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沙石》

四月

屋后那片庄稼地

不见一棵正经的苗

正正经经地长

石头和沙土

奉了节气时令

肆意丛生

比牛筋草更硬

比背着光的叶面更冷

尽管沙石与周围丛生的荒草

格格不入

尽管风吹来

草软弱地俯地称臣又立起

那杂乱无章的石块

仍倔强地不为所动

长的

短的

大的

小的

满地散乱

像父亲满头苍苍的白发一样

凌——乱——

凌乱中带着倔强

一个老农民的倔强

许是不舍吧

父亲把一副新手套

精心地平放在一块条石上

生怕惊扰了

石头的深睡眠

下午的时光又细又长

父亲站在阳光下

任凭体内的某些器官

慢慢地弯曲

再弯曲

那力量迫使他

低下头弯下腰

       弯下腰又低下头

时而用钢钎撬着石头

时而往手心啐口唾沫

钢钎 石头

任何一样

都比父亲的双手

要硬

要冷

他抵抗

使出浑身的力气

站――起――来――

阳光透过衬衣

在他体内灼灼燃烧

父亲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他缓缓抬起头

将体内的力量

使劲向太阳下扔出

扔出的刹那

汗水被沙石屏蔽

倔强闪着光

垂直地砸向沙堆

青筋在暴跳

鼻翼在翕张

父亲苦大仇深的样子

真真切切地

把一地冷硬的沙石

当成了野生的荒草丛

不

是自己两腮拉碴的胡子

阳光下  汗水里

父亲只做自己的勇士

他弯腰弓背 挥汗勒带

继续在做最后的铲除

一只黑猫攀着石沿

悠闲地叫

“喵――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