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发现小王最近一段时间,有点神经兮兮的。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小赵经常看到小王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然后,从床底下轻轻地拖出一个皮箱子,打开皮箱的锁,慢慢掀开皮箱,从箱子里面取出一个花布包。小赵看到小王,小心翼翼地把花布包捧在手心,借着从窗外射进微弱的星光,在端详着花布包,他好像与好久未见的亲人重逢时一样,两只眼睛直愣愣地呆望着。花布包可能是一个香气诱人的大香囊,小王总爱把花布包放到鼻子前,用鼻子闻了闻。他有时把花布包搂在怀里,好像抱着自己的孩子,把自己的脸贴在孩子的脸上,感受着浓浓亲情。宿舍里,工友们的鼾声此起披伏,夜已经过半了,他还把花布包搂在怀里,等到自己上眼皮与下眼皮打得不可开交时,才把花布包放进箱子里,上好锁后,就安心地上床睡了。
小赵对小王的举动感到十分好奇,他一直在猜想,布包里到底装着什么呢?一定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吧。是钞票,小赵立马否定了,他认为小王不会那么笨,把许多钞票放在布包里,那样是不安全的,如果真的是钞票,他应该把它存在银行里。况且,现在人们花钱,很少用现金的,特别是年轻人,谁不用手机支付。应该是传家宝吧,小赵想想也不大可能,小王又不是神经病,干嘛把传家宝带到外面来呢。小赵思来想去,想了好长时间,头都想疼了,也没有想出一个合理的结果来。有一点,小赵确信无疑,布包里装着的东西,对小王来说,是意义非凡的,不然,小王也不会经常深更半夜不睡觉,要拿出来把玩一阵子。
有一天,在车间里,小赵把小王奇怪的举动,告诉了小孙。小孙开始不相信,他认为,小王又没有什么毛病,干嘛老在深更半夜,去把玩一个布包包,这让人太不可思议了。
小赵见小孙不相信自己的话,就向小孙发誓说:“孙哥,这件事是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没有半点虚假。如果我在说假话骗你,天打五雷轰。”
“行了,我相信你。真是那样,花布包背后肯定有故事,小赵,你想不想把这件事弄明白?”小孙对小赵说道。
“那当然,连做梦都想把这件事弄个明白,不过,你能有什么办法,把这件事弄明白呢?”小赵兴奋地说。
小孙左右看了看,见其他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没有人注意他们,他向小赵招了招手,示意让小赵靠近些。等小赵走到他的身边,小孙就把嘴贴近小赵的耳根,小声地说道:“等到有一天,小王不在宿舍,我们就人不知鬼不觉地把他的皮箱子打开,那样,事情不就明白了吗?”
“不行,不行。打开箱子首先要撬锁,那样,小王回到宿舍发现了,他还不跟我们拼命呀。事情闹到那个地步,就难以收场了。”小赵担心地说。
“有什么不好收场,大不了,赔他一把锁不就完了,难道他还能要我们命吗?”小孙很轻松地说。
“话说得容易,你想想,不经人家同意,随随便便撬开人家箱子上的锁,不尊重人是小事,如果人家报案了,是要吃官司的。算了吧,我们不能轻率行事。”小赵有点害怕说。
“吓唬谁呢,胆小鬼。你怕,我一个人来干,我倒要看看,天会不会塌下来。不过,你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小孙毫不在乎地说。
“行,孙哥,你做可以,我把话说在前头,事后不管出现什么后果,可不能把我搭进去。”小赵心里非常害怕,并开始推卸责任说。
“行,胆小鬼,你就等着瞧吧。”小孙拍拍小赵肩膀,笑着说。
一天中午,大家回到宿舍休息,小孙见小王没有回来,认为机会来了,在好奇心驱使下,开始冒险行动了。他乘大家不注意,从小王床底下,拖出那个皮箱子,用钳子轻轻地撬开锁,打开箱子,在箱子最上面,他看到一个花布包,蓝底子上点缀着许多白色花朵,花朵在蓝色底子映衬下,像春天梨树枝上,刚刚绽放的梨花,特别鲜艳,显得格外耀眼。花布包里装得鼓鼓的,小孙伸手拿过花布包,听见里面的东西,发出嚓嚓声,花布包放在手里,感觉很轻,里面装着的像晒干的果皮。小孙心里想,小王真无聊至极,把一包果皮当作宝贝似的,还经常深更半夜,神神秘秘地把它拿出来把玩,可能是头脑进水了。
“小孙,你手里拿着花布包,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快让我看看。”小陈看到小孙手里拿着一个花布包,很好奇地说。
“你瞎说什么,我手里什么也没有呀。”小孙听到小陈的问话,心里一惊,慌慌忙忙地把花布包塞进箱子里,头也没回地对小陈说道。
这时,小陈已经跑过来了,动作敏捷地,从箱子里把花布包抢过去,他看着花布包,对小孙说:“小孙,你真行,已经会说假话了,这是什么?”接着,小陈把花布包高高地举过头顶,冲着大家说道:“你们看看,是我在说瞎话,还是小孙在说瞎话。”
“你这人真让人烦,赶快把花布包拿来。”小孙一边说着,一边从小陈手里抢夺花布包。
在两人争抢的过程中,花布包咔嚓一声,被扯开一个口子,陈皮从裂口中掉落下来,宿舍里顿时弥漫着一股香气。
“陈皮,好家伙,它能健脾开胃,理气消食,燥湿化痰,我弄一点泡茶喝。”小陈看到花布包里露出的陈皮,惊喜地说。
大家听说是陈皮,都围了过来,每个人都抢一些,一大包陈皮被瓜分得一干二净。小孙在拼命阻拦,也无济于事,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大伙把陈皮抢光。小孙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这时,小孙心里有些害怕了,就冲着大伙大喊道:“都快把陈皮递过来,这是小王的,不能随便拿走。你们要是稀罕,等他回来找他要去。”
“呦,小王的,小王老家是广东新会的,他们那里陈皮是出了名的。既然这样,我更要享受一下。”小陈笑着说。
“对,我们更要享受一下。”大家异口同声地笑着说道。
小孙见大伙都不理会他,感到很无奈,只好把落在地上的空布包,怏怏不乐地捡起来,用手抖抖布包上的灰尘,把布包攥在手心里,低着头,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小孙心里非常忐忑,担心小王回来,没法向他交代。唉,不该为了一点好奇心,而如此鲁莽行事,当初如果听小赵的话,也就不会有这一档子事了,小孙后悔莫及。
晚上,大家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宿舍,洗漱完毕,关灯睡觉了。过了一会儿,宿舍里呼噜声响起,小王又悄悄地下了床,从床底拖出皮箱来,他拿着钥匙,正准备开锁,发现皮箱上的锁不见了,他连忙掀开皮箱,箱子里的花布包也不见了。这时,小王非常愤怒,打开电灯,对着熟睡的工友,大声地喊道:“你们快起来,说说是谁这么缺德,不声不响的,就把我皮箱锁撬了。”
大伙在睡梦中,被小王的叫喊声惊醒了,睁开惺忪的眼睛,一起把目光投向小王,小王站在宿舍中央,用凶狠的目光向大伙扫视了一圈,又大声叫道:“这件事是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大半夜叫什么,你头脑有毛病吧,还让不让人睡觉呀。”小陈揉了揉眼睛,对小王说道。
“我箱子的锁被人撬了,里面的花布包不见了,如果是你,能不急吗?”小王对小陈囔道。
“你锁被人撬了,花布包已经不见了,现在着急也没有用,大家都要睡觉,这事等明天再说。”小陈说完话,又倒在床上,睡了。
“不行,这件事不弄一个水落石出,谁也别想睡。”小王气呼呼地说。
“来劲不是,你东西不见了,又不是我们偷的,找我们干嘛?有本事,找警察去呀。”小陈又坐起来,瞪着眼睛对小王说。
“算了吧,你们都少说两句,毕竟是一个宿舍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能伤了和气。”小赵劝解道。
“我首先声明,这件事不是我干的。”大刘带头说。
“也不是我干的。”
“我也没干。”
“小王,这事跟我没关系。”
······
大伙纷纷说道。
小赵看看小孙,在心里想,孙哥呀孙哥,当初我劝你别鲁莽,你就是不听,现在,我要看看你怎么收场。
小孙自知自己理亏,连看小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侧过身,脸对着墙,假装睡了。
“敢做就要敢当,我再说一遍,这件事是谁干的?”小王又跟大伙说道。
小王说完话,见大家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接着说:“做了还不敢承认,行,不要怪我翻脸无情,我来报警,看看警察能不能查出来。”
“别,别,别报警,不就是一包陈皮吗,明天我买一包还给你。”小孙急忙转过身来,对小王结结巴巴地说。
“这件事是你干的?”小王走到小孙面前,眼睛里射着寒光,看着小孙说道。
小王眼睛里两道寒光,像两把锋利的剑,直刺向小孙,小孙吓得直哆嗦,连忙说道:“你不要误会,我又没说,是我干的。”
“那你逞什么能?要买陈皮还给我。”小王瞪了小孙一眼说。
“我是出于一片好心,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这么说的。”小孙假装好人说。
“你根本不知道,那一包陈皮对我意味着什么。”小王伤心地说道。
“对你意味着什么,跟大伙说说。”小赵听了小王的话,急忙对小王说道。
“你们有所不知,这包陈皮是我老家产的陈皮,我临行前,母亲用一针一线缝制好这包陈皮,母亲交给我时,并对我说:‘孩子,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不容易,如果想家了或遇到不顺心的事,就把它拿出来看看,看到它,如同看到亲人一样。娘送你这个花布包,还有一层意思,娘希望你的未来,能像花布包上花朵一样美好。’”
大家听了小王一番话,都尴尬地说不出一句话。
沉默了片刻,小孙下了床,走到小王面前,低着头,忏愧地说道:“小王,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干的,原先,我在你面前没有勇气承认,才说了谎。这件事怪我一时鲁莽,我,我,也不知道这包陈皮,对你如此重要。你打我一顿吧,那样,我心里会好受些。”
“我问你,那一包陈皮呢?你赶快还给我。”小王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小孙,着急地说道。
“没了。”小孙红着脸说道。
“没了是什么意思?”小王不解地问道。
“我,我,我把花布包拿出来,被小陈看见了,他就把花布包抢了过去,后来······”小孙支支吾吾地说。
“后来呢?你说话呀,急死我了。”小王紧紧追问道。
“唉,干脆跟你这么说吧,你的陈皮,被大伙抢了,泡茶喝了。”小孙认为这事是瞒不住的,他心一横说道。
小王左看看,右看看,脸都气紫了。此时,小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突然,身体好像失去灵魂一样,不由自主地瘫在地上,用双手捂着脸,哇哇大哭起来。
宿舍里所有人,看到小王像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都心如刀绞。
这时,月光从窗口射进来,大家都默默地把目光投向窗口,呆呆地看着。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宿舍里,不知是谁,正在小声地吟诵着李白《静夜思》。
这一夜,宿舍里所有人,都没有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