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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殿兵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20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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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敬舅舅一盒烟


张殿兵/文

    我9岁那年,最疼我的舅舅离开了人世。清楚地记得那一年,我上小学三年级,在课堂上我的眼泪扑扑地像断线的珍珠往下流。连上课的老师也没劝住,任我的眼泪哗哗地流。

今年清明,我忽然想到已多年没有到舅表哥家了,大舅坟墓上的青松不知又长多高了,表哥把大舅坟墓上的青草清除了没有。屈指算来,大舅离开人世已经30余载。虽然时隔多年,但我仍然能够忆起大舅吸旱烟袋及每回到我家时的情景。

记忆中的大舅腰上好扎一条白布带子。白布带也叫裢搭子,大舅常把钱塞进这个白布带里,还有大舅的旱烟袋也喜欢插在这个布带子上面。大舅每回到我家总会给我们兄弟几个买些糖果,从来没有空着手到我家。有一年夏季,大舅和大表哥从二十里的周棚拉着一板车西瓜到火车站去卖。拉到我家歇脚时,我们弟兄几个看到满满一车西瓜都乐坏了,纷纷抢着吃。大舅和父亲两人坐在木头长板凳上说着话,大舅吸着旱烟袋,看到我们几个馋得跟饿虎似的在吃西瓜,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谁又能知道,那一次竟成了我和大舅的永别。大舅第二年就被家里养着的猫咬了,听说猫被村里一条疯狗咬过了,大舅被猫咬过不到三个月就疯了,当年就撒手人寰。走的那一天,家人也把大舅喜欢的旱烟袋随他一起安葬了。

记得每次大舅到家来,父亲都要递上一根纸烟,而大舅从来都不吸,说那纸烟没味过于寡淡,总是吸他自己带来的旱烟袋。我经常看见大舅吸旱烟袋这一幕,大舅在板凳上坐好后,把身后别着的一尺长的旱烟袋抽出来,用旱烟袋锅子从布袋里挖出一勺烟丝,再用手指头按平实了,拿根火柴点着。然后把烟嘴噙在嘴里,狠狠地吸上几口,待烟袋锅里冒出红红的火星,就开始悠闲自得地慢慢享受了。有时还能见大舅把旱烟袋吸得叭嗒叭嗒直响。吸完一袋烟后,往坐着的板凳腿上磕几下,把烟袋锅子里的烟灰磕尽,再重复刚才的步骤,大约一两分钟的时间,大舅又开始美滋滋地享受着下一轮旱烟袋带来的舒畅。有次看到大舅眯着眼,一脸幸福状地在吸旱烟。我好奇地夺过来非要吸一口,大舅就笑着把旱烟袋递给了我,还说男娃子就应该尝试一下。我接过舅舅的烟袋,学舅舅的样子把烟袋嘴放进嘴里吸,刚吸一口就感到一股难受的烟味扑进嗓子里,一个劲地向外直吐口水,大舅见状哈哈大笑。从那以后,我再不敢品尝大舅的旱烟袋了。

大舅每回到我家,我就喜欢偎在大舅身边。每逢这时,大舅就抚摸我的头夸我是个懂事的孩子。有一回,看到舅舅布袋里的烟丝,我突然好奇地问烟丝从哪里来的?大舅笑说从烟头里来的。我捡起地上扔掉的一个纸烟头,把纸烟头剥开捏着金黄色的烟丝问舅舅,就是这里面的烟丝吗?舅舅说是呀!我高兴地把烟头里剥出的烟丝倒进舅舅的旱烟锅布袋里,说从今后舅舅我就给你捡烟头吸。舅舅连连笑着说好。

于是,我自告奋勇帮舅舅捡烟头。我让母亲给我缝一个跟舅舅一样的烟丝布袋,专门用来盛烟头剥出来的烟丝。因为父亲在村中任会计,来找父亲办事的人也多,地上吸剩的吸头也多,我就把地上的烟头捡起来剥烟丝。有时在放学路上看到地上有烟头我也会捡回家。没多久,舅舅到我家来,我把捡烟头剥来的满满一袋烟丝拿出来送给舅舅,直把舅舅乐得嘴张大了好多。一个劲夸我是个聪明蛋,还从他那白布腰带里掏出一角钱给我,算作奖励。我接过一角钱高兴地手舞足蹈,要知道,在70年代一角钱能够买10多个糖果呢?得到大舅的表扬和奖励,我捡烟头的积极性更高了。每逢家有客人吸烟,我就坐在旁边盯着客人吸完,待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的时候,我就过去把烟头踩灭捡起来放一堆,待攒多了一块剥烟丝。为了剥更多的烟丝,有一次我偷偷地把父亲的一支未吸的香烟给剥成烟丝了,不过好在父亲没发觉,要不然会受到父亲的责备和体罚。

但有一次却为烟头的事差点遭到了父亲的体罚,如果不是跑得快,屁股上也就挨了一脚。因为,那天伙伴来找我出外玩,而当时我正看着来的一个客人吸烟,这支烟客人没吸几口。看到伙伴在外面喊,我就等不及了,趁父亲上里屋的一刹那,我伸手就把客人手里的香烟夺了过来,然后把燃火的那头在地上蹭灭。我的举动令客人非常吃惊,当时就愣在那里了。而这一幕恰巧被从里屋出来的父亲看见了,父亲走上前来就揪住了我耳朵,我机灵地往下一缩身子,就往门外跑,父亲就朝我屁股上踹,还幸亏我躲闪得快,没踹上。此后,我不敢再向客人要没吸完的烟了,以免被父亲踢屁股。舅舅从母亲那里知道这件事后,笑了好半天。我曾对舅舅说,“我长大了,要挣好多好多钱,买烟丝供你吸旱烟。”

长大后,当我能够挣钱时,舅舅却不在了。时光荏苒,又是一年清明时节。忆起幼时在舅舅身边玩耍的情景,恍然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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