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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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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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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巨石

杨政州

在父亲的责任田里,有块近一亩的长方形大田,算是村子里最缺水的大田之一。别家端午喝雄黄,我家端午赶秧忙,年年都等到梅雨季节,并且要暴雨,父亲才能把它练灌通。属整片梯田中的顶山丘,以边是大幅山的乱石堆,大路从石堆上斜穿过,路的两旁有古枫树掩荫,在路上仰望是陗壁,透过權木林向下望就是“凡"字形大田了,隔断埂把“凡″分成对称的两半,也有人称为弓箭丘,箭头直指对门河的“脓包山”,因为经常滑坡阻碍交通,所以人称“脓包山”。我家的田在埂的东边,巨石恰是凡字里的那一点,被当年的抓阄下定给了我家。往来歇气的老人们随囗唱歌谣:秋赏枫叶红,夏闻鸟蝉鸣。上是火焰山,下是岩包田,暗箭常朝对门坡。

它像一辆越野车那般大小,头朝西方,停在田中央。奶奶健在时说,清水江的南大滩凶险,仙人打算担岩堰塞河改道,想让水冲开大坡下的杉木坳为河道,让出满天星一带便于人们耕种繁衍生息。哪料,担沉跨步大,脚踏火焰坡,肩上杠子折断,一头落在绕号寨上面,另一头落在反寿的展大坡上,田里的巨岩石就是岩石堆上闪落出来的一个巨石,头朝着南大滩的方向,是准备塞河用的。根据眼前的场景推想,是千百年前有火山喷发,火焰坡两侧的巨大石堆就是遗迹。与南加的雷打塘发生的塌陷,是不是同时,或者存在什么关联,无从考证,根据物质运动的原理,有内陷就有外喷的能量守恒定律的推理,仅仅只是一种假想罢了。

父亲发现田水从其下面漏了,就从远处肩挑来黄泥把整个岩脚腻了一周防漏,此后岩包四周就成了鱼窝,夏末秋初稻岀穗,田就干了,这时我们就可以到岩包周围临盆抓鱼了。薅田时,脸和脖子被禾叶划伤,裤腿被泥水浸泡,弯腰的酸疼,使人总想快点到岩包,只有那上面干净,舒服地躺一阵来调节或伸展一下筋骨,烈日下,它发烫的表面,我都要坐上一阵以消解疲劳,或者往它上面拊水降温,再去上面躺一会儿,顾不上父亲指责的偷懒、磨工,也听不进父亲的呵斥、催赶。经常以岩包为中点,父亲把中午饭放在上面,薅到它的面前,就可以上到上面去摆饭吃了,父亲生怕我们小孩子家踩坏周围的黄泥坯,叫我们必须从西边往上爬,西边如车的引擎盖,抬腿就走上去,不需要垫脚的黄泥坯,父亲总是说:面迎东方背朝西是一翻风景。是啊,这是一张面向希望的图,更加是站在平凡点上的人。是不是数百年前拓荒的前人,留下“凡”字的寓意?

那年,哥哥提出想法,炸了它,原因是一碍于犁田,二占了两抱禾谷的面积。母亲说,敬畏点吧,弄不好它是古人谁家祭拜的灵石。我调皮的说,风吹麦浪一波波,稻穗给石挠痒唆,我们晌午摆饭桌,惬意一直美多多。父亲说,炸开的石块似刀片,飞入别人家田,岂不害了人。它就这样春听禾苗抽节,秋看稻穗弯腰,寒来暑往,携着幸运走过一段又一段历程。

孤独才是属于它的常态,四年前父亲放弃了到它那里种田了,年逾古稀了,驼背弯腰了,只种门前几丘养鱼田了。如若它有灵感,它会一直背诗,像催前人那样催父亲:“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特别是春耕时节里。它目睹过父亲挥着竹鞭子赶着牛,犁出一坯坯土坯子,又耙出一浪浪的肥水,听着一串串吆喝声,记录着父亲插秧的姿态,照着父亲的青丝染成白发,西数着每粒谷子的成长。水色天光相互辉映的美景,镶嵌在金黄稻子中间的倩影,“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景象,只能回味了,它如梦一程了。

它将回到风雨为笔墨,荒田为纸,描着长满青苔的千古容颜。父亲曾经对它的料理、依赖、保护,最终如数把它交给了大自然,时过境迁,寻找它下一段三生的聚散,做个巨石虔诚于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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