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迷
杨金辉
一个跟斗,甩出了一尺多长的小辫儿。只因为那支小辩的甩动,戏中的丑角便有了光彩,再加之他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装饰,更让人感到稀奇和古怪。由此,小丑便在观众的心目中活了起来。于是大家便用掌声抒发自己的赞叹,开始喝彩他的滑稽和顽皮,然后又喝彩他的精到和老辣。
孙挺杰已是66岁的老人了,一个拔地跟斗不减当年,这让大家暗自叫绝又难以置信。这是我们在乡村再次看到孙挺杰表演的一幕。掌声中结束演出的孙挺杰捋着他的小辫子不禁向我们感慨:“这条辫子伴随我十几年了,这些年来,我是夏天戴单帽,冬天戴棉帽,天天藏着它,单等演出时露那一下子;再说我这跟斗也是靠天天练习保持着往日的青春,要不这六十多的人了,哪敢平地‘吊猫儿’。”孙挺杰说到这,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后又说,“这些年来,我走乡串村把笑声留给观众,光凭这点我心满意足,在我看来,快乐才是人生真正的意义,你说一个没有快乐的人生,那还有什么意义!”
孙挺杰告诉我们,他从小就爱好演唱,上世纪五十年代,他的爷爷是村里有名的鼓师,他的叔叔也是村里有名的“外角”。那时候,他一见村里唱戏就往戏班子里钻,每逢他听到那一声声叮叮哐哐砸家伙的声响,他就像怀揣一只山兔,多亏他身心在戏,再加他年小记忆好,大人们唱的剧目他很快就能记下来。中学毕业后,他就是村戏班里的顶梁柱了。随着演出的历练,他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喜欢上小叔那样逗人的丑角,因为丑角虽不是主角,但常以滑稽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每逢他看到叔叔在台上表演那一个又一个滑稽的动作,他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扮演好这一角色。后来叔叔因病去世,他就成了戏班子配演丑角的唯一的人选,记得第一次登台演出,大家还对他怀疑和担心,谁曾想,他矮小的身材一上台就让大家顿生惊喜。原来他表演的比他叔叔还滑稽,特别是他那股淳朴的憨劲和傻劲,以及他那灵巧的翻跃,还有那支扑棱棱俏皮晃动的小辩,一下子成为节目中的彩点。那是在一阵阵雷鸣与暴雨般的掌声中,孙挺杰暗暗下定决心:他要把这个角色扮好,并且还要演得再上水平。果不然,孙挺杰不几年就成了附近三里五村的知名人士,只要是他参演的戏,大家准得笑声一片,掌声一片。为此,观众为他编了一首小歌谣:戏迷大傻孙挺杰,从小学唱着了魔,夏天留辫子,冬天穿单衣,一个跟斗拔地起,转身又成双面人喽,还有一身破蚊帐,空中一翻变美女,美女并不美,呲起牙来又咧嘴儿。
诙谐的调侃往往就是一种意外的鼓励,孙挺杰真是把观众的种种调侃变成了一种对自己的鼓励和鞭策。记得有一年夏天,他要跟乡里的文艺宣传队送戏下乡,戏班子给他的任务是要他扮演济公双面人。这个角色对他来说那真是他的挚爱。为了演好每场戏,他在家琢磨了好些日子,可就是找不到一件理想的演出服,为这,他思来想去,只好决定把自己家的蚊帐撕成了长条条。这个决定在实施之前,他没有征求妻子的意见,当妻子看到自己家的蚊帐变成了演出服,不高兴了:爱演戏没的说,也不能傻到这地步!妻子越想越来气,说啥也要让他把蚊帐重新缝好。孙挺杰见妻子这一关不好过,赶紧找孩子们想办法,也多亏两个孩子的支持和鼓励,才使他云消雾散。儿子说:“不就一张旧蚊帐嘛,我这就给你们买新的去!”女儿说:“不用买,我家有闲置的,傍黑就送到。”这时孙挺杰对着老伴笑了:“你看看,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这个道理你得懂……!”
随着戏曲的不断演出,孙挺杰渐渐发现,光凭古老的戏剧反复演唱观众已经有所腻烦,必须得在演出上大胆改革和创新,于是他便开始自编自演一些小品和小曲目,近年来,凭他自己经验编写的小品《巧会亲》、《称娘》、《送米》、《阿里巴巴》等,让观众大开眼界。2010年以来,他先后荣获淄博市民间艺术团优秀表演艺术家称号和民间艺术表演优秀演员奖。
在孙挺杰的家里,我们见到和孙挺杰同龄人的老伴朱乃菊,朱乃菊在接受采访时,笑着说:“几十年来,孙挺杰演戏装疯卖傻,我们一家都很支持,因为他给很多人带来了欢乐,为此,我们全家都感到自豪和欣慰,就连俺的小孙女都说长大后也要跟爷爷学戏呢……”
“人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自己喜欢还能得到家人的支持……”孙挺杰说到这里,禁不住笑得一脸灿烂。在我们与孙挺杰道别时,不知怎么孙挺杰头顶晃动的那支小辫儿总在我们脑海闪现,它仿佛在向大家示意着什么,这时我们又想起乡下流传的那首歌谣:“戏迷大傻孙挺杰,从小学唱着了魔,夏天留辫子,冬天穿单衣,一个跟斗拔地起,转身又成双面人喽,还有一身破蚊帐,空中一翻变美女,美女并不美,呲起牙来又咧嘴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