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功德千古风光”,这是我前天夜晚给父亲碑联想写的下联;上联是:“一生平民一世辛苦”。横批 是:“永世流芳”。
父亲,一个平民百姓,为他塑一块碑,应该。要 评价他的一身,确实也很难。 父亲作为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与千千万万的普通老百姓一样,是名不见经传,功不揚世面的。算个什 么人物呢?
父亲的一身一世,就是一个老实本份的农民。一 身务农,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从小到大到老到去世, 一生都在辛苦的勤劳之中。
父亲在贫苦的生活里长大,靠辛劳节俭持家。我 记事后,父亲给我的印象是很深刻的。
记得小时候的一天,父亲去县城办事,我与父亲一同前去。我们一路步行十七公里路来到县城。办完了事后,父亲带我来到三八吃堂,这是当时秀山县城有名的招待所。看见馆子,我以为父亲要带我去吃馆子呢。不想来到三八吃堂门前的灶门前边,父亲从口袋里掏出糍粑,把糍粑放去灶炉的下方烤。我和父亲吃了糍粑后,又步行原路返回。这是我第一次与父亲出差,第 一次与父亲出远门去县城。
第二次与父亲出差是去卖瓦。当时,生产队分给我们家一些瓦。一天,吃了早饭后,父亲把这些瓦装上借来的人力车上。他自己在前面拉车,要我在后面帮他推车。我们父子一拉一推,一路慢慢前行。把人力车沿公路一步步送去县城的方向。到达快活岭时, 有人要买瓦。父亲便与那人商谈,最终将瓦买给了对方。这次,我们连中午也没有舍得吃就返回家了。
那个年月,我们的生活一点都不富裕,可以说是十分贫困。一个热天,我与父亲挑着大粪去自留地劳作。劳作中,我与父亲商量,要他给我几块钱扯三尺布打两条游泳裤。父亲不但没有同意,反而大骂我一 顿,骂我抖阔。我当时正在上初中,父亲的骂,真的 让人难以忘怀。
父亲是生产队里最上等的正劳动力,不仅体力好,而且各种各样的农活技术也是顶呱呱的。在生产队里的农事中,他总是挑大梁,重活苦活总少不了他。
读完初中,我回村就操起了父亲的行当,当上了农民。那年生产队里有一头牛犊需要训练。训练牛犊是一个有相当难度的活儿,是一般的人都做不到的事情。父亲主动把任务领了过来,带着我与他一起,经过一段时间,硬是把我与牛犊同时教会了犁田这农活。 在父亲言传身教下,我仅仅一年的时间,就学会并掌握了各种各样的农业生产技术,一年之后就成了生产队里的正劳动力了。
考上师范之前,在和父亲生活的二十几年的时间里,父亲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忠厚老实的农民。对父亲的这些特点,我一点都不看重。因此,我参加工作之后,总说父亲:“你年轻时,正处于改朝换代的年代。那时候正是用人之际,只要你跨出家门,就不愁 没有自己的工作。也不至于当一辈子的贫苦农民。”父 亲则说:“我生来就是这个苦命,只能当农民。其实, 生活苦点又算什么啊!”
父亲去世那天,他犁完了一家四口人的承包地全部的水田。那年,他已经六十九岁。那么大的年纪, 那么大的劳动强度,我不明白他那么的去苦累是为了什么。当我赶回家时,父亲永远地睡去了。一身泥 土,一张笑脸。我面对已经睡过去了的父亲,才知道自己作为儿子,几十年了,竟然没有能读懂自己的父 亲。莫非,真的是要战死沙场,才可以算上英雄吗?
父亲的一身与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一样,是一点都值不得的。一身辛苦,一身勤劳,一身节俭。吃,没有得什么好的吃;穿,没有得什么好的穿。从发病到离开人世,仅仅十几分钟,没有给我们增添半点麻烦。 父亲是一个真真实实的普普通通的最底层的劳动者。 他真正是“一生平民一世辛苦”。然而,就是父亲这样的千千万万的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是他们用自己的辛苦与勤奋创造了人类的文明。而他们也确确实实配得上“千古功德千古风光”。
与父亲一样,祖父、祖母都是名不见经传,功不盖当秋的人。我们作为晚辈,作为后人,我们不敬孝他们,又有谁敬孝他们呢?
父亲去世转眼好多年了。虽然他的一身没有什么伟大贡献,但是,给他塑一块碑,以表达儿子与后代的孝敬,不仅不为过分,而且是非常应该的。
父亲,您“一生平民一世辛苦;千古功德千古风 光”,而且将“永世流芳”。对这样的文字,您是否满 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