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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衡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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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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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上的名字

从幼儿园开始,大家便习惯在物品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以防拿错。此时名字不仅是一个人的符号,也是在宣示拥有权或主宰权。物品为我所有,我有优先使用权,除非我乐意,否则别人不好随意拿走或借用。

如果问什么物品上的名字最神圣,当然是私人印章。私人印章上的名字,最重要的不是昭示拥有权,而是承载着严肃的法律效力。无论是医生的处方,还是财会的支票,盖章定论,表明你做出了重要决定,不可随意更改。做出决定,你得负责,所以做出决定前必须深思熟虑。医生对病人的健康负责,财会对公司的资产负责,私章一经盖出,意味着已做出法律决定。所以私章上的名字不能随意盖出,那既是一种权利,更是一种责任。

相比之下,在普通物品上写名字,则要随意得多。比如在乡村,大家都喜欢在各种劳动工具或生活用品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此时的名字,主要是昭示拥有权,法律效力薄弱。谁会因为拿走几只碗,就把对方告上法庭呢?但在碗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很重要,因为每逢有人家摆酒席办大事时,都要从好多家借碗筷。不仅碗筷,还有桌椅板凳等要借,只有写上名字,才不易混淆。

记得小时候家里的箩筐上写着爷爷的名字,才知道爷爷的真名。平时听大家喊的都是爷爷的小名“羊仔”,至今也不清楚爷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小名。因为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家里物品上写的都是母亲的名字,箩筐应该是分家前写上去的,毕竟分家前爷爷是一家之主。也就是说,箩筐是分家时分给我家的。我不知道,写有爷爷名字的箩筐还在不在老家,如果还在,也是一种幸运,毕竟这也是一种怀念爷爷的方式,因为爷爷已离开我们二十多年。

劳动工具中,除了箩筐,晒垫、水桶、风车、竹筛、锄头、扁担等也都写有名字,而且写的是全名。印象最深的是母亲常用的那根竹扁担,在醒目的位置大大地写着母亲的全名。母亲不用的时候,我也喜欢拿来用。正因为常用,不用看名字,瞟一眼就知道是不是母亲的扁担。此时名字也许没那么重要,但一旦意见相左,名字则是铁证。转眼间,母亲也离开我们六年了,看见家里物品上母亲的名字,会让我立即回溯到小时候。那时母亲带着我和弟弟虽很艰苦,但有母亲陪伴的日子,也觉得很幸福。如今生活水平越来越高,母亲却再也看不到当今的繁华盛世,而我也只能看着物品上母亲的名字发呆。母亲没有走,不仅她的名字刻在物品上,她所有的一切都刻在我心里。

是的,尽管大多数物品上的名字是用毛笔写的,也有用凿刀刻印上去的,比如那些经常沾水的物品如水桶、脸盆、碗碟等,因为毛笔写的字容易被水浸抹掉。高手在民间,民间从不缺艺人,刻字也是一种艺术。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艺人做,所以只要物品上的名字是刻印的,都是走村串巷的艺人刻上去的。我只在箩筐、晒垫、桌椅等一些竹制或木制物品上,用毛笔写过母亲的名字,毕竟我不会刻字。现在父亲一个人在老家,早已无需添置多少物品,更无需在物品上写名字。写名字的习惯正在悄悄地退出历史舞台,因为现在办大事无需再向家家户户借碗碟,村委会统一做了准备,只需向集体租借即可。

在乡村,名字不再那么重要,在城市却依然不可缺少。校园则不分城市乡村,学生们依然有在书本上写名字的习惯。记得小时候,我不仅在书本上写名字,也在包书皮上写名字。名字不仅要写,还要认真写,尊重自己的名字就是尊重自己。自己都不尊重自己,还有谁尊重自己呢?于是有专门为人设计签名的活计,深受那些明星、名人、领导的青睐。我一介普通民众,自然无人在乎我的签名,也就不需要专门设计,但写好自己的名字依然重要。常言道,字如其人,把名字写好,也许可以增添自己的信心。

在城市,名字主要不是写在私人物品上,而是写在一些文书或合同上,此时的名字显得更加神圣。千万不可随意签上自己的名字,也不可随意盖上自己的私章,文书或合同可不是小时候老家的普通物品,我可以随意写上爷爷或母亲的名字。签名要慎重,毕竟签名不仅是一种权利,更是一种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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