬意的人们轻言细语,不时优雅的品味着美食。
落座后,岳震虎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不是因为自己不习惯吃西餐,而是担心身上那点钱是否够付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后悔没去赵太平那里搜刮两个来充实一下口袋。
没等多久,叶梅就进了餐厅,在岳震虎迎领下,两人坐了下来。
“你女朋友呢?”
“临时有事,她不来了。”岳震虎敷衍一句,转而问道:“曲波会来吗?”
今天请饭,岳震虎不仅仅是想驱散一下郁闷的心情,他还有两个目的,加深和叶梅的交往,很想知道曲波这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还是不要等他吧,说不定他早就来了。”
叶梅招呼餐厅侍应,接过菜谱开始点菜。
咖喱虾,海鲜比萨,意大利肉酱面,都不算很贵。岳震虎加了牛排和蔬菜汤。两个人,五道菜,应该差不多,等曲波来了,菜不够再点,费用也不会超出自己预算的底线。
“喝点什么饮料?”岳震虎问。
“给我来杯奶茶吧。”叶梅对身边的侍应说道:“草莓味的。”
“两杯好了。”岳震虎补上一句。
“男人应该喝点酒啊。”叶梅又对侍应说道:“再来支Lafite1998。”
Lafite1998,法国拉菲,三年陈酿葡萄酒,价格肯定不菲。
“我不喜欢喝葡萄酒。”
岳震虎刚想让侍应换瓶啤酒,就听叶梅说道:“曲波喜欢喝。”
曲波是客人,客人喜欢喝,没有拒绝的道理啊。不过,曲波不一定会来,来了,也不一定会喝。最坏打算,叫赵太平来救驾。
岳震虎心存侥幸,硬着头皮说道:“那就来一支吧。”随后,他又问叶梅:“你经常来这里吧?”。
“最早和李叔来过几次,感觉这里环境不错,以后没事就会来坐坐。”
李叔?李佑安?
“李叔,你父亲的朋友?”岳震虎故意问。
“父亲生意上的合伙人,远洋老总。”叶梅说道:“自我爸收回投资,让我接手远洋副总后,他就不再去公司了,顶多看看我每月给他送去的财务报表。”
叶梅所说的李叔正是李佑安。
“你是他女儿,他对你当然放心了。”
“放心什么啊!他总觉得我没长大似的,叫我事事留个心眼,不要乱签字。”
“你是公司副总,责任也不小,他提醒你是对的。”
“是的,我负责公司财务。”叶梅呷了口咖啡茶,说道:“虽然李叔是公司老总,但他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很多事都放心我去做,不象我爸,只知道唯利是图。”
“呵呵。”岳震虎为叶梅添加咖啡茶,说道:“他不也挺支持你做慈善的吗!”
“谢谢!”叶梅洋溢着一脸幸福的说道:“只要我喜欢做的事,我爸都会支持。”
这时,菜上来了,拉菲1998也在侍应手里毫不留情的启开了,如同一个 “?”号摆在了岳震虎面前。未等岳震虎责怪他,怎么连问都不问一下就把酒开了,侍应已接过叶梅派的小费,欢欢喜喜的转身忙开了。
为免尴尬发生,岳震虎还是问了叶梅一句:“这酒要多少钱?”
“要看餐厅档次了,少说两三千吧。”
彻底崩溃,一瓶洋酒满打满算是自己三个月实习工资。
“对不起,我需要打个电话。”
“如果没别的事,电话就不用打了吧。”叶梅狡黠的笑道:“单,我已经买了。”
等到侍应把贵宾卡送还给叶梅,岳震虎这才恍然,刚才她把贵宾卡夹进小费里交给侍应结了帐。
“真不好意思,我请客,却让你买了单。”
“因为你是好人,还是那种有勇气表现出来的好人。”
好人没有勇气对自己做的坏事作解释,当然,他也不能去解释。
“咳,咳。”
两声轻咳声,叫岳震虎发现曲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就在叶梅身后。
“对不起,对不起,有点事来了晚。”
眼前的曲波一身西装革履,和上次所见到的不同,他今天带了副近视眼镜,摇身一变,俨然一介书生。
叶梅仍坐着,有些不高兴的问:“又是老大找你有事?”
“不是,不是。”曲波边脱衣服边解释:“朋友家狗狗生病了,让我去看看。”
兽医?医兽?这种职业真不好称呼,听起不是骂医生就是骂病人。
“曲先生是给小动物看病的医生吧?”
曲波不屑回答,他把上衣交给持应后,一边拉整着裤腰,一边抛给岳震虎一个不算友好的眼色。人家还没坐稳,自己就冒昧一句,岳震虎意识到自己有失礼貌,所以就没追问曲波。
就在曲波有些夸张的拉整裤腰时,岳震虎发现他腰间系着一条制式警用皮带。
“你俩搞得就象要打架似的,都坐啊!”叶梅说道。
美酒加咖啡,曲波左叉右刀,叮叮当当,吃得规规矩矩,比老外还要老外,他在用面巾擦拭嘴巴的同时,又警觉的环顾四周。之后,曲波总在说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之类的话,这让岳震虎感觉他就是一名警察,而且不是一般的警察。
(9)鬼人鬼事
吃完西餐,曲波说有事开着普桑走了,叶梅则送岳震虎回学校。
友谊广场,一排旗杆上飘着花花绿绿的各式国旗。听叶梅介绍,这里之所以外国人多,是因为好几国的领事馆就在附近。另外,广场西面还有个十九世纪末建的教堂,教堂至今仍开放着,每天都会响起钟声。
M国驻海宁总领事馆在友谊路上。
汽车转上友谊路后,岳震虎从后视镜中发现,有辆普桑跟在车后。
“曲波是警察吧?”岳震虎问。
“呵呵。”叶梅笑了笑,说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欢故弄玄虚,又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警察。”
“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
“可我不欣赏他,虚伪,胆小,还怕鬼。”叶梅说道:“和他认识不久,他约我去看老版《画皮》,吓得紧拉我的手。”
“呵呵,他可能是怕你吓着。”
曲波一定是借机向叶梅示好。
“可是影片里,恐怖镜头还没出来,他居然第一个尖叫出来,搞得前后排的人都在骂他。”
“呵呵,有意制造气氛,他真的很逗。”
“太无聊了。”叶梅说道:“以后他约我看什么电影,我都不去。”
这个曲波,不知他是真怕鬼,还是假怕鬼,总之,他不合时宜的带叶梅看了场并不适宜的恐怖片,且因哗众取宠,又遭千夫所指,这让叶梅感觉和他在一起很没安全感。
要看就看《泰坦尼克号》,看完后,最好还余兴未了的“罗丝!罗丝!”的喊上两声,说不定她也来一句:“哦,杰克!带我回家吧!”
“恐惧感谁都会有,但为人太虚伪了就不行。”岳震虎瞄了瞄后视镜,说道:“后面一直跟着辆普桑,不知是不是曲波的车?”
叶梅朝后视镜看了看,说道:“那辆总象洗不干净的二手车,就是他的。”叶梅说完,放慢车速,提起电话就拨打过去:“曲波,我可警告你,你再这样没完没了的跟踪我,我就跟你们局长说去。”
岳震虎听不清曲波说了什么,担见后视镜里的普桑明显拉开了距离。
叶梅很生气的挂掉电话,说道:“国安局怎么养了这么个无聊的人!”叶梅又问岳震虎:“你看我,象特务吗?”
曲波,国家安全局警察。
“呵呵,你不象,可能是我象,他怕我把你拐走了。”
“哈哈,你把我拐走了,关他什么事!真是杞人忧天。”
一路上,岳震虎通过婉转问询叶梅,不仅了解到曲波的一些情况,还弄清了他俩从认识到成为朋友的来龙去脉。
曲波原本农大兽医专业毕业,通过时任国安局长的伯父关系,分配进了国安局涉外处。后来,其伯父离职,去世,他因非专业院校毕业生,在单位逐渐受到冷落和排挤,直至把他下放到无所事事的企业科,如今还是个副科侦察员。而他又总想破个案子来证明自己,所以就喜欢单枪匹马,独来独往的搞点侦察。
远洋集团是涉外企业,由曲波监管,他隔三差五的找过叶梅几次,了解企业的有关情况。因为他的特长是给动物看病,所以只要叶梅家的旺旺咪咪提不起精神了,她就会叫他去看看,慢慢的,两人就成了朋友。叶梅还说,以后曲波约她,除了语无伦次的不知所云外,就是向她诉苦,激动时,还骂局长不是人,他熬夜写出来的报告,局长从来就没看过。
带长的都不是人,那不都干些鬼事了。这等人干的鬼事,不图吓人,而是谋财的谋财,损人的损人,假公济私的假公济私,这等鬼事干完了,这等人还要扛起为人民服务的大旗,人事鬼事又接着干。无须忌言,我们国家,这等鬼人鬼事太多了。我不知道,近期中菲黄岩岛对峙事件,上上下下,有没有鬼人出于对自己鬼事担忧而至国家民族利益而不顾。我只想说,任何一个拥有军队的国家,谈和平都是自欺欺人的把戏,不然,就把枪炮统统扔进大海里。
一幢造价几亿的高楼大厦,只需几枚价廉的炮弹就能将其夷为平地,但人的坚强意志和团结精神是任何势力都摧毁不了的。
“他领导不支持他工作吗?”
“是他不支持领导工作。”叶梅说道:“远洋是海宁税利大户,而李叔同市领导关系又很好,理所当然就享有更多优待了。有一次,李叔请几个外商吃饭,曲波冒冒失失的闯了进去,象发现新大陆似的,拿起手机‘卡擦卡擦’就拍照。他们局长知道此事后,把他痛批一顿,说他损害海宁投资环境,险些还停了他的职。”
“太冲动了,你就不怕他吗?”
“我又不是特务,我怕他干嘛!”叶梅说道:“其实,曲波除了虚荣心强点,人还是挺好的,他这个朋友,你可以交一交。”
假装低调的人,骨子里就是想张扬,曲波这种人,岳震虎是想避之恐怕都来不及了。
“呵呵。”岳震虎笑了笑,他越发感觉叶梅很单纯。
下午,岳震虎让赵太平带上周世坤来接自己。上车后,岳震虎将中午请叶梅和曲波吃饭的事给两人作了通报。
“你让我转来转去的,到底要去哪?”赵太平问。
“上高速,出城。”岳震虎锁了锁眉头,说道:“没看到后面那条甩不掉的尾巴吗。”
“又是曲波?”周世坤问。
“是的,这家伙肯定疯了。”
市区跟车,综合路况顺畅和路程长短因素,前车若保持匀速,后车想不被甩掉,就得不时的提速。
“用不着出城吧!”赵太平说道:“他盯的人是你,怕你又去找叶梅。”
“所以等我们上了高速,曲波自然会回去。”岳震虎说道:“去,找个休闲农庄,我们兄弟也好好过过国庆。”
“有机会,我真要让他去见见鬼。”赵太平说道。
“我可警告你,别无事生非的制造麻烦。”
出租车上了高速路,果然,曲波的车卡在收费站外,没再跟来。
(10)您太夸张了
10月7日,岳震虎搬进了在校外租的房子。
两室一厅,里里外外,一张床,一方餐桌外加四个凳子。简单吃过晚饭,岳震虎抓起一把飞镖,一支一支朝墙上的靶心掷去。全部掷完了,他去拔,拔完了,他又来掷。晚风有点凉,吹得敞开的木框玻璃窗“嘎吱嘎吱”的响,这响声象是从家里传来的,让他不禁想到了幼年的自己,父亲去世不久,他会经常趴在窗台上等母亲做工回来。
孤独,忧伤,失落再次朝岳震虎袭来。
这几天,他都和叶梅在一起,打球,泡吧,逛夜市,有时两人也会把车停在清静的地方坐下来。每天,叶梅很开心,岳震虎也很开心,要说不开心的人,可能只有曲波了。其实,在第一次去体育馆打球时,叶梅就叫了曲波,他也去了,只是他心不在焉的拍了几个球,接个电话又说有事匆匆走了。之后的活动,叶梅没再叫他,直到昨晚,她和岳震虎在一起吃夜宵,曲波先后给她打了三通电话,前两个电话的意思是叫她不要喝醉了,说天气冷了,要早点回家。叶梅问他来不来,他说在单位值班走不开。大概十点左右,曲波又打了第三个电话,叶梅就骂他:“想来就来,不要鬼鬼祟祟的,好不好?”。最后,曲波还是厚着脸皮来喝了两杯酒。
叶梅说,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父亲一直在城里打拼,她从小和外婆生活在乡下,直到念完大学,她才留在了父亲身边。听外婆说,早年,她父亲干过苦力,摆过地摊,给人送过蜂窝煤,一日三餐泡面是家常便饭,但不管父亲在城里的日子过得有多苦,他从不忘给她们捎来生活费。父亲发家后,虽把钱财看得很重很重,但对她却毫不吝啬,远洋这块收益全由她支配,她开的那辆跑车,也是去年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外婆去世后,父亲便是她唯一至亲的人。
…………
岳震虎无数遍的掷着飞镖,直到他的手机响了,一看,不是叶梅打来的,也不是赵太平和周世坤他们的,是一个他并不熟悉的移动卡号。
“你好!”
“别客气,老朋友了。”
“曲波?”
“对,是我。”
“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想和你坐坐。”
“明天要上班,改天吧。”
“我车已开到你楼下了。”
岳震虎走近窗子,见楼下一辆车还亮着大灯。
“看到了吗?”
屋外和手机里同时传来两声喇叭声。
“好吧。”
岳震虎下了楼,坐上曲波的车,借着仪表灯和车灯反射,看到曲波穿着一身警服。
“我今天刚搬来这里,你就知道了,原来你是警察!”
“所以说,你就不要跟我玩抓迷藏了。”
“警察应该多抓坏人才是。”
“你敢说你是好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可我知道你的意思。”曲波说道:“你不是唱过一出英雄救美的戏吗?”
“呵呵,您太夸张了。”
曲波说的是不是上次碰车的事,岳震虎还不能肯定。
“是你太现实了。”曲波说道:“为达到你那不可告你的目的,你和一个叫赵太平的出租车司机合伙来欺骗叶梅。”
指名道姓,显然,曲波在国庆节那天跟踪他到高速收费站后,肯定去交警大队或保险公司查过赵太平的车牌号。
让这个无聊的家伙缠上,真是件麻烦事。
“你不用紧张,这事,我暂时还不会跟叶梅说,我就想奉劝你一句,悬崖勒马还来得急,不然,让叶梅知道你是答尔丢夫那样的人,一切都晚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岳震虎只能敷衍,他想知道接下来曲波还会说什么。
“知道莫里哀吗?”
“法国作家。”
“不愧是老师。”曲波又问“那看过他的小说《伪君子》吗?”
“没看过。”
“小说里有个叫答尔丢夫的人,他想霸占商人奥尔恭的家财,就伪装成圣洁的教会骗子混进他家里,并图谋勾引他妻子并夺取他的家财,最后真相败露,锒镗入狱。”曲波说道:“你不也想通过卑劣的手段,骗财骗色吗?”
“你这么说我,根据在哪里?”岳震虎提起嗓门,认真起来:“你若怀疑我在骗叶梅,明天我们就可以去找她,当面澄清这事。”
“别,别激动。”曲波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能理解你的所为。你是君子,那当然最好了。算了,也没什么好澄清的,我也不想让人说我是小人。反正都是日久见人心的事。”
曲波让岳震虎抓住了软肋,因为他害怕叶梅骂他,又在鬼鬼祟祟跟踪她的新朋友。
“曲警官喜欢叶梅,可以直接向她表明,用不着这么折腾。”
“纯真,善良,娇贵,憧憬诗一般浪漫的生活,她,不是我们这种城府的人敢轻易冒犯的。” 曲波说道:“约你出来,就想对你说,你可以去爱她,但不能做出半点伤害她的事,不然,我随时都会找你算帐的。”
“放心,我也看不起你说的答尔丢什么人的。没别的事,我该上楼去了。”岳震虎拉开车门之际,不忘侧转身补上一句:“我还看不起胆小自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