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听到窗外淅沥沥沥下了整晚的雨,心下以为,这初春的脸怕是又要变了。待到天蒙蒙亮,掀起窗帘,推开还沾点着些许雨滴的窗,迎面缓缓拂来的竟然是颇有些暖意的春风。
春天是真的来了!
淮北的春天向来是有些散漫,来去从不会跟我们打招呼。细想一下,每年不知不觉感受到的那第一丝春意,似乎都是从相山峰顶慢慢萌发,随之便向城市的四面八方辐射而去。
淮北四面环山,这些绵延的山脉虽然海拔和体量都不算大,却是蜿蜒曲折达数百里,从江苏的徐州一直伸展到安徽的宿州。淮北境内这几段,经过几十年来不间断的封山育林,昔日岩石裸露的山体,已然披上了一件逢春早知的绿“蓑”衣,如今我们倘若有心情驱车或步行于其间,竟然也有了些苍翠与神幽的氛围。每每冬春转换,远远的你就可以看到,在山峰之上,随着一日又一日春风吹起,从开始的星星点点绿意,渐次勾连伸展,那些鲜艳的属于春天的颜色,便缓缓地舒展起来,水一般地向着周围流淌而去。淮北地处安徽最北端,地貌虽说也有些山峦起伏,但更多还是黄淮流域一马平川的平原。每逢季节变化,南北冷热气流在此交汇,往往都会有一段时间呈现出你拉我扯的“推手”现象,民间所谓“立冬不是冬,深秋要伸腿”的谚语,就是指冬初南下的冷空气,推进到这里时,气力稍有不足,与尚在当地盘旋的温暖气流形成短暂对峙,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往往会一直延续到12月上旬;同样,“立春”节气在淮北这里也不过是老百姓心理上的春天。每一个人都晓得,寒冷的日子才不会那么迅速地撤离,肯定还会安稳悠然的持续几天,那些穿了一冬的厚衣服尚不能打叠起来。就如同今年,最冷的时节恰恰出现在立春之后的一周里,一场多年不遇的大雪飞降,虽然吹着东风,却不见丝毫暖意,两天一夜里,白茫茫的雪粒形成了漫天漫野的混沌世界,真有点草原上白毛风的凛然,就连地面上凝结出的冰霜,十几天之后才渐次消融。
直到风消雪止,太阳一大早拨开云彩,那明媚的阳光便不再仅仅是一抹亮色,洒在身上是真的开始有点暖洋洋了,我们的脸上也少了那种因为寒冷而被动出现的紧致。小区里面,“蛰伏”一冬不曾露面的几个老姊妹们,纷纷推着助力小车,相互招呼着,绕着楼角小径,开始一圈一圈活动起来。
春天的温柔也少不了在枝头绽放。杏花开罢是桃花,梨花和樱花也紧紧跟进,生怕迟一步就凑不上季节更替的热闹似的。东边老李家把一颗已经长了几年的无花果树刨起来送给西边的老张家,自己又按着心情,重新栽下一颗枣树和一颗石榴,这园子里的事,就是以让自己快乐为主,也算是响应了节气,都说:这个时候,就算插到地里一根筷子,都有可能长出一片竹子,何况是一颗漂亮的果树?
搭着午后的暖阳,相山公园步道上溜圈的游人明显多了起来。站在庙窝大平台抬眼望去,半山腰处的迎春花已经烂漫起来,小天池畔的几株垂柳新绿正欺上旧枝,曲径通幽之处,消声良久的各种山鸟有了低吟浅唱的身影,到处活跃着孩子们欢乐的身影,跟在他们身后跑起来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们,棉衣扣子都不由自主地松开,每个人的额头都微微渗出些汗意。也只有到了这个时辰,春天才算是在淮北真正铺开。
淮北的四季,数春天最短暂。如果黄里的杏花节算是一个开篇,那南山遍野的油菜花就是尾声了,还没等中湖的水绿到透彻,相山顶上就已经是一片荼靡开遍的盛夏光景。虽说淮北的春色总是来去匆匆,却始终显得从容安静,那些该有的风光景物,依着灿烂的阳光,遁逝的水流,都很轻易地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彼伏此起。就像《牡丹亭》里唱的那样:“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这世间多少情来怨往的故事,经过这几番自然而然的季节交替,能留下来的不过是寻常里泛出的几缕淡泊,而淡泊中最亮的那一点就是我们对未来生活都有着春天般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