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阴历十月去世的,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我都会想起他来。
父亲与我,好像在冥冥之中有一种感应。年轻时也没有想太多,也是因为自己的倔脾气,从不愿多和父亲交流。等到那一天,他突然离去,我才转过神来。发现父亲一生虽平凡、普通,从没干过什么大事情,但对我的影响,和对全家人的作用,却是无法估量和一生难忘的。
如今的日子,也只能在梦中遇见父亲,他还是那样的慈祥,和蔼可亲。每次我总试图喊一声父亲,与他亲近,可他总把脸背过去,躲开我的眼神。想拉住他,每次当我伸出手时,发现他就走远了。有好几次,我都是心里一急,忽然醒来,原来全是在梦中。
小时候, 每次看到父亲吃力地干着繁重的农活儿时,我们姐弟几个都在心里有一个愿望,盼自己快点长大,能替一替父亲。
但父亲心里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自己虽然劳累,身体也不好,可就是不让孩子们跟他干一样的农活儿。还老说,“孩子们小,正长身体,不能干太重的活儿,等长大后再干”。
二姐曾当面问父亲,说啥时候才算长大。父亲笑着说:“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大家也没有办法,只有听父亲的。看他犁地,已经很累了,还是自己在坚持,也不让我试试。只让我跟着撒撒肥料,牵牵牛,打打坷垃,干些微不足道的小活儿。
儿时候印象最深的是父亲到30多里外的县城去拉煤,拉一次回来,他累的都要休息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
那时,到城里拉煤,要当天返回,所以每次都是半夜,父亲就出发了。
我们当天赶着牛,到镇上去接他。因为从县城到镇上是柏油马路,没有多大的坡路,靠人力能拉动。等到镇上,回老家是山路,坡还很陡,没有牛拉着,几百斤的煤车是根本拉不动的。
每次母亲让我赶着牛去接,她都催促早点出发,早点接住煤车,这样能让父亲节省点力气。父亲年轻时候是瘦削单薄的样子,着实也没多大力气。
后来,在我的一再要求下,我16岁那年,终于说通父亲,他给我第一次到县城拉煤的机会。
出发前的晚上,父亲带我,去和一个同村叔叔见面,要求我路上要跟着他的车。人家车在前,我跟在后面,有事儿可以互相照应。
还有,那一次父亲只允许我拉500斤的煤,他怕累坏我身体。我心里想,只要能让去,啥要求都答应。
我和同村的大人们,拉着空架子车,从满天繁星,到拂晓黎明,又到太阳初升,终于到了县城的煤场。
一切都是如被父亲安排好似的顺利,我才有了平生第一次拉煤的经历。虽然我的车是平平的,但心里却是满满的兴奋之情。
一 路上开始感觉还挺轻松,后来慢慢有点吃力。脚每一次用力蹬地,浑身力量都使在拉车上,车动起来的时候,依着它的惯性,才可以得到短暂的休息。这样艰难地往前赶,内心不住地在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挺住。
父亲干活时的努力与坚持,不时在我眼前闪现。第一次,一定要开个好头。这次成功了,也算为家里做了一件大事。也要像父亲一样,自己再苦再累,只要对这个家好,我必须竭尽全力。
那次接车的不是别人,正是父亲,他赶着我家的耕牛没有和村里人一起,而是独自多接了好几里。
父亲是最了解我的,在我快要拉不动时,及时出现。当时父亲笑着拍拍我肩膀说:“好样的,来,你妈给你带了好吃的,休息一下,吃饱再走”。
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子眼睛都湿润了。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好多年了,每次想起那些微不足道的往事,内心总是不能平静。
父亲一生没上过学,也不懂太多大道理,他总是用行动,担起做父亲的责任。他教育我们,无论干什么事儿,都要力所能及和脚踏实地。他是一个心性平和的人,呵护他的孩子们,也像对待相伴他一生的庄稼一样,慢慢地帮扶它们成长。父亲教我们干农活儿,从不急于求成,让我们耳濡目染中循序渐进,不断学习。让孩子们既能体会到劳动的艰辛,也时刻在鞭策我,鼓励我,帮我成长,教我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