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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子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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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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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

 

/杨子兴(普米族)

眼看已日薄西山,高阳有些焦躁起来,不仅没有感觉到 “夕阳无限好”的悠哉,只觉得太阳好像一下子停在了天边,迟迟不肯落去。用火辣辣的眼睛直逼太阳,想把太阳一下子逼下山去。只要太阳一落山,羊群就可以赶回家了。今天天黑后是他和心爱的姑娘约会的日子,也是他第一次和异性单独约会,心里既紧张又兴奋。他和兰香是同村,兰香是下村,高阳是上村,高阳比兰香大一岁。在前几天的一次村里锅庄舞会上,他们一起跳舞,互生好感,一见钟情,私定于今晚在两村交界处的小树林约会。那年高阳十六岁,读高中,兰香十五岁,读初中。

对于这次约会兰香在心里筹划了好久,生怕因出现什么意外而错过了约会,辜负了心上人。她有三个姐姐,她想让三个姐姐给自己打掩护,骗过父母而顺利约会。于是撺掇父母答应让她们四姐妹到离村里十几里的地方泡热水澡,由于交通不便,得在那里吃住一晚。而且还得早早的去,第二天又早早的回来。来回就是两天一夜。而兰香就想利用这一夜大做文章。

一路上三个姐姐说说笑笑,兰香满腹心事,不知该怎样给姐姐们开口。闷着头走路,一言不发。三姐发现了兰香的异常,问道:“小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兰香急忙回答,低着头,不敢正视三姐的眼睛。这时三个姐姐都围了过来,把兰香围在中间,六只眼睛直盯着兰香,像是要把兰香整个人看穿似的。兰香涨红了脸大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今晚我要约会。”三个姐姐听后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几个字会从平时这么文静的小妹口中蹦出来。满脸诧异,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下来,呆呆地只顾望着小妹的脸。兰香此时已顾不得姐姐们的诧异了,因为时间不等人了,只得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道了个详细。然后转身往回赶,等姐姐们反映过来,兰香的背影已消失在了视线范围。

隆冬季节,寒风异常刺骨。那时山区还没有通电,家家吃过晚饭后都围坐在火塘旁取暖。没事谁也不愿意到外边享受寒风的眷顾。高阳准备了一件厚厚的棉大衣,带上手电筒,乘着点点星光赶往小树林。今晚的小树林特别的寂静,静得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高阳拿出手电筒往远处闪了三下,远处也回应了三下。双方打着手电慢慢向对方靠拢,一步、两步,终于走到了一起。都有点拘谨,怯怯的,都不说话,只是傻傻的看看对方又马上把头转开了去。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谁也不说话,好像此刻说任何的话都是多余的,双方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就是不愿也不忍打破这份黑暗中的宁静。

高阳试着把手慢慢的搭在兰香的香肩上,兰香触电般地颤栗了一下,但没反抗。高阳顺势用棉大衣把兰香裹进怀里。一股少女的体香直刺得高阳有些神魂颠倒。“天气这么冷,别着凉了。”高阳说着捂住了兰香冰冷的纤手,四只饱含深情的瞳孔在黑暗里相互凝视着,一闪、一闪,黑的比黑夜还黑,白的比星星还亮。高阳忍不住凑过头去,轻轻亲了一下兰香的额头,兰香娇躯一颤,羞涩地把头深深埋进了高阳的怀里。高阳放开了握住兰香的手,双手紧紧抱住兰香的纤腰,抱得兰香有点喘不过气来,慢慢的高阳的双手开始试着上下移动,兰香丰满而极富弹性的翘臀让高阳的手舍不得离开,捏了又捏,猛地一下托住兰香的下颚,狂吻起来,兰香羞涩地躲着高阳雨点般的亲吻。这种欲迎还拒的交缠诱得高阳是三魂出窍,七魄离魂。此刻,高阳没有了刚见面时的矜持,肆意地在兰香身上放肆了起来,兰香最终难抵高阳强烈的攻势,彻底放弃了防守,那夜,兰香从少女变成了女人,高阳从男孩变成了男人。

 

高阳高中毕业后名落孙山,去当了兵。由于家境贫寒,兰香初中没毕业就中途辍学在家。冬天了,兰香向往常一样和村里的妇女们一起去山上扒松毛,回到村里后,听村里人在议论纷纷。说,村里来了俩个福建人,专门给人把脉,可准了,什么病都把得出来,什么病都能医,还随身带着神药,真可谓是药到病除。他们一到村里就找了村干部,还受到了村干部的热情款待,专门杀了几只土鸡,把平时舍不得吃的大米都给他们吃了。他们觉得这样的人来到了村里首先找到了他们,是很看得起他们了,能够接受他们的款待是村里的福气。殊不知,后来才知道,这两人是地道的人贩子,这些土鸡和大米饭就权当喂狗了。反正山里土鸡多的是,时常被野狗叼了几只去的情况也经常发生。

这几天兰香正来三号,痛经痛得要命,严重时会滚在地上打滚。刚好那俩个福建人听说就在叔叔家,兰香打算吃过晚饭后去叔叔家看看试试。说不定自己的这个痛经的毛病就会好了。

晚饭后,兰香的心里像十五个吊桶似的七上八下的。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去了叔叔家。说明来意后,那俩个福建人不停地在兰香身上打量着,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眼里喷着邪火,嘴角流着涎水,像要一口把兰香给吞了似的。当听说兰香才16岁,刚刚初中没毕业辍学在家时,俩人争着要给兰香把脉。俩个都是高个子,一个腰肥膀壮、五大三粗,一个瘦骨嶙峋像个病太岁。他们自己说胖子是瘦子的三姐夫,叫苟巴汉,瘦子叫马寒赖。

他们俩人中,好像要以苟巴汉为中心,最终是由苟巴汉来给兰香把脉。苟巴汉装模作样的给兰香把了一大会脉,反正他们见多识广,什么样的花样和招式都会,反正山里人没见过的,他们都会。他们基本了解了兰香的情况后,一个恶毒的计划油然而生了。苟巴汉说:“像你的这个情况,不赶快治疗的话,就会引发很多的并发症,如宫颈炎、子宫肌瘤、附件炎、盆腔炎、宫颈糜烂等等,我们身上没带治这种病的药,到昆明才有。人心都是肉长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基于你是个学生,家里又困难,我们可以免费带你去省城昆明治病,包吃住,还让你在医院免费学医,学成后就地给你在医院找工作,给你发工资,你要是不愿意在省城还可以回来家乡自己当医生或到地方医院当医生,这些我们都一手帮你全办了,让你这辈子有个好的发展前途。”兰香听得是满头雾水,反正听起来都挺严重的,不治的话都会丧命的,心里害怕极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有些颤抖起来。眼眶也有些湿了,喉管里好像也被什么东西梗住。马寒赖也在旁边不失时机地旁敲侧击,扇阴风点鬼火,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看着兰香的精神防线已彻底崩溃,俩人互相对望一眼,嘴角间露出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冷笑。

想到明天就可以去省城大医院免费治病,还能免费学医,还能找到工作,还能发工资,一下子这么多好事全让自己给碰上了,是不是真的是老天开眼了。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大山,这次碰上这么好心的人,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又想想这俩人从来不认识,只是一面之缘,一个女孩独自一人就跟他们去那么远的地方,不禁又有点害怕起来。不过想到村干部都热情接待了他们,他们应该是省城正规医院的医生来乡下下乡的吧,村干部们见多识广,对他们的身份也应该了如指掌了,所以才热情接待了他们。想到这心里又有点自信起来。再想想那些可怕的、从没听说过的、要人命的、乱七八糟的病,想想自己将来的前途和命运,她决定自己跟自己赌一把,明天决定跟他们走了。

兰香的父亲早早的吃了早茶和早点去放羊了。母亲和姐姐们把兰香送了一程又一程,一直送过了村子对面那座档了千年万年的山。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临别时,母女俩和姐姐们哭成一团,抱成一团,难舍难分。最后在苟巴汉和马寒赖的极力劝说下,兰香被一边一个架着,架离了生她养她的大山,生她养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父老乡亲。母亲泪眼婆娑地依依不舍地望着小女渐渐离去,姐姐们拼命挥手向小妹渐行渐远的背影挥泪告别。

那几年交通没现在这么发达,一天到不了省城。傍晚时分到了一个小县城剑川,随便吃了点饭后,他们三个人开了一间三人间住下。兰香和苟巴汉各睡在靠墙的床,马寒赖睡中间。兰香和衣而睡,一开始不敢闭着眼睛睡觉,紧张得要命,她还没单独和男人在一间房里睡过觉呢,更何况是俩个陌生的大男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俩人渐渐发出了鼾声,兰香也渐渐放松了警惕,由于心情急剧起伏变化再加上长途奔波跋涉和舟车劳顿,眼皮越来越重,渐渐的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兰香感到下身一阵刺痛,她醒了,整个身子被苟巴汉紧紧的压着,踹不过气来,一只手和头发紧紧地被抓着压在脑后,嘴被紧紧地捂着,发不出来半点声音。另一只手也被苟巴汉的一只脚紧紧地压着动弹不得,下身已被扒光,私处被苟巴汉的阳具强行不停地抽拉着。兰香快要窒息了。她拼命地挣扎着、反抗着,她感到一股热流以从阴道里流出来,她知道那是月经,她想:“玩了,今晚就这样玩了。”正在兰香陷入绝望时,强烈的振动和异样的响声惊醒了正在睡觉的马寒赖,他大声地喊着“出什么事了,三姐夫”。苟巴汉一惊,迅速撤出战斗,悄悄地溜回到自己的床上,滚进被窝,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假装刚被叫醒的样子,答道:“我正睡得香,你在鬼喊什么呢!”

兰香边哭边说道:“刚才他在强奸我。”苟巴汉恼羞成怒,大声吼道“没有的事,你别听她瞎说。”这时兰香的下身由于受到强烈的刺激,血流得满床都是。大家都不是傻子,马寒赖有点怕他,就再也没有深究。这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当晚兰香一整夜没合眼到天亮,流泪到天亮。一个没见过世面,没走出过大山,刚走出校门年方二八,刚受到强烈惊吓的小女孩,也只能暗暗地忍着、受着、挨着,一边流着血,一边流着泪……那俩人谁也不在乎她流血,谁也不在乎她流泪……

到了昆明后,苟巴汉让马寒赖看着兰香,他去买火车票。兰香觉得有点不对劲,就问马寒赖:“到了昆明了,还买什么火车票呢?”马寒赖骗她说:“昆明这个城市大着呢,从汽车客运站到医院需要做火车才能到。”兰香半信半疑,但也没办法,她现在是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也只能听天由命任人摆布了。

上了火车后,兰香发觉彻底上当了。火车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不知过了多少个夜晚和白天,火车一直都是行进着的。火车那有节奏的巨响声每一记都重重地敲打在了兰香的心上……

一连几天的油米不进,再多的眼泪也流干了,再好的身体也撑不住了。兰香彻底垮了,火车就像一个巨大的铁笼锁住了兰香,挣扎不了、逃不了也飞不走。迷迷糊糊的不知又过了多少个夜晚和白天,火车终于停了。两人架着兰香走出了火车站,又搭上了一辆客车,到了一个小镇后喊了个面的,走了几十里山路,终于在一个村子里下车了。早接到消息的村民都围过来看兰香,就像看大熊猫一样。只听见人群里七嘴八舌地议论说:“这个媳妇可真漂亮。”

原来这里是福建省的一个农村,那个苟巴汉和马寒赖是人贩子。这次到云南是专门去拐人的,不幸的是恰恰碰到了兰香,恰恰看重了兰香,所以拐回来给马寒赖当媳妇。马寒赖的父亲还是个老师,听说还当过校长。马寒赖就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这次是被苟巴汉带去做人贩的。当晚兰香就被强行带进了提前布置好的洞房,被强行入了洞房,迷迷糊糊地就被马寒赖强奸了。

兰香认命了,她知道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自己绝无反抗的能力和余地,别说是举目无亲,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身无分文,寸步难行。她想:“反正都这样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忍着,活着才有机会。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一有机会该走还得走。”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兰香怀孕了,肚子一天天变大,行动迟缓。这严重阻碍了她的逃跑计划,这个意外的插曲又让她陷入了巨大的烦恼中。马寒赖还是那样,不因有了个漂亮媳妇而有所改变,他这人还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内心非常阴暗,歹毒,凶残,不可理喻。就在兰香被强行入洞房后一个星期,他和苟巴汉又出去了一趟,那次苟巴汉就再也没有回来,从地球上莫名地消失了,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兰香怀疑是因为他在旅社强奸自己一事马寒赖怀恨在心,借个机会偷偷把他给做了。回来后苟巴汉的家人和村里人问他,他说:“到了外边后,他俩各走一方,现在他先回来了,不知道苟巴汉去哪里了。”大家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只有兰香心里清楚。这更坚定了兰香要逃跑的决心。

马寒赖还做了好几件很荒唐的事。有一次隔壁亲戚家,养了十几头肥猪。有一天他和兰香一起去地里干活,他呢不干,在田边睡觉和抽烟,还奚落兰香说:“你这个山里的女人,真是不懂得享受生活,一天的只知道不停地干活,真是好没见识。”兰香也不跟他争辩,她觉得那毫无意义。要回去的时候他告诉兰香,让她先回去,他有点事随后就到。殊不知到了晚上村里就炸开了锅了,隔壁家的那几十头肥猪被人下毒给毒死了,而且有人看见就是马寒赖投的毒。村里马上召开了家族会议,因为都是马家人,一个宗族的,马寒赖的父亲在村里还有点名望,因为他还当过校长,现在退休在家,一家人基本上是靠他的工资生活的。经过家族商量结果,决定不报案了,由马寒赖家赔付隔壁家一万二千元就算了。此事就此作罢。

此事刚过不久,隔壁家种了好大一块西瓜地,苗子刚刚发出来,长势很好,绿油油的一片。有一天马寒赖和兰香又去田里干活,回来时,他说要去三叔家闲一下。晚上村里又发生大事了,那家西瓜地一整块地的西瓜苗都被人一颗不剩的拔了个精光。有个小孩刚好看见了是马寒赖拔的。村里又马上召开了紧急家族会议,因为他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决定还是不报案,让马寒赖家给隔壁家赔付了七千元钱。

据村里人说,马寒赖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隔壁家进行下毒、破坏。是因为在兰香没来之前隔壁家的一个姑娘被马寒赖看上了,他们是一个家族的人,而且按辈分算那个姑娘应该叫马寒赖叔叔。可马寒赖不管这些,决定要娶那个姑娘为妻,遭到了全村人的反对。最后那家人害怕早晚会出事,所以偷偷地把姑娘远嫁到外省了,也从不让姑娘回家来,也玩起了失踪和人间蒸发,才彻底断绝了马寒赖的念头。但也因为此,马寒赖一直耿耿于怀,随时伺机报复隔壁家,才上演了投毒、破坏等等的荒唐、恶毒行径。

兰香整天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害怕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会突然从人间蒸发,害怕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吃了什么东西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害怕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一觉睡下去第二天就醒不来……巨大的恐惧整天围绕着兰香,搞得兰香身心疲惫,精神恍惚,整个人已近乎奔溃。

临盆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所幸的是在这个家里,还有个好人,那就是马寒赖的弟弟马正。他是个在读大学生,温文尔雅,体贴入微,与他的哥哥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对兰香很好。一回到家里就会主动的帮嫂子挑水做饭洗衣服,所以,一般只要马正在家里,兰香就会轻松很多,也感觉安全很多,虽然是弟弟但他还比兰香大四岁。那年冬天也就学生放寒假时,兰香生下了个男孩,马寒赖不知去向,可能又去哪个省拐人去了吧。没在家里。整个冬天就马正在照顾嫂子。兰香满月后,无论下地还是逛街、看电影都是马正在陪着他,而且是马老爷子的主意。时间久了,兰香觉得马正喜欢自己,这让她不安起来,她想到了苟巴汉,不禁毛骨悚然起来。每当跟马正在一起时,不敢用正眼看他。她害怕看他那火辣辣的眼神。

兰香觉得,马老爷子是个文化人,毕竟也当过校长,应该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吧。有一天她鼓足勇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马老爷子说:“我现在到你们家也一年多了,我本来还是个学生,也被你们害成这样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也是为人父母的,我也有父母,也有兄弟姐妹,我也是个人,我也想家,家人也想我,您儿子的情况您也是一清二楚,反正这样的人我是不会跟他过下去的。现在我的青春、前途都被你们害了,也给你们马家生下了个儿子了,您就大发慈悲一下,放我回去吧。”马老爷子一听一怔,扑通就跪在兰香面前了。老泪纵横的说:“千不该万不该,害你到今天这种地步是我们马家对不起你,反正马寒赖是指望不上了,我会想尽千方百计地补偿你。现在我就给你指两条路,一是等一段时间,容我贷点款,给你一些钱后,你再回去;一是你嫁给马正。你也看到了马正是个好小伙子。你考虑一下吧。”兰香听到第一条路的时候还觉得这个老爷子还有点良心,还讲点道理。感觉自己回家有望了。可听到第二条路时,她懵了,也惊呆了。到现在她才恍然大悟,老爷子让马正帮助自己和接近自己的真实目的。伺候完了大的还得伺候小的,这种违背人伦道德的可耻之事在这个为人师表还当过校长的老者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平淡和自然。兰香彻底绝望了,无数次的绝望都没有这次的绝望来得突然。可奇怪的是这次的绝望倒给了兰香无穷的勇气,也激发了兰香些许的斗志和智慧。她一言不发,也不理还跪在地上的马老爷子,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嘭的一声,把门重重的关上了,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重重的关门。

村里的几个妯娌也都不是本地人,也都是从外地来的,有几个还是云贵川的。她们对兰香也显得特别的关心,对她家里的情况也是了解得一清二楚,也经常隔三差五地就出去外面几个月,每次出去都会带给兰香一些外面世界的消息。她们知道兰香一心想逃出去,所以也随时给她出谋划策。经过几个月的运筹帷幄,兰香暗地里也攒了3600元钱的私房钱,这是她唯一的逃跑的路费,是她唯一的希望和救命钱。其中有个兰香叫她三嫂的人是她们的头,有次她对兰香说:“你现在想出去的话,有机会了,我已经在一家公司帮你找到了一份工作,是你们云南的,可以逃离魔掌了。关键是你下决心了吗?”兰香一听,有希望逃出去,内心无比激动,她把三嫂当成了生命中的贵人,救命的稻草。很兴奋的说:“那当然下定决心了,这个鬼地方,我实在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你只要帮我逃离这里,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这辈子没法报答你的大恩大德,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大恩大德。”说罢就要向三嫂下跪。三嫂赶紧拦住兰香,没让她下跪,满脸堆笑地说:“我们都是女人,女人就应该帮助女人,当初我们也是被他们拐卖来的,所以,我们是同病相怜,帮你是应该的。”然后她们商量了一整套完整的逃跑计划。

这天天一亮,兰香就早早的起来了,给小孩收拾妥当后,交给了马老爷子和婆婆。这时三嫂和俩个女人也到院外开始喊兰香了。她们约定今天一起去县城逛一下。早就说好了的,和三嫂一起去,马老爷子也就一百个放心了。临行还叮嘱兰香说:“小兰,你就跟三嫂她们一起好好逛逛吧,这是你来我家后第一次出去逛,要逛好了。”他心里想:“反正她身上也没钱,她又不认识路,小孩也生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量她也没机会逃跑了,再说那还不是有三嫂看着呢嘛。”这样一想,他脸上堆满了笑意,因为过于得意,脸有些涨得红了。

出了村后,按照约定她们都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交给三嫂来保管和支配。现在三嫂是她们唯一的引路人了,她们只要跟着三嫂就行了。到了一个小镇后,她们买了一间旅社,三嫂让她们在旅社里,说是去买车票,一个人出去了。那俩个女人寸步不离地守在兰香身边,生怕兰香一下子飞了似的。兰香已经感觉气氛不大对劲,但身边的这两个瘟神连她上厕所都跟着,根本没机会脱身,加上身上现在又是身无分文,又一次陷入了任人宰割的绝境。兰香欲哭无泪,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拐卖了,她跪着给她们磕头,额头上血都出来了,那两个人无动于衷,只有一声声咚…咚…咚…的磕头声回荡在那个狭小的旅社里。沉闷的空气终于被其中一个女人打破了。“你以为你还能回得去吗,真是太天真了,你要是这样闹,不听话,你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那个女人这样愤愤的说着。兰香磕累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两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地板出神……

不大一会三嫂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俩个男人,一进门就不停地在兰香身上打量,眼放精光。三嫂说:“他们俩是山西某公司的招聘人员,今天特地来领我们去他们公司报到的,火车票已买好了,你们马上收拾行李,五分钟后出发。”煞有介事的一派领导着模样。也许是她的手下演技太差,也许是兰香学聪明了一点。殊不知兰香早已在她离开后已经识破了她们的阴谋诡计,只是无力回天而已。

又是一次长途的火车,被巨大的铁皮锁着,不知过了多少个夜晚和白天,火车与铁轨发出的摩擦声又一次重重地敲打着兰香的心……

后来听说三嫂她们因为贩卖毒品被抓进监狱了,而拐卖人口之事始终未曾提及。

几经辗转后,她们终于来到了山西省一个偏僻的乡下小村,这里还正在开采着煤矿,据说这里煤矿矿藏比较丰富。一路下来,兰香又憔悴了许多,消瘦了许多,小姑娘时她在村里是最丰满的。下车后三嫂手下的那俩个女人一直搀扶着兰香,寸步不离,说是搀扶,实则控制。村里又来了许多人,其中有俩个小伙,说是表兄弟,三嫂对兰香说:“妹子,我是对你好,你看你在你原来那个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看这里,我给你选的,多好,这里人很好的,这俩个表兄弟中你任选一个吧,都是很优秀的小伙子。”现在兰香听到三嫂的声音都感觉恶心,有种要作呕的感觉。可是兰香清楚,三嫂是绝不会带自己再回去了,也不会让她轻易走了,一旦她回去了或走了,她就会东窗事发,那样的事像三嫂这样聪明的人是绝不会去做的。兰香看着那个瘦高个有点老实的样子,所以兰香选了他,他是表弟,她选了表弟,表哥自然就退出了。三嫂她们匆匆走了,没一句告别的话。

夜很静,出奇的静。已经收拾好的房子里只有兰香和李斗。俩个人沉默了很久,兰香发话了:“我看你话很少,人也很老实的样子,所以我选你是想让你帮我,你能帮我离开这里回到我爹娘身边吗?”李斗一愣,他想不到兰香第一句话就抛出了这样一个难题。“你不要我,干嘛刚才不早说,那个女人已经拿了我1万2千元走了,你才说这个,你想让我人财两空噶。”兰香哭了,没出声,是无声的流泪,不想再说什么了,现在自己是别人买来的商品,自己没有支配权,生死大权掌握在别人手里。真可谓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李斗说:“小兰,你别怕,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在这里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来养活你,我在煤矿上班,一个月也能挣个七、八百元钱,够我们生活的了,你要是愿意就给我生个一男半女的,要是不愿意也不勉强。但送你走,我在村里以后就没面子了,没办法在村里呆下去了,你知道吗?你也得为我考虑考虑吧。我是个独子,我会让你过好的。今晚你不愿意,那我睡沙发,你睡床,你放心,在你不允许的情况下,我绝不会动你一根汗毛。”说罢自己抱了一床毛毯往沙发上睡去了。当夜无话。

李斗话很少,但目前来讲是对兰香最好的人,他没强迫过兰香做什么。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不久兰香又怀孕了,第一胎生了个男孩,李斗一家高兴极了。儿子一岁后,兰香闲不住了,地也不多,几天就能干完的活,主要是经济收入有点少,李斗一个月七、八百块钱的工资,只能仅够生活开支,还不能打麻将,若是一场麻将输了的话,一家人的油盐酱醋就成问题了。兰香想到要做生意,可自己从没做过,也没本钱,正苦于思索时,李斗的外婆病了,打电话来叫李斗的母亲回娘家伺候一段时间。李老夫人的娘家都是做生意的,她灵机一动,就对兰香说:“小兰呀,听说你很想做生意,我娘家人都是做生意的,家就住在城里,非常方便做生意,要不你们两口子跟我去娘家那里学做生意,我帮你们带小孩,怎样?”兰香一听高兴坏了,当晚就跟李斗商量,把矿上的工作辞了,拿上家里所有的积蓄,第二天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就奔陕西去了。

到了陕西后,只有李老夫人和小孩住在外婆家,兰香和李斗就仅靠地税局的房子拉了块塑料搭了个简易帐篷,就在下面安家了。一开始主要是跟李斗的舅舅和舅妈学习和面团和做面条,5毛钱一碗。兰香的学习能力很强,两天后兰香全部学会了。就买了一套简单的工具,在路边撑起了一把太阳伞,没钱买桌子就用一块木板代替了,第一天兰香没要钱,让客人免费品尝她的手艺。一天后,一传十十传百,来吃的人很多,陕西人不舍得放佐料,兰香舍得放,根据自己的口味和喜好,把自己当客人,该放多少佐料就放多少。引来了很多人,陕西人没吃过这样的手工面条,他们觉得兰香的手工面太好吃了,在陕西整个地面就找不到这但一天也能卖出200多元钱,这可把兰香累伤了,一天到晚很忙,一天也只能睡两个小时,早上还得早早起来。

兰香的生意好了,自然就把旁边原先的老店给挤垮了,兰香这边是门庭若市,那边是一片萧条。渐渐地陕西人对她有意见了,嫉妒她了,也恨她了。三天两头地就跟李斗的舅妈说道。舅妈为了众人的利益,有天跟李老夫人说,“你的这个儿媳妇太能干了,是哪儿的?”“云南的。”李老夫人回答。舅妈又说“你看看我的那些个儿媳妇,只知道整天的抱娃娃、穿衣打扮、涂脂抹粉、招摇过市、不务正业、打麻将赌钱。能有您的儿媳妇一半能干就烧高香了。要不,老姐呀,现在你儿媳妇学手艺也学到手了,做生意也学到手了,你们回去老家去做吧,你们那里做的人没有,一定比这里生意要好几倍的了。”说罢狡黠地看着李老夫人。

收摊后兰香就把舅妈跟婆婆说的话说了一遍,刚好,公公也从山西老家打来电话,这几年煤矿的生意好了,工人工资涨到了每人3000多元了,希望他们一家人回来。李斗和兰香商量了一下,第二天就把所有的东西给了舅妈家,把个舅妈高兴得大半天合不拢嘴。然后买了火车票,一家人连夜坐火车返回山西老家。

两年来,兰香也挣了点钱,准备在山西老家继续干老本行。但计划不如变化快,兰香又怀孕了,不能做那种辛苦的工作。只能休养身子待产。李斗也重回煤矿上班,每月3000元工资。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着,一家人相安无事。几个月后兰香生了个女孩。满月后不久,兰香又开始躁动起来,准备在学校附近干回老本行。李斗没说什么,他本来话就不多,公婆有些不同意。婆婆说:“在我们这个穷疙瘩、鸟不拉屎的地方,以前从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事。一是有点丢面子,二是买吃的人不会有,我们白白投资亏本,因为家家都在这祖祖辈辈住着,都习惯在自己家里做饭吃,谁还愿意掏钱买吃呢,这里又不比城里。”说罢一副很理直气壮的样子。这里可能还有点原因是她怕兰香做生意后把孙女抛给她照顾,嫌麻烦。兰香已经在陕西那次初次做生意中摸着点门道和尝到了点甜头,决定顶着公婆的极力反对,买了一套工具,准备在学校开家长会那天开张生意。

这天,兰香半夜两点就起来准备工作了,天亮时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她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东西,喊婆婆帮忙,她不肯,最后她让李斗用摩托车帮她把东西搬到了学校门口,把场子铺开后专等着学生家长会结束就可以开张生意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婆婆在旁边坐立不安,显得有点焦急。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道:“太阳都老高了,这么半天还不见一个人影,今天一定是亏定了,做了那么多,喂猪都是猪要吃大半天呢,真是造孽呀,这么浪费。”兰香装作听不见,悠哉悠哉地自个缝着鞋垫。

忽然,学校里一阵嘈杂声打破了许久的宁静。兰香看见儿子第一个从学校大门里冲出来,后面还跟着一群他的同学,一直跑到兰香的场子前,“妈妈、妈妈,我的同学们要买你做的手工面。”语气里充满了成就感,说罢,蹿到兰香身边,笑嘻嘻地看着小伙伴们。有人问:“阿姨,多少钱一碗?”“一块钱一碗。”兰香回答。一会,家长们也陆陆续续地出来了,不到二十分钟,兰香的手工面一碗不剩的全卖完了。

生意天天红火,忙得兰香是分身乏术。天天迎来送往,李斗也觉得烦燥。兰香灵机一动在学校旁租了间房子,在那里就地经营。房租一百块钱一个月,虽然交点房租,但省去了许多麻烦。有了店面后,兰香渐渐的扩大了经营范围,买了 冰箱、冰柜、消毒柜,卖起了冰棍、冷饮、炒菜、米线、面条、饵丝、火锅等,把原先单一的面摊改成了一个综合性小饭馆。因国家实行改革开放,人比以往多了好几倍,生意越来越好,煤矿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做煤矿生意的,打矿的,拉矿的,打工的,都来兰香的饭店吃饭,生意非常红火,原来的小饭店已不能满足这么多的客流量了,兰香又租了一间,扩大了铺面,把两间房子中间打通了,连成一个套间,重新装修了一番。

兰香饭店生意好了,人来人往的也多了,什么样的三教九流都有,每天都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李斗呢,手头有点钱,麻将瘾又犯了,随时与矿上的人打麻将,赌运又不好,输多赢少。工资基本上都花在麻将桌上,还时不时向兰香拿一些去抵赌债。时间长了,兰香心里渐渐对李斗有些想法了,也有些疏远了。李斗除了上班就是打麻将,兰香每天忙于生意,夫妻间的沟通越来越少,有时甚至两三天都没说一句话,各忙各的。

这天中午时分,走进来三个男人,听口音是四川人,其中有个叫朱布若的人来点菜。兰香忙着做菜,这时有几个学生娃也来买冰棍吃,兰香忙不过来,朱布若主动帮忙,等那群学生娃都去上学了,兰香的菜也做好了。朱布若看兰香忙不过来,又主动帮忙兰香上菜。在交谈中,兰香跟他们认了老乡,习惯上云、贵、川三省的人在外面都认老乡。认了老乡关系就更近一层了,带着乡音,讲着故乡的那些事,怀念着故乡的那些人……

原来朱布若是个中介人,专门给矿上的老板从四川带劳工,在中间吃中介费。此后,朱布若一直就来兰香的饭店里吃饭,有时一个人,有时几个人。兰香也把他当老乡、当亲人。他们之间有时无话不谈,兰香也经常在他面前发发牢骚,诉诉苦。人多时,朱布若也经常帮兰香干干活,打打杂,他的手艺也不错,有时还帮忙炒几个菜。反正对兰香是照顾有加,忙里忙外,甚至有时还帮忙兰香照顾小孩,给小孩买吃的、玩的,还帮兰香洗洗衣服,俨然一副男主人公的样子。

朱布若无微不至的关心,言语的撩拨,频繁的朝夕相处,狂热的追求,让兰香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来自男人的关怀,切实享受着那种被男人追求的满足感,沉浸在了被爱情包围的甜蜜中。有一天,李斗去矿上上夜班,朱布若一直在兰香饭店里呆着,饭店打烊了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兰香也没有赶他走的意思,俩人眉来眼去,兰香早已芳心暗许,朱布若早已垂涎三尺。那晚,兰香彻底放弃了防线,朱布若乘虚而入,兰香半推半就,一阵颠鸾倒凤,一番云雨之后,兰香很满足地靠在了朱布若的胸口,呢喃燕语,软语低垂,一夜缠绵到天亮。

这种不正当的关系一直延续着,那里的人都知道,李斗也知道,但他从不说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朱布若还隔三差五地来她家吃饭,和李斗也互称老乡。只要李斗一出去打麻将或上班,朱布若就会上兰香的炕头,钻兰香的被窝。他很会讲些女人喜欢听的甜言蜜语,把兰香哄得晕头转向。兰香对他是言听计从,恨不得每天都把他供起来、养起来,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天吃过早饭后,朱布若对兰香说:“小兰,你想不想赚大钱?”“当然想了,谁不想赚大钱呀,又不是傻子。”兰香笑着说。朱布若眼泛红光满脸兴奋的说:“目前就有个赚大钱的活,不知你敢不敢下本钱。”“什么活,先说来听听。”兰香说。朱布若说:“就是打矿,你来投资,其他的我来全权负责,比如找矿源、采购器材、采矿、推销、找民工、组织民工生活等,反正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投资和等着拿钱就行,你的饭店照开,利润嘛,我俩三七开,你七我三,咋样?”兰香心里一动,眼前一亮,没有马上回答他。她也知道打矿能赚大钱,只要着矿,几十万块钱那是分分钟的事情,着大矿了,几百万、上千万那也是常有的事。这样一想,她好像已经看见了成堆成堆的钱堆在前面,忍不住暗暗发笑。再说三七开的比例诱惑也确实有点大。平静了一会后,她说:“你先去看看情况,找好矿源,调查好市场后,我们再决定。”俨然一副董事长的派头和口气。

不久,朱布若找人在矿上跟一个矿老板买了一个矿洞,从此兰香一边开着饭店一边和朱布若合伙打矿。兰香只负责出钱,其他全权由朱布若负责打理。那几年矿源比较丰富,所以,没几天矿就打出来了。只要有矿就不愁销路,没有卖不出去的矿。村里人都羡慕兰香,羡慕她太有财运。矿上人也都羡慕李斗,羡慕她娶了个太能干的媳妇,既会持家又会赚钱,李斗打的麻将也越来越大,级别从起初的五块十块到现在一百两百甚至一千两千了,一下班就投入你死我活的麻将之战中,天天如此。兰香也以为这次应该是赚大发了,整天美滋滋的,走路都有点飘飘然,真有点“春风得意马蹄轻”的样。

渐渐地,一段时间后,兰香发觉有点不对劲。矿上是天天出矿,而自己这边的钱是只有出的,没有进的,不要说利润,连一开始自己投进去的本钱也一分都没拿回来不算,还隔三差五地不断的再投资进去,几乎把自己几年的积蓄和饭店每天赚的钱一并投进去了。兰香实在忍不住了,问朱布若:“钱都去哪儿了,怎么到现在我连本带利一分钱没拿到不算,还每天都往里贴钱是怎么回事?”朱布若微微一笑说:“小兰,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们要干大事,就必须放长线钓大鱼,钱才能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我们要不断地增加投资量,以后得到的利润才越大,我们这几次虽然赚了些钱,但是一部分是再投资了,一部分是因为我儿子得了非常严重的肝病,必须要换肝,我们国内做不了,要到美国去做,所以急需用钱,不得已,我拿去救我儿子命了。我想你能够理解,你那么通情达理的一个人,应该不会反对,因为时间紧迫,就来不及和你商量了。”兰香一听心软了,也就没再深究。其实这些都是朱布若编出来的谎言,他把钱全部转到他的媳妇那里,家里很正常,他儿子根本就没病。可怜的兰香就这样被蒙在鼓里,傻傻地做着朱布若的奴隶。

这天,兰香正在饭店里忙着,朱布若急匆匆地跑来对兰香说:“小兰,快帮我筹点钱吧,我女儿得了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手术,否则阑尾穿孔了就没得救了。”兰香又心软了,不得已只能东拼西凑向朋友借了3万元钱拿给朱布若。

就这样,朱布若三天两头的总是用很多理由骗着兰香,不断地从兰香那里骗钱,兰香不断地借钱给他,他就像个无底洞,永远都填不满。兰香就像个被榨干了的海绵,已是债台髙筑了。更不幸的是矿上突然出事了,帮兰香他们运矿的货车翻车了,还出了人命,矿洞也被封了,这高额的赔偿兰香哪里还有什么能力赔付。卖完了全副家当和饭店还欠好几十万元,债主三天两头上门要债,思前想后,朱布若跟兰香一商量,这个地方实在呆不下去了,趁着一个月黑风高夜,撇下一双儿女,含泪连夜逃离了山西,后来辗转到了云南谋生。

现在兰香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被朱布若骗了,一开始他对自己说的是他没有家室,兰香还想着离婚跟他一起过,后来才知道他有妻儿时已经为时以晚。她恨他,可是她也爱他,所以为了维系他们的关系她也只能不断地给他钱,不断地给他的谎言披上美丽的外裳。从而毁了自己,毁了家,毁了事业,逼得自己无家可归,四处谋生。兰香在心里还有一丝幻想,希望朱布若有一天能被自己的真情和付出所感动而和妻子离婚,和自己做长久夫妻,给自己一个名分和真正的家。

兰香默默忍受着思念儿女的痛苦和对朱布若爱恨交织的痛苦。和朱布若在云南某市租了一间小房子,从零开始,起早贪黑每天去水果批发市场批发水果到菜市场卖。而朱布若则每天不是睡觉就是聊微信,专门跟一些富婆聊微信,然后跟富婆约会,再骗点钱寄回去给媳妇。兰香也知道,但没办法管他。按朱布若的说法是,那些女人傻,跟他没关系,她们都是心甘情愿的,愿买愿卖谁也不强迫谁。他对他的床上功夫非常自信,他说,她们都是被他非凡的床上功夫所征服的。兰香敢怒不敢言,默默地忍着、受着、挨着……但从此兰香心里也有了自己的小算盘,悄悄地攒起了自己的小金库。不再像以前那样,每一分钱都由朱布若掌管,每次朱布若都说:“你一个女人掌什么钱,你只要赚钱就行了。”所以,自从跟朱布若在一起后,兰香身上是没有钱的,有时打个车或买个香粉胭脂什么的,都得跟朱布若要。现在趁朱布若整天忙于和其他女人约会的机会,偷偷办了一张自己的卡,每天存点进去,神不知鬼不觉。并在一家东北人开的桑拿中心入了五万元的股份,每月还有分红。朱布若做梦也没想到,兰香也会跟自己耍起了小心眼。整天扬扬得意的沉浸在自己非凡的成就感里,扳着手指头算着,骗了几个女人,睡了几个女人,骗到手多少钱,寄回去多少钱。日子过的真是有滋有味。

这样过了一年,在这个城市可能朱布若能骗的女人都已经骗得差不多了,已经没有什么新的目标了,事业的发展也已经遇到了瓶颈。这天,朱布若对兰香说:“小兰,我想做点大的生意,现在倒卖古董很赚钱,你能不能跟你老家的亲戚朋友借他三五万块钱,或者用你哥哥的房产抵押贷款贷他十万块钱给我做本钱,等赚了钱双倍还他们。”兰香一声冷笑,非常鄙夷地看着他,说道:“我老家那些亲戚都是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亲戚,根本借不出钱来,我哥那房子是抵押贷款建的,现在房产证还压在银行里,根本贷不了款,你就死心了吧。”“啪、啪、啪……”一连串脆响,朱布若的巴掌像雨点般的落在了兰香的脸上,兰香的脸青一道紫一道,慢慢地开始红肿起来,顺着嘴角鲜血一滴一滴淌到地上。兰香感觉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摇摇晃晃的有些站立不稳。她吃力地用手掌扒在墙壁上,让自己的身子尽量不倒下保持站立的姿势。眼里没有泪水,她放声狂笑,随着笑声嘴里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顿时白色的墙壁上染红了一大片。兰香不断地狂笑着,心里没有了悲伤,没有了恐惧,也没有了愤怒。她好像觉得很舒服,仿佛一下子整个人空了,却轻松了。狭小的空间里狂笑声回荡着,就像夜空里夜莺在凄厉地一声声惨叫。朱布若呆了,这是他从未在兰香身上看到过的现象,他现在甚至怀疑兰香是不是疯了,举在半空的手掌无力地垂了下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发愣。

兰香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个星期后,大脑渐渐清醒了。她向朱布若提出了分手,朱布若起初死活都不干,还威胁兰香。后来兰香说:“我们卖水果所挣的钱全部你拿走,我一分都不要了,在山西欠的债也不用你还了,我自己以后慢慢还。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你以后不要再来交缠我了,我俩一刀两断,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朱布若一听,心想:“反正眼前这个女人已经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了,倒不如走之前再敲诈她一笔。”口风一转说道:“我俩相识一场也是缘分,我也不想太过分,我回去还得生活,做生意,需要很多本钱,除了现在卡上的钱外,你只要再给我五万块钱,我就拍拍屁股走人怎么样?”兰香气得浑身乱颤,强忍心中怒气说道:“你看我现在到哪里去给你找五万块钱呢,我去跟朋友们借借,最多也就一万块,你要不要,不要的话,我们只能上法了。”朱布若想想兰香现在也确实拿不出五万块钱来,现在拿走了所有的积蓄,还给她增加了一万块钱的外债,在这里,她短时间内是翻不了身的了。想到这,他答应了。兰香于是跟朋友借了一万块钱给了朱布若,让他马上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第二天,兰香重新找了个地,租了个套间,一卫一厅一室,换了个电话号码。住进新居,兰香感觉从未有过的舒服和轻松,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靠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在脑海里梳理着这三十多年来的人生旅程,不禁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小山村,想起了那个同村的小伙,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甜蜜的微笑……

朱布若走后,兰香发觉坏了,怀孕了,真是祸不单行。水果卖不成了,她在想:“这个小孩是绝对不能再要了,一定得打掉,但是目前这几天,所有的钱都被朱布若拿走了,自己又贫血,身边又没人照顾,怎么办呢。”想着想着,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溜达着。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小兰”。她顺着声音测过头来看了看,她认识他,经常跟她买水果的一个中年男人,四十出头,中等身材,微胖,圆脸,正满脸堆笑地看着她。兰香答道:“没事随便逛逛。”“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卖水果了?”那个男人问。兰香欲言又止。“小兰,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好像有什么心事,不妨说来听听,我观察你好一会了,也许我能帮上什么忙呢。”那个男人又说。“你能陪我去医院一趟,假扮一次我的男人吗?”兰香怯怯的说。那个男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兰香说:“要是你为难的话,那就算了,当我没说。”“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会提出这样一个特别的请求,说吧,具体什么事,我答应你了。”兰香一股脑儿地把自己这几年来的遭遇和苦楚都毫无保留地跟他说了一遍,今天她想彻底的把心中的郁闷倒干净。他静静地听着,中间没插一句话,直到兰香说完了。他说:“那现在就走,去医院,我今天刚好没事,完全可以假扮你男人陪你去医院,而且你这拖不得了,时间越拖会对你伤害越大,事情也会更麻烦的。”兰香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顿觉一股暖流流遍了全身。

在医院,兰香看到那个男人在家属签字栏里签下了很漂亮的三个字:“王伟军”。兰香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心想:“看他字写得很漂亮,一定是个文化人。”本来就有点贫血的她,一打胎就大出血,还好现代医药技术发达,硬是把她从鬼门关拽了回来。她在医院的这几天,天天都是王伟军在照顾她,他有时像个父亲,有时像个母亲,有时像个兄长。这段时间所有的费用都是王伟军帮忙出的。在他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下,兰香渐渐恢复了身体,精神也好了,脸上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后来兰香有钱时还给他,他坚决不要。

兰香在东北人开的桑拿中心入的股份先是用来装修房子的,由于房屋拆迁,还没来得及搬本就泡汤了,亏了。赔偿金是房东的,因为兰香她们不是直接从房东那里租的房,而是二手转让过来的,所以所有的赔偿都与她们没关系。东北人和兰香都吃了哑巴亏,都赔本了。兰香不甘心就这样失败,又去了另一家桑拿中心,是另一个东北人开的。这家的老板娘和兰香早就认识,兰香主要是负责客服工作,相当于客服经理一职。兰香跟亲戚借了6万块钱在这家桑拿中心又入了一股,除了股份分红外,她自己每月固定工资3000元,加上提成,收入比较可观,生意好时有时一天就能赚六七百块钱,月收入大部分都能超过1万元。

朱不若离开兰香一年后,兰香不仅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而且自己的卡里也有了一笔不小的积蓄。现在的兰香已是亲戚朋友眼中的财神了,他们有困难时都向她借钱,她倒成了债主了。目前她遇到了一个难题,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兰香虽然跟福建的第一任丈夫马寒赖毫无感情,但她跟他生了个儿子,这是兰香的大儿子,是从兰香身上掉下的第一块肉,血浓于水的亲情促使兰香这几年来一直资助和鼓励着这个大儿子,因此,大儿子也非常懂事,非常努力,非常听妈妈的话,他也知道父亲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所以也从未埋怨过妈妈的离开,更何况他知道妈妈也是被拐卖的。所以,母子虽然远隔千里,但母子连心,随时保持着联系,一到放假时他会来云南来看望兰香妈妈,因此跟兰香的感情一直很好。功夫不负苦心人,大儿子顺利考上了大学。可她在山西跟第二任丈夫李斗生的二儿子,自从初中开始就转到云南寄读在哥哥家,初中毕业没考上,她想给他找个好点的技校学一门手艺,可她对这些教育上的事不熟悉。这几天她在这个城市里的几个技校到处转悠,可还是看不出个名堂来。这天,她正在一所私立技校门前低头沉思的时候,有个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头一看,是王伟军。她兴奋地叫道“王哥,是你噶。”王伟军哈哈一笑,说道:“当然是我了,你以为是谁呀?你没事在这干嘛呀,你难道想读书不成?”兰香羞涩的笑笑说:“别拿我开玩笑了王哥,是我儿子要读,他初中毕业没考上,想给他找个技校读读,学点手艺。”“哦,那联系好了吗?”王伟军说。“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让他学什么,更不知道哪个技校好一些。”兰香说。“噢,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看把你难的,一切包在我身上了。”王伟军满有把握的说。

一切准备就绪后,开学那天兰香领着儿子在王伟军的带领下顺利办了入学手续,选了个汽车维修的专业,学制三年。把儿子安顿好后,王伟军和兰香从学校里出来,当经过大门口时,那个守大门的保安对王伟军的态度好像很尊敬,甚至有点毕恭毕敬。当时兰香没太在意,以为这所学校的服务态度就是这样。后来在儿子口中才知道,原来这个王伟军是这所学校的真正老板,是他大学毕业后创业创办的,他还是个高中英语老师,这是兰香认识的男人里最有学问的一个。

从学校出来后,兰香为了表达对王伟军的感激之情,找了家高级餐厅请他吃晚餐。餐桌上俩人你来我往互敬了好多酒,说了很多仰慕的话,话匣子一打开简直是滔滔不绝,俩人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意思。酒足饭饱后,俩人都有了点醉意,王伟军执意要送兰香回去,揽着兰香的纤腰回到了兰香的住处。在昏暗的灯光下,在酒精的催情下,王伟军看兰香就像仙女下凡,兰香看王伟军就像潘安再世宋玉重生。俩人面对面对视着,身体渐渐靠拢,兰香脸泛红晕,吁吁的喘着粗气,胸部随着激烈的心跳一起一伏。在身体完全靠拢的瞬间,王伟军感觉到了兰香的乳头在颤抖,王伟军像触电般地一下子全身酥了,血压一下子好像升高了好几百直冲脑门,一把抱过兰香,雨点般的狂吻落在了兰香的脸上、额上、眼睛上、耳朵上、鼻子上、嘴唇上、脖子上……两个舌头就像两条发情的蛇,死死的交缠在了一起,王伟军的双手游遍了兰香的全身,洁白滑嫩的肌肤每一寸都暴露在了昏暗的灯光下,王伟军两眼喷火,血脉贲张,迅速褪去了障碍,像只饥渴已久的狮子,一声狂吼,猛的一下扑在了兰香的身上,恣意肆虐起来。兰香娇躯乱颤,粗喘吁吁,香汗淋漓,刻意迎合着王伟军,一阵狂轰滥炸后,王伟军像只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软软地瘫在了兰香的身边。

从此以后,兰香成了王伟军的地下秘密情人。王伟军在家里得不到的温存和刺激从兰香身上得到了满足,兰香作为一个女人拖儿带女的漂泊在外,也需要男人的照顾和体贴,也需要一个港湾,无论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俩人各取所需。

马上要过年了,今年兰香准备带着二儿子回去山西过年,反正大儿子是回去福建过的,她和二儿子得回去山西过年,那里还有个女儿在等着妈妈,她已经好久没见过女儿了,想想离开女儿时她才1岁,不知不觉已在云南打拼3年了,女儿现在也应该是4岁多了。平日里兰香也经常想念女儿,虽然平时经常打电话,但到年关时这种思念更剧烈了。她恨不得马上飞回到女儿身边,亲亲女儿的小脸,听听女儿脆脆的叫一声“妈妈”,想到这,她似乎听到了心在骨头里碎的声音,胸口莫名的一阵疼似一阵。这天,她和二儿子买好了飞机票飞往那个让她曾经伤心、流泪、痛苦、辉煌、快乐的有个小煤矿的山西的家。

这次去山西,不再是当年那种漫漫长路,度日如年的坐火车了。坐在机舱里,兰香俯瞰着风景如画的大好河山,美丽富饶的秀丽山村,高楼林立的现代化城市,思念女儿的痛苦稍稍得到了缓解。到了老家,几年不见,也大变样了,当年自己外出闯荡时的村庄已几乎见不到原型了。乡路、村路、小巷道都已经是柏油路和水泥路了,那种冬天一到就漫天尘土飞扬的现象已不复存在。那个整天上空飘着黑烟的小煤矿也已被整顿,听说现在的小煤矿已归国家开采,不再是那个过去乱开乱采,谁有钱就去抢地盘占洞开采的混乱现象了。现在由国家统一开采,成立了专业的公司,把附近没有固定职业的居民招到公司里上班,统一交“五险一金”,按月发放工资,和公司签订劳动合同,让他们成为企业的正式职工。现在,兰香的老公李斗,也在公司里上班,而且他已经是老职工了。

兰香娘儿俩下了出租车后,远远的就看见了李斗领着女儿在门口等着。几年不见,李斗头上的头发几乎都掉光了,虽然他现在才四十出头,但看起来像五、六十岁年纪的样子,女儿看到兰香,没有马上跑过来,也没有马上喊“妈妈”。虽然在电话里天天喊,但真正见面了,不知咋地,她有点拘束和不安,还有意识的想往父亲身后躲,这与兰香的想象有点出入。李斗看到兰香还像以前一样美丽动人,岁月不曾在兰香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有点自惭形秽,开始有点不自然起来,紧紧地拉着女儿的小手,低头看着地面。首先是兰香的儿子打破了沉寂的局面,喊了一声:“爸爸。”李斗如梦初醒,诺诺的答应。“小妹”。兰香的儿子又喊道。小女孩惊奇地看着哥哥。兰香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踉踉跄跄地抢上前几步,一把从李斗手里抱过女儿,不断地喊着“宝贝、宝贝、宝贝……妈妈想死你了、妈妈想死你了……”滚落的泪水把女儿的衣服湿了一大片。这时女儿也受到了妈妈的感染,好像已经知道这个面前紧紧地抱着自己,痛哭流涕的女人应该就是自己电话里经常叫的那个妈妈了。“你是妈妈?”女儿大半天才蹦出来这样一句。兰香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也许是兰香的举动吓到了女儿,女儿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几年来的思念、埋怨、不解、忿恨统统都随着母女俩的泪水静静的流淌着……

 

0一五年十二月三日完稿

 

刊于《怒江文艺》2016年第3—4期(总159、160期)。刊于《兰坪》文学双月刊2019年第1——2期总第106——107期。收入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云南少数民族文化抢救与精品工程之《山花浪漫》文学丛书2019年第一版第一次印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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