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忆

（一）

 小时候，我是不知道大姐身世的。长大后才慢慢知道，原来大姐是被多次遗弃的孤儿，到我家时，她已经9岁了。

大姐到我家的第二年，33岁的母亲才生下二姐。在父亲的眼里，我家既然收留了大姐，就要对她好，无论再苦再难，都要把她抚养成人。

 大姐特殊的身世和经历，造成她敏感的性格。听母亲说过，大姐刚来时，老是跟父亲告状，说一些母亲的不是。

 父亲是了解母亲的，但他也要替大姐“主持公道”，虽然母亲受点儿委屈，也让大姐慢慢融入到新家来。她成为这个家的一员，才有安全感，才一点点体会到爹娘的呵护与关心。

  父亲83岁去世后，母亲这几年身体也大不如以前。为此，大姐经常来看她，说起小时候自己的任性与不懂事儿。母亲总笑着说:“你爹那时常跟我说，我们都是成年人，有啥事儿不懂，怎么能跟一个孩子计较呢？”大姐听了，忍不住落下眼泪来。

  （二）

小时候记得，二姐是我家最吃嘴的那个。当时家里有点好吃的，无论放到什么地方，二姐总能找到，悄悄自个儿给吃了。

 有一次，母亲把早上的烙馍放在案板上的面盆下。当时二姐还小，她搬来小板凳，麻利地登上去，刚好够着。为了快点拿到馍，也避免被别人发现，她翻面盆时用力过猛，自己踩空从板凳上摔下来，人倒是没事儿，可把我家的瓷面盆给摔碎了。

二姐还真有办法，不声不响，把碎片儿兑在一起放好，佯装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

  从地里干活儿回来的母亲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她忙着张罗中午饭，狠狠地瞪了二姐一眼，撂下话说，“等你爹回来再跟你算账。”

 大家都面面相觑，心里为二姐捏一把汗。

 大姐主动站出来，给出主意，说要二姐主动承认是自己干的，就说饿了，找馍吃，不小心才打碎面盆，估计父亲也不会再计较。

 不出大姐所料，父亲知道情况后，并没多怪罪二姐，只是说了一句话，“以后，干啥事，别毛手毛脚，打碎面盆是小事，摔着自己，砸着自己，那可就事儿大了。”

 父亲是在跟二姐说，也是在跟大家说。干什么都要稳重小心，安全第一是父母叮嘱我们最多的。在父母心里，无论怎样，只要孩子们能平安长大，比啥都重要。

 （三）

记得小时候，父亲是从来不舍得打骂我们的，但他的威严也是不容挑战的。记忆里弟弟唯一一次挨打，是因为他划破手，怕怪罪他，触碰了父亲的底线，才惹怒父亲的。

  那是夏天的一个下午，天太热，弟弟下学后，偷偷到村子旁边的池塘去洗澡。正玩儿的高兴时，手不小心被水中的碎玻璃瓶给划破了，长长的一道血口子，可把他吓坏了。

 弟弟也不敢跟我们说，用手紧紧捂着伤口，揣在怀里，等天黑才溜回家。

  当被母亲第一时间发现时，父亲也正好收工回来，还没顾上放下牛鞭子，听到母亲的问话，赶紧过来。他一看伤口，当时心里又心疼又生气，不由分说用鞭杆儿打了弟弟几下。

 母亲赶紧拦住，说别打孩子了，快找医生看看。父亲也顾不上分辩，更顾不上一天的劳累，背上弟弟往邻村的医生家跑去。

 我们全家人不约而同地跟着，一起追过去。 还好，弟弟的手上被缝了几针。医生说，“幸亏没伤到筋骨，就医及时，没有大碍。”一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当时我们几个都不敢吱声，医生在给弟弟清理伤口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哭喊。我们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里在想，自己能替弟弟一点该多好。

  后来，母亲说，父亲那天是真的生气了，弟弟不该背着大人到危险的地方去玩耍，受了伤还自己挺着，要是有了三长两短，手上留下后遗症，那后果真是不敢想。

  父亲的举动，母亲的话，牢牢地印在每个孩子的心里。

  每个人在这个家里，不仅仅是你自己，你的所作所为，都要多替家人想想。你在这个家里，是举足轻重的，大家心总是紧紧地连在一起。

 （四）

 前几天回到老家，和89岁的老母亲提起小时候的“琐事儿”。我忽然问母亲一个问题，“我们姐弟四个小时候那么不懂事儿，你和父亲起早贪黑干农活，又那么累，怎么没见你和父亲抱怨过，打骂过我们呢？”

 母亲还是笑着说:“你父亲私底下老是说，咱家穷，你们生在咱家，吃的苦本来就够多了。你父亲老说，他又没有什么能耐帮孩子们，又怎能再埋怨你们，打骂你们呢？”

  如今，我越来越喜欢刘和刚老师的歌曲《父亲》，时常在动情的吟唱，“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生活的苦涩有三分，你却吃了十分，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父亲若能听到我的歌声，能看到如今母亲安享晚年，我们各家的日子都越来越好，他肯定会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