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我走在儿时河堤。河堤的水几近干涸,大多时候只剩一条浅浅的河道,但细微观察却能发现每日由于水量差异,在水草、泥土、河道转弯处总会有所差异,让人觉得它是一条有生命的河,是的,它具有一条河的样子。有时浩荡流淌、有时几乎干涸,可包容、可退让,没有在水泥墙防护下河流的僵硬,而是润泽地表,仿佛泥土里都有了它的湿度,而它也带走泥土了的眼泪与多情。
泥土有最慷慨的容颜。它把多情随河水流逝,又将植被予以滋养。在这片沃土上,植被葱茸茂盛,似乎将整个泥土覆盖,它们以各种姿态生长,树类有树类的高大挺拔,草类也有草类的独特优势,就连那些泥土上杂乱散落的枯枝烂叶也有自己的叠落心思,在它们密密麻麻的缝隙中,生长着好些冒头钻出来的小绿芽,在大片茂密生命中,不起眼的小家伙们却也坚强生长,承载着自己的使命。
我在一朵不知名静谧小花的盛开花瓣中,好像看到了飞鸟的痕迹。我在从天空中掠过的自由穿行、煽动翅膀的飞鸟身上,好像看到了大地的沉寂与厚重。于是,我竟只剩沉默。在沉默中,脚踏大地,并成为它的一部分。迎着风、迎着阳光,迎着心头的某个希望,穿行在茫茫和人海,没有喧嚣,心中的平静便是一条稳健的路途,不企盼远方,只感恩脚下此刻的步伐。
那个晚上,我走在河堤。另一些人,也走在河堤。他们在酝酿他们心中的果子,有的人不慌不急,有的人脸上写满焦虑,有的人根本不在意什么果子,更多的人只羡慕别人熟了的果实,却不曾发现自己也有一颗。
两个方向的人,默默地按照仿佛被划分好的各一半的路走着,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两个鲜明的群体,同一个群体里的人由于只会看到前面人的背后,于是都很平静的走着,两个群体相识而对时,总是撇一眼,因为心里知道彼此不同方向,撇眼看是难免的。要是有哪个人不随着自己方向的人群走,而走到对方方向的路上,那个人必定要时刻保持警惕,避免不撞到人家身上,还要保持漠然或无辜的眼神以避开他人赤裸裸的眼神直视,这大概是逆行者的代价。我顺着人群走,我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我。他们看不透我,我看不懂他们,我也看不清自己。于是,我们相安无事的走着,走着,走进大地里。
有人说,它另一个别名叫做生活。我说,生活我不懂,我只在意呼吸、吃饭和睡觉,在意更舒适和随意的一天一月一年,过着过着,就又有人说,嘿你一半的生命已经没了,从此你只有一万多天了,你每一天都离死亡又近了一步。我哭着大喊,我对它那么好,它去哪儿了?那人笑着不语,我愈大声喊,他笑得愈发厉害。
那些消逝的时光里,带走了无数个我,等待的我,高兴的我,哭泣的我,又全部作用于现在的我身上。于是我将那么多的我深埋于心底,那晚,静静地走在河堤,如同他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