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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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一点也没有在意，那肯定是骗人的。在这种一般来说都会人满为患的这个时间里会有这一车都几乎没有人的列车实在奇怪。
他转头望向窗外。因为不会有人过来所以坐哪里都可以，但习惯上好好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所以也不愿意挪动自己的位置。看不见星星，好像这里的夜晚不会看见星星一样。也许是光污染太严重了，他只能看见远方就像要替代星空一样的城市里闪耀的灯光。
火车持续向前走去，时不时会有在站台停下的时刻，但不会有人上车，更不会下车。他不知道离他转车的站台还有多远，只是听见一次次地播报着他从未听说过的陌生地点。他坐这班车会从今晚一直坐到第三天的早晨，也就是说要度过两个夜晚。因为没有人的缘故，他可以在睡觉的时候占两个位置。
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夜宁静得让人窒息，就连铁轨上的车轮的声音都那样悄无声息。他还是一直望着窗外，窗外的风景不停变换却又似曾相识。
不知过了多久，秦夙终于决定躺下，只用一双眼睛凝视着静静的天空。死气沉沉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就好像已将世间万物吞灭了一般，只留下纯粹的虚空。渐渐地，随着列车的缓缓前行，他睡着了。
第一夜
“你好，不好意思，这里是我的位置。”
秦夙用半开的眼睛观察声音的来源。
“睡着了吗……抱歉，那我坐你对面好了。”
在朦胧的睡意中，好不容易看到了那个身影。是一个身着格子衫T恤的男人，说男人也不是，和他一般大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的头发染得很自然，就像本身就会长的黄色头发。
“不不，不用，我这就起来。”
秦夙说着。由于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突然有人和他说话，便没了睡意。
他看着那个青年和自己刚上车时的样子一样到处张望便流利地回答道：“没人，是的，基本没人。”
“哦，看样子是的。”
那个人看了一下过道后便用眼睛正对着秦夙看。
“难道你也知道这趟列车会开到哪里！”
那个人看起来很兴奋，而秦夙却觉得莫名所以。
“在这个终点站之后！”他又接着说道。但是秦夙还是没有办法回答。
“我叫李夜雭，很高兴认识你！”
他叫李夜雭，秦夙知道了。
还没等到秦夙反应，李夜雭又继续说道：“我还以为尝试去做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呢。真的太感谢了！”
但似乎是看到秦夙一脸困惑的表情，李夜雭突然安静了下来。
“难道，你不知道吗……”
“那个，什么，我不太清楚，你好，是什么……？”
面对李夜雭的问题，秦夙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也只能这样含糊地回答。
“朋友，你知道这辆列车会开到哪里去吗？”整理好心情后的李夜雭开始问道。
“那，去哪里呢？”
“去哪里呢？”
李夜雭用一种将要解开谜题一般的语气说着，带着神秘的笑容并用手指向上指了指。
用手指向上指，那就是在上面，难道是北京？秦夙想。
“不是，怎么会是北京。如果只是北京的话就太无聊了，不是吗？”
看来秦夙想错了。
不过在说出是北京之前，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没有马上说出来。这总不可能开到银河上去吧，就像《银河铁道之夜》里写的那样。
“如果有的话那就太棒了，但是我并不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秦夙听到这样的话就像心里松了一口气一样。哦，不会把我们带到天上去哦，但是会去哪里呢？
“哦呀，时间要到了，我必须去睡觉了。不好意思，下次再聊吧，不过前提是在我睡醒之前不要走掉。”
说出这句话的李夜雭就像不小心给人找了不少麻烦的样子，一脸抱歉地挤出满含歉意的笑容离开了车厢。
刚准备将自己的疑问提出来的秦夙听到了这样的话之后，也只好将它憋回去。
而这不久，天亮了。就像烈焰焚烧大地一般将黑夜划开了一道口子，太阳从极东的宇宙中升了起来。
经历了一个漫长而又无聊的白日。今天的乘客人数二，没有上也没有下。其中一个人不知道去哪里睡觉去了。
不时看书，喝水，望窗外的秦夙就这样平淡地迎来了第二次的夜幕降临。
第二夜
秦夙望着身边空荡荡的坐位，又看了看对面的位置。如果从来没有人会来这里坐下，一直就是这样空荡荡的车厢会是什么感觉。其实在昨天晚上八点之前，这辆列车上为数不多的乘客就只剩下秦夙了。现在外加一个李夜雭。
想到这里秦夙突然感到一丝寂寞，因为他感觉昨天和他相遇的李夜雭很有可能只是他做的梦里的人。
但是很快这个可能性就被否决了。
他看到李夜雭手里拿着面包沿着过道缓缓地走了过来。
“晚餐吗？”
秦夙轻松地询问到，并感觉自己的内心也轻松了不少。
“可能有点晚了，但是确实是的……可以这样说，不过也可以说成是早餐。”
“这个，什么意思……”
但是李夜雭并没有回答秦夙的问题，而是岔开话题。
“这一次，我把接下来需要的计划中的所有的，‘饭’，都买下来了。”
“哦？不应该在出发前就备好吗？列车上很贵的。”
“本来是这样的，但是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没带够，所以……”
在李夜雭回答问题的时候有一段非常微妙的停顿，这让秦夙感到有些奇怪。
“先不说这个，我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李夜雭再一次岔开话题。
“秦夙。”
简短的回答后，秦夙似乎在之前的对话中找到了些什么，但还是莫名所以。
“那么，秦夙，你想和我一起去冒险吗？”
“冒险？冒险吗？去做什么呢？”
“到一个可以看到星星的地方。”
“你是为了冒险所以才上的这辆车吗？”
“是的，为了亲眼目睹那个不可思议的东西。”
“星星吗？”
“是的。”
“不过对不起啊，我这次是要回家的，所以我没办法和你一样的。”
是啊，秦夙上车的目的是为了回家的。如果自己就这样不回去的话，也没办法和家里人交代啊。
“没关系，我有办法的。不是放暑假嘛，晚几天也没关系的，对吧？”
“不不不，怎么可以，我可不敢就这样跑到陌生的地方去，就算有手机也！”
秦夙本能地拒绝这样的举动。他知道，这么做之后会出现什么谁也无法预料，就算他面前的人似乎可以的样子，但是他不敢去相信。
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惧自地球上的第一批人开始居住时就存在了，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让一个人毫不畏惧地直面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呢？
“说的也是，我想你应该也不会随便答应的。不过我真的想让你加入我的。”
李夜雭的脸上似乎带有有一丝失落，不过也相当平静。没错，他本来就知道，只是好像在期待着某些奇迹。
“这样的话……我多买了些东西，既然认识了，到时候就送……”
李夜雭含糊地说这些什么，但好像考虑到了什么，又停住了。
“对对……”
李夜雭突然又想说什么。
“对，你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对吧。”
“没错。”
“我和你说一下吧，我想要去的地方！”
说出这句话的李夜雭又用平和的语气补充。
“有兴趣听一下吗？”
“我无所谓的。”
秦夙用耐心的语气回答道，毕竟听一听也没什么。
“那，我先给你看几张照片吧。”
李夜雭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架照相机。
“你从这里看不见星星吧，即使能看见也只是零星的几个。你知道星星都去哪里了吗？”
“是大气，空气污染和光污染太严重了，所以星光被遮住了。”
“的确是这样，但是星星的话可不止一种，如果想看到丢失的星星，继续坐着这班列车就会到了。”
“那应该是郊外，没错吧！郊外一般也会有非常漂亮的风景，那这样就没错。”
秦夙对自己的推断非常满意。没错，完美，对李夜雭所说的话每一句都能对上。
但是李夜雭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打开了照相机的相册。
“你看！”
当秦夙看到相片里的那张照片惊呆了。
照片中是满布的辰星，耀眼得似乎来自亿万年前的那样纯洁而绚丽。秦夙此生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美丽的星空，即使在有关星星的杂志上也没见过。
星空就像有人刻意将宝石镶嵌上去的一样，不只是闪亮的白色，还有紫色、蓝色以及各种连肉眼也看不过来的颜色。
“还有这张。”
李夜雭翻动照片。
接下来是大地与星空相连的照片。
广袤的土地上只剩下点点的星火。整个山丘都在星光下染成银色。
这张照片好像是夜晚的某个村落的景色。那种只用木板拼凑的房屋在无边的星空下显得格外孤单。
秦夙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看，好像自己就要钻进去一样。
“真是个漂亮的地方唉。”
“是的。”
李夜雭将相机收起来，递出一张刚写好的纸条。
“从这一次的旅程开始，我将会成为找星星的人。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突然想看星星了的话，就联系我吧。”
“哦，是吗。”
秦夙接过纸条，从桌位上面的置物架上取下自己的书包，并将纸条放了进去。
“你是美术专业的吗？”
当秦夙打开背包的时候，李夜雭看见了那个大大的包里面大大的画板。
“不是。”
“那，那些颜料和画板是怎么回事？”
秦夙顿了一下。
“那么，你是摄影专业的？”
听到秦夙说的这句话，李夜雭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么究竟是什么呢？在这趟列车到达终点站之后会有什么呢？是那些被人遗忘的星空还是一望无际的虚无，又或者就如同平时那般变成返程车呢？秦夙试着用手机去搜索，但是无果，全部都是那样的正常。
他似乎在等待着会出现什么似的不断翻动着手机的搜索页面。如果有什么写着关于列车终点站之后的星空的就好了。
对未知的渴求，对认识的渴望，他找到了一些有关于终点站之后的故事。但那只是都市传说罢了。
要是那些图片都是真实的话，它们都是从哪里拍的？要是李夜雭仅仅是一个专门追逐都市传说的人，那些照片不应该存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相机上也能用ps软件。
秦夙带着这些疑问向李夜雭提问。
“那是我的父亲拍的，在他回国之前。”
其实秦夙也多多少少注意到了李夜雭至少有一半是国外的血统，而且在与李夜雭的对话中似乎也能听得出一些其他语言的口音。
“啊，是的，我以前的确是在国外待过一段时间。”
李夜雭坦白。
“这一次我的父亲回国也不知道要多久再回来。”
然后又补充道。
“其实在此之前，我一次也没有去过那里，只是追随着父亲的脚步，想去看看罢了。我只从我的父亲的口中听过那个地方的事情，并没有真的见到过。
“所以这一次我从父亲那里得到消息，就想去看看那里究竟是什么样的。”
“但是这应该只是都市传说而已。”
秦夙清楚地知道很多看似美好的东西其实只是人们杜撰的故事罢了。
“正因为这样，我更应该去看看！”
李夜雭立马答道。
“那如果并没有呢。”
“没有关系，也许这样做，即便没有到达想要去的地方，本身也是值得的。然而不去做的话，就永远也到达不了那个地方。”
说完这些话的李夜雭头下意识地转向窗外。窗外依旧一颗星也没有。
列车内静悄悄的，除了两个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天空的少年之外，一个人也没有。车内的广播此时也不再播放，只留下列车行驶时候铁轨上的细微的响声。
如果想看到就一定能看到吗？也许前方的道路上依旧是这样的黑暗，但是如果想看的话就一定会去做吧？不计代价的。
“我真的想去看吗？”
秦夙低声地问自己。其实秦夙曾不止一次地想去未知的地方冒险，但都没能成功。也许是小时候太弱小了，父母还是其他长辈都不许。而现在面对这样的机会却畏而不前，似乎长大之后就渐渐地失去了那一份勇气。
第二天清晨。
“是的，我这里还有活动要做，所以我会晚几天回家。”
秦夙做出了决定，他还是想看星星。
在昨夜，思考之后的秦夙向李夜雭提出这样的问题。
“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邀请我去看星星。”
“你是学生对吧，我能看得出来。如果是其他不清楚的身份的人的话，我想也不会随便地去邀请的。”
“这样吗？”
“是的，而且你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人一类的。”
“所以，就这样？”
“还有一点，如果一般的角度去考虑的话，肯定会对发出邀请的人有怀疑的态度，所以人们通常不会去这样做。但是这样其实也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对我来说，本身是这样就不会有什么好怕的了。所以我想做一般人不会去做的事情，也就是一般人都不会去做啦，所以我会去做。
“而且，如果不这样做，不知道会失去什么样的机会。万一我的决定改变了之后所有的悲伤的事情呢？”
“哦？这算是对命运的一种斗争吗？”
“哈哈，也可以这样说吧。不过这些也是在我知道错认你也是和我一样目的的时候想到的。”
第三夜
到达终点站的时间大概是晚上八点半，而秦夙和李夜雭现在正躲在厕所里。
“虽然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再过来了，但是以防万一。”
李夜雭连忙将秦夙的行李藏好后就强拉着秦夙进了厕所。“不要锁上。”李夜雭这么说。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挤在一个其实也正好能站得进一个人的列车厕所里。
“好挤，我现在都呼吸困难了。”
“别说话！”
一般看起来比较随意样子的李夜雭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让秦夙有一点不可思议的感觉。但对一般的事情感觉都很随便的人却会对这种事情这么上心。
这应该不是个例。
如果用这个比作秦夙自己的话，会在什么地方表现出不同的一面呢？要说之前将要做抉择的时候做出现在这样“去冒险吧”的决定算作是吗？
应该是吧，自己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勇敢的一面。
不，应该不算，因为看起来其实也没什么……
就在秦夙想东想西的时候，叭的一声，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夜中。
“现在可以出来了。”
李夜雭说着便用手反握门把手将背对着的门流利地向后推开并后退着回到车厢内。
“现在真的不会有人再过来了。”
“那列车也停止运行了？”
随着李夜雭背身离开厕所，秦夙也滑出了那个狭小的空间并带有一丝好奇地走向微微透着光的窗户。
“还在动……”
他看到的是铁轨依旧沿着原来的方向离他远去，即使现在连车轮转动时的微小声音也听不到。
远去的不止是铁轨，还有不断在前方道路出现的两旁闪烁的红色和黄色的灯。就像稀疏的萤火虫的灯在纯黑的背景下显现出来的完全没有它所代表的热情和温暖的感觉，反而是寂静和空虚。
秦夙看着这些一点点出现又一点点消失在看不见的远方的灯，似乎就像是在看人生命中的某种东西一样。
“是不是很像时间，有节奏地，一点点地流逝，不会变快也无法停止。”
李夜雭在他身边说道。秦夙心里想的和李夜雭说的很像，他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时间，总之是一种很相似的东西，自己也说不出来它是什么。也许就是时间，时间这种东西本来也不好理解。
秦夙没有回答李夜雭的话，望着那些灯柱发呆。李夜雭之后也没说话，和秦夙一样看向窗外。
大概过了有一个小时左右。
“要到了！”
李夜雭将秦夙从梦中拉回到坐位上。
“怎么了？”
秦夙不解，同时李夜雭坐到了秦夙右手边的坐位上。
“到时候看着我怎么做，不要掉下去。”
本来就有点迷糊的秦夙问了之后更迷糊了。而没过多久，秦夙感受到了一股斜向后将他拉进坐位的力量。
“火车在上升！”
“是的，它在上升！”
李夜雭应该早就知道它会这样，并兴奋地回应秦夙的话。
“果然会和银河铁道列车一样吗？”
“你见过银河铁道之夜里写过这样吗？”
“那它会带我们去哪？果然是银河吗？”
“怎么？不可能，不是银河！”
“那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
“什么！”
秦夙听到这样的回答后差点准备破窗跳车。
“总之是一个能看到绚丽星空的地方！”
李夜雭接着补充。随之秦夙感受到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角度越来越高。
“现在！”
李夜雭此时身体前倾并做好要用手扣住坐位下面的板一样的动作。秦夙自然也照做了。
列车的角度再次增大，现在几乎是垂直向上的状态。李夜雭和秦夙已经是脚踩着坐位的靠背了。
“你的臂力应该行吧？”
随着李夜雭这样莫名所以的提问，列车的倾角已经超过了九十度。两人此时用双手握着坐位下面的板“倒挂在天花板上”。
倾角进一步增大，接近一百八十度。
李夜雭缓缓松手，最后站到了天花板上。
“可以下来了。”
“哦。”
秦夙也学李夜雭的样子，慢慢松手，也站到了天花板上。
“是倒转了吗？”
“看样子是的。”
一般人看也能认识到反转的这个事实在秦夙的提问下，李夜雭如实地回答。
此时列车里的环境很奇妙，因为光线看似是从脚下投上来的。
由这种光线的吸引，秦夙再次来到窗边，而这次看到的风景已经足以让他说不出话来。
成千上万的星如同白炽灯一样在下方展开。这些耀眼的星好像火箭升空时的尾焰。
随着列车渐渐远行，这些星也渐渐地向下沉去，光芒也渐渐暗淡。这些星星就像是水中的倒影，平静得一丝风也不曾存在的水面中的天空中的繁星的倒影。但朝天望去却黑漆漆一片。
列车继续斜向上行驶，星空也由原来非凡的闪耀渐渐变得自然，就像是能从地面上能看到的那样。
“看，要到了！”
李夜雭提醒秦夙向头顶上方望去。
看到了，犹如反转的世界一样，头顶的上方出现了树木和草丛。借着星光也能看到远方的山以及围绕山间迷幻的云彩。
此时秦夙感到自己轻飘飘的，逐渐失去了上下的判断能力。
“所以是，我可以飘起来，而且如果这样想的话，飞起来也是可以的。”
“不会的，只不过要一个过程。”
“什么过程？”
“适应这一边的重力。”
“哦？”
“只要这边占比更多一些就可以了。”
说罢，李夜雭用手轻轻一托天花板就飘到了“下面”的坐位上。
“哦？”
可是秦夙似乎还不满足的样子，还想享受一下轻飘飘的感觉。于是他用手扶着天花板将自己向前推去。
“我到前面看看。”
秦夙就像一支箭一样灵巧地滑过车厢之间的一道道门。然而他发现自己却会不断地“向上”飘去形成一段弧形的轨迹。秦夙用手不断地调整不让自己撞到“上面”的地板。终于到了前方乘务员工作的锁住的门。
他再返过身去，就像游泳运动员一样转身向回游的动作一样，双脚一蹬，借力又向回去的方向飘去。
如果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另一面的话，此时便真正算得上是表现秦夙自己的另一面的时候了。的确是。
“怎么样？”
李夜雭看着渐渐飘过来的秦夙问道。
“飞翔的感觉，自由自在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
李夜雭其实觉得现在的秦夙挺奇怪的。而秦夙自己却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所表现出来的与平时不同的自己。
而现在秦夙还是倒转的状态。
“本来想把精力全部放在晚上的，看来不行，熬夜真受不了。”
此时的李夜雭已经在与自己的眼睑作斗争了。
“晚安。”
说了这句话之后便离开了车厢。
“嗯，晚安。”
秦夙回答。
不久，秦夙向上望着满空的星辰，进入了梦乡。
作为习惯，一个人不论多晚睡，第二天早晨一定会在那刻醒来。
秦夙在早晨醒来，虽然还是会觉得困，但本能驱使他洗漱和吃早餐。
当他正享受着宁静的早餐时间时，李夜雭用着好像才睡醒的脸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大概要把行李收拾一下了，今天傍晚就要下车。”
秦夙从李夜雭那里听到了要下车的消息，但是自己刚放假回家的行李可不是一点多啊，带着那么多东西走吗？
“没关系，我有办法。”
“那我就信你好了，真有办法？”
“没错，但是前提是先把东西整理好。”
总之先把行李收拾好。
那么，先把东西都收拾好。
“让我检查一下，箱子、书包再加上一个背包和一个大袋子……箱子里是书，除了几本在书包里的，还有衣服……你只有一个背包吗？”
“是啊，好了吗？”
“行。”
秦夙带着一大堆行李，几乎把自己能用的手与手指全都用上了。
“下一站下车。”
“好的。”
虽然并不清楚之后会遇到什么，但是秦夙还是肯定着回答了。
列车的广播里播报着没听过的站点的名字，不久停车了。没有工作人员，即便停下了，车门也是关闭着的。本应该是这样，但来到门口边门却是开的。
“走了！”
李夜雭的叫唤中断了秦夙的思考。不过都到了这种反转的世界了，考虑这些其实也没什么意义的。
来到的这个终点站是如此的简陋，就好像是月台一样，其实如果乘坐的不是火车，而是巴士也不会有多少违和吧。
站台的周围长着零零散散的杂草；破碎的水泥地面诉说着几经风雨的故事；而太阳已然向山间走去。茜色的晚霞只剩下在天边的那一抹，云彩也由金色渐渐变成了灰蓝的颜色。
第四夜
“就这些可以吧？”
“行，就这样吧。”
李夜雭的提案是把“没用”的东西先放在站台边的柜子里。然而最后却发现这样做也没什么必要，因为当他们走出站台的时候，太阳已然垂入山林，于是他们也只好在最近的地方搭上了帐篷。
太阳虽然已经消失在了山里，但是光辉依旧洒在了天上，于是世界还是那么地亮，却不同于白天那样地明朗，此时，星星已经出现了。
“那是不是天狼星……”
秦夙指着那颗在天空一角的最亮的那颗星说道。
“你怎么知道？”
“天空中最亮的一颗星，一般在天边的那个位置。”
“可是现在边上又没有什么星座。”
“因为现在还有阳光的缘故，有些星显不出来之类的……”
“就算是这样，我们是在另一面唉，难道不是在另一边吗？”
“但是它最亮啊！只要是最亮的就是天狼星了……啊，不……应该是这一颗，不对！”
天空中的星星随着阳光的消逝就像凭空出现了一般被毫无准备地点亮。
夜晚的星空是这么来的吗？只有在漆黑的夜帷悄然来临时，星星才会发出它们的生命之力吗？
天空中就好像飘浮着许多的蜡烛被一一点亮。天穹之下的秦夙被这一景象迷得摸不着头脑。
“这……没理由啊。”
终于，秦夙张口了。
“总之，帮我一个忙可以吗？把这个东西按上去。”
对于秦夙的疑问，李夜雭并没有回答，但没有完全置之不理。
“待会儿用望远镜看一看吧。”
又补充。
李夜雭手上拿的是一个小小的应该算是电子元件的东西，而放在一边的有一圈细电线和开关。
“对，就这样把电线绑上去……好的，再就是电池，行，把开关打开吧。”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小灯泡竟然能发出如此明亮的光，就像是直接从天上摘下了一颗星。
“LED嘛，多少都有这么亮，对了，不能开着不关，没有哪个电池经得起这样的电池的。”
李夜雭提醒道。
“我不会钻木取火，所以就将就一下好了。”
“就是将就的，也没有那么差啊……”
其实秦夙已经心满意足了。只是他不明白用电灯代替营火到底怎样就算是将就呢？怎么样都行吧，反而说用现代科技更好一些。
“那么，就开始组装望远镜吧！”
其实秦夙早就在意放在一旁的组件了。李夜雭的大背包里几乎有一半的空间就是被它所占具着的。
“对了，夜里不会有野物出现吗？像蛇一样的？”
“如果天空中的星星消失了，它会变成什么？”
“变成什么呢？”
“什么呢？待会就会看到了吧。天黑了星星一会儿就会出现了吧。其实这也是我这一次来的目的之一。”
李夜雭莫名其妙的回答让秦夙迷惑。这其实不止一次了，李夜雭就是那么喜欢卖关子的人。
但是迷惑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地面上升起了荧光。是萤火虫，但是又不像，因为这光比萤火虫的要亮得多，就好像是星。
在空气中浮动的星把地面照得透亮，就似乎抹却了黑夜中的所有秘密。
“此方天空的星消失了，于是沉没了，化作生灵。”
“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随便想到的一句。”
说罢，李夜雭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在星之海洋里拿出照相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虽然我听说过，但是还是亲身经历的震撼啊！”
这些星就像光球。秦夙用手指去触碰它，其实本体大概是弹珠般大的东西，而感受到它轻微的弹力弹开了。而后又随手一抓，将其握在手心。星光便从指间的缝隙中溢出，又温暖又冰凉。
“星光是冷的还是热的？”
秦夙突然地想到了这样的问题。
“如果按照你手上的那一颗，应该是热的，因为它是暖色调的；有一些……像这样的，应该是冷的，它是冷色调的
“但这只是通过色调去分析的，它们其实应该都是冷的，看它们只有发光而没有发热对吧？可是天空中发亮的星星一般来说肯定都是热的，因为它们大多像太阳一样，不是吗？
“只是夜是冰凉的，所以人们都会有一种错觉，认为星星是冷的。照这样的，月亮也就被认为是冷的，而实际上看到的月亮的表面温度可有两百多度呢！
“所以，我这样说吧。星星表现着的是冰冷的外衣，而它们的内在却是无比温暖的，只是我们离得太远了。我是这样想的。”
“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应该是够热的了。不过只是内心层面的，对吧。”
秦夙应对李夜雭的回答，半开玩笑地说道。
“啊！的确内心狂热地想写诗啊！”
“就是你刚才写的那句？”
“哈哈，算……是吧。”
李夜雭放下手中的相机，又开始调试起了望远镜。但在炫目的星光里渐渐地传来了雨点的声音，天空中飘来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云朵遮住了他们的视野。
“啊，不妙。”
李夜雭急忙将望远镜折叠起来，抱着跑进了帐篷。
“不是吧？为什么会下雨？明明天上还有那么多的星星……”
“哈，我怎么忘了呢。”
跑进帐篷将望远镜放在一边的李夜雭突然低头，用手遮住半边脸自嘲着说道。
“你有没有注意到在太阳下山之前那边天空的云。”
“嗯，是的。”
“在太阳下山的地方，也就是那些云的地方，大概有一大片被山遮住了，所以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我觉得。”
李夜雭这样说着，但秦夙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将帐篷打开了一个小口子，向外望去，那些星星被雨水压得很低，地面也开始积水，在星星的闪光下反射着点点的光点。
“我说，如果真的看到了星星，它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太耀眼而刺伤了眼睛。”
“不会，而且拿天文望远镜一般来说是不会去看恒星的，要找的应该像木星，土星之类的才对。
“不过我突然想到，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吗？好像没有看到月亮的样子。本来月亮更好找一点。”
“但是，那些不是已经被人们看了那么多遍了吗？为什么还要再去做那些无意义的事情？”
“浪漫，那是浪漫，用自己的眼睛亲自去看，这很重要。”
就算听到李夜雭的以浪漫为由而使用天文望远镜的说法，每当想到意义的时候，秦夙还是很混乱。
那些远方的星星都交给天文学家好了，我们只能看到近处的东西。并且现在临近的东西几乎都被看完了。如果不是流星雨或者彗星一类的，天文望远镜也没有什么用处。
只是每当说道要看星星，就会想到，有条件的话，带上天文望远镜吧。这些反常的设定，一定是看了太多的电视剧造成的错觉。而且仔细想想看，不过是看星星而已，这真的有必要吗？为什么一定要来呢？
“这片天空应该与我们的那一片不一样。只是看到它的美丽，却没有想到这样的问题。这里没有月亮，而且星座之类的与我们以前所看到的都不一样。”
“我知道，这是你临时想到的，在此之前也没想过对吧。”
“确实，不过，这更有必要用它去看一看，不是吗？”
“好像真有你说的那么一回事。”
“而且，之前你也不是说，那些星星的活动很反常吗？那天文望远镜就是在这个时候用的，不过大部分都是看到人造卫星之类的啦。”
秦夙低头看着折叠放置的天文望远镜。的确是应该去看一看。不，他想去看一看，应该这样说。
雨，下了不知多久，在渐渐平缓的气流中，停了下来。
“好，望远镜准备完了。
“接下来，让我们看星星吧。把镜头对准……OK！
“……果然是这样吗？本来太远了，现在看清了。”
“是什么？”
秦夙见到李夜雭自言自语，便自然地问道。
“你过来看一下。”
李夜雭回答。
于是秦夙就在李夜雭的指导下用天文望远镜看起了星星，但看到的景象却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这，好像是哪条街吧？还有路灯……噢，边上是楼房，还有办公大楼……”
他看到的是繁华的街道和车水马龙。于是乎倒转了过来，所以看到的星星其实是夜晚的街灯吗？那么明亮美妙的，是灯吗？这个瞬间秦夙这样想着。
“看样子是的。”
“但那也不科学，怎么会，光线在那么远的地方，而且本来其实也不算亮。”
“也许是因为中间有一块大透镜，将射向这里的光放大了数倍，所以我们看到的这些星星是放大之后所看到的景象。”
“中间有块透镜？”
“就像引力之间相互作用而产生的一种奇怪现象。总之我就得应该是这样的。”
当李夜雭回答完毕后又一言不发地望向了星空。他望向星空，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又不像，他的表情没有表现出一丝苦恼，而是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又好像是放下了一切后的轻松的样子。但这一切的样子在它的背后似乎又藏着淡淡地忧伤。
“你在想什么呢？”
秦夙淡淡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星空啊，看到它本来的面目之后，知道它原来是虚有的。”
“是的。”
“但是原来曾经认为是那么美丽的景色，在认识到它其实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最平凡的东西，你还会觉得它美吗？”
秦夙听到李夜雭的话语之后，情不自禁地抬头又望向了那个满是星辰的大海，这片其实充斥着假象的天空，虚伪的天空。但它又如此美丽，美丽得让人不愿意相信它仅仅是人类工业发展中创造的非自然的产物。
还没有等秦夙反应，李夜雭又接着说道。
“然而我虽然对这一事实感到可惜，但是我还是会轻松地望向那个并不轻松的地方。不论是自然还是人工，我们都能看到它的美丽，这样就够了。”
“即便其实它的本质并不是那样的，也是如此吗？就像是血泊中的花朵……”
李夜雭沉默不语，就这样过了一会儿。
“我不知道，也许我还是会去看它，但是如果可以，我不愿意看到背后会是那样的东西，谁都不愿意见到那种东西……”
李夜雭和秦夙两个人同时把头低了下来。
今夜的星空让两个人一晚上都感到不舒服。
在准备睡觉的时候，秦夙看到了什么。
“什么东西？好像是蛐蛐？你不是说没有生物吗？”
“这个我又没有说过”
“……确实……”
存在，正确，梦，或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第二天早晨，秦夙被一点点的晨光，或者是一整片的晨光唤醒了。在他醒来时，李夜雭早已经起来，正坐在石头上吃早餐。于是秦夙也快速地将床收了起来，并从书包里拿出了面包吃了起来。
李夜雭便顺势说道。
“今天，我们就顺着那条路继续向前走，应该能找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不，其实你就是想到处看看吧？”
“的确是……”
“哈，其实我也想看一看这里究竟有些什么。”
不为别的，因为最终，星星也看过了，并且在那样的夜中也过了一晚。秦夙现在和李夜雭一样，内心充斥着一种达成目标后的落空感。而目前能够去缓解这种感觉的大概也就是继续在这种安静的世界里走走看看罢。
收拾好过夜的装备后，他们开始在这条其实只是为了承载空虚的道路上走着。
这条路的周围的草一点也不深，看似会有人走过，但四周的风景却是如此凄凉。倒塌的楼层以及哪里都有的苔藓藤蔓等植物依附在其上面。能看得出这里曾经也是有着城市之类的地方，但是如今只剩下这些碎片在低吟着。
这里是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没有喧嚣，只剩下孤寂的安宁。
“那个，我说，如果可以，真想一直待在这里。就算是假的，至少也能看到星星。而且这里这么安静，没有其他吵闹的东西。如果到下面去，就没有那么好了。”
走在路上的李夜雭突然说道。秦夙便也自然地回答道。
“但是，这里并不是我们的世界啊。不论如何还是得回到那个地方不是吗？”
而接下来李夜雭却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
“想不想离家出走？”
“别开玩笑了，再怎么样，这也太过分了吧！再者说也没有那么多准备！”
“说的也是……”
李夜雭回答地很轻松，但表情上却似乎又一丝遗憾，为什么。
最后一夜
即便这个世界有很多的未知等待着他们去看，但是时间与准备都不允许他们这样去做。于是在夕阳燃尽的那个时刻，他们踏上了归途的列车。
虽然是最后一夜了，今晚他们两个人都是，只盯着天上的星空，一句话也没有。
难道不应该说上几句吗？因为过了今晚，他们两个人就会分开，也许以后永远也不会再见面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就如此，结束后大概什么也不会留下。不过说到底，只是他们稍微有些共同的目标罢了，这一次结束后，应该不应该有任何交集的。
因为“没有必要”的事情太多了，于是养成了“没有必要”的习惯，也许最后也会淡忘很重要的事情。
星星依旧那样迷人，伪造的星空让原本真实星空的样子黯然失色。在迷幻的星空下，秦夙在不自觉的情况下，睡着了。
秦夙打车回到了家。一回家就想画画，想画星空。
说实在的，秦夙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站的。在第二天醒来时，车上依旧一个人也没有，连李夜雭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这样奇怪的经历在他的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一直存在着，最后到出站打车，再转车到自己乡下的家里还是那样的让他不舒服，以及那个奇怪的人。他想，也许只是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也不一定。如果真的认识那样的一个人真的会开心吗？但说起来，这总能和一句俗话莫名地切合“总比没有强”。
不过要是梦，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打开自己的大背包，取出画板和颜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