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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均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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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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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楼上瞰东风——再读《岳阳楼记》

 

我自不识岳阳楼,巴陵楼上瞰东风。我还没有去过岳阳楼,对岳阳楼的美好印象,其实是源自于我最初那“位卑未敢忘忧国”的情怀和对爱国的良将贤臣们的崇高敬仰。青葱岁月时,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豪放,曾经激发了我们多少的激情震荡,勾联出了我们多少对仁人志士的美好向往,引带着我们至今对那首名篇完整背诵的朗朗如交觞。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

我的确未曾到过岳阳楼,更未临高楼而一观巴陵之万千气象。但是,文正公的几句气吞如虎的描述,让我如临其境,禁不住产生出许多的遐想。青年时的我,就曾想象岳阳楼上的风光自然是浩浩荡荡,衔远山,吞长江,一股英雄气冲天豪放。现在的我,则会想象,衔远山,吞长江,天地之间满是壮志未酬的悲壮。可见,同是岳阳楼上瞰东风,那时理想如虹,现在却气雾沧桑。

的确,同样的风光,对于不同时期的主观意向就会有不同的感悟,不同的人当然更会发不同的感想。

登临同一座岳阳楼,面对同样的洞庭风光,杜甫先生如是说:“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登岳阳楼》)。哦!杜工部的一句“凭轩涕泗流”道尽了人生的悲凉,然而,却怎么也没让我感觉到登高望远,“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的豪迈气象。而李白老兄则曰:“楼观岳阳尽,川迥洞庭开。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云间连下榻,天上接行杯。醉后凉风起,吹人舞袖回。”(《与夏十二登岳阳楼》)。听听——“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你不得不佩服这老兄,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不改他浪漫的秉性,能让雁阵引“愁”九天云外,让大山吐出一轮明亮灿烂的月亮,他照样举杯邀明月,豪饮三千杯。但是,浪漫是浪漫了,却尚未达到“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的喜洋洋状态。当年,读着范公的《岳阳楼记》我曾经一度怀疑,批评家给太白兄所冠的古今浪漫第一人名头,是否有所过也?是否有对范公有些不公?现在想来,太白老兄的“岳阳楼吟”是在“月下独酌”,心中一味构思的是个人生活“云间连下榻,天上接行杯。”,是严重地脱离了广大人民群众的个人主义思想。他不关注大众,所以聆听不到大众的“渔歌互答”,因此,他是孤独的,是孤独情绪的浪漫者也!比之于范公,陡显格局小矣!而明朝人士李东阳《登岳阳楼》则看到了“三江到海风涛壮,万水浮空岛屿轻。”,想到了“吴楚乾坤天下句,江湖廊庙古人情。”。可是,我至今都不明白李东阳先生究竟是想到了哪样的“天下句”?“吴楚”时毕竟还未有岳阳楼也!他空泛的还不如大宋张舜民同志的《卖花声.题岳阳楼》借状物抒怀乡情来的实在。“木叶下君山,空水漫漫。十分斟酒敛芳颜。不是渭城西去客,休唱阳关。醉袖抚危阑,天淡云闲。何人此路得生还?回首夕阳红尽处,应是长安。”。张舜民通过歌妓“斟酒敛芳颜”的沉重表达了自己的怀乡之忧伤情。回首夕阳红尽的地方,故乡长安是多么的遥不可及,充盈了一片无奈和苍凉。这符合范公所言的“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但不也是一种“自我”的情绪吗?

可见,范文正公之前的文人骚客之岳阳楼吟,虽然抒情有所不同,但是真的无有能超越自我的高大之作。

岳阳楼之感叹,前人已尽述,文正公由此而拒绝再老调重弹,发这些无谓的感叹,他决定要抛弃和超脱“以物喜”、“以己悲”的骚客小我情怀(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小资”情怀),而把观照视线转移到现实生活和黎民百姓,以贤臣良将的境界“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又进一步升华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已经不是空泛的“悲天”,而是实在的“悯人”了,是已经光芒四射的古典朴素的“爱国主义”和“爱民”思想了。

仅此一点就可见,文正公之岳阳楼之感,是中国古代几乎所有的“岳阳楼”抒怀中的最上乘佳作,也可以说至今尚未有超越其者的抒怀高峰。北宋文学家欧阳修赞其“精切髙古”,“磊磊落落,确实典重,凿凿乎如五谷之疗饥”。

文以载道,文是述心。读此文,我们仿佛看到了一位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思想家的贤臣形象;一位为政清廉,体恤民情,刚直不阿的良臣形象;一位逻辑清晰、文辞优美、气度恢弘的文学家形象。一篇千古佳作,抒发了他以天下为己任的抱负,也成了他一生爱国精神的光辉写照。

岳阳楼上瞰东风,我之思绪越千年。东风浩荡,荡涤千年世间苍茫,烟波浩渺,淡漠多少人世沧桑。然而,总有许多不朽的思想,粲然如夜空的星光,虽历经云尘风雷激荡,依然会发散着灿烂的光芒,照耀着历史前进的脚步,丰满着中华民族精神,让一个民族的前进方向越来越昭彰。

东汉末年,孙权的手下鲁肃在巴陵山上修筑了阅军楼,用以训练和指挥水师。这座阅军楼就是岳阳楼的前身。北宋庆历五年(1045)春,滕子京重修岳阳楼。同年,56岁高龄的范仲淹应邀写下了这篇不朽的名作。

范公少年时家贫幼年丧父,对下层人民的痛苦感受较深,常以天下为己任,有敢言之名。曾多次上书批评当时的宰相,因而三次被贬。宋仁宗时官至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1043年(宋仁宗庆历三年)范仲淹对当时的朝政的弊病极为痛心,提出“十事疏”,主张建立严密的仕官制度,注意农桑,整顿武备,推行法制,减轻傜役。宋仁宗采纳他的建议,陆续推行,史称“庆历新政”。可惜不久因为保守派的反对而不能实现,因而被贬至陜西四路宣抚使,后来在赴颍州途中病死,卒谥文正。

范仲淹不仅是北宋著名的政治家和统帅,也是—位卓越的文学家和教育家。他领导的庆历革新运动,成为后来王安石“熙宁变法”(即王安石变法)的前奏;他对某些军事制度和战略措施的改善,使西线边防稳固了相当长时期;经他荐拔的一大批学者,为宋代学术鼎盛奠定了基础;他倡导的先忧后乐思想和仁人志士节操,是中华文明史上闪灼异彩的精神财富:朱熹称他为“有史以来天地间第一流人物”!范公的勤奋、正直、为国为民的精神激励了一代又一代国人。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品格也成为中华民族品德的代表。“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思想,已经熔铸成为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影响了千千万万人,成为中华民族乃至世界人民的宝贵精神财富。其“先忧后乐”精神已成为一座不朽的丰碑,树立在海内外炎黄子孙的心目中。

我自不识岳阳楼,巴陵楼上瞰东风。顺着大风起兮云飞扬的方向,我俯仰中国思想史的走向,从道家学说到墨子的理想,再到儒家的志向,范公作为北宋儒家良臣的代表人物,如果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堪称其儒家思想的典型反映,那么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则足以证明,他的价值取向已经超越了儒家思想。他,正顺着民本主义大方向走向后来,或者说是走向未来。这样的方向正闪烁着熠熠的时代光芒,照耀着北宋乃至以后国家治理的方向。

但是,范公又是不幸的。他的不幸是因为他生活在一个封建的王朝时代,那样的时代给了他时代的制约。现实已经让他承受了一次次的无奈,那么,未来是什么样?或许让他产生着茫然,在心底他的“先忧后乐”理想注定是缺乏信心的。因此,他的浪漫和豪放就遗憾的带着了悲伤,带着悲壮了。


 写于2019年10月31日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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