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刘章和老伴徐贞的诗意爱情

我的恩师刘章先生是河北兴隆人，生于1939年1月22日。他是1999年《诗刊》社评出的新中国50年五十位诗人之一，孙毅将军盛赞他为“燕赵诗豪”。他曾任中国歌谣学会副会长，中国乡土诗人学会会长、河北诗词学会副会长等职，是《中华诗词》、《诗刊》编委，《国风》主编，《乡土诗人》名誉主编和诸多诗刊的顾问。1962年，23岁的他成为当时最年轻的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至今已有《燕山歌》、《北山恋》、《刘章绝句选》、《诗上庄》等30余部著作问世，创作出了《湖光》、《山行》等大量经典诗歌。有诗文选入大、中、小学教材和辅导教材师母徐贞生于1942年12月18日，他们1960年1月7日结婚，到现在已经携手走过了50多个春秋。

师父刘章和师母徐贞的爱情故事，我在师母徐贞的《人生一本账》和他们的生活中了解了不少，知道他们是一对同甘共苦的恩爱夫妻。而他们金婚的献礼作——《春花秋月》，则又让我见到了两位老人浪漫的诗意爱情。五十年的风雨历程，五十年的相濡以沫，五十年的恩恩爱爱，在他们的爱情诗里，都有绝妙的展现，我们不妨来欣赏一番。

他们的爱情有辛酸，因为他们出生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们的爱情有欣慰，因为他们爱情如胶似漆；他们的爱情有幸福，因为他们经历过苦难，经历过挫折，又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富足生活；他们的爱情有快乐，因为他们有善良、有胸襟、有子孙绕膝、有诗歌相伴。不妨让我们看看刘章老师1996年7月3日在诗歌《初恋心史（汉俳八首）》中是怎么坦白他们的爱情的，其中有刘章老师初次见到徐贞便心生爱慕，期待再次有缘相见的心情。“思君君不知，\却妒蝴蝶占花枝，\重见是何时？”答案是不久便相见，怎不让他“惊喜娇娃就是她”，于是一生相伴随。刘章老师的诗歌“甜味”越来越浓，这跟他们的爱情不无关系。

《初恋心史（汉俳八首）》刘章

一 孤影映寒窗，/檐下啾啾鸟成双，/谁慰苦吟郎？

二 碟白菜花黄，/如愁烟雨笼丁香，/诗句不成行。

三 槐老绿阴浓，/淡妆粉面去匆匆，/无酒醉朦胧。

四 思君君不知，/却妒蝴蝶占花枝，/重见是何时？

五 深巷独彷徨，/托言问路语态慌，/回头看草房。

六 素手献红花，/惊喜娇娃正是她，/意马到天涯。

七 南山松籽成，/摘果并肩影也重，/幽情针叶缝。

八 双影映清泉，/水中天上月同圆，/诗成云露甜。

如果《汉俳八首》侧重于叙事，那么，1984年他写的《妻子》，2001年的《给老妻》，则是给妻子人品、能力、心态的一个极高的评价，同时有对妻子“泥土做粉黛”的“愧疚”。他在诗里说“休说你徐娘已老”，一个“休说”，多么坚定，里面充盈着多少爱啊！刘章老师从兴隆调到省歌舞剧院后，有人开玩笑说，给你介绍一个时尚的、漂亮的吧？刘章老师哈哈大笑：给个天仙也不换！刘章老师在《露珠》里说：“我是一颗露珠如梦，\你是旭日将我唤醒。\难解难分是此一生，\一块发光，一块消融。”

《妻子》刘章

二十年荆钗布裙，/泥土做粉黛，青丝雨洗，/风吹野花落满头，/瘦影飘在小溪。（那时使我惭愧，辜负了她青春年纪！）

五年身居大城市，/穿衣要处理品，买菜要论斤的,/还经常在楼上楼下，/广播这些消息。（如今使我骄傲，爱他的乡土气息。）

阳台上堆成农家小院，/拾来的木柴，自脱的煤坯。/每分钱在他的腰包里，/不出手就有了利息。（内政、外交全权，放心的家庭总理。）

刚刚当上临时工，/张口是：“百年大计……”/我的心儿颤动了，泛起一层层涟漪……

《给老妻》刘章

休说你徐娘已老，/也莫说离别才有诗行。/日道中天才分外辉煌，/朝暮厮守更是乐章。

面对眼前的儿孙满堂，/悄悄地回忆清苦时光，/一切苦愁都成为过去/知足常乐才心里安详。

心里刻画你年轻的面庞，/一树梨花在雨里芬芳。/爱的心田无白发苍苍，/我和你合力挽住夕阳。

刘章老师是浪漫的，他还在2006年的5月9日，一个自以为是母亲节的一天，以为孩子们忘了给母亲买花，自己便去花市为老伴买了鲜花相送，这是多么深的一份爱情啊！还好，错出了一份真情流露，错出了一首好诗《为老妻买花》，其中经典诗句“好日子往往平平常常，\温馨、和谐，胜饮琼浆，\两盆花儿，你我共赏，\四个儿女是你的金质奖章！”是对幸福爱情的最好解读。2008年10月，他又写下了长诗《夕阳恋歌》，他回忆着，感慨着，幸福着，倾诉着，其中一样有激情荡漾的诗句：“人生是一条路，\越走，前头越短，\更加珍重每一天的夕阳向晚；\爱情是一条河，\越流越宽，人到暮年，\不由得加倍热恋。”，“把每一个日子都当新婚，\生命与日渐老，\爱情用心保鲜。”这是多么精彩的爱情感悟啊！让我们心生羡慕，心生祝福！

《为老妻买花》刘章

只要花草芳菲，树木向上，/泥土，不计较被遗忘。/孩子们忙，忘记买花了，/我替他们补上。

送你一盆白鹤芋，/开在仙人指上，/针刺从中如桃红、如莲洁，/写你青春，把家园守望。

好日子往往平平常常，/温馨、和谐，胜饮琼浆，/两盆花儿，你我共赏，/四个儿女是你的金质奖章！

《夕阳恋歌》刘章

青春结伴，四十八年，/金婚的日子，掐着指头算。/一曲恋歌涌上心头，/往事是人生情韵，不是云烟。

低指标的年代开始过日子，/谷糠、树叶，有苦同咽。/北方严冬，无火的土炕，/以体互温，用灵魂取暖。

盖房挖井同置碾磨，/泥墙土屋，也是爱的圣殿：/下田，登山，同流汗水，/凄风苦雨，都是爱的甘甜。

在人斗人无休止的岁月里，/有你，才有心灵的港湾，/上养老，下养小，生活重担，/有你，才有担日月比肩。

离时，她是惦念，我是思念，/山不动，水长流，天长，路远，/日升，日落，月缺，月圆，/岁月无情，两人的头都被白霜染。

人生是一条路，越走，前头越短，/更加珍重每一天的夕阳向晚；/爱情是一条河，越流越宽，/人到暮年，不由得加倍热恋。

热恋，常忆相濡以沫的亮点，/忘掉过日子的筷子碰碗；/热恋，不再说艰难岁月的苦累，/只畅想未来的乐趣和平安。

人常说上年岁的人是老小孩，/像对孩子一样关爱、照看；/别说，一天在一起有多少话说，/用爱语唤爱语，引爱的心泉。

有句诗说：“形影相随犹恨远”，/把影子用胶漆牢牢粘连；/有句诗说：“夕阳一点如红豆”，/天天把相思红豆细嚼慢咽。

心里，总想着你最美丽的时候，/眼里，一朵花永不凋残；/把每一个日子都当新婚，/生命与日渐老，爱情用心保鲜。

师母徐贞是小学文化，但是她通情达理，待人和善，聪慧过人。“跟着木匠会拉锯，跟着铁匠会打钉”，跟着诗人耳濡目染也就会写诗了。徐贞的诗，语言质朴，感情真挚，不妨看看她1976年的《盼归》，写得可谓惟妙惟肖。两年后，刘章老师寄信回家，说是如果去援藏，可以把家属农转非，并征询爱人的意见。徐贞的诗情溢上笔端，《读信》作答，写了自己对夫君身体状况的担心，宁可再受累，也不愿意让刘章去冒生命的风险给她换来“农转非”。真诚、坦荡，痛快！

《盼归》徐贞

刘章在外搞四清，来信近日回家中。扳着指头天天数，一夜睁眼到天明。

红薯地里去插秧，背着孩子两手忙。心里事儿放不下，一回一回朝家望。

人说你家有客来，我就知道是刘章。拔腿就跑忘请假，走路就像风一样。

《读信》徐贞

刘章来书信，急看两三回。说是上西藏，家属农转非。

那里气压低，天高空气稀。夫君身体弱，那可不容易。

城里虽然好，不如白头老。在家耪大地，年年能团聚。

我和刘章先生的长子向东，女儿向春等都很熟悉，他们免不了给我谈一些“家庭机密”，比如刘章先生厨艺很差甚至不会做饭，在生活上依赖着老伴，成了这样的习惯。刘章老师出差的日子，往往是老伴担心牵挂惦念的日子。能不能吃好？冷暖是否合适？病情是否稳定？她都会牵挂。甚至很多时候刘章老师需要带着“家庭总理”出差出访，这样他心里才有底气。2008年10月《老年报》举办黄昏恋诗歌大赛，徐贞闻讯，对刘章说我要写一首《惦念》，我有心得，你看行吗？结果不仅仅是“行”，而且一举夺得了金奖。这首诗为什么能够得金奖？依我看，主要是真挚感人，感动是艺术的灵魂，她抓住了。比如结尾的“我愿先走一步，\又怕你吃不好别人做的饭……”，就把刘章先生感动地泪流满面，以诗《珍品》相赠：“一句话让我热泪滚滚，\你不会写诗，会掏心！”我们有多少诗歌能如此感人呢？好诗在生活里，在真情里，不在虚无的文字游戏里，这是这首《惦念》给我的启迪。

《惦念》徐贞

惦念是蜜，惦念是醋，/惦念是黄连。/我一生把你惦念。

年轻的时候惦念你，/干着苦累的活，/吃糠咽菜，风风雨雨，/一想到你，心里就暖。/看着孩子们爸爸妈妈地围着，/两人的甜蜜，希望在前。

中年的时候，你在外边，/我时时刻刻把你惦念。/那一年你来信，说出差坐飞机，/像有个秤砣吊在我的心坎，/来信又说，回到了昆明，/我的眼亮了，天也大，地也宽。/你在外面，我等着日月，/年年腊月等你回来杀猪过年，/有一年猪病了，等不到你回来，/焦急的我，只想大哭，心里酸酸。/听说你病了，要住院，/我胸膛就像着火一般，/一夜起来五遍，星星还是满天，/多么想一把抓住你问寒问暖。

老年的时候，我们天天在一起，/你出去时散步，我看着钟点，/只要你回来晚了，/我闹心，坐立不安，/怕街上车多，/又怕碰上痞子、坏蛋。/你要是生病住院/我生怕失去了泰山，/能为你减轻痛苦，/才是我最大的心愿。

惦念，惦念，/惦念你直到永远，/人们常说，先走享福，后走痛苦，/我愿先走一步，/又怕你吃不好别人做的饭……

《珍品》刘章

一句话让我热泪滚滚，/你不会写诗，会掏心！/为迎我们的金婚喜日，/你准备了珍品，/黄昏恋诗赛获奖证书，/闪耀着一万八千多夜星辰。

看惯了山花天然本色，/世间的名芳难动我心；/吃惯了你做的饭菜，/不贪恋任何海味山珍；/从青春恋到暮年，/谱写着“除却巫山不是云”……

有一个值得回味的日子，/广州腾飞旭日，石门拥抱红轮。

师父刘章和师母徐贞的爱情故事，有诗歌为伴，温馨而浪漫，再加上有一个子孙满堂气氛融洽的家，他们的晚年生活充实而幸福。读着他们的爱情，忘了刘章老师杰出诗人的创作技巧。回头再读一遍，发现技巧还是很多的，诗画意象、通感意象，都用得那样地贴切，贴切到了不露痕迹的奇妙境界，传神到了身临其境的感情境界。如：“风吹野花落满头，\瘦影飘在小溪。”，形象传神；有句诗说：“夕阳一点如红豆”，\天天把相思红豆细嚼慢咽。”意象绝妙； 爱情是一条河，越流越宽，\人到暮年，不由得加倍热恋。”富含哲理……

有一次有人问我：你的师父老了，他的诗歌过时了吗？我哈哈大笑：老师是与时俱进的“老弄潮儿”，他的事业，他的诗歌，正如日中天呢！

诗人刘章和老伴徐贞的诗意爱情，是波澜壮阔的中国大地一条甜蜜的小河，是经历风雨的蔚蓝天空一道美丽的彩虹，是经久不息琴瑟和鸣的爱情协奏一组和谐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