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绝不能脱稍
最近,“猴子”好象没多少毒品供给丁大富,做假也更加厉害了,纯度不足百分之三十,且毒药成分比例都有增加。“猴子”做假程度虽不至于一、两次把丁大富给毒死,但此时丁大富已让掺有毒药的毒品摧残得不成人样了。
丁大富面如黄腊,唇色干白,嘴角永远挂着抹不尽的白沫,灰暗的眼球如同深陷皮包的骷髅里,迟钝、呆滞。还能见到点血色的是几颗刚结痂的毒疙瘩,新冒出的来的脓疮呈青色,很快也将溃烂掉。他在赵太平车上呕吐过好几回,一次抽搐起来还将车内隔离护网都抓断过,类似癫痫又象狂犬病在发作。丁大富的人生已没有了蓝天白云,没有亲情友情,更没有了方向,每次抢过赵太平给他的钱下车后,他就象枯枝败叶一般四处游荡。
陈安国找过两次叶盛天,但都没能见到他。
岳震虎掌握的最新情况是,李佑安近期活动较为频繁,他去过几趟市委市府,海关,公安局,与谢久安,陈鑫鹏,宋天雷等人都有接触。李佑安只要有外出办事或见什么人时,他会有意制造些假象。一次去市委,按说从远洋出来,一纵一横由经开大道拐进市府路就可达市委,而他偏要从很是拥堵的市区绕行,其间没见他办其他事。还有昨天晚上,他和谢久安等人吃饭,他先是换了辆车从安康小区驶出,开到远洋又换另一辆车子去赴宴,而那部开进远洋的车几分钟后就有人开回安康小区去了。
又从叶梅那里获悉,几天后将有几艘国际货轮低达远洋。
北京重案联合工作组人员已全部抵达临省,并在与海宁交界的一个司法单位成立了审讯室。军方派出的两名特工也抵海宁,随时待命。另外,海宁海关,机场,港务等中央直管单位、企业都在陆续换人或密调人员进驻,目的是严防李佑安外逃。
华灯初上,风高月黑。
晚7点时分,李佑安开着商务车驶出安康小区,朝市区方向开去。赵太平尾随其后,在判定一段里程内,路况变化不大时,赵太平有意拉长了与李佑安的车距,有时会变道混在车流里跟踪。李佑安特狡猾,每到一个红绿灯路口时,他总是放慢车速,算好了自己在余下几秒绿灯时间内,甚至亮起黄灯时加速穿过路口。对此,赵太平早有准备,快到路口时,他会强行挤进另外车道超过李佑安的车等待红灯。
“想甩了我,门都没有。”赵太平在李佑安左侧车道上行驶,与他的车相隔两车间距,都是直行车道。
“盯紧点。”岳震虎瞄瞄后视镜。
“怎么,怕曲波跟来?”
“难保这混蛋不会跟来。”
岳震虎话音一落,突然,李佑安一把方向,右转跑了。此时,瞬间反映给赵太平的是,自己若在路口同样违章右转,肯定会引起李佑安的怀疑。绝不能脱稍,没有更多考虑,赵太平猛一加速,三秒黄灯内迅速穿过路口,三下两除二调转车头,再逆向驶回刚才路口。这时,左右干道上的车辆已是绿灯放行,赵太平很难从正面逾越对开的车流,只能右转顺车流行驶。斜插进入顺向车流后,他嘎然停车,任凭刹车声,喇叭声,叫骂声响着一团,他硬是在路口中央调转车头直追李佑安。追上李佑安,赵太平跟着他又转了几个弯,见他将车停在了人行道上,始终不见他下车,而这一停就是一个小时,纯粹是和他俩比耐心。也许感觉安全了,李佑安才把车停进一小巷里,并迅速钻入一辆无牌车内,半分钟不到,他提着一个文件袋开着自己的车直奔天子楼。
到了天子楼,李佑安带着一部手提电脑上楼去了。保安叫赵太平把出租车停到指定位置,李佑安的商务车仍在视线范围内。考虑到停车场监控较多,李佑安又时刻保持高度警觉,岳震虎没有追他上楼。
半小时过去了,仍不见李佑安出来。
“李佑安带上电脑,估计他一时半会出不来。我想进商务车内,看看档案袋里装的什么。”岳震虎说道。
“周围监控可不少。”赵太平提醒道。
“六个。”岳震虎指着手机探测到的监控说道:“监控视频能完全覆盖商务车的,只有前面和我们身后侧两个广角监控。”
“那你还进得去?”
“屏蔽监控。”
“你能找到监控电源,或数据线吗?”
“天色已黑,强光屏蔽。”岳震虎说道:“作好记录。”
岳震虎说完,伸出右手臂,握拳竖起拇指,闭上左眼,用右眼从拇指左侧边线朝监控立杆右侧边线水平瞄去,微调手臂,直至两条边线重叠一起。然后,他又闭上右眼,用左眼观测到拇指左侧边线向右跳过立杆一段距离,远眺目测,估算这个距离有商务车半个车身宽。他再以商务车车宽先除2再乘以10,得出出租车距前方监控立杆间的大致间离。最后,岳震虎根据自己仰视监控的大致角度,利用三角函数就算出监控立杆的大致高度了。
“距离约15米,减3米(稍后出租车需前移定位),立杆高约4.7米,加0.5米高差(人坐车内观测,眼睛与车灯间的上下高度差)。你算算出租车灯照射到监控上的角度。”岳震虎一边说,一边继续观测紧临商务车右边停放的一辆面包车。
片刻,赵太平答道:“27度左右。”
“好!”岳震虎应答道:“距离约15米,减3米,面包车右侧后视镜距地面高约1.4米,减0.5米高差。你再算算,车灯照射到面包车右侧后视镜的角度。”岳震虎说完,又去估摸出租车前移定位的最佳角度。
稍后,赵太平答道:“6度左右。”
“ok!你打开远光灯,下车先把光束调整到水平位置(正常车灯光束是呈俯角照射路面的),然后将右大灯往上调整7度,左大灯暂不调。”
赵太平随即下车,拆开大灯饰罩,配合岳震虎将右大灯角度调整好了。他上车后,岳震虎说道:
“发动汽车,向前缓行3米左右,定位角度,以你能看到面包车右侧后视镜反射大灯光束为准。”
出租车定位停好后,岳震虎让赵太平再下车,将左大灯往车身外侧调出偏角,直至左大灯光束照射在前方监控立杆上,然后让他将左大灯往上调整27度,此角度刚好照射在前方监控上。就在赵太平挡车灯时,岳震虎将车灯熄灭,叫他回到驾驶位置上。
“精准吗?”赵太平疑问。
没时间精准了。两人已商定,等岳震虎从面包车车头前绕到商务车右侧时,赵太平就可以打开车灯。为免长时间照射监控引起怀疑,在岳震虎进入商务车后,暂时关掉车灯,他要下车时,会手机发指令给赵太平,再远光屏蔽监控。
岳震虎交待好,下车径直面包车走去。这时,保安叫住他:“车要停就停好,要走就走,别卡在半道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去趟洗手间。”岳震虎借转身解释时,又瞄了一眼出租车后方监控,立杆偏右半米,高度与前面监控立杆高度一致。
岳震虎从面包车右侧走过时,左手自然的在后视镜上摸了一把,凭感觉调整了反光角度。之后,他从面包车头绕到李佑安的商务车右边。与此同时,出租车车灯打开,偏角的左大灯光束直接就照射在前面监控上,右大灯光束经面包车后视镜反光折射打照在出租车后方监控上。因之前就已搜索并储存了李佑安商务车摇控锁码,所以岳震虎很从容的就钻进了车里。
见岳震虎已进商务车,担心保安再来,赵太平将车暂时退回停车位上,熄了大灯,等候岳震虎指令。
(8)比谈他妈谈恋爱轻多了
岳震虎进入商务车,借前档玻璃透进的光亮,一眼就发现副座椅上的档案袋。他抓过档案袋,不算厚实,但有些沉。岳震虎猫腰闪到商务车中排坐椅上,借着余光,打开档案袋,看到的是两副四块军用车牌,另有一张盖了总参某部印章的空白证明函,签名处正是刘主任和阎政委。岳震虎取出手机拍照时,赵太平发来提醒短信,他知道有情况发生。岳震虎拍完照,抬眼一望,发现李佑安和陈鑫鹏已走出客房部。
岳震虎匆忙收拾,放回档案袋时,只听“啪”一声响,商务车中控门锁已开启,李佑安和陈鑫鹏抵近商务车,四个车门基本都在两人视线所及范围内。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把陈鑫鹏带上了,说明他俩肯定还有事要办。既然上了车,岳震虎没想着这么快就下去,他立马潜到车的最后排,迅速卸了手机电板,翻翻身上没有硬币,再把钥匙串握在手中隐蔽下来。
李佑安和陈鑫鹏一左一右上了车。
“东西都在里面。”李佑安顺手拿起副座椅上的档案袋,递给坐上车的陈鑫鹏:“还有,车行同远洋业务往来数据,我都修改好了,你尽快覆盖到你公司电脑系统里去。”
显然,两人要对他们违法犯罪的事实证据作无痕处理。
“谢谢昆哥。”
李佑安,原名李志昆。
“叫李佑安吧。”李佑安发动汽车,问道:“你为什么改名?怕人家知道你有个高干父亲?”
陈鑫鹏,原名陈小宇。
“我没沾老革命多少光。不是他,我可能都不会判那么重。”
陈氏父子有隔阂,陈鑫鹏以“老革命”称呼其父亲。
“怎么这么说?”
“我承认自己有错,但也他妈的,总不至于谈三个女人,就说我侮辱妇女,判老子八年吧。这要再多谈两个,我他娘的估计都给毙了。”陈鑫鹏越说越激动:“这他妈什么国家,平时不管不治不教育,乱起来就严打。打谁?就打我这样不上不下的干部子弟。瞎搞!”陈鑫鹏满腔怨恨,继续说道:“老革命,要脸,碰到这种事,不争不辨,更不愿找人替我说情,最后定了个流氓罪。”陈鑫鹏叹道:“唉!谁愿一辈子背个流氓的罪名呢!”
岳震虎知道,陈鑫鹏1983年严打入狱,减刑释放后,他想让已是副部长的父亲助其经商,但其父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怨气一直未消,只安排他进了一家国有企业上班,和后来转业到这家企业的李佑安成了同事。几年后,两人一同辞职来到海宁。至今,陈鑫鹏都未和他父亲通过一次电话。
“乱世用重典,也别怪你父亲,况且那辈的人都这样,重名誉。”李佑安劝道:“你也快四十了,做完这单生意,你也赶紧回去谈个女朋友成个家,了了二老的心愿。”
“怕了,不敢谈了。”陈鑫鹏问道:“昆哥是英雄,你怎么也想到改名?”
“李志昆早已死了。”李佑安停了停,补充一句:“是心死了。”
…………
岳震虎听着两人的谈话,感觉车已驶出市区,他仍提着胆子,担心李佑安中途再接上什么人。接下来的谈话,让岳震虎为之一震,还记得上次在海滨公园与自己碰面,李佑安听到‘岳震虎’这个名字时,曾连叹两遍‘英雄’二字,之后又跌倒在阶石上站立不起来,还是自己帮忙搀扶起来的,当时以为李佑安是故意设套来探查自己,不想是李佑安曾经参加过自卫反击战,在一次冲锋陷阵中,他的两小腿都被敌军地雷炸断了。这样看来,李佑安的四肢唯有左手是完好的,右手在先前一次军训中折断,接骨钢板至今还未取出。
“你是伤残英雄,理当受到好待遇,可是转业进工厂,还是门卫岗,不公,真他妈不公。”
“本来我是分在机关的,但最终让人托关系给挤了。过去的事就不谈了!”李佑安转过话题,问道:“公司解散后,人员怎么安排?”
“大多是宋天雷的人,都挺讲义气。毕竟车行的事他们知道的太多,多给点遣散费,算是封口吧。”
“他那些兄弟怎么样我不知道,但宋天雷这人,我不觉得他有多义气。若讲义气,他会让自家兄弟跟着你干?他会赶走把他带上路的叶盛天?他会在他七楼会所装那么多摄像头,以此要挟他带上去的官场朋友?怕就怕他另有所图。”
“什么所图?”陈鑫鹏问。
“我要知道,不早给你提醒了。留个心眼好,天衣无缝的事不能坏在几个流氓手上。”李佑安说道:“昨天,谢久安要我安排他老婆到远洋上班。”
“这个谢久安,我给他的钱,够他养三妻六妾的了,他还在操老婆工作这份心。看来,又想去你远洋捞钱了?”
“谢久安让我安排她做叶梅的副手,目的是想查找,销毁不利于他的证据。”
“这事,你不都处理得挺干净吗?”
“叶盛天这人鬼精,难保他为保全自己,让叶梅对所有资料都作备份,况且,他和谢久安还因宋天雷起过矛盾。听徐有才说,前几天陈安国专程找过叶盛天。”李佑安继续说道:“北京来的陈安国,可不是来海宁逛大街收白菜的。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越到最后时刻,越要谨慎。”
陈鑫鹏微微点头,又问“昆哥,走私汽车该当何罪?”
“走私罪啊。”
“那得几年?”
“只要不贩卖毒品,枪支弹药,也就是偷逃点关税。弄好了,少报点业务量,多交点罚款就过了,弄不好,也就三,五年吧。”
“比谈他妈谈恋爱轻多了。昆哥,哪天你去了M国,有机会也把我弄国外去。”
…………
隐姓埋名,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曾经是好,是坏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