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泪

  （一）

儿子给90岁的父亲洗澡，他担心父亲年纪大了，在洗澡间里站不稳，万一出点意外，就后悔莫及了。

经过反复实践，总结经验后，他发现一只手搂住父亲的脖子，另一只手麻利地给他搓洗非常方便。

  有一天，他还是照例让父亲慢慢站起来，用手轻轻搂住他的脖子，顺势往上提一点儿，自上而下给父亲洗澡。

 可那天不知道怎么了，是不是自己用力过猛，还是使劲儿大了，洗澡时从不吭声的父亲冷不丁说起话来:“你抓我脖子，小时候，我给你洗澡，也是这样抓住你的。”

 儿子听完，泪眼模糊。

 （二）

  这几年，老父亲年龄越来越大，大家发现他的视力也越来越不好了。

  兄弟四人不约而同，一起商量，带父亲到省城大医院去给他看看。

 省城医院条件就是好，先给父亲做全面身体检查，发现没啥问题。接着又给父亲做了一个眼部手术，一下子他的视力好多了，大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眼看快到父亲出院的日子，兄弟四人决定商量一下，大家分摊医疗费。

  大哥提前垫付一万多的费用，他说自己是老大，就该多承担一点，这次就不让兄弟们再出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老父亲突然说:“这地方，我来过。”

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年轻时拉扯一大家子，吃了很多苦，他70多岁时就患上了脑萎缩。

这些年，虽然身体还算硬朗，但他的记忆力，和反应能力都慢慢地退化了。

 大家心里清楚，父亲虽然一生辛劳，但他年轻时，身体还很好，怎么会来过离家几十公里远的省城医院呢？他会不会是脑子糊涂记错了。

正当大家疑惑之时， 还是大哥首先愣过神来，他隐约记得，母亲在世时说过的一件事。

小时候，老三得了很严重的眼病，四处求医虽有效果，但还会时不时地发作。

  有一年，晚上老三的眼病又犯了。听村里医生说，若等到天亮，可能眼睛就保不住了。父亲二话不说，背起老三就往省城医院赶。

 母亲说，年轻时候父亲身强力壮，硬是赶在天亮前，把三岁多的三儿子背到离家几十公里的省城医院。

就是那一次，在省城医院，彻底看好了三儿子的眼病。

 听着大哥的叙述，一向刚强的父亲，他浑浊的眼眶里也流出热泪来。

 三哥一把拉住父亲，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过后，三哥一再请求大家，这次老父亲看病的钱由他全出了。

   （三）

  跟同事聊天说，上点儿年纪的人都爱听刘和刚的《父亲》。每每唱起“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生活的苦涩有三分，你却吃了十分。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总让我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想起父亲生前的好，想起他的音容笑貌。

 沉浸在歌声里，我被深深地打动，忍不住在想。

“树欲动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世间果真能有下辈子，我太想再见见父亲，跟他说说，要他自己多保重，不要让他太累了，不要让他再为全家人多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