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听雨
歌原
月悬中天,似秀女擦拭的铜镜,鲜亮而皎洁。皎洁之光似纱似幔笼罩着一望无际的玉米田。玉米参差不齐,朦胧的月色之下,显得波浪起伏。这时我的眼前便自然闪现一派逶迤起伏的海……
我已经好久没有在这样的夜色里浇田了,约有几十个春秋了吧!望着田垄里那淙淙流淌的畦水,有一种特殊的感触涌上心头。再细细观望那畦水的流动,也似观赏一幅灵动的风景,其实那风景就是那夜下畦水的灵动,一波一波的畦水像一群匆忙的行者,在争先恐后而又行色匆匆。很容易使人联想到更迭的年轮和惨淡的人生。
一阵柔和的风吹来,玉米叶的响声也随之而动。它不像波涛而像沙沙的细雨,那雨声有急有缓,像被风卷之而来又卷之而去。是啊,好久没有听到这种雨滴的声响了,田地里的庄稼,哪一棵不是在这片焦灼的土地上,伸展着乞求的目光。它们相互翘首、相互帮衬而又相依为命,它们窃窃私语却又一往情深。每一棵禾苗都是一个土地的女儿,女儿的话语最温柔;女儿的歌儿最甜美;女儿的轻啼最缠绵。
小时候我就对玉米情有独钟。也许这份情感来自一个幼年的童话。此时,我的眼前自然浮现出一片诱人的玉米地。那是童年的时候,河堤上的一片玉米地突然出现了好多好多的乌霉,那乌霉长得像兔子头那么大,成嘟噜打串,看到那么多的乌霉,有许多人都贪婪地掰回家做菜吃。那天我也掰了几个带回家,没想到母亲做成菜后那味道真是好。后来奶奶告诉我,乌霉是“公玉米”,公玉米是不长玉米的。直到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奶奶说的很不科学,那是那年月生产队种植玉米管理不利所致。就是这个不科学的说法,伴我对玉米田里的乌霉产生了诸多好感。再到后来,我才知道乌霉不仅能做菜,它还是一位健脾胃、利肝胆、安神、治疗肝炎、胃肠道溃疡等诸多功效的中药材呢!记得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日,我突然得了痢疾,肚子时好时坏地折腾了好些天,是母亲从田里找来一个大大的乌霉,治好了我的病。现在想来,那乌霉可真是可爱!它像一个遥远的梦,永久封存在了我的记忆。
望着黑魆魆的玉米地,我的眼前突然闪现出一张团团的脸,一双大大的眼睛,还有那宽宽的额头……是发小玉涛的面庞。
“……今晚咱去烤玉米,烤得玉米要比煮得好吃多了…… ”于是,月光下,一堆篝火便映照出了一张张调皮的笑脸,在玉涛的带领下,有狗蛋,铁蛋,石头,还有二更。可是当我们把一个个熟玉米啃完时,谁知道这时候我们却已成为一张张乌霉小脸。就在这时,队长把我们抓住了,我们被带到生产队的大场院,这时,我们才发现彼此之间是那样狼狈,又是那么无奈。不过,那晚我们却觉得特别好玩。
夏夜的风很轻,很柔,也有丝丝的凉。但多半还是有点燥,这时我望着田垄的畦水,仿佛听到了它的吟唱。一阵簌簌的风又一次由远而近,也就在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廓: “水跑啦——水跑啦——” 我听出来了,是玉涛的声音。
“你怎么搞的,不是来浇玉米吗,咋心不在焉?”玉涛的话使我赶忙寻找跑水的地方。原来,不远处的田垄突然出现了一水窟窿,是玉涛来得及时,把水窟窿很快堵好。多少年不曾接触了,年轻时我们曾一起从戎,退役后为了生计又各奔东西,现在玉涛在一家企业做工,这样的相遇也真是一种巧合。
此刻,月色再度朦胧,月亮好像故意躲进了云层,不过地面上的流水看上去却特别的亮。不知怎么,随着淙淙流淌的畦水,我仿佛又一次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那雨声在我的面前,像雾又像纱,玉涛也许听不见,但我却能听得见看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