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

秋 季

岳宗胜

难得的周末空闲，我正准备看一会儿书，上小学的儿子要我陪他去郊外找作文的灵感。这种充满幸福感的理由没法拒绝，我立马放下书卷，换了行头陪他前行。

驱车出这个繁华的城市，才感受到了秋季。凉风习习，树叶开始枯黄，阵风而过，沙沙的飘落一地金黄，有几片轻轻地滑落到我和儿子的肩上。举目远望，广袤的田野上，农民正忙碌着收割庄稼，身后留下一块块空地，萧条而空旷，就像一位被吸干奶水的母亲——缄默，孤寂。远处的山，隐隐约约，连绵起伏。望着那山，我便想起了远在山那边的母亲......

我的家在农村，家中兄弟姊妹多，父亲又多病，里里外外，全靠母亲瘦弱的身躯支撑。一年四季，无论天睛下雨，她都有做不完的活，不是在田间地头摸爬滚打，就是在灶前厨后忙碌。她那双粗糙的手，做出来的饭菜可香啦！每次饭还没熟，我们就捧着碗在桌子边上等候，等菜已上桌，风卷残云，永远也吃不够。

我是家中的老幺，等到我上学的时候，母亲已年近五十。从小学到初中，母亲从牙缝中攒着毛角角，尽量满足我学习的需求，只要我的成绩好，她就高兴，再苦再累她都能忍受。我清楚的记得，放假了，我白天帮母亲忙活，一到晚上，她就催促我学习。等他忙完家务活，就坐到我身边，纳鞋底。她不识字，偶尔也翻翻书，看看上面的图画。一天忙下来，怪累的，我劝她早点休息，她总是不肯，说看着儿子学习比睡觉舒服多了。

那时，农村的孩子很少能考取高中的，即使考上了也很少去读，大多只到初中毕业。也许是母亲的力量，那一年中考，我以当地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高中。得到这个消息，她在高兴之余，车过身便是满脸愁容。我深知家底，母亲愁的是没有钱供我花费。我做好了不去读书的打算。没过几天，她便找来了力人，把家中唯一值钱的两头年猪卖了。我拿着满是油腻的钱，眼睛湿润了。

是秋季，母亲把我送到山口，说了声：“好好学！”

三年高中下来，母亲的皱纹更深了，手更粗造干裂了。

当我拿到大学入学通知书的时候，面前立刻浮现出两鬓斑白、苍老憔悴的母亲，我再也不忍心劳累她了。

我悄悄的把入学通知书藏了起来，托人找了一个打零工的地方，准备提前就业。这件事不知怎么被母亲知道了，从来没碰过我的她狠狠地扇了我一耳光，我没流眼泪，母亲却哭了。

没过几天，母亲找人把屋上的瓦下了，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还去求了村里几户有钱的人家（母亲轻易是不求人的），东拼西凑，给我凑齐了学费。望着光秃秃的房子，我再也忍不住那不争气的眼泪，潸然泪下。

走的时候，是秋季，母亲送我到山口，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三年大学终于熬出了头，也染白了母亲的头发。即将分配的我，心情无比的轻爽，心想这下可以回到母亲身边，好好孝敬她老年家了。可谁知，一纸通知书，把我和母亲隔离千里。我把这个消息断断续续地告诉她时，她脸上没有表情，只是默默地给我收拾行装。

走的那天，还是秋季，母亲仍然送我到山口，我一次又一次地回头，她却在原地，久久不肯回去。此时，我分明感觉到母亲心中流淌的泪水......

“爸爸，稻穗！”

儿子不知什么时候拾着一串稻穗站在我身边， 我回过神来，望着一脸稚气的儿子，再望着被收割后的田野，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是苍凉，还是悲壮？

大地---母亲，一生的付出，享受着没有回报的幸福。

我抱起儿子，一时间，感觉到儿子格外的重！

是不是我也进入了秋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