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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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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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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少年

大山里的孩子,一出生就注定和大山扯在一起。当向外看的第一眼,就是高低错落,连绵不绝的山峰,或险峻或缓坡,或茅草或硬梢,或雨季小溪奔流,或白雾飘渺弥漫,或有鲜花斗艳芬芳馥郁,或有硕果累累翘首弄孖。年复一年,绿了黄黄了绿。

当学会走路,跟着大人走进庄稼地,层层梯田平展展绿油油,看到大人们弯腰劳动,也学着鼓捣起来……这时候不懂人生苦滋味,心灵纯净的就像清澈的水。

我的童年记忆深刻,因为我吃了很多苦。早早学会了挖野菜,走遍大小高低平展斜坡的黄土地沙土地,河边溪旁水沟甚至大水塘边缘,寻找填饱肚子的野菜。脚丫子时常被坚硬的石头磕破皮出血,钻心痛。手指时常被尖刺的柴草扎伤出血,钻心痛。一不留神绊倒,脑门,胳膊,腿梁子擦破皮出血,钻心痛。砍柴被锋利的镰刀割破手指出血钻心痛。遇到野狼捡起石头勇敢击打不害怕,遇到怪异的长蛇挥舞锄头镰刀镐头勇敢击打不害怕。而我害怕的是因缺粮饥饿难耐,因上学无钱苦恼。叹息,我的少年时光,尝尽酸甜苦辣……

小学四五年级,十一二岁的孩子,放学后就帮着大人干农活,早早学会了背背扛扛。为的是大人乐意给学费。有一天是礼拜日休息,娘就指着一堆棒子葫芦(玉米芯)说,你把这些东西装进麻袋里,背到供销社卖掉凑学费吧。我说我背不动。娘说,男子汉应该是“能付能忍天降的福,背着去吧。”

我装了多半口袋,放在木质背架子。两根麻绳套在肩膀上。我试了试,憋的脸红。我说去哪里?娘说,去司各庄。哪里有十里地。太远了!娘说,小伙子不怕,一溜小跑就到了。我不情愿的老牛一样吭吭哧哧艰难背着鼓囊囊的麻袋,缓缓前进了。

目标 ,十里地那个司各庄供销社。道路都是沙土混杂的,高高低低坑坑洼洼,走的人多了,硬邦邦的。背着麻袋,个头比我还大,摇摇晃晃,几次险些栽倒。开始几里地勉强挺着脊梁骨,后来感觉力不可支。头重脚轻摇摇摆摆,额头鼻子脸颊汗水淋淋,脊背湿透。每走一步腿肚子灌铅般沉重,就像长征。坚持不下去,就选择路边的台阶,靠着休息。这时候就想,娘够狠的啊,让我不成年的小孩子背这么重的麻袋走很远的路啊……能付能忍天降的福,娘的鼓励想起来,稍息片刻,还得紧走快赶,因为,走到供销社就过上午,不知啥时候回来,怕的是贪黑啊。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筋疲力尽也不停歇,娘的鼓励犹言在耳。半天时光就在汗水浸泡的路上。过中午,终于看到了希望,打听路人,前边就是供销社。我卯足最后一点力气,一步一步挪去……当我握紧零碎的角币,面对西斜的阳光,痛快的透出一口气。心里高兴,我的学费有了!

上初中入学需要学费。娘就指着一筐梨说,你明天跟着邻居去岭道豁(岭那边)卖掉,学费就够了。

我说山那么高那么远,我不去。

娘说你都大小伙子了,怕啥?你爹十六岁就走着去张家口打工了。

能付能忍天降的福。这句话娘挂在嘴边。我不敢反驳,乖乖听话。

我起了大早,月亮好圆很高。紧跟两个邻居,向几十里外的木家村走去。因为这里是铁矿铜矿选厂,有很多工人,喜欢买水果吃。可是到达这里需要攀登几百米的高山。从家到达高山足有二十里,大部分是河沟乱石杂草。

我有过远途跋涉的经历,这次心里有底气。小碎步走起来,大人落不下。邻居说,增连年纪小,腿脚利索,好样儿!在他们的鼓励下,我愈发有力量了,少年喜欢大人夸奖。

登山开始吃力,前腿蹦后退蹬,手抓柴草大石头,就像老牛弯腰驼背。更可气的是,本就累的接不上气,野狼嚎叫不停。邻居说,增连小,在中间走,狼不敢靠近。我感激不尽,努力努力再努力。居然紧跟邻居脚步。翻过几百米高山,下坡路更要命,关节疼,肌肉痛,几乎哭出声。煎熬十几里地,总算见到穿工作服的工人了,就像亲人那么怀抱希望。

卖犁了……我胆怯地叫卖。工人偏爱我小不点儿,买走不少。这时候远点的邻居大叔故意把烟叶盖在我的筐里说,你卖的不少,我的烟叶放在这里吧。

我不高兴也不敢拿开。怕他们不带着我回家。幸好有个好看的女工人说,怎么烟叶盖着梨,是你的吗?我眼含泪说不是我的。女工人不客气地说,拿开,我看看梨……女工人买我的梨不少,她走后我明白,她是好心照顾我小不点儿不容易……我的梨很快抢购一空,一毛钱一斤,我手里攒够四块多钱,也就是说,我背着四五十斤梨子,翻越了几百米高山,还有三十多里地的土路。这对于十三岁的少年,拿到几块钱多不易啊。我带着用汗水浸泡的钱回到家,交给娘。娘夸奖说,这才是好样儿的。我的感觉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那般豪迈。

山里少年,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虽然艰苦,可也锻炼筋骨,磨炼坚强意志。为漫长人生路打好根基,遇到不顺心处逆境有良好的心态。这也是一笔财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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