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桥断想

过了泼水节，南方的气温就一天比一天高起来了，虽还是仲春时节，城里已经有些酷热难当的感觉。好在我居住的芒市小城周边到处青山绿水，田野郁郁葱葱，山峦植被繁茂，山涧溪流潺潺，山边水榭并不缺乏避暑纳凉的好去处。

傍晚，夕阳西下，把车开到城东的放马桥附近停下，汲一双凉鞋，卷起裤管，顺着芒市河的一条支流逆流而上，脚踩在清溪乱石间，顿感清凉，惬意无比。走着走着，不经意间，走入一段人迹罕至的河段，发现绿树掩映中，有一座残破的石拱桥，桥的轮廓尚在，但年久失修，已经残破不堪，要不是桥端的一株菩提树的树根将桥墩紧紧抱住，或许桥墩早已垮塌，桥面上的石条东倒西斜，人迹马蹄的痕迹依稀可辨，但已是荒草凄凄，这残桥，像一幅古朴而悠远的风景，静卧在小河之上．．．．．．

平日里，看过塔包树，树包塔，竟真没有见过树抱桥。索性走上桥顶，凭栏遥望，禁不住浮想联翩，思绪飞扬……这落日余晖下的残桥，把我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名叫《城南旧事》的电影里那熟悉的场景、人物和情节中。记得，那是10来岁时，妈妈带我看的电影，我一下子从那个穿格子布衣裙，剪整齐刘海，圆脸大眼框黑眼珠的英子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看完电影，妈妈和几个姐姐都说，从外形到性格，我跟英子几乎一模一样。后来，电影反复看了好多遍，还嫌不过瘾，又找来原版小说看。时至今日，电影、小说中的场景、人物和情节依然历历在目。京华古都城南的胡同，城垛颓垣、缓缓的流水、缓缓的驼队、缓缓而过的人群、缓缓而逝的岁月……那些满含怀旧的基调，以一种自然的、不着痕迹的手段精细地表现出来，将景、物、人完美结合，似一首淡雅而含蓄的诗。那一缕淡淡的哀愁，那一抹沉沉的相思，深深地印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永不消退。

我断想，这残桥，一定曾经风雨，有过辉煌。这残桥，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了，历经风吹雨打，历经河水冲刷，历经滚石冲撞，历经人畜踩踏，终于不堪重负，终于遍体鳞伤，也或许，随着时代的发展进步，这座只能人行而不能通车的小石桥，已不再适应现代生活的需要，慢慢地，这桥，便被遗忘遗弃在此了。然而，看着桥面上这些被人脚马蹄磨得光滑的石阶、石条、石板，轻抚桥栏，遥想当年，这桥上一定走过熙来攘往的人群，一定走过成群结对的马帮驮队，说不定，放马桥这一充满诗情画意的地名就是因这座桥而得名，或许从前，丰饶的芒市坝子曾经养过成群的马，山坝交汇处长满了肥美的草，牧马人将马群赶过这座石桥，这个诗一般的地名便应运而生了……

我断想，这残桥，一定有过一段凄美动人的故事。有山的地方就有水，有水的地方就有桥，有桥的地方就会有一个凄美而又动人的故事:鹊桥相会，西湖断桥，魂断蓝桥，廊桥遗梦……

这树抱桥，是我平生第一次遇见。红尘陌路上，这桥，像一幅古朴而悠远的风景静卧在溪流之上，桥头那株圣洁的菩提树，河岸崖壁风中摇曳的白花，让脑海抑制不住联想出一些故事来--或许是王子和公主，或许是一对凡尘男女，曾经，演绎过一段感天动地的故事……要不然，那株菩提树的树根又怎会紧紧抱住行将垮塌的桥墩，矢志不渝地日夜陪伴守护着，远处的崖壁上的白花，又怎会开了又落，落了又开。长相守，意悠然，地老天荒！

天色渐暗，恋恋不舍地走下桥面，此情此景让我不自觉地哼唱起《城南旧事》主题曲，弘一法师填词的《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