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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金辉 歌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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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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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的馨香

泥土的

 

杨金辉                 (小说)

 

 

乡亮站在架板上,在弯腰去接杨媛撂上来的砖头时,总会自然不自然地望一下杨媛,他就感到杨媛不光脸蛋好看,还有一种令人揣摩不透的文静,因此你的眼睛就很难从她的身影里挪开。有时他还会偷偷地看一眼杨媛弯腰时露出的一截腰背,这就更使他心旌摇摇,更使他想象深远。

对杨媛的触动,说到家关键还体现在杨媛由表入里的潜在内涵。杨媛大方而不张扬;杨媛内秀而不气馁,蕴藏深处的还有一层说不清道不白的自重。比方说,大家在嬉闹时,别的姑娘欢笑起来会撕破天的无拘无束,她不,她总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这样即迎合了场面,又不失面子,让人看起来特别的文雅。遇到烦恼事的时候,别的姑娘会情不自禁地使起小性子,而她不,微笑是自然挂在脸上的,关键是她的那种镇定自若和处世不惊,这就难能可贵了。乡亮时常这样想:杨媛在真正发脾气时,是个什么样子呢?是北风肆虐的疾风暴雪还是悄无声息的和风细雨?这点就又让他猜不透了;猜不透他才越感到杨媛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乡亮真想看到杨媛大声笑和大把抹泪的样子,可他一次都没见。

男人想女人的时候爬树的心都有。

乡亮总归是不甘于寂寞的。有一天建筑队的工地上突然停电,乡亮就讲了这样一个笑话:话说某县某乡计划生育检查团,到一个叫小李庄的村子去检查计生工作,这个村计生干部领着检查团进村时,大道不走走小道,还绕着村子拐弯摸角,这是为什么?原来这个小李庄的弱智儿童特多,你看吧,一天到晚,大街两旁晒太阳的弱智儿童隔不远就一个,他们不是抠蚂蚁窝,就是自己尿尿掇泥窝窝;有的还干脆东倒西歪地躺在大街上滚爬,弄得个个像泥鳅。本来村里负责计生工作的计生干部是想领着检查团躲过这道影响村容的景观,可谁曾想,村里几条小胡同里同样是一伙伙的弱智儿童抹得小鬼似的在街上玩耍。这可把县乡两级的检查团疑惑得不轻。县计生干部这时问,你们村咋这么多弱智儿童?村计生干部说,这都是电工的过。县计生干部说,怎么电工的过,这优生优育和电工有什么关系?村计生干部说,电工常常不送电,你说黑灯瞎火的大伙又没啥干……这一没啥干,生出的孩子个个不是傻子才怪呢。县计生干部听到这一番汇报,差点笑出声来,不过还是强忍耐住了。就对乡干部们说,这还真是个问题,你们应抓紧采取措施,让电工及时送电,尽快为村民创造优生优育的生活条件,决不能再让此类事件发生。乡干部们连连点头是是是。这一晃就是五年,这年春天这个县计生干部忽然又想起这个小李庄,驱车就赶来了,她们一进村,仍然发现村头还是有不少新出生的弱智儿童在街头玩耍,便立刻找来村干部质问,你们村的电工这几年送电的情况怎样?村干部说,电工送电是送了,就是有个问题……。县计生干部问啥问题?村计生干部吞吞吐吐,说,你想想,这电总是三更半夜才来,那家家户户的床上正忙着呢,电就叭地来了,你说那大人都吓勺了,更不用说孩子了。

这个笑话一讲完,民建队一下子就炸开了锅,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有的笑得叉了气,有的笑出了一眼的泪。只有杨媛还是没有笑出声,她笑是笑了,但在笑的过程中,突然把嘴捂上了,这一捂,那情态又是一番别具一格,像大家闺秀的谦笑,有点忧抱琵琶半遮面的诗情画意了。情人眼里出西施,乡亮这阵就是把杨媛看走了眼。看一水了。

乡下的民建队,起早贪黑不仅活路累而且工时也长,一天十几个小时是每日必须的事。那天民建队散工散得特别晚,月亮都挂出来了,工头土二才让大家住工。在大家一窝蜂地飞出工地的时候,唯独杨媛却站在自己的自行车旁不想走,她在等乡亮。杨媛说,对不起,今晚你得送送我。

乡亮一听乐了,那好,我就是那活雷锋,对你我有求必应。乡亮感到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杨媛的村子叫杨家屯,坐落在牛角河上游,与乡亮的牛角村一河之脉。不过杨家屯却在一个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低洼处,而牛角村可是依山傍水的高岗地。有断歌谣这样形容:牛角河五道山,一道河川三重天;杨家屯、牛角村,甩在牛尾巴梢子上的是柴家店。这三个村论人口最稀少的就数柴家店,撑破天也不足百十户。现在乡亮和杨媛施工的地方就是柴家店。每天傍晚杨媛都得骑自行车奔波七里山路。这条山路还有一段特别难走的地方,那就是青石崖。青石崖镶嵌在杨家屯的村北,地势险要,白天人们行走都感到阴沉的有些令人发瘆,更不用说在夜晚。其实杨媛每天下班经过此地时,都是硬着头皮往家赶,生怕沟崖两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今晚她求乡亮护送也是迫不得已。

自行车在沙沙地前行,杨媛紧跟在乡亮的车后,一进青石崖,杨媛就感到一股冷飕飕的凉风从沟底迎面扑来,带着树木和泥沙湿润的气息,使人感到夜里比白天更加阴森。就在这时,乡亮竟然讲起了那个青石崖的传说,他说青石崖不知道什么年代曾有一只长得像疯婆娘样的貔仙,走起路来腋下常常会伸生出一对像扇子样的翅膀,然后又伸出两只老鹰般的长爪。在一个阴沉沉的傍晚,村里的一女子从此地路过,猛然看到湛蓝的天空突然刮来一阵黑旋风,只见一个庞然大物扑闪着翅膀倾天而降,这个女子还没顿悟过是怎么回事,黑旋风就把她呼地卷走了。几天后,那个疯婆样的貔仙便穿着这个女子的花衣裳,在山洞外晒起了太阳…… 杨媛这个故事没有听完,就赶紧挡住了乡亮下面的话,乡亮哥,你别说了,别说了。你要把我吓死呀?!

这天下班时,杨媛的自行车后轮胎不知怎么瘪了,乡亮说,那就再让我学一次雷锋吧。杨媛坐在乡亮的车子上,一到青石崖她就想起乡亮那晚讲的那个传说,浑身就开始感到冷飕飕不自在,于是她催着乡亮赶紧赶路,可就在这时,乡亮的自行车突然停下了。乡亮说他想步行走一程。杨媛说,快走吧,我害怕。乡亮说害啥怕,有我呢。杨媛便一声不吭地紧跟在乡亮的身后,就像生怕被貔仙抓走似的。这会乡亮却一个激灵转身指着沟崖上的一棵大树说,你看,树梢上有个东西在飘。杨媛啊地一声刚要喊出口,乡亮就把杨媛的嘴捂上了,猛然又抱住了她。杨媛这才知道上当了,双手用力推却推不开,乡亮的双手抱得死紧,像个铁箍子。乡亮这时闻到了杨媛一股特好闻的气息,是泥土的清香,不,是槐花的清香。杨媛怎么会有槐花的气息呢,这是多诱人的气息呀,于是乡亮壮大了胆子更贴近了杨媛,他想更深切地呼吸这种气息,这是一种怎样的气息,迷人的令人神往令人遐想。可就在这时,杨媛还是用力推开了乡亮。

杨媛这个突然的举动让乡亮的脖子一下梗住了,杨媛,你……?杨媛说,乡亮,你怎么能这样?乡亮木然了。

 

 

    不知为什么,杨媛第二天没来民建队。第三天也没来。这可让乡亮大惑不解。是不是杨媛真生了他的气,要不是生了他的气那是为什么?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的小九九可算打错了。女人的心咋就那么难捉摸,你以为她会按照你设计的路线走,可她偏偏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你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就在这时,土二来到了乡亮的跟前,土二首先以赞许的口气夸奖了乡亮,这段时间你干得不错,匠工的技术也长进不小,以这样的进步,不出二年,你保准是个顶呱呱的匠工。可这几天我怎么发现你情绪有些波动,是不是在忙活恋爱呢?恋爱是个好事,但不能操之过急。看样子,杨媛对你有那意思,要不我再从中给你们添一把火?乡亮听到土二这番话,愣了。说,这你也看得出来?土二说,过来的人,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乡亮说,你真是活神仙。土二说,神仙算不上,半仙能沾边。兄弟,如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托付,我愿意吃这个大鲤鱼。乡亮说,此话当真?土二说,这还用担心?乡亮说,可她已三天没来了,是不是…… 土二说,她请假了,家母生病住院。乡亮释然。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第四天,乡亮好在盼来了杨媛。不知为什么,乡亮一见杨媛,满腹的话就一句也说不出来了。这天杨媛又是为乡亮做小工,杨媛一见乡亮还是落落大方的样子和以前没啥两样。还没等乡亮问话,杨媛已捷足先登,乡亮,这些天别来无恙?乡亮说,别来有恙。杨媛说,怎的?乡亮说,不怎的。乡亮几乎是杨媛问一句他就答一句,其它的话一句都不多说。杨媛见他像变了另一个人,心里很纳闷,她干脆来个打开天窗说亮话,乡亮,你以后要以诚待人,不能耍小心眼诡诈不实。像那晚你差点把我吓死,如果你再这样,谁还愿意和你来往?乡亮说,我没往坏处想,再说我那也是出于无奈。杨媛说,咋叫无奈?乡亮赶紧补充说,不、不叫无奈,是无忌、无忌。以后我再不跟你开那种玩笑了,我现在就向你发誓,以后我要做你的忠实卫士!杨媛说,别耍贫嘴,干活。

这一天,乡亮虽然说话很少,但他觉得杨媛并没有疏远他。好像又向他靠近了一步。那是心心相应的靠近,因为他感觉杨媛是在真正关心他,责怪往往就是关心的外衣,这点他心领神会。

又是一个傍晚,民建队放工的时候,杨媛的自行车后胎气门芯不翼而飞了。望着瘪瘪的自行车后胎,是谁干了这缺德事?杨媛一筹莫展。乡亮这会倒没觉得犯愁,把自己的自行车推到杨媛的面前,要不你骑我的?杨媛说,我骑你的你咋走?乡亮说,你带我呀。杨媛说,你想得倒好,你带我。乡亮说,其实敝人就是这意思,请吧。

杨媛坐上乡亮的自行车,乡亮一路骑得很慢,杨媛越捉摸越觉得这事蹊跷,一股无源无头的埋怨直想冲乡亮发泄,她原以为只有乡亮才会做这样的恶作剧。就没好气地说,乡亮,拔气门芯的事是不是你所为?乡亮一听这话,车子打了三个摆,没张倒,双腿叉住了,说,杨媛,你可别冤枉好人,我要是做了这缺德的事,出门撞死!不信咱打赌。杨媛说,打啥赌?乡亮说,要是我做的,你咋整治我都行,要不是我做的呢?杨媛说,要不是你,你咋整治我也行!乡亮说,好,这事我就当一回人民警察,等我把案子破了,我看你让我怎么收拾你!到时你可别反悔,咱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杨媛说,驷马难追还不如八马难追呢,你只要把这个人找出来,我从此就把你乡亮当作天底下最好的人。乡亮听到这,说,好,咱现在不说这,前进。

杨媛有了这番话,乡亮是又生气又不生气,生气的是杨媛冤枉好人;不生气的是这事他有信心调查个水落石出。到那时杨媛我看你怎样答应我的条件。乡亮想着,脚下使足了劲,不知不觉杨媛感到车子像比方才快了双倍。眼看就要到杨家屯的青石崖了,就在这时车子突然噗地一声转得迟钝了。乡亮赶紧停车,发现自行车后胎也突然没了气,这可真是巧儿碰上巧他爹了。怎么这个时候乡亮的车子又成了这样。杨媛说,这可咋办?乡亮说,没事,车子骑不了,咱们推着走,就是走,我也要把你送到家。乡亮本想送杨媛到家就返回,这会可不得不在杨媛家暂待一会了。杨媛的父母亲见闺女身旁多了一个人,正在迟疑,杨媛忙说,爸妈,这是我的同事,他是送我来的,我的车子在建筑队没了气门芯,他的车子在村头又扎了胎。

杨媛的妈一听,赶忙对乡亮说,小伙子,快进家,这车子就让你大叔给你修。

 杨媛的父亲拿出扳手、钳子、锉和胶水,执意要替乡亮修车,可乡亮说啥也不肯,杨媛这时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端到了乡亮的面前,说,先把饭吃了。乡亮望着杨媛的双手,怔住了。杨媛又说,咋,嫌俺的饭不好吃?乡亮说,不是,我不饿。杨媛说,不饿也得吃。乡亮接过杨媛手中的饭碗,这一刻,他感到热腾腾的饭从他的手心一直热到了心窝。

 

第二天,天刚晞亮,乡亮就来接杨媛了。杨媛坐上乡亮的车子,走不多远,杨媛说,乡亮,昨晚,我妈直夸你呢。乡亮听到这句话,心里像浇了蜜,说,这太好了,你妈就是一盏指引我们航行的明灯。杨媛有些疑惑,问,你说啥? 乡亮说,没说啥,你是花朵我是蜜蜂。杨媛还是有些不解,可一想,豁然开朗,一巴掌打在乡亮的脊梁上,你油嘴吧你!只听乡亮扯开嗓门:天蓝蓝那个云白白,比翼的鸟儿过山崖;要问鸟儿哪里去,投进山林筑巢来……

这些天,乡亮首要的任务,是尽快查清杨媛自行车气门芯被拔事件,她要和杨媛赌个输赢,可她打听了好些人,竟一点线索都没有。这可就怪了,难道是杨媛在工地上得罪了人?可杨媛说没有。她平时没和任何人犯过嘴角,对谁都好。想来想去,他只好求助工头土二了,他想让土二帮他这个忙。没想到土二这时竟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乜斜着双眼,嘴角上刁着一支香烟,漫不经心,我说兄弟,这个问题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要调查,我直接和你说,很简单,远看在天边,近看在眼前。乡亮一听恍然大悟,你,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土二说,你不是同意我从中给你们加一把火吗,这不是我给你们加了一把火,你反倒不领情了?乡亮完全明白了,原来土二是在暗中帮助他。现在想想,还真多亏土二暗中帮了这个忙,这个忙帮的成绩不算小,使他和杨媛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下一步就只差戳破那层窗户纸了。想到这,他对土二不但不责备反而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土大哥,谢谢你,不过你应该提前和我说声。土二说,说声,拉倒吧,要早跟你说,你能痛痛快快地演那一出戏?只有这样,节目才能达到预期目的。下一步还要我再帮你做点什么?乡亮说,土二哥,现在我觉得你应该去杨媛的父母那了解一下实情,我觉得时候到了。土二说,对,正是瓜熟蒂落的时候了,你小子蛮精灵的嘛!不过我还觉得你现在可以开始着手翻盖房子了。你想想,如果这门亲事一定下来,女方就要去你家相亲,到那时你抓了瞎,还不弄个鸡飞蛋打?乡亮又是一个感激不尽。土二哥,你都想到我前头了,你可真是我的高参。

 

 

娶亲的锣鼓把杨家屯一下子闹得像过年一样喜庆,大半个村的男女老少,都来观看乡亮娶亲的盛况。在几串鞭炮炸响之后,乡亮就把杨媛从家中抱出,临要上花轿时,杨媛却说,乡亮,你有本事把我抱到你家吗?乡亮说,成,娶新娘抱新娘,高兴得要死呢!乡亮说着抱着杨媛就往前跑,这时丈母娘拿着新娘子的红鞋急急忙忙追赶出来,孩子,你咋这么毛躁,还没让新娘子穿上红鞋呢!乡亮这才停住了脚步。迭忙向丈母娘施礼,妈,孩儿错了,请老人海涵。五里山路,轿子是轻的,而乡亮的步履却是那么沉重。乡亮真的就把杨媛抱回了家,乡亮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在路上歇了好多次,可心里美的已是不能自己。在婚礼上几个小伙子把一个红红的苹果吊在了他和杨媛的中间,让他们对吃,这可难为了乡亮和杨媛。苹果上下浮动,他们总也啃不到,好在一口下去,可那苹果又跑了,再一口,乡亮竟把杨媛的嘴唇给咬破了,这下引得满院子一阵欢笑。

洞房花烛夜,闹房的人们去了,乡亮将杨媛抱在了怀里,杨媛把眼睛缓缓闭上。这是怎样的情景,满屋子里都是温馨的气息,槐花般的芳香。

来年槐花盛开的时候,杨媛生了一个娃。是个女娃。取名田田。田田即可爱,又淘气,只是饥饿的时候哭涕几声,一吃饱便甜甜地笑,像一朵盛开的牵牛花。使得杨媛和乡亮特别地开心。有一次乡亮把女儿举过头顶,田田撒了他一头的尿,杨媛说,好,女儿也知道给爸爸下茶喝了。乡亮说,女儿的尿赛龙井。杨媛说,女儿的尿赛杜康,你仰仰头尝一尝。田田这时笑了,第一次笑得银玲一般清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日子正是潮平两岸宽风正一帆悬的时候,乡亮在工地上出事了。出大事了。从架板上一个闪失跌了下来就被送往了县医院。那天中午土二急火火地赶到杨媛家,铁虎着脸,话都说不囫囵。他告诉了杨媛乡亮出事的经过,他的意思是让杨媛赶紧去医院,那里没有家属照料不行。杨媛怀里还抱着孩子,这可如何是好?她克制着情绪镇定自己,决定先把女儿送到娘家,自己再去医院。当杨媛赶到县医院的时候,乡亮刚刚被推出手术室,她一见乡亮眼泪哗地就下来了,她不相信一个好好的人,怎么突然间就成了这样。乡亮望着杨媛,泪水也盈满了眼眶,不过他还是笑了,不要紧的,我知道我的腿不会出大毛病,医生说只是有点骨折和错位。杨媛想说什么,此时却不知话该怎么说了。她的思绪只停留在不可思议的混沌中,毕竟这个打击太突然了。突然的令人难以接受。杨媛守候在乡亮的床前过了一夜,天刚亮的时候,杨媛的父母就来到了乡亮的病房。母亲怀里的田田一夜不见脸儿变成了红鸡冠,杨媛吓了一跳。母亲说,这孩子是咋的了,平时好好的,怎么一离开她妈就没好没歹的哭,你看看今夜哭成个啥样,闹得我们一夜都没合眼。咋哄都不行。杨媛抱过女儿,女儿的哽咽还在抽搐。杨媛心疼地说,田田。我不是在和你爸爸看病嘛,你怎么就不懂事,跟着姥姥有啥不好的,以后得听话,不听话妈妈就不要你了。田田哪会理解母亲的苦衷,扑到妈妈的怀里再也不肯撒手。杨媛的父母在询问过乡亮的伤情要离开医院时,田田怎么也不要姥姥了。就像怕永远见不到母亲似的,说什么也不松开搂在母亲脖子上的双手。杨媛看看没法,只好冲女儿屁股狠狠打了两巴掌。

   这些天杨媛感到特别难熬,关键是女儿不停地淘气,好像故意跟她作对似的,好在一周过去了,乡亮的气色也好看多了。乡亮见杨媛天天这样折腾,只好让杨媛白天来医院一趟。

   杨媛带着女儿回到家后,去医院时必须还得把女儿送到娘家,这样倒是比以往省心多了。有一天,杨媛赶公交车晚了点,来到医院时,乡亮已经吃过了。是临床男病号的妻子见杨媛来晚了,就主动给乡亮买了饭。这让乡亮和杨媛很是感动。这个热心人叫冯华,冯华的丈夫因车祸,伤了脑干,手术后天天神智不清,似梦似醒,还时常胡话连篇,甚至还骂人。乡亮对冯华印象特好。多么贤惠的女人,怎么也会有这样的命运?

 

 

乡亮在县医院住了二十天就提前出院了。出院时,冯华竟然把床前亲朋好友来探望丈夫的几乎所有的礼物都馈赠给了杨媛,这让杨媛非常过意不去。非亲非故,萍水相逢,冯华怎么会这样一副热心肠。这使乡亮和杨媛差点感动的流下眼泪。

乡亮回到家,不知为什么总感到自己还是在病房里,只是这病房里没有冯华和他那个神智不清的男人。夜里,乡亮对杨媛说,杨媛,要不你这几天到医院帮冯华照看一下病人,咱受了人家的恩惠,我心里总放不下。杨媛说,也是,我也这么认为,我看那个冯华也实在是辛苦,既要照顾病人,还要照顾生意,不容易。人家这样有钱的人家,能看得起咱这穷人,是咱的福气。杨媛说,你说我这去也总不能空手吧?乡亮说,待拿啥呢,鸡蛋和小米饭就最好。他们有钱人最喜欢吃农家饭。杨媛说,也是。

天还未亮,杨媛已把鸡蛋和小米饭做好了,这时女儿田田也醒来了。杨媛亲昵地对女儿说,田田,今天妈妈又要去医院,你还得去姥姥家,晚上妈妈就去接你,还给你买好吃的,记着只有听姥姥的话,那才是好孩子,那样妈妈才喜欢。

乡亮听着杨媛的话,好像他也变成了田田。不知怎么也想喊杨媛声妈。这些日子杨媛就是这样天天把女儿送到娘家,然后再去医院照顾乡亮的。有了今天的亲眼目睹,他就想到了过去的那些日子。

天黑的时候,杨媛就和女儿一块回来了。杨媛说,她这一去冯华很感动,还说如果她能天天来,她愿意为杨媛支付工资。杨媛说报酬咱不要,全当为好心人服务。

乡亮听了,却说,杨媛,其实要报酬也挺好,有钱人家缺的是人,不是钱,钱在他们眼里不算啥东西。

杨媛想了想还是坚持说,乡亮你这是咋了?

乡亮说,没咋,我理解有钱人的心理。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这天杨媛从县城回来说,冯华让她的丈夫刘明出院了。冯华的丈夫还是那样,看来冯华的丈夫就那样了。

乡亮却说,那冯华没给你报酬?

杨媛说,给了,我又还她了。

乡亮说,你真傻。

杨媛说,我这咋就傻了呢?

乡亮说,你不傻咋的,其实你不要人家的报酬,人家也不会领你的情,反而还小看了你。

杨媛说,小看就小看吧。咱做好事就要做到底。

乡亮说,这会咱可吃大亏了。

 

乡亮和杨媛以后的日子过得很清苦。因为乡亮一直没有出门做事,杨媛也没有出门做事。这一家人全靠吃过去的那点老本。等老本吃完了,他们就开始四处讨借,这叫坐吃山空。这坐吃山空可不好受,能吃得人心恍惚忧心忡忡。时间不久二人就开始狗撕猫咬无事生非了,不是乡亮找事就是杨媛挑衅,反正矛盾的源头都是围绕着兜里的钞票。有次乡亮直接戳了杨媛的心系儿,说,你个傻老冒,人家给你钱你都不知道要,你真是傻得不透气了,傻逼一个。杨媛这回却不让乡亮了,她把饭碗一撂,一气之下抱起女儿就回到了娘家,这下可把乡亮害苦了。几天后乡亮到丈母娘家求饶赔不是,好说歹说总算把杨媛请回了家。乡亮发誓,如果以后再发生类似事件,他就吃人饭拉狗屎。

事情很多情况下都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乡亮和杨媛黔驴技穷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使他们兴奋不已,也就是这个惊喜使他们的生活发生了质的遽变。这天早晨,杨媛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她突然看到一辆乳白色的小轿车停在了她家门口,车上下来的竟是她熟悉的冯华。

冯华的到来,真使杨媛喜出望外。他们把冯华让进房屋,可冯华刚坐一会,就又站起身将整个家境里里外外端详了个遍。冯华说,这次来,一是顺便看看他们,二是有一个重要事情要和他们商量。

原来她是想让乡亮到她的茶庄做事。因为自从她的丈夫倒下后,茶庄太需要有个放心之人帮她料理了,想来想去她先是想到了杨媛,她本想是让杨媛到她的茶庄做事的,可又一想杨媛还有一个很小的孩子,就又想到了乡亮,他认为乡亮老实厚道,也一定是个好帮手,再说,他腿伤后一时半煞也干不了重活,这样岂不两全其美?

乡亮一听这个消息,心里像浇了一层蜜,甜蜜得不行,眼睛木直直地望着冯华,喉咙动了几下也没说出一句话。久旱逢甘霖哪,在他最需要阳光和雨露的时候,及时雨来了,他怎能不由衷的喜悦。

冯华在观察完这个简陋的农家小院后,从坤包里掏出一叠崭新的钞票,递到了杨媛的手上,这是两千元,一千是你一个月的劳务费,一千是乡亮头一个月的工资,这工资是我提前预付的,明天就让乡亮到茶庄上班。

 冯华就这样来去匆匆,杨媛望着冯华那辆白色的轿车远远离去的背影,对乡亮说,你这会该明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刮下春风下秋雨了吧,人不能只想着自己,多想想别人总会有好处的。

第二天,乡亮换了一件崭新的衣服,是做新郎时的那身西装,杨媛抱着田田一直送乡亮过了山垭口,田田说,妈妈,爸爸这是去哪?杨媛说,爸爸这是去为咱们挣钱,挣钱回来给你买很多好吃的还有新衣裳。田田说,我要一件红色的,领上还带一个小帽子的,冬天来了我不冷。杨媛说,好,还是田田会想。田田这一番话,杨媛突然感到心里酸溜溜的。

 

  

村子里出事了,土二的媳妇突然死了。这个消息让杨媛好生疑惑,她是在回村的时候,听邻居张林家说的,说土二家的是爬到房顶晒粮食不小心跌下来就摔死了,这样的不幸,留给人们的感觉总是那么突然,也总是那么令人爱莫能助,只有唏嘘生叹和不尽的遗憾。土二在乡亮住院那些天,没少操心,跑前跑后,给乡亮出了全部的医药费,在杨媛认为这就很可以了,要是在别的民建队,说不准包工头早就耍赖皮不认账了,甚至还要倒抓一筢。好在土二通情达理,误工费倒是没给,可他这也是尽了心。再说土二对这个家帮助也不小,在乡亮无依无靠无所事事的时候,他让乡亮去了民建队,并且还从中充当了他们之间的媒介;家里盖房子,他也没少帮忙。现在土二的媳妇死了,她需要去随达一份人情,在乡下,婚丧嫁娶随达人情至关重要,谁家都有一本往来账,何况土二和他家也是关系甚融呢。

杨媛把女儿托付给了邻居张林家的,就去了土二家,一进土二的家院,院子里已经摆设了灵堂,杨媛径直走到了主持丧礼的账房,在帐房里她付了一百元钱的人情费,走出账房的时候,见土二正蹲在墙角一个劲地抽烟,土二一见杨媛忙站起身。杨媛看到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说,嫂子怎么就…… 土二吸一口烟,吐一口长长的烟柱说,谁知道呢,你说她咋就自己爬上房顶晒粮食,原来都是我去做这事,她这是反常心血来潮,瞅我不在,自个竟上了房顶。

杨媛认识土二是在前年春天,那年杨媛家的西屋就是土二带民建队盖的,那时才十几个人。后来杨媛就成了这个民建队的一名小工。听民建队的李师傅讲,土二在村里过去曾是个小混混,最大的毛病就是即懒又馋还喜欢天天喝四两小酒,可这懒人有懒福,在找媳妇这事上他没费多大力。刚开始做事他是在乡建筑公司当匠工,可不到半年,他就和他的几个狐朋狗友惹了事,夜里到工地附近的农户家偷了一头大肥猪,据说那次偷猪他们是让猪吃了酒泡馍,等猪睡昏过去,他们几个就将猪捆好,穿上杠子大摇大摆地把猪抬走了。主人竟毫无察觉。可不几天,派出所察觉了,让土二蹲了半月的班房,从班房出来后,土二改邪归正,就出现了他夜里英勇美的事迹,说是乡建筑公司一个女职工夜里下班,遇到了三个流氓在劫持,这时土二也刚好下班,一见此情他上前三拳两脚就将三个流氓打跑了,这个被救的女人就是现在这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土二在乡建筑队感到很不自在,后来就就琢磨着要自己成立一支民建队,谁承想,这个民建队组织起来后前景一路看好,这可让土二一下子风光起来了。不到半年,他的民建队就逐渐扩编到三十余人。这三十余人一周就能盖起高高的五间大瓦房,土二这会刁着香烟,真正成了名副其实的阔老板了。并且他的精神面貌也来了个翻天覆地大变,由过去庄户人的粗布便装,换成了西服革履,甚至连发型也来了个准确定位大摆阔,你看吧他天天把大背头梳得锃亮,就跟脚穿的皮鞋一样光泽。阳光一照,他那本来头发就稀少的额头,就像鸭蛋壳上突然长出了几棵草;另外他还喜欢扎根古铜色的领带,那古铜色的领带在白衬衣的反衬下特别的显眼。可他常常由于懒惰耽搁了洗刷,时间一久脖子上就跟挂着一截干瘪的海带那样,让人看着特别的不舒服;他说话嗓音也有了很大改进,过去他说话喜欢土里土气的大喊大叫,现在他喜欢心平气和的慢条斯理,并且还尽量带着这个这个的口头语。土二的这个变化很容易使人联想到某些领导的神态,也很容易让人望而却步、望而生畏。环境改变人,环境造就人嘛。民建队里谁敢喊他一声姓名,哪个不是把他称作为土经理土老板?其实他也希望这样,这样文雅,文雅的词儿不仅好听也受用。每到这时,他总在想象着有一天,他的这支民建队将来说不定要和乡建筑公司相比美呢。

乡亮就是眼热土二这支民建队才把土二请到家的,那天,他提着猎枪围着山坡转了半天,总算打着了一只山野兔,有了山野兔,他感到请土二的把握性就有了十拿九稳,果不然,土二一听乡两打着了一只山野兔,二话没说就跟随乡亮进了家门,他一见乡亮残垣断壁的家境,大发感慨,乡亮老弟,你这家就只有这只山兔子值钱了,跟我到建筑队去吧,看在咱庄里相亲的份上,我让你学匠工,只要你匠工出了徒,你的新房子就水到渠成。说不定你还能在建筑队打寻个媳妇呢。乡亮一听更是由衷的喜悦,说,今天我请大哥来就是这意思。

杨媛和乡亮刚接触时,一开始杨媛并没有在意乡亮的情有独钟,只是觉得乡亮好玩,幽默。是乡亮几次送她回家,她才渐渐情窦初开。特别是那次乡亮在青石崖吻了她,这让她好些日子都感到脸上热辣辣的发烧,她这时她才感悟到恋爱其时不在于恋,而在于想,在于梦萦魂绕。

 

 

乡亮一来到在盛德茶庄,冯华要他做的首先是学习做茶庄的营业员,偶尔也跟随冯华到车站去提货,再是和店里的营业员傅玲、张雯轮流侍候冯华的丈夫刘明。

盛德茶庄坐落在城区车站较近的一个十字路口东北角,由于这里的人口流量大,生意就特好。每天这里前来批发和零售的顾客时常让这里的店员接应不暇,乡亮刚来到这,不知怎么感到对做营业总是有些不习惯,他还是希望伺候冯华的丈夫。而作为两个女营业员傅玲和张雯来说,她们却是宁愿做营业员也不愿伺冯华的丈夫。因为伺候人这活既脏又繁琐,尤其爱干净的女孩子,她们喜欢做的是宁愿受点辛苦也不愿天天为一个卧床不起的病人端屎端尿。

本来冯华是想让店里的营业员按天轮流值班看护她的丈夫的,乡亮这一来,好像让这两个营业员有了依靠,她们总希望乡亮能多值这样的班。尤其是傅玲,在轮到她值班的时候,总要说,乡亮哥,咱俩换一个班不行吗?这时乡亮便会很痛快地答应傅玲的请求,他认为伺候病人并不算啥,不就是每天为病人擦擦脸,喂点饭,然后再为病人端端屎尿的吗?再说端屎尿也不是多么勤的事,所以他认为干这要比一天站在柜台前轻容得多。可事情并没有乡亮想象得那么简单,有一天早晨,乡亮在给刘明喂饭时,刘明竟突然把饭碗给打掉了,并满口的说脏话,你给我滚,冯华呢,冯华哪去了?我要他给我喂饭,这狗娘养的,一定是找野男人去了,这个骚货,我真想杀了他。乡亮说,刘老板,你可千万别多想,冯华她现正在店里忙着呢。刘明丝毫听不进,我不管她忙不忙,你给我把她叫来,就说我要死了。

乡亮只好匆忙地去给冯华打电话,不一会冯华急急火火地赶来了,冯华走得气喘吁吁,一进门就问乡亮,怎么了?乡亮说,刘哥非让你给他喂饭,这不他把饭碗给打了。冯华走近刘明的跟前,眼前的一幕使她大为伤心和恼火,刘明啊,你想咋的,别人给你喂饭不一样?我不是忙吗,眼下正是销售旺季,店里离不开,你就不能委屈一下吗,我给你喂饭格外好吃咋的? 好,乡亮,你把饭再给我盛上,我喂他。

可当冯华接过乡亮盛好的饭碗,坐到刘明床前给他喂饭时,刘明的火气又开始爆发,我知道你现在盼我死,你是不是开始找野男人了,告诉你,只要我有一口气,你休想!说着他一巴掌又将饭碗打在了地上。白花花的米粒撒了一地,像冯华的心,碎了。

冯华的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了,她哽咽着说,刘明,你怎么能这样,我什么时候找野男人了,我一心一意为了咱的茶庄,怎么到头来就赚了你这么个评价,难道我天天得陪着你不成,那咱的茶庄还要不要?这些天,我是在谈一笔大生意,有几家企业要发福利茶,这事我不出面,让谁出面?那好,从今天起,我就天天陪着你,茶庄的事我不管了,垮了拉倒,到那时,你就到了好处。一席话,刘明不作声了。他闭上眼,眼角也滚出了泪珠儿。

   站在一旁不知可否的乡亮,这时望着冯华和刘明,忽然想起冯华告诉他的那段刘明的经历。刘明曾是个很有智谋的生意人,在商场上风风雨雨经历了许多坎坷和磨难。市场经济刚刚开放的那几年,他就在城里做起了木材生意,做木材生意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这需要到东北和许许多多的林场打交道。订货源,选货材、订车箱,往返一趟就是大半个月。有一次他在佳木斯一家银行取货款,刚出银行门口,突然被三个陌生人迎面拦住了去路,这三个人的右手都插在下衣的口袋里,从三个人的相貌特征刘明断定这是一个抢劫团伙。他们插在上衣口袋里的右手好像都在握着一样东西,他断定那不是匕首就是枪支。刘明脑海里一个闪念赶紧转身踅回银行,他知道只要他不出银行门口,这伙人就不好对他实施抢劫。果不然,那三人就没有跟踪他走进银行,但他知道现在他已是很难摆脱他们的视线了。当时他身上可是带着二十万的现金哪,这可咋办?一瞬间他认为只有求助于银行工作人员或向警方报案才能脱险,否则别无选择。可他万万没想到在他向银行工作人员求助的时候,银行的工作人员竟待答不理。这使他大为疑惑,银行的工作人员怎么是这样,难道他们和外面的这伙人有什么牵连?是不是……有内外勾结之嫌?想到这,刘明的头都大了,对,刚才在取款的时候,他记得那个银行出纳员中间打过电话,是不是……想到这,他赶紧向二楼行长室奔去,行长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听完刘明的讲述,迟疑了片刻,从办公桌前起身来到窗前,向外张望了一会,说,这种事情很难说,你说外面有人要劫持你,他们劫持你了吗?没有事实怎么向公安报案,如果我现在向公安报了案,公安来人了一无所获。我们这不是自找没趣?刘明说,等我被劫持了那不就晚了吗?这时行长点上一支香烟边吸边说,要不这样吧,你在这找个熟人,让熟人把你接走,我看这是上策。刘明一听行长的这番话,感到也是个办法。于是他就给林场打了个电话。没想到这个办法很快就使他脱离了危险。可他万万没料到事情并没有那么轻松,令刘明吃惊的是他晚上住旅馆的时候,那三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他下榻的房间,这让他不禁捏了一把汗。这帮家伙怎么像神仙一样对他了如指掌?在他束手无策之际急中生智,其实这也是有办法的办法,他豁出去了。他强带着镇定自若的神态说,几位兄弟,既然你们找到这里来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走, 咱们边吃边聊,有什么过不去的,我们慢慢解释,既然认识了,以后就是朋友,兄弟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得到。

   刘明把这三个人领进了旅馆大酒店,刘明要了一个大房间,吩咐服务员按高标准上酒上菜。等一桌菜上齐时,刘明说,兄弟,来吧,咱们先喝。刚开始,那三人都没有端杯,只是拿起筷子吃菜,这时刘明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知道东北人爱讲究开席三杯酒,于是他连干三杯,在到第四杯的时候,一个小胡子说话了,行啊,大哥,够意思,好酒量。咱今晚就一醉方休!不过咱丑话说到前头,兄弟们今天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借大哥几个钱用。今天你让我们破费了精力,说不着,我们就找上门来了。在我们这个地盘上,没有我们找不到的地方,这是你想不到的吧?刘明说,哪是哪是,认识诸位兄弟我十分荣幸,说不定以后大哥也有用得着诸位兄弟的时候,大家互相帮忙吗,用几个钱没问题,需用多少?小胡子说,五万。刘明说,行。明天兄弟们跟我一起去银行,这点小意思不算啥。刘明答应的即干脆又利落,他知道不痛快也不行,钱总不比命重要,小胡子见刘明如此慷慨,高兴地主动端起酒杯说,好,来,兄弟们,咱们喝!

   刘明连喝几杯后觉得有些眩晕,但他时刻在提醒着自己尽可能把这三位不速之客陪好,自己可千万不要喝醉。如果自己先喝醉了,事情可就麻烦了。想到这,他决定提前装醉。在他起身上厕所的时候,他故意摔了一脚,还故意把尿洒在了裤子上,回到座位上,他又故意溜到了桌子底下。三人中的那个小胡子见刘明喝成这样,赶紧起身将刘明扶到沙发上,这才对身边的两位兄弟悄悄地说,来咱们操练!不过谁也不能喝过,谁要喝过了误了明天的大事,那可别怨我老大翻脸不认人。深夜十一点,刘明晃晃荡荡地回到了客房。就在这时,那三个人也堂而皇之地进了他的房间,看来今晚他们和他不但同吃也要同住了。这样的情景使刘明感到非常恐惧,可他在恐惧之际也必须使出全身的斗智来应对。他想,今晚必须得想办法逃走。不逃走那就等于束手就擒了,到那时他可就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可怎么才能逃出这虎口呢?

那夜要挟刘明的这三个人,实施的是轮流监视,有一人陪刘明在房间,而另二人却在另一个间客房休息。这样一来,刘明真是有点插翅都难飞的感觉了。刘明躺在床上闭上眼,装作鼾声如雷,实际上他心中早已空空落落,可以说是一片空白。从这伙人的眼皮底下逃走实在是太难了,他思来想去。最终他觉得必须首先搅得他们疲惫不堪才能使他们放松警惕。只要他们放松了警惕他才能寻找到逃生的希望。接近凌晨一点时,他决定去一趟厕所。他起身的窸窣声很自然惊动了第一个把守他的小胡子,小胡子说,大哥你要做啥?刘明说,上厕所。当刘明蹲在坐便器上,感到万念俱灰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厕所的窗子是个逃窜的好地方,对开拉动式的铝合金窗扇,只要轻轻的一拉,取下沙网,就可翻窗而过,这可是今夜逃走的最佳选择了。可他觉得现在他还不能行动,如果此项行动暴露了目标,今夜他可再也寻找不到其他逃生的希望了。常言道,沉着是金,欲速则不达。

刘明回到客房,刚躺下不一会又是一阵鼾声大震,他一面佯装着打鼾,一面思量着在什么时间逃脱,一个小时很快又过去了,在他面对第二个监视者把守他的时候,大约过了又一小时,刘明又开始上第二次厕所,他决定趁这个时机逃脱,如果再不行动,他感到今夜可就再也难找到逃脱的机会了,想到这,刘明起身还是装作半醉半醒的样子,踉踉跄跄地走进厕所,在厕所里他首先装作呕吐的样子对着坐便器就是一阵狂呕,吐不出来,他就把自己的食指伸进喉咙,还是这办法管用,食指就像打开了河道阀门,顷刻间便是一阵山洪暴发。监视他的那位男子见他吐成这样,干脆点上香烟到一边喷云吐雾去了。就在这个当儿,他赶紧打开了厕所的后窗扇,毫不犹豫地翻窗而过。好在窗外的地势还不算低,他从地上爬起来,来不及辨别方向,就钻进了一片宽阔的玉米地,在玉米地里他不知跑了多久,好在在一条并不宽敞的公路上遇到了一辆过路的大头车,他立即摆手拦截,好在这位司机是个好心人。在听过他的央求后,很快帮他报了案。当公安人员赶到出事现场时,三名犯罪分子早已不见踪影。

刘明劫难逃生,从那时他不想再做木材生意了,他要改行。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选择了做茶庄这门生意。搞木材是下东北,这会他要下江南,这样他觉得从方向上会彻底扭转他沾满晦气的生财之路,这叫东边不亮西边亮,生意亏赢在智商。事情还真像他设想的那样,不出一年,他的茶庄不但生意兴隆,而且还从一个店又增设了一分店。这样城南城北两座茶庄,就将整个县城的茶叶生包揽了个十分之八。高兴之余他投资二十万元购进了一辆深蓝色时兴的桑塔纳轿车,他觉得这是他功成名就告别过去的一个里程碑,他要开始新的起程,就像这辆深蓝色的轿车一样,从零开始提速加油奔向生意理想的彼岸。可就在他酒后驾车奔驰在宽阔的公路时,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在一个十字路口处,与一辆装满货物的双挂货车相撞,桑塔纳轰然撞进了大货车的车下……

 

 

刘明在后来的几天里没有再发脾气,他好像很后悔那天的鲁莽,然而他的泪水却好像一天比一天多,一个男人时不时地流一把泪,这倒显得比女人更生怜悯,卧床久病多伤悲,悲悲都是辛酸泪。真是不假。这是人生感情最脆落的时候,也是人生感情最容易绝望的时候。他需要精心地体贴和照料。那天乡亮忽然想起要到音像专卖店去买几盘音像光碟。如果在必要时为刘明放一段流行歌曲和音乐,也许会为他减轻许多郁闷和忧愁。这个念头,他认为很有必要。于是他在音像专卖店,经过一番咨询后,就买回了《萨克斯名曲》,和《草原歌曲精选》。当他打开音像为刘明点播萨克斯的《回家》和腾格尔的《天堂》时,刘明果然被带进了一个仙境般的缥缈世界,他聆听着那美妙的乐曲,他的伤心和郁闷立即化作一种对大自然的神往。他目光中的潋滟平静了,由混浊变为清澈。

然而这个微妙的变化,并没有使刘明的病情从根本上好转,不几天乡亮在用热毛巾为刘明擦洗脊背时,竟发现刘明的脊背上泛起大片的红疹,这个症状,使他大为惊讶,他不得不赶紧告诉冯华,冯华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请来了大夫,大夫经过诊断,为刘明开了药方,药方很简单,乡亮去药店取药时,竟是两支药膏。

几天后,刘明的红疹渐渐消退了,这是令乡亮高兴的,也是令冯华高兴的。傍晚,冯华对乡亮说,今晚陪我去酒店吧,我要款待一家钢铁厂的供销主任,他们要了咱们三十箱日照绿,这是一笔不小的生意,可喜可贺,今晚你要替我好好照顾一下那个邢主任,那人的酒量特大,我们必须采取两面夹击方可争取主动。乡亮听到这话,内心很高兴,酒可是好东西,他已很久没沾边了,在民建队他喝过几次,但一次都没喝醉,如果两人预谋战胜那个所谓的邢主任,该不成什么问题吧。

乡亮的这个想法显然低估了对方的能力。他们去的那家酒店名叫绿洲酒楼,没想到这个邢主任天生就是个酒篓子,冯华和乡亮双面夹击,都不见邢主任打怵,眼看两瓶白酒就要喝光,他还不说结束,这时乡亮却感到自己有些不胜酒力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低估了这个邢主任。怎么办,酒已经开始在他的胃里大闹天宫了,都感到有些支撑不住了,他只好起身去了厕所。那个邢主任见冯华带的人陪酒如此量小,很寡味,于是赶紧宣布了酒场闭幕。

第二天,乡亮才知道昨晚是冯华把她搀扶回来的,他还给冯华吐了一身,冯华说她洗了澡还闻到一股酒味。乡亮这才感到很不面子,说,冯姐下次我背你。

乡亮本想说这句玩话是自我解嘲的,可没想到,这句玩话在不几天就付诸了事实。

那天,那位邢主任又突然驾到,这会他的到来不是让冯华请客,而是他要作东请冯华的客。冯华想,既然邢主任来了,怎么能让他作东呢,为了以后的生意方长,她决定这顿酒宴还是有她来掏腰包。

这次乡亮记住了上次的教训,今夜他说什么也不能再冒进了。这样一来,冯华势必然就要舍命陪君子。酒场结束的时,冯华还好像没有醉酒,可当她结完帐往回走时,冯华的脚步看上去就有些不对了,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样子,很让乡亮牵挂。乡亮生怕她会摔倒,赶紧走上前搀扶,可走了不一会,冯华突然说,乡亮,今晚你得背我。乡亮听到冯华的吩咐,赶紧俯下身,真的把冯华背在了身上,冯华这时在乡亮的肩上说,乡亮谢谢你了,今晚你背了我,再晚我再背你,咱就这样背,一直背到大年除夕。

 

立秋的时候,乡亮回了一趟家。这次回家可不像上次回家那样,一见女儿就抱起来亲个没完,而是阴沉着脸,像谁欠他八吊钱似的。杨媛见乡亮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是他在城里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就把女儿往乡亮怀里一塞说,田田,和你爸玩着,我去做饭。女儿欢喜地在乡亮的怀里只拍巴掌,并给了乡亮一个甜甜的吻。乡亮却还是没有像先前那样对女儿亲昵,不过他望着杨媛在灶房里的身影,眼睛还是有些潮湿,女儿见爸爸这样茫然地说,爸爸,你怎么了,是想我了吗?乡亮赶紧抹一把脸,说,对,爸爸是想你了,这些日子在家好吗?女儿说,好。你知道我妈妈可想你了,她常常念叨你呢,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乡亮说,爸爸忙,回不来。

这夜,杨媛和乡亮吃过晚饭不多时就躺下了。杨媛催着女儿早点睡,女儿却偏偏嬉闹着不肯。于是杨媛过早的就把灯拉灭了,女儿这才在黑暗中渐渐安静下来。杨媛见女儿睡着了,这才趴到乡亮的胸脯上说,乡亮,你知道这些日子我多想你,这女人身边没有个男人,你知道日子过得有多凄惶,就跟少了主心骨是的,我梦见你不知多少回,昨晚我还梦见你了呢,梦见你,半夜里回来悄悄地钻进了我的被窝……,这不今天你真的回来了,人都说做梦是反着的,这不也不尽是。你说这梦怪不怪,有时候还真是反着的,就拿你去城里那天来说吧,那夜我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土二又娶了一个新娘,可土二真的就死了老婆。乡亮一听到这个消息,惊了一跳,问,土二的老婆死了?怎么死的?杨媛说,在房顶上晒玉米,不小心掉下来就摔死了。乡亮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又问,那土二现就再没找?杨媛说,没有啊。杨媛说着话题又一转,咳,咱说这干啥,再说点别的吧。

乡亮又沉默了。本来杨媛是很想听听乡亮说说城里的事,可乡亮一直没说,杨媛也就不好再问。这时她突然亲了乡亮一下,说,乡亮你在城里就不想我?乡亮说,想。然后就又没话了。杨媛见乡亮不主动,便自己主动,她抚摸着乡亮说,乡亮亲亲我吧,咱已经好久没那个了。这时乡亮还是无动于衷,直到杨媛又一次亲昵他的时候,他才勉强抱住了杨媛,杨媛是那样热烈,而他却是那样敷衍,就在他勉强应付杨媛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冯华,他回忆起冯华喝醉酒的那个晚上。

那夜,乡亮背着冯华快要到家的时候,冯华突然要乡亮和她去附近的歌舞厅,乡亮一听说冯华要到那地方,心里本是很不情愿的,可冯华说出来,他又不好意思在行动上违背,只好唯命是从。冯华说,我想去散散心,我不能再这样活下去了,这样活着实在是太累了,太累了啊……

乡亮没想到冯华会说出这样的话。一个生活上富裕且还是全城人都羡慕的女老板,对生活竟有如此伤感,难道是刘明让她失去了信心?当乡亮与冯华走进歌舞厅的时候,乡亮看到的是另一个世界。五彩缤纷的舞池里,回旋跌荡的音乐声中,一对对俏男靓女,迈着轻盈矫健的步履挽手并进,他们激情豪迈昂首挺胸,像憧憬着一个美好的未来;像期盼一轮皎月或一轮火红的日出;也像一对对晨曦微露中的赶海人,谁也不希望自己的此次赶海一无所获,于是他们就在水中捞啊捞,一直捞到外婆彭湖湾。

就在这时,一个高挑个尖下颌的年轻人,来到了冯华的面前,他要求冯华作舞伴,冯华欣然前往,乡亮坐在一旁,见冯华下了舞池,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再不是滋味冯华毕竟是他的老板呀,他没想到现在冯华还能跳舞,看来她酒喝得并没醉,完全像装的。看着看着只见杨媛和那个年轻人一前一后,走三步退三步,像一对夫妻在村子里的打谷场上筛起了糠 。虽然他们的步子迈得有些迟缓,但他们还是极其尽兴。就在这时,乡亮又突然发现那尖下颌的青年男子,有一只手伸进了冯华的腰内,这就不对了,跳舞哪有这样的动作,这是什么舞,摸腰舞?不一会他又见那年轻人,双手一下突然抱起了冯华,冯华的身体便呼地被舞了起来,冯华像个大风扇的翅子猛然在地上旋转起来。周围的人赶紧向一边退去,乡亮这时更看不下去了。这叫什么事,这不有点乱弹琴吗?

于是他赶紧走上前,对冯华说,冯老板,冯老板,家里来电话,说有急事,让你抓紧回去。这句话提醒了冯华,冯华这才向那个年轻人道别。乡亮和冯华走出舞厅的时候,冯华说,你小子敢忽悠我,好,那咱们就到浴池去吧。乡亮原以为冯华自己要去洗浴,刚开始没在意,可没想到,冯华要的是鸳鸯间。这就令乡亮更加迷惑的如坠五里云雾了。冯华见乡亮站在鸳鸯间门前犯傻,噗哧笑了,说,现在这里就咱俩,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来吧,只有天知道。乡亮没想到冯华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一个看上去矜持而又稳重的女老板,怎么在她的内心深处还隐藏着这样的坦荡和无羁,乡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鸳鸯间的,他眼巴巴地望着冯华那洁白而又浪漫的身躯,整个身子骨都饧了。虽然身子骨像散了架,可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欲望在他的脉管里冲动,这种冲动有溪流逐渐形成一股巨大的潮涌,他只想让这股潮涌迅速将他淹没……

 

 

现在乡亮在杨媛的身上,好像怎么也找不到过去的那种感觉,就是在他想竭力满足杨媛时,他还是身不由己地一塌糊涂了。

杨媛自己也不知怎么就在这时候流出了眼泪,这泪水流得也完全是身不由己。她似乎已经猛然察觉到乡亮非同往常的变化。她想起了土二那天对她说的那番话,本来她对乡亮是深信不疑的,现在看来土二的话还是有出处的。那日过晌,土二带着酒意来到乡亮家,杨媛见土二莫名而来,有些纳闷,就赶紧为他沏茶倒水。土二却说,不必客气,稍坐便去。杨媛说,土二哥你有事?土二说,没事就不能来了?我是想来看看你,乡亮多长时间没回来了?杨媛说,三四个月吧。土二说,哎呀,你说这男人天天在外,可就苦了家中的女人喽,你可得提防着点,我听说乡亮在茶庄很得那女老板的赏识,别再节外生枝,那女老板的丈夫可是个废人,说不定那女老板真会喜欢上他呢。杨媛说,土二哥你这啥话,那女老板会看上他?别开国际玩笑了。土二说,那可说不准,这情人眼里出太阳,她一但喜欢上乡亮,说不定还真把乡亮当成太阳呢。杨媛说,土二哥你是不是喝多了,满嘴冒雾露。土二说,你这就差矣了,我这是关心你,你却把我好心当成驴下水。杨媛说,要是那样还好呢,俺娘俩早过够这叮当响的酸日子,真到了那一天,就麻烦你再给俺介绍一个,不过这次可得介绍个有钱的,穷了可不行。土二说,你看我咋样?土二的这话一下把杨媛蓦地噎住了。使得杨媛半天没回过脖来,不过她很快还是扬起巴掌去打土二,倒是打土二没打着,反而又被土二抓住了手腕,叭地一个嘴巴子,就亲在了杨媛的手背上,这个动作就过于高雅了,那是西方人的求爱礼仪,这会土二一下把这礼仪用在咱中国一个小山村的农妇身上,还真有点令人受宠若惊。杨媛这会感到有些难堪了,土二你快走。你怎么这样。土二说,请原谅,我喝了点酒,男人酒后最容易失控。不过我真是看到了有关乡亮变化的苗头才来告诉你的,不一定是真,但不得不防。杨媛听到这话,心一下子又悬起来了。说,土二哥,你听谁说的?土二说,前些日子我在县城车站附近承包了个工程,离乡亮去的那家茶庄不远,工程结束那天晚上,我在酒店请客,出来的时候见乡亮搀扶着一个女人踉踉跄跄,我就感到有些好奇,便悄悄跟上,我看清了,原来是乡亮住院时同一个病房守候病人的那个女老板,叫什么来着,对叫冯华。 这绝对错不了。你想想他们这样天天在一起,能不出问题?更何况那女老板的丈夫又那样。好了,我不多说了,贼人之心不可有,防贼之心不可无嘛。土二说到这,狎昵地笑笑去了,这可让杨媛好长时间呆立在院门外。

 

 乡亮终于在漆黑的房间里望着黯淡的窗口,说出了窝藏在心底深处的那句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流露的话语,杨媛,我对不起你,我将是你一生的罪人……

杨媛从话语中已领会到乡亮的语意,她不想听可她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问个究竟,尽管她已经感受到她和乡亮的这个家已经危机四伏。

杨媛打了个激灵坐起身,对着乡亮就是一阵疾风暴雨式的的劈头盖脸,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呀……杨媛声嘶力竭。窗外的山村死一般的寂静,整个村庄仿佛都听到了杨媛的质问,然而这个质问跌宕起伏之后却是那么苍白。

这夜杨媛似曾在恶梦中度过。当她睁开疲惫的双眼,懵懵懂懂地醒来时,她发现乡亮已经不在她的身边。当她走出院门,山村还在一片茫茫的雾霭笼罩之中,淡黄色的山路,像一条长长的飘带曲曲折折伸向山外,杨媛觉得这就像自己的未来和命运,曲折漫长却又望不到边际。

就在这时,杨媛的眼睛突然干涩了,她感到眼泪是女人软弱的罪魁祸首,女人就不该有泪,无泪的女人才能活得理直气壮。现在她要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你乡亮不仁我也不义,我倒要看看你乡亮和冯华究竟是演得那出戏。

杨媛把女儿送到娘家,就急匆匆坐上了赶往县成的公交车,可当她来到县城时,自己却感到有些举目无亲和不知去向了。不知去向难不住人,鼻子底下有觜。她寻问了三个陌生人,最终才打听到盛德茶庄的地址。她走进茶庄的时候竟没有发现乡亮的身影。服务员告诉她,今天乡亮正在帮女老板忙丧事,男老板昨夜死了。杨媛听到这个消息,怔住了。这才让她进退两难,现在去见乡亮显然不合适宜,不见乡亮又气不打一处来。她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决定原路返回。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光靠生气也不顶用,得需要坚强的耐性。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有今天就有明日,早晚我要讨个说法。

就在杨媛准备返回的时候,冯华突然出现在杨媛的面前,冯华眼睛有些红肿,但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干脆,杨媛既然你来了,咱就明人不说暗话,我对不起你们娘俩,这是一万元补偿,你先拿着…… 冯华说着就把一张支票递到了杨媛的面前。杨媛说,乡亮呢,我找乡亮。冯华说,他不在。杨媛说,冯华,你原来是个这样的人,抢别人的男人你不脸红?冯华说,这你要问你的乡亮。杨媛这时双耳感到一阵耳鸣,眼睛也一阵昏花,但她定定神还是站住了。

 

这天傍晚,杨媛没有去娘家接孩子。她直接去了土二家,土二一见杨媛来,感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乡亮来家了?杨媛说,来过又走了。土二说,是不是你们吵架了?杨媛说,没有。土二说,那你为啥? 杨媛说,他变心了。这会土二不吱声了,沉默片刻才说,我说是吧,那天我的判断不会有错,男人和女人的这些事我见多了。那你打算怎么办?杨媛斩钉截铁,他对不起我我就对不起他。土二说,那咋整。杨媛说,土二哥,你说俺该咋整?土二说,以牙还牙。杨媛说,咋个以牙还牙?土二说,就是你敢在外面敢找女人,我就敢在家里找男人。杨媛说,那好,既然你也这么说,今晚俺就在你家不走了。俺要叫乡亮看看俺离开他,照样过好日子。土二说,大妹子,这、这真是我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呀,可你不要反悔。 杨媛说,这有啥可反悔的,人不就那么回事。那天你不是亲了俺一口吗,今天俺就让你亲个够。杨媛顺手解开了上衣扣。土二见杨媛主动献身,声音打着颤说,大妹子,你慢点,你慢点,我给你解,我给你解,只有男人解的扣子才有味,这叫拨开莲蓬吃莲子,越吃越贪嘴儿。土二真的像拨莲蓬那样拨开了杨媛,她一口就含住了杨媛的乳头,这会真像是在吃莲子了。杨媛挺着身子,咬着嘴唇说,土二哥,以后可要待俺好,从今俺就是你的人了…… 土二含着“莲子不想松口,最终狠狠嘬一口说,那当然,那当然。

 

来年的春天,杨媛和乡亮去了法院。杨媛同意了乡亮写的那份离婚协议书。可乡亮在要走出法院的门口时,突然提出他要和杨媛回家再过一夜,杨媛也不知怎么竟同意了乡亮的请求。这天傍晚是乡亮做的饭,吃饭的时候,乡亮竟然有些哽咽,拿出一叠钱放在杨媛的面前,说,收些吧,这是一万。以后我会常回来看你和孩子的,虽然我们现在已不是夫妻,可我还要和以前一样爱着你和孩子。这时田田说,爸,你要出远门吗?田田的这一声,把乡亮的心揪痛了,他赶紧把田田抱到怀里,说,爸爸,是要出远门,以后你要好好听妈妈的话。田田说,爸爸,你出远门想我和妈妈吗?乡亮说,想,会想的。这时乡亮的眼睛就红了。

刘明去世后的不几天,冯华突然决定,要把现住的这座房子卖掉再另买一套新房,因为在过去的房子里,总会勾起她对往日的许多缅怀,她要换一个环境,这样就等于她辞别了过去,让新的生活重新开始。乡亮也赞同冯华的这个想法,这同时也让他重新掀开了新生活的一页。冯华说,结婚那天我们要举办得像初婚时那样隆重,聘请县城最知名的婚庆礼仪公司主持,在县城最豪华的大酒店举行婚礼,我要让所有在场的嘉宾重新认识我冯华——盛德茶庄的女老板。其实这对我们来说,婚礼也是宣传我们盛德茶庄的一次良机,商机对我们来说真是无处不在。

冯华在得知响亮已经离婚的消息后,一时表现出了少许的冷静,女人的命运往往都比男人残酷,我这也等于残害了一个家庭,拆散了一对鸳鸯,罪过莫过于此。以后我们要好好对杨媛,每个月要按时给她支付孩子的抚养费。另外你还要常回去看看…… 冯华的话很令乡亮感动,这些日子他总在惦念着杨媛和女儿,过去在没有离婚的时候,他很少有这种心态,即使有也是偶尔的牵挂,现在不行了,是全身心的牵挂,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他就得破罐子破摔地走下去,他想,也许过几天这种担忧就会逐渐消失吧,难道冯华就顶替不了杨媛?

冯华说,乡亮,我想要个孩子,要个女儿,咱们的女儿一定会想像她妈妈一样漂亮。

乡亮说,要个儿子,像他爸爸一样的高大坚强。

冯华说,像他爸爸一样坚强,你坚强?你只是让人感到俏皮可爱,你的骨子里其实就缺少坚强,你知道我们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为了事业,我们都把要孩子的欲望抛在了脑后,一直坚持到现在,叫你你能挺得住?

乡亮没有接冯华的话茬,他又开始想起了杨媛。

 

这些天,盛德茶庄的生意特好,来来往往的顾客特别多,乡亮这些天几乎天天都盯在茶庄,他最能干。为此两个女营业员也不拿他当男老板看,她们直接喊他乡亮哥,也许这也是受前车之鉴的缘故,傅玲说的话最乖巧,甚至还有点不管不顾。傅玲说,乡亮哥,你现在是名副其实的老板了,我怎么就看你没一点老板样,你怎么连一点经济大权都没有?店里发大财的时候,起码该为我们买支冰糕啦,买点好吃的啦,庆贺庆贺吧,可你倒好,双手空空两袖清风,当起甩手掌柜的了,谁像你。难得你像我们服务员一样寒酸。

傅玲的这句话,让乡亮心里咯噔一下,可不是嘛,冯华从来就没把他当丈夫,连一点最基本的权利都不放,那天他去办理新房的房产证,刚开始冯华还同意落在乡亮的名下,可一转念,她又变了注意,把房产证的姓名又落在了她的名下。这件事让他在心里纳闷了好些天。从那天他就琢磨,冯华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这个丈夫只不过是穿在她身上的一件外衣。他时常在烦恼时候尽量寻找和想象着冯华的那些好处,可顺着思绪捋下来,剩下的全是对冯华的埋怨。冯华为什么那样对他戒备和不信任,他想破脑袋都想不通。难道我就这样寒碜的在她手下生活一辈子?我是男人,男人就不能这么窝囊的活着。终于有一天,他开始向冯华发起脾气,可冯华这时却不急不躁倒显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冯华说,乡亮,我明白你所想的一切,可你要有耐心,耐心加沉着才是战胜一切的武器。你知道有多少壮志之士,都是败在缺乏耐心和莽撞的面前?这时冯华还告诉乡亮一件她和乡亮之间一个至关重要的大事。就是他们的婚礼,将在年底举行,而结婚登记的手续却要等到明年以后办理。

这是什么逻辑,乡亮大惑不解,乡亮大惑不解的几乎要暴跳如雷。可他想想还是冷静地坐了下来。此时他好像真正看清了冯华,看清了冯华的内心世界,那是一汪深蓝色的海。

 

几天后,盛德茶庄又添了一名新职员,这位新职员是上两次来吃请的那位钢铁厂邢主任的表侄,叫翟文生。翟文生曾在县供销社干过供销员,由于这几年供销社受市场经济的冲击,生意越来越萧条,他便另起炉灶,承包了县城的一家大酒店,头一年大酒店的生意还可以,第二年可就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了。最后不仅欠下一屁股债,就连老婆也跟随他人下落不明。他落了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饥的结果。无奈之下他托表叔的关系到县钢铁厂干了一名装卸工。这装卸工的日子可不好过,与他过去的生活那是天壤之别,一天下来倒下就睡,连个梦都来不及做。想来想去他还得找份轻容活干。这时他又来向表叔求援,表叔这时猛然想起了冯华,冯华的丈夫刚去世,也许她正缺人手。没想到在他将翟文生的情况向冯华介绍后,冯华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翟文生和乡亮一般大,都是属龙的,只是比乡亮大几个月,可他的智商却好像比乡亮高出一大截。他一进这个茶庄,就好像进了自己家,里里外外他都挂在心上,早上上班前提前半小时打扫卫生;晚下班前后又主动清点一天来的收入和支出,这些细枝末节很让冯华感动。他的主动不仅在这,更重要的还在于他还能为老板出谋划策,那天,他主动提议让冯华买一台电脑,利用电脑获得国内商业信息是最快捷的途径,也是适应时代商潮的必然选择。冯华很快就采纳了翟文生的建议,当她坐在电脑前点击着全国各大茶业生产基地的信息的时,她像真正发现了新大陆。她没想到电脑的作用竟会是这般神通广大。这时她对翟文生,又是一番刮目相看。能干过大商店做过大买卖的人就是不一样。同时她还有种意味深长的感觉,那就是相见恨晚。

乡亮的感觉却是有些自惭形秽了。这个新来的翟文生见识竟是如此广泛,不仅懂经商,还会玩电脑,更使他吃惊的是,他的外交能力也比他高出一筹,你看吧,客人一到,他能把各种茶叶的优点和作用,倒背如流,他想让你买哪种茶,你自然就会被他引导得爱不释手。如果你不懂茶道,他自然也会根据你的价位向你推荐几种让你很快就喜欢的品牌。更令乡亮吃惊的是他的酒量也是一般人所无法相比。他有四两拨千斤的技巧,三三三六六六,他保准自己留三,让你得六。他这是哪里学来的这些看风使舵八面玲珑的高强武艺,乡亮真是自愧弗如望尘莫及。可细一想他也有了几分安慰在心底:你翟文生再能也不过是一名店员嘛,你待能能到哪里去?不过他这份担心还是渐渐有了出处。那就是冯华总喜欢和翟文生在一起。过去店里有应酬冯华总是叫乡亮,现在却是叫翟文生了。这样时间长了乡亮就会感到有些空落,再长了就是失落了。

最终的失落还是落实到两人的感情方面,落实到两人的性生活上。那夜乡亮的身子下不知怎么有点说不出的躁,渐渐就要开始造反了,不听指挥了。只想骚扰冯华,冯华却欠着身子,扭着头不肯搭理乡亮,这就让人受难为了。乡亮只好硬着头皮往上拱,这一拱不要紧,挨了一脚。差点踢着他的小二,要是踢着他的小二,他肯定得在床上变成土鳖子。想到这,他有点恼羞成怒,又一次扑到冯华的身上,这会冯华翻脸不认人了,乡亮你今晚老实点,我烦,心烦你知道不?

乡亮支棱着脖颈跪在床上好久说不出话,他的小二也垂了也丧了气。像一个小孩子调皮时挨了一巴掌,不一会老实了,安生了。

 受了这一次的冷落,乡亮发狠要自己争争这口气,男人的主动受到冷落时,他的这股主动也自然会变得特别的执拗,我倒要看看你这头花母猪能坚持多久,你再给我磕仨响头求我也甭想。我就不信男人就那么下贱!

乡亮的想法还是有点太过于天真了。冯华从此竟一反常态判若两人,过去的那些卿卿我我眨眼间不见了,留下的只是一副冷冰冰的待答不理,像天天忧心忡忡的样子,这就让乡亮开始纳闷了。难道是冯华真的遇到什么烦心事,就是遇到烦心事他也该说声啊,她怎么就一个人变成了闷葫芦?可一想,又有点不对了,是不是冯华要变心啊,如果冯华真的变了心,那他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诉了。可他又一想,冯华的这些变化,都是来自这个翟文生的结果,常言道,死了男人的女人有两双眼,一双看前一双看后。是不是冯华在与翟文生接触后,她对自己的看法又有了改变?这个问题可不能瞎猜,得需要真凭实据,枉自乱下定论,不仅冤枉了好人,也会伤害了她的自尊。可仔想想,问题就是出在这个翟文生的身上,就说刚买电脑的那些日子吧,看看他俩那个热乎劲,冯华紧靠在翟文生的身傍,问这问那,无话不说的样子,彼此的喘息都能相互闻到。当时乡亮心里也犯过嘀咕,可又一想,这不是冯华有求于翟文生嘛,这有啥可多疑的,要有疑心也不能在这上面瞎琢磨吧?有一天,一位顾客带着前两天来买的一包茶叶,说是要退换,乡亮当时没有同意,于是二人就争执起来,这时翟文生上前说好话了,先问了顾客要换茶叶的理由,又问了顾客所喜欢的品种,然后就表态要为顾客更换茶叶。这事当时弄得乡亮很不面子,一个雇员怎么管起老板来了,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这不是阴沟里翻了船吗?可冯华知道这事后,反而向着翟文生,说翟文生做的对,要乡亮好好向翟文生学习。当时乡亮苦恼了好长时间,如果这位顾客心怀歹意在茶叶里投了毒,我们这个茶庄不就一下子身败名裂吗?这做生意也得时刻有一颗防贼之心难道这还有啥不对吗?还有就是在冯华过生日那天,冯华能主动为翟文生夹菜,却偏偏不为乡亮夹菜,这让乡亮一晚上都感到不自在,难道这些严格说来,都应该说成是冯华和翟文生是在暗渡陈仓?

对于这个问题,乡亮还和营业员傅玲也进行了一番探讨,乡亮说,傅玲,你看翟文生这个人咋样?傅玲说,能人也,不愧是久经商战考验出的一员骁将,你可不是对手。因此呀,你就甘拜下风吧。乡亮说,我不是指这,我是想说……乡亮一时又感到话语无从开口。其实傅玲已经看出了乡亮的心思,接着说,乡亮哥,无论怎样,你多张张眼就行,一些事不必那么侥幸。乡亮这时感到傅玲的话语和自己统一起来了。问,你的话能详细点吗?傅玲说,俺可不想干预你的内事。不过作为旁观者,俺只是对你提一点希望而已。说到这傅玲就笑了,笑得很诡秘。乡亮从傅玲的微笑中好像看到这微笑里隐藏着许多内容。爱说俏皮话的张雯和傅玲说话就有些不同了,她无拘无束,乡亮哥,你这喜糖我们还能不能吃到,别再让我们盼黄了牙。乡亮听到这话,心咯噔一下,像一口饭噎在了喉咙。

忧虑中的乡亮,这天决定要回家看望女儿,冯华听到这个消息非常乐意的样子,信手从衣兜里拿出三百元钱说,该回去看看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见了杨媛捎个好,就说我很内疚。

中午饭后,乡亮不多时就到车站去了。他信步走在车站上,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怎么他又不想回家去了,主要是心里很乱,乱的无头无序。像塞了一团乱麻,这时他不知怎么想走进影院,对,去看场电影吧,县城的影院他来过两次,第一次那是他和杨媛就要结婚的时候,他为杨媛买了一件衣服就和杨媛来看电影了,那次他们来看的是块爱情片子,看得很甜蜜;第二次就是和冯华了。和冯华来看的也是块爱情片子,不过是块国外的,冯华说,她喜欢浪漫,国产片太俗。那次他感到有些糟糕,因为他看得太敷衍,所以几乎就没留下什么印象。国外又不是中国,在离咱们十万八千里呢,看人家的生活那不等于墙上看画饼?而冯华却高兴得忘乎所以。这第三次就是他自己来看了,他走近影院,只见影院售票窗前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很多,令人眼花缭乱,他看不懂现在究竟里面放的是什么影片,反正他要进。于是买上票他就往里走。到了里面他才发现这里的人很少,稀稀拉拉隔三差五的座位上,人头稀的就像一盘打乱的棋子。他继续往前走,在正前方靠近中间位置,他坐下了。待了一会,他才知道这是块农村生活片。农村片这就对了,他最喜欢农村片,多久没看这样的片子了,你说现在这看电影的咋就那么少呢,过去可是人山人海,不用说着电影院,就是在农村的大场院里,只要放电影那人聚集的比开大会都人多。现在可好,这么好的电影都没人看了,真是有点可惜。这都是那家家户户的电视给闹腾的,那电视多省劲,啥时打开啥时看,也难怪寒碜了这么好看的电影。

电影真得好看,一会儿出现了一个村主任爱上了村里的一个小少妇,村主任要和小少妇那个,小少妇不让,咬住了村主任的耳朵,村主任告饶了,可小少妇还是逃脱不了村主任的手掌,最后就范了。再后来就怀了孕。小少妇发现怀上了村主任的孩子,羞愧难忍感到对不起在外打工的丈夫,于是就上了上吊。这时被婆婆发现了,婆婆跑进门,双手抱着儿媳的双腿,哭喊着,芹、芹、芹呀……

乡亮看到这里,想起了村里的村主任苟胡来,苟胡来是靠卖豆芽发的财,发财后就花钱买选票当了村主任,那年村里的扁豆花和苟胡来在村头吵架,扁豆花喷着唾沫星儿在街上骂,胡来,你当得什么村主任,论辈分你的喊我婶,你不识人敬,我们为批块宅基地,请你八次了,八次你吃了俺五只鸡,六十个鸡蛋,这还不算,还让俺褪了五次裤子,你还要脸不要脸?从此苟胡来的名字前面那个“苟”字便被村民们自然舍去了。扁豆花和村主任吵架的这个故事也广为流传。

电影结束后,乡亮并没有离开,他决定再看一场,因为这个片子他只看了半截,有点挺遗憾的。当第二场电影结束后,天已经黑下来了,一出电影院,乡亮的心情又回到了现实。这时他决定再到附近的小酒店去喝点酒,酒也许能帮他解愁消闷。他想趁着酒意和冯华来个破盆子破摔。

可是乡亮怎么也没想到,当他醉意朦胧地回到他和冯华的新住所时,冯华的房间里竟然多了一个人,那就是翟文生。这可让他霍地气懵了,他眨巴了一下眼,在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的情况下,拿起墙角树着的拖把,就扑了上去,这时只见翟文生把一床被子遮在身上,在床上躲来躲去,冯华也将一床被子遮在身上,看来他们这是临时应急的最佳办法。当乡亮上前把翟文生卧在地上的时候,冯华这时发话了,乡亮你给我住手,你给我滚出去!乡亮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支棱起耳朵问,你说什么?冯华又重复了刚才的话,乡亮这才傻了。

 

 

乡亮带着在城里的无奈又回到了牛角村。他一进家,院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冷冰冰的样子,他到邻居张林家一打听,才知道现在的杨媛已成了土二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他的眼睛一下就圆了,脸色变得比猪肝还难看,杨媛怎么成了土二的人,真是不可思议。这世界可真是无奇不有了。他越想越气,就亟亟地去了土二的家,一进门,乡亮就看到了杨媛额头上一道长长的伤痕,杨媛你这是咋的啦?你怎么能嫁给土二?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离婚吗,我是想在城里得到一份家产……可我上当了……

杨媛愕然了。傻呆呆地望着乡亮,像望着一个陌生人那样,哇地就哭了,你这该死的,你又回来做啥呀……

 

杨媛嫁给土二,刚开始日子过得还是滋润。结婚那天,土二把婚事办得像初婚一样隆重,别看是两家相距并不远,可他也雇了大花轿和吹手,把个婚事办得比乡亮那时还热闹,这次热闹不在于来观看婚礼的人来多少,关键是来参加土二婚宴的人多。一个二婚按说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可土二说不。他要让杨媛充分享受一下新生活的美好,要让这次婚礼把杨媛记忆里的不幸全部淹没。那天村主任胡来也赶来了,他还讲了话,土二姻缘好福气,半路找了个好媳妇;谁见谁爱谁羡慕,还是二婚有意思。新婚之夜,土二还向杨媛作了保证,第一他要对杨媛像初婚一样的恩爱;第二他要对杨媛的女儿像亲女儿一样的护爱;第三在不久的将来,他要为杨媛建一座像别墅一样的小洋楼,让全村人嫉妒死羡慕死。杨媛听了土二的这番表白,一时也感动得难以自持,说,难道俺真的就因祸得福掉进了蜜罐里?土二说,跟我的女人哪个不是啃甜棒又沾蜜?

可日子不多久,土二就想添个娃,二人正在甜蜜的筹划着将来的这个娃是男是女,问题就来了,乡村两级的计生干部找上门来了,要检查杨媛的身体,并通知杨媛要按国家计生要求生育,要生二胎她得年满三十二周岁。土二一听啊的一声,要等到杨媛三十二周岁,还得再等三年。到那时他土二就四十五了。土二暗自算了一笔账,到四十五他才添娃,六十五岁的时候,那孩子才刚二十,等到孩子成家的时候,他也许就归了西,这一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当天晚上他就把胡来请来了,他要把胡来灌醉,只有把胡来灌醉了,胡来才肯帮他这个忙。对于胡来的吃请,土二早就有所耳闻,有个说法叫不醉不算一回。土二还听说胡来有个不好的嗜好,那就是喝醉酒爱往女人怀里钻。这点就不好了,他可不想让胡来喝醉酒钻进杨媛的怀里。为此他必须得留着后手,和胡来喝得再多自己也不能醉,这是他的打算。

这场酒胡来喝得可真叫自在,从下午五点一直喝到晚上十点,这会他让胡来真的喝得有些醉了,土二却好像还没有事,因为他曾偷偷地往自己的酒杯里添了水。看到胡来有些醉意的时候,土二才趁机说,胡来大哥,我的问题,你一定要拿当兄弟的事来办,我不容易,第一个媳妇连个娃都没留下,就走了。这第二个,你总该开开绿灯吧?胡来这时说话含含糊糊,开,开,绿灯,绿灯……

第三天中午胡来就又来到土二家,进门就问土二在家吗,杨媛说,不在,到工地了。这时胡来就高兴了,他好像不是来找土二是来找杨媛的,他一见杨媛就眉飞色舞的神态,说,杨媛,我跟乡里的计生干部们说了,说是要对你特殊照顾,这你可得好好感谢感谢我。杨媛说,胡来大哥,你说咋感谢你呢,要不晚上土二回来再请你喝一壶?胡来说,不不,你有所表示就行,比如说握握手,亲亲口,这都很好嘛。杨媛说,胡来说,你是不是喝酒了。胡来说,我没喝多,顶多也就半斤,所以我就想来见见你。杨媛说,是吗,我有这么大吸引力,我都快成磁铁了。胡来说,比磁铁还有吸引力。自打你结婚那天,我就看你特别好看,你说怪不怪,原来我咋就没注意到呢,没想到咱村还有这样的好媳妇。杨媛说,是呀,得不到的总是好的,得到了就成了下角料。我知道你们男人的德性。胡来说,你这啥话,好就是好嘛,那一多囊瓜花我能说成是一朵牡丹花?杨媛说,差不多吧,在你们男人的眼里,得到的都是囊瓜花,得不到的都是牡丹花。胡来嘴里咝咝着,你这啥话。杨媛说,大实话。好了,你喝了酒我去给你借壶热水,家里的水沏不开茶。说着就扯开大嗓门冲南临张贵家的喊,张贵嫂子,你家有开水嘛,村主任来俺家了,我要给他沏杯茶。张贵家的在南院子里回答,有有,我这就给你拿过去。张贵家的应着不一会就提着一暖瓶热水来了,这让胡主任很是不自在,你说这张贵家的怎么就这么二百五,你说这土二家的怎么就这么刁钻呢?不拿老子当人老子还不在你这呆了呢,咱走着瞧,我早晚会让你明白这锅是铁打的。想到这,胡来二话没说抬腿就走,连个告别都没有。胡来的这个动作太突然,把张贵家的都搞懵了,张贵家的说,胡来这是怎么了?杨媛说,他可能是得了羊角疯。

傍晚土二来家的时候,杨媛就将中午胡来来的事告诉了土二,土二听完,高兴得将杨媛一下就抱了起来,直夸她聪明伶俐有心计,通过今天的这件事,更加验证了杨媛对他的忠诚,这份忠诚是多么珍贵,为此土二亲了杨媛一口。土二说,杨媛,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的这份真情。可转念一想,问题又来了,这提前生娃的事离了胡来可怎么能办?还得求他呀。

这天,土二从城里带回一大包牛排和羊肉,另外还有一只柴鸡,让杨媛去请胡来,杨媛不愿去,土二说,去吧,还是你最合适,这叫解铃还须系铃人。杨媛考虑再三,还是去了。他走进胡来的家,喊了几声都没人应,他走进胡来的房屋,只见里面黑咕隆咚,原来胡来在家拉着窗帘睡大觉,他的妻子也没在家,杨媛就对睡意朦胧的胡来说,胡大哥,土二让我来请你,他带来了几样你喜欢吃的佳肴,说让你快点去。胡来说,我不去了吧,你又不是真心欢迎,这样的酒场我不参加。杨媛这时一下就感到脸长了许多,说,胡大哥,我要是不欢迎你,能亲自来请你吗?那天也不知你是咋的了,俺哪点做得不对,俺至今都蒙在鼓里。再说,你一个大男人,怎能和一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快走吧。杨媛说着就去拉胡来,这一拉可拉出事来了,胡来一下就揽过了杨媛,说,要叫我去可以,那你得亲我一口。杨媛说,胡大哥,你是村主任,你怎么能这样。胡来说,咋,村主任就不许谈爱说情?要不这样吧,我亲你一口,咱们立马就走。杨媛这时呆木了,她站立着让胡来真得亲了一口。这一口他竟然亲在了杨媛的嘴上。胡来想把舌头伸进杨媛的嘴里,却被杨媛紧闭的牙齿拦住了,杨媛说,胡大哥,说不定土二就要赶来了。杨媛的这句话提醒了胡来,胡来这才赶紧跟杨媛出了家门。

 这夜土二可是失算了,他太大意了。经不住胡来的一番话豪言壮语,因而就放松了对胡来的警惕。胡来在整个酒场上都是胡吹海旁,什么土二兄弟,你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你的难处就是我的难处;你所希望的就是我所盼望的等等等等,胡来说的是一连串的顺口溜,把个土二说的是心花怒放。这时土二就大杯大杯的敬酒,一点都没有姑息他酒量。就这样当两瓶白酒喝干后,土二说话就开始哇啦舌子了。这时他还要喝,杨媛赶紧出面阻止,胡来见杨媛阻止就爽忙起身说,今晚的酒场真叫痛快,我也醉了,我得回去了,可惜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说着胡来就往外走,这时杨媛又赶紧出门送客,可他哪想到,还没出院门口,胡来就转身将杨媛搂在了怀里,杨媛吓了一跳,可她又不敢声张,正在两人相互推让的时候,屋子里传来了土二的骂声,他妈个巴子的,敢骑在老子头上拉屎,你瞎了狗眼!土二这一声,两人分开了,胡来这时好像酒也醒了,灰溜溜地就不见了踪影。

胡来这一走,杨媛可来了倒霉,杨媛一进房间,土二拿起扫帚就打,杨媛怎么解释也没用,等土二打累了,土二又开始骂,妈妈的,你竟敢糊弄我,竟敢勾引男人,你原来是这么个东西,我真是吃错了药,说你们几回了,今晚你说不明白,老子就跟你没完!杨媛这时痛哭失声,土二你这是误会,我真的没……你让我怎么说好,我现在是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你让我说什么,你要打要杀随你的便,我反正是说不清说不清了呀…… 这时田田也从床上扑到杨媛的怀里大哭起来,母女二人的哭声整个牛角村都能听得到。

第二天,杨媛领着女儿回了过去他们住的家。杨媛不想蒙受这份屈辱,她知道这样的事一旦纠扯起来就没个完,人既然失去了信任,说别的都没有用。只有分离;可土二是那么好分离的吗?杨媛前脚走,土二后脚跟,不一会就将杨媛连拉带拽地拉了回来。并向杨媛一个劲地赔不是,土二说,昨晚那是喝醉酒了,才对你那样无理的吗,你消消气,小两口过日子哪有一帆风顺的,就是让你生了点气,你也得原谅;你看看咱刚结婚不几天,你再闹着走,这不让外人看笑话,人以为我土二天生就是方老婆咋的。以后我保证不会让你再流一滴泪。杨媛想一想还是原谅了土二,因为这是生活,生活离开了生存的源泉,她们就得步履维艰。

 土二实想那晚他骂了胡来,胡来就不会再进他这个家门了,可胡来过了十来天就拿着乡里颁发的娃娃证来找土二和杨媛了,这真让土二大感意外。胡来一进门,面色上丝毫看不出半点羞愧,完全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胡来说,土二兄弟,那晚我喝大醉了,也不知是怎么回的家,第二天一点记忆都没有,这人喝酒就是得有个尺度,这乱了方寸肯定得出洋相,我如果要是出了洋相,你可得担待着点,这人有差错马有失蹄,特别是这酒烧糊涂的时候,就更难把握自己了。胡来的话很得体,也很容易让对方理解,她的意图很显然就是让土二原谅他。不过他的话语绝对不会说得很直白。稍一沉,胡来这才把娃娃证放在了土二面前,又说,这些天,我为了你们这事,到乡里跑了四五趟,现在总算办妥了,你知道我为你们费了多少口舌,我是把你们当特殊困难户来办理的,我举了好多你们意想不到的困难事例,最终才把这一张娃娃证拿到手。你们得理解眼下村干部的难处…… 土二见胡来话说得这么诚恳,还是有些动心,他要杨媛赶紧做几个菜再让胡来喝几盅,可这次胡来说什么也不喝了,他说还有急事,就匆匆离去了。土二望着胡来远去的身影,嘴里骂了句,这狗日的脸皮也真厚。

杨媛以为这事过去后,胡来就不该和他们有什么瓜葛了,可谁曾想,她又蒙受了一场大的冤枉。一天中午,胡来不知怎么鬼鬼祟祟又来了,这次她是瞅着土二不在家才来的,一进门就低三下四地说,杨媛,土二不在家,我来看看你。这句话猛听上去好像他和杨媛发生过什么,他们已经是偷偷摸摸搞地下活动很久了,他们应该是彼此之间期待已久了。杨媛听到胡来的这句话,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不耐烦地信手从火炉旁拿起火箸,指着胡来说,你走,你走不走,你知道你狗舌头一舔倒挺好,可俺呢,你想让俺家破人亡是不?胡来说,没事的,只要土二不知道就行,没啥大不了的。人有七情六欲,谁不想在外面捞点好事,这是好事,好事。杨媛说,好事,好你娘的腿,今天我非穿你一火箸不可。说着杨媛就撵,胡来见杨媛要动真格,撒腿就跑,他一边跑一边说,杨媛你真木,比木头还木呀你。

                

 杨媛对于这件事本想是压在心底过去也就算了,可这哪能逃过土二的眼睛,土二一进家就知道今天家里来过男人了,他不问,而是拿眼睛观看杨媛,杨媛哪会在意,继续忙着刷锅做饭,就在这时土二发火了,脱下皮鞋冲着杨媛的头就扔了过去,土二手法真准,不偏不倚鞋的后跟正好打在杨媛的额头上,杨媛的额头上立时就流出了血,杨媛狐疑了,杨媛愣怔了,杨媛恼羞成怒了,她拾起土二的皮鞋就做出了反击,可她却没有击中土二,而是被土二接在了手中。就这样两人便开始厮打,可杨媛哪是土二的对手,没伤着土二一根毫毛,反而被土二按在了地上。就像一只野狼骑在了一只羚羊的背上,羚羊只有哀嚎的能耐,其他的一点本使都没有。

原来土二从骂了胡来那夜起,就对杨媛有了戒备之心,他不放心杨媛,可又不能天天在家守着,想来想去,她猛然想起了村里的扁豆花,扁豆花喜欢天天坐个马扎和几个妇女在树荫下闲扯。扁豆花的绰号母老鸹,平时在村里插瞎话倒舌头云山雾罩无中生有,极好的太阳说黑了。可就是有帮好朋友。有道是再好的人也有仇家,再孬的人也有同谋。土二知道她对村主任胡来是最恨,如果让她来监视胡来也许是最好的选择。这天他回家的时候,正碰到扁豆花还在树下卖呆,他把摩托车停下,开始向扁豆花摆手。扁豆花看到土二的手势,就提着马扎走来了,她还没到跟前,就撇着腔问,大兄弟,这挣大钱的人还有工夫搭理俺这些穷人?土二说,大嫂,我想拜托你件事,不过是有报酬的,一条信息十元钱,你干不干?扁豆花一听立马就开眼了,哪来的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说,看我有没有这个福气?土二说,你肯定能胜任,不过你得给我保密,首先在保密的基础上,然后咱再谈正事。扁豆花嫌罗嗦,说,哪来的这些约法三章,我要是不守秘密,你干脆把我的嘴给缝上。土二这才说,是这样,胡来这小子我有点对他不放心,特别是我不在家的时候,我担心他到我家串门,你说一个女人在家,他如果来了,留他不好,不留他也不好,容易给人落嫌疑,所以我是想你替我多留点心;只要他到我家,你就告诉我一声,我没别的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胡来那人的德性,这种事怪烦人的。扁豆花一听是为这,总算松了一口气,哎呀,大兄弟,这事我干得来,保准一丁点儿差错都不会有。胡来那小子就是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村里的女人他偷得不少,不过我不想说,咱看好自家的门,管好自家的人就行,你说是吧,不过看你家杨媛可不是那种人,我保准为你站好岗放好哨。但你也得保准讲信誉。土二说,那好,一言为定。

土二没想到,这次利用了扁豆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扁豆花责倒是负了,可她鬼迷心窍,总想添油加醋赚点钱,胡来到他家一趟,她就说成两趟,两趟她就说成四趟,这就乱了套了,当土二听说胡来这些天三番五次地往他家跑时,他能不急,叫谁谁都急得头上冒泡泡。

 

                十一

 

乡亮这些天真是如坐针毯,他在县城闹了个人才两空,他在村里闹了个鸡飞蛋打,怎能不使他越想越窝憋。命运怎么这么多枝枝杈杈,难道天爷爷和地奶奶就这样安排他走投无路?特别是见到杨媛额头上的疤痕,他的心就像撕开了道大口子。

杨媛,上孩子咱回家。我现在就和你复婚。乡亮的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声音,乡亮知道这是土二回来了,他并没有心慌,反而显得特别的平静。土二一进门,感到气氛有些紧张,就心不在焉的样子说,怎么,乡亮老弟回来了,来看她娘俩?

乡亮冷冰冰地说,是。

土二说,咋,看样子你要请他娘俩的客?

乡亮说,是。

土二说,是个屁!你给我出去。

乡亮说,我不出去。

土二说,你不出去,你以为这是在你家?我打断你的腿!

乡亮这会眼睛又一次瞪大了,却没了神。他终于像一个卸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土二家的院门。

乡亮回到家,往床上一躺,哇地一声就扯开了大嗓门,他的哭声比女人的嗓门都大,像一头垂死挣扎的山叫驴。

半夜里,当乡亮眼巴巴地望着窗外的月亮出神时,她没想到杨媛和她的女儿田田真的回家来了。这让他猛地从床上爬起,一下子慌了手脚。杨媛抱着女儿是一路哭着跑来的,一进门就扑到了响亮的怀里,乡亮下意识地说,怎么,是不是那狗日的又打你了?杨媛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哭,女儿田田这时说话了,爸爸,快救救我妈吧,我妈要被打死了。

乡亮这时火气一下子就蹿了上来,他从院子里找了一根木棍,握在了手里就要出门,就在这时一个黑影闯进了他的家门,他一看是土二,二话没说,冲准土二的脑门就抡了上去,只见土二连哎咬一声都没喊出,就躺在了地上,跟死人一样。这下可把乡亮吓坏了,也把杨媛吓坏了,怎么办?

杨媛说,还是去叫村主任吧,看来咱的事闹大了。

乡亮跌跌撞撞地砸响了胡来家的大铁门,胡来一见乡亮有点心不耐烦的样子,可一听说土二被他打死了,就慌了神,人命关天,这还了得,于是他赶紧拨打电话,大约过了半小时,救护车就赶来了,当土二被抬上车时,救护车上的护士要求带一名病人家属,没办法,杨媛只好也上了车。

就在救护车刚走了不多时,乡亮就被一辆警车带到了乡派出所,派出所的民警在听到乡亮的一番陈述后,一拍桌子就熊上了,你小子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大笨蛋,杨媛过去是你的老婆,可现在已经不是,你有什么权力再干扰人家的生活?你这不是没罪找罪受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这是咎由自取!如果这次土二救不过来的话,你这辈子就彻底趴蛋了。

当乡亮听到民警的这句话时,他的裤子突然就湿了。

半月过后的一天夜里,乡亮睡梦里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这夜深人静的难道是杨媛又回来了?他赶忙一骨碌爬起身就往外冲,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开开院门的时候,突然重重地挨了一闷棍,这一棍来得太重,一下就使他失去了知觉,当他醒来时,他看到的是满天的星斗,这时他还猛然闻到一股泥土的香,这香是那么令他感到相近又相远。他心里在喊:哎呀我的杨媛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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