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不能囫囵吞枣,细嚼慢咽才觉香甜。读书也然,精读细想,反复推敲,就能品出滋味。
孩提时在学堂,听老师读书,与伙伴们大声跟读,或是课余尽情朗诵,感觉很快乐,以至于冬天不生火,手脚都冻裂,跺着脚搓着手哈着热气,坐在石墩趴在木板上读写,不觉得苦。尽管写的字歪歪扭扭,读的书磕磕绊绊,受到老师夸奖,就欢蹦乱跳……这个时候不懂书的滋味。
读书有滋味是在初中阶段。我的语文老师讲课有些磕巴,激动时就用粉笔头戳打黑板,甚至捏碎。他的动作带有感情,很投入,揪住学生的心。我们鸦雀无声,细心听讲。他给我们介绍大量作家,特别是介绍保定作家赵新,如何从农村走出大山,不断写作,一步一步走进作家队伍。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很幼稚的产生一个想法:学习赵新,长大当作家!于是乎,借来名著《苦菜花》,拼命翻看。不但黑夜读,白天上课也偷偷读。我陶醉其中,忘记自己还是学生。语文老师夸我是个好学生。然而,数学物理化学老师发怒了。趁我埋头桌堂“偷食”,冷不丁夺走“宝贝”,满脸怒色说:“闫增连,站到院子里!”我胆怯的接受罚站。从那时,我和数理化老师成了冤家对头,反感再听课……成绩当然下滑,早早回家放羊,语文老师找家长谈心,勉强复学……
但我就是没有上大学的命,还是过早辍学,进入爸爸的单位,看我激灵,安排当警卫。收发信件报纸。每次报纸送来,我就先读。这是一份保定日报,新闻啊散文啊都看。渐渐有了兴趣,读出了滋味。心中的作家梦开始萌芽,大写特写起来。还背着爸爸支取工资参加中国当代文学函授中心学习。不知哪来的劲头,通宵达旦埋头写作,一片片稿件寄出,却是不见回音,熬得面黄肌瘦,精神恍惚。爸爸呵斥:“成不了事!”但我没有退缩,和爸爸较上劲,更加卖力读写。忽然有一天,报社来封信鼓励我。办公室主任说:“有希望,你在报社挂上号啦!”我更加得意洋洋地继续投稿,爸爸却断然送我去内蒙学医。
从内蒙回家后,有人给介绍媳妇,女方看我说话敞亮清楚,同意跟我结婚。我心中大喜:这是读书写稿练出来的,沾了文学梦的光。从此,这个梦又开始折磨。黑夜不回家陪媳妇,却与光棍小伙子们挤在一起,大侃文学。读书写稿,鼻子眼睛都是柴油烟子,咳痰都是柴油味儿。有个伙伴有一天说:“增连,我在村干部家的窗户上看报纸,有你一篇文章。”没等他说完,我就猜出来,自豪地说:“题目是《我迷上了文学》是不是?”伙伴惊异地望着我,有些不相信地说:“你说说内容。”因为是投入感情的稿件,文字早已烂熟于心,滔滔的背出来。伙伴们服了气。但好景不长,在家种地之余,无论怎样写,都是泥牛入海。有一次,收到保定日报编辑老师的信:打开一看,有句话很触动,“是金子迟早要闪光,是顽石搁在金銮殿也无济于事!”我自思:是金子还是顽石?日子过得紧巴,村里人开始说三道四,怀疑写作能力,认为这是不正干。有那个闲功夫还不如捡粪肥肥庄稼。割柴冒冒烟气。还有的不对眼的人就和媳妇说:“你这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等等刺人话语。最气愤的是,有的人借走书赖着不还,还有的把书糊在顶棚,他们那里珍惜,这都是我省吃俭用积攒的钱买的书啊。面对尴尬境地,我陷入极大的痛苦之中。
读书上瘾,品尝其中滋味,不舍梦想,决心离开山村。走进县城,只身一人住进第一旅馆,白天出去找活儿干,夜间读书爬格子。有时去图书馆转悠,借阅文学杂志,不停写稿。给易水报投的多,引起文联重视,专门送我去保定拜见赵新老师,真是喜出望外,作家赵新是心中偶像!高兴见过面,开始不断写稿读书。可惜,孩子老婆吃穿住行,没钱不能生存。我狂热的梦想暂时搁置起来,专心挣钱养家……当我买好房子,有了栖身之地,生活稳定,精神尤感空虚。读书写稿的欲望如虫钻一般无法抑制。利用业余时间投稿。也许是生活磨砺,也许是对书品出滋味,竟然被保定日报采用几篇稿件。一下子激活了埋藏的热情,文学梦也如影随形的闪现,再次找回了感觉。从此,我对文学道路尤其执着地走下去。不断写稿不断投稿,荷花淀杂志刊登了短篇小说,还得了荷花淀文学奖。当我站在领奖台那一刻,红红的获奖证书捂在胸口,心里温暖,澎湃激荡。市作协重点培养,为获奖作者订阅《长城》杂志……我写了长篇《红石穿空》,被中国作协网络文学中心入选建国七十周年和建党一百年革命红色题材优秀作品联展。今年八月,我被鲁迅文学院录取学员,聆听鲁院教授们的文学课程,点亮心灯,看到文学高峰,更加坚定地攀登,尽管一路坎坷,哪怕耗尽最后一滴心血也在所不惜。文学早已融进生命,植入骨髓。
今天读书,不再是毛头小伙的狂热,冷静思考分析总结成败得失。我买了不少名著,《山乡巨变》《林海雪原》《风云初记》《红旗谱》《独药师》《太阳照在桑干河》《秦腔》等等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名著。决心系统研读。每读一本书,写一篇稿,都要细心推敲琢磨,品其中滋味,做到有始有终。究竟是金子还是顽石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找回自己,懂得文学与生活的协调互补。我想,随着社会生活阅历深厚,不论读书写稿,一定会细品,让书香伴随一生吧,这样的生活充实更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