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的心事儿

父亲转眼离世快十年了，他的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悄悄的一点点远去。

唯独老娘，她心里还一直记挂着父亲。

今天是除夕，按照老家的风俗，要到先人的坟地去祭奠一下他们，也是要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跪在祖坟前，给先辈们磕头祭拜，汇报自己一年的作为，请他们回家过年。仪式的最后，自然也要到父亲的坟上去看看他。

我和弟弟出发时，顺便问一声老娘，问她今年还有啥话要捎给父亲。不想简单的一句话，让90后的老娘声泪俱下。

前几天，娘刚得过一场奇怪的病，弟弟给我打电话说，娘这几天说话声音有点大，语无伦次，还时不时提起她以前的事情。我心里很是担心，难道是娘的脑子又出啥毛病了。

父亲走后，娘三次脑梗，她都奇迹般的挺了过来，并且这几年，老娘的状态越来越好，不仅思路清晰，还脾气越来越好。用弟弟的话来说，老娘这几年越来越会哄人了，越发的善解人意，人见人爱。娘年轻时的坚强和稳重是全村出了名的，她和父亲拌嘴生气时，父亲有时口无遮拦说些粗话，娘从不针锋相对，也从不跟父亲计较太多。因为她知道父亲就是个急脾气，他从没有啥坏心眼儿，过一会儿他脾气下了就没事儿了。

后来弟弟请了镇上的医生给娘看后说，老娘确实没有啥毛病，可能是这几天她有啥心事儿了。娘年纪大了，有事儿憋在心里，晚上没有睡好觉，白天精神恍惚，多让老娘休息休息，情绪稳定下来就好了。原来是这样，大家这才放心下来。

今天说到父亲，才让我彻底明白，老娘心里还是在惦记着他。前几天肯定娘感觉该过年了，自己状态要好点，不给孩子们带来啥负担，所以老娘要强打着精神，说话声音大，可心里老惦记着父亲，满脸的急躁情绪，晚上睡不好觉，她又不好意思跟我们说，才会出现白天的奇怪表现。

我的长相更多像母亲，弟弟长相却更像父亲，娘这么多年，和弟弟在一起一直最默契，我和姐姐都有点儿羡慕。看到春晚上家风节目中讲父亲母亲时，主持人毫不掩饰的说到自己。这些年，他总是不自觉的从儿子身上，越来越多的看到太多父亲的影子。这里的原因肯定是这样的，一方面是人类代代相传的血缘关系是多么的强大，另一方面，在亲人们的心里，什么时候也不会真正的忘掉对方，说来是多么的神奇，又无比的温暖。

娘的这些表现，不能不让我们明白，在她的心里，父亲永远没有离去。

我看过几个家主题的节目后，忽然感觉也慢慢懂得一点儿老娘的心事儿。

爹娘一生平凡的爱情也能惊天动地，老娘很多年她都可以不爱自己，但她的心里却最放不下父亲。父亲晚年脑萎缩，他的一切几乎都是由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父亲突然走了，她只能从孩子们身上找到父亲的影子，面对生离死别，人类显得是那么脆弱无助，老娘她也一样，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也懂了，父亲去世前的几年，眼底病越来越严重，村里人他都不认得了，每次去赶集回家，问坐谁车回来了，他说不知道。一次父亲去赶集，天黑透了还没有回来，母亲急的让全村人到处找他，不想天快亮时，父亲一个人又磕磕绊绊回到家里。难以想象一个八十多岁近乎全盲的老人，从镇上到老家，近二十里的山路，十几个小时的黑夜，他是怎么摸索着回家的。

老娘安定一下情绪后说，“今天到坟上是请祖先们回家过年，你爹他不用请，他自己就会回来的”。

忽然想起灶王爷画旁边的对联来，“二十三日去，初一五更回”。是啊，窗外鞭炮声声，春晚即将进入零点倒计时，我想此刻，用一句话给大家拜年，“新春快乐，爱情永恒。”

老娘的心事儿，也是我们每个普通人的心事儿，谁的心里能忘掉他至亲至爱的人。新春年年在提醒我们，红红的春联连的是割不断的情，隆隆的鞭炮声是心底最响亮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