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根的女人

葛根的女人

                            （小说）

                     歌原

葛根一觉醒来，发现媳妇不在，被褥卷在床角，再仔细察看媳妇衣柜里的衣服也不见了，他立即意识到媳妇这一定是趁他睡着半夜逃离。这次婚姻刚好半年多一点，还不到七个月，算起来这个名叫芹的媳妇是他接触的第十二个女人。十二个女人和大多数个女人一样，临离开他时一点迹象都没有，都是在一种亲热的气氛中出其不意地悄然离去。她们个个都像抗战时期的游击队员神出鬼没。他不明白自己接触的这些女人怎么总是这样对他。她们嫁到脚丫村长则一年多则半年，反正是来得快走得也快。

回想起来，还是第一个媳妇跟他脚踏实地，那个名叫兰的媳妇偏偏带有先天性哮喘，在他结婚第七年的一个冬夜，她一觉睡去就再没能醒来，撇下了女儿珍珍。以后他就马拉松式的成了婚姻路上的飘忽人。平均每年二至仨，在他不断更迭到第六个女人时，村长助理天麻就来关照他了：葛根，你说你这是怎么回事，一年相亲几茬竟一个也留不下，而每个还要掉上钞票一大把，你说这是何苦，你这是在举办妇女培训班吗？即使是培训班也不能越办越赔越办越穷啊。你得找找自身原因，人家为什么跟你呆上几个月就不动不惊地走人，这个问题非常严峻。葛根不能言语，也不想言语，可他心里苦，苦得要死，这不都是穷给逼的！到如今算起来他已整整与12个女人相聚相散，自己苦自己知，自己苦自己咽。前几天村长助理天麻来给他作指导：老弟你这是第十二个女人了，一个班呢，你都熬成班长了，怎么也得想办法当好这个班长，咱说什么也不能再找第十三了，乡下有句俗语，十三不靠，咱不能干那十三不靠的事。这第十二个对象我看人还是挺老实厚道的，咱要待人好；待人好就是对自己好，比如吃饭吧，你先不要急着吃，得先把好吃的夹到媳妇碗里，媳妇的每个要求都不能怠慢，你看我，媳妇过生日那天，我买了个三百多元的大蛋糕，媳妇一人吃了三天才吃完，再是媳妇的化妆品你一定要给她买最上乘的，这样媳妇才会感到你在疼她、爱她，只要这人有了感情，那就是棍棒打都打不散哪！葛根点点头啥话不说，其实他什么都没做错，只是这些年他活得窝囊，记得第八个女人走进他的家门时，他给她买了尚好的化妆品，媳妇才高兴了一天，到了她生日时，他给她从镇上买了最贵的蛋糕，他不能和村长比，买个二百多的蛋糕还是可以。可她吃着蛋糕却嫌甜非要加点盐，这让葛根哭笑不得。现在想起来还是第六个那个叫六月的女人印象最好，但她的情况特别，丈夫因参与偷盗被判五年刑；她一来那天就做了特殊声明，丈夫出狱她还要随他而去。为了对得起葛根，她许诺将来他们共同创造的一切财物她一概不要，只求安全度日。后来她前夫果真提前两年出狱，六月也果真与他吃完最后一顿晚饭含泪离别。那次分别让他痛哭一场，顿感天塌地陷身心俱裂。

现在这个不辞而别的女人，不但带走了他的全部积蓄也带走了他平日使用的几件日用电器。这让他有点难以接受，他必须把她追回来问个明白！想来想去他不得不求助于天麻。

这会天麻特别热心，当即表态，你是群众最典型的代表，我就是要为最困难的村民送去关爱。当天麻听到他媳妇不辞而别时，二话没说骑上摩托就带他沿河岸小路直追山外。他一路不断地加油门也不断地发表豪言壮语：这次我们一定要追上她……可他们追了大半夜竟一无所获，回来的路上天麻说，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不要伤心，不行咱再另打锣鼓另开戏，什么十三不靠，这会咱就要靠一靠！我现在就去找媒婆田蛐蛐议事。

葛根说，天麻兄你还是不用她的好，这田蛐蛐抽烟喝酒还云山雾罩，我有点怵头。天麻说，不管这，要看本质，只要她本质不坏就好。葛根一听天麻这观点，只好沉默。

果不然，不到傍晚，田蛐蛐独自一人赶来了，她进门就让葛根炒菜拿酒商议他的婚姻大事。田蛐蛐刚落座就直言不讳：“村东头小茴香怎么样？她仅有一个女儿，将来你负担也小，再说你家也是一个女儿，这样的婚姻搭配起来那就是百里挑一！”

葛根知道小茴香不光人长得好，说话办事也是出类拔萃。如果能与她结拜夫妻，那可真是祖宗给烧了高香。他忍着喜出望外的心情恨不得一口说出十个好，可话到嘴边又成了吞吞吐吐的可以……可以……

但田蛐蛐这时又说出一个令他触目惊心的条件，那就是他必须出两万八千元做彩礼。葛根一听傻了，这怎么成，眼下穷的买裤的钱都没有，她猛孤丁提出这条件，那不是逼着哑巴唱歌！

葛根见田蛐蛐喝得面红耳赤，不愿败她的兴，只好跟她再端酒打哈哈，看到她喝得濒临大醉时，他便送她回家顺便再去找天麻。天麻一听这事，竟大言不惭，这个问题好解决，这样吧，就算我给你先垫付这个钱，等选举时算你替我拢住你家堂兄弟十几家选票即可，因此这点钱不算啥…… 葛根眼睛猛然睁大了，嘴也开始结巴：天麻兄这个钱我不想要，也不能要，你这代理村长当得也实在是不怎么样，整天不务正业影响不好，你到外面听听，大家满腹意见哪，因此我不想参与你拉票的事，我不能受大伙的唾弃。

不曾想，半月过后，小茴香亲自登门来了，进门就说，没想到你葛根这么直，我找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我实话告诉你，那两万八的条件纯是天麻的歪主意。

葛根缄默无语一声不吭，不过葛根却做出了一个令小茴香都感到吃惊的抉择，这个婚不能结，说什么也不能结！小茴香即吃惊又纳闷：葛根，你咋就一根筋？！

一月后，不知怎么葛根躺在了床上昏迷不清，小茴香这时跑来伺候他，小茴香想送他去医院，可他说啥也不，后来小茴香得知葛根是得了重病，现已是病入膏肓，只能在家用中药维持。天麻听说这事后，赶忙来关照葛根一番，还跟他开起玩笑，怎么这个培训班咱得继续办……你有什么要求我替你张罗。

葛根再是沉默，犹豫半天才说：后天是六月的生日，最好你能帮我给她送个蛋糕…… 

村长和小茴香听完此话，大惑不解，唏嘘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