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放亮,馨儿就挑起水桶到村头去挑水。
水井在村的东南角,据说明清年月,山村刚有名时,经风水先生点穴就挖出这眼甜水井。相传挖井时曾挖出一颗夜明珠,因此,这山村便美名远震;后来此地连遭战事,屯主见势不妙,便携明珠不知去向。从此,这眼水井在人们的记忆中更是神秘。有人说,夜深人静时,水井里走出一仙女,那仙女一身素洁,飘忽与田间和山谷……
馨儿是听这些故事长大的,虽有点些不太相信,但却感觉这故事很美,美得竟让她常常遐想起明月下仙女的行踪。总之,她是从心底喜欢起这里的山,这里的屯,这里的河;还有这里的山林和田野。有时这份美就像喝了井里的泉水,一直滋润到心田。
清早,馨儿把水桶慢慢系下,仔细观察水井的四壁,竟没有发现水井有什么异样,倒迎来一仙客——邢二婶,邢二婶的眼神有些神秘,让她感到惊诧,她想挑起水桶赶紧走开,哪承想,邢二婶竟拦住了她的去路,她的话也有些怪异。
二婶说:“馨儿,你说你年龄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家了,这事你有没想……?”
馨儿说:“没呢,二婶,你是想给俺牵牵红线咯……?”
二婶说:“可不是嘛,这些天俺也替你撒急嘛。”
馨儿说:“那你想给俺咋个牵法?”
二婶干脆利落:“你看俺家坪娃咋……样?”
馨儿说:“坪娃?婶,他可是你儿子,你咋给儿子介绍对象嘛……”
二婶说:“俺看你好,咋就不能给儿子介绍嘛,你不知道俺儿子老实,平时很少言语,所以俺就想替他张罗,要不你再远嫁,那可如何是好……”
馨儿问:“这事你跟儿子说了?”
二婶说:“不用说,俺替他做主,他会愿意。”
馨儿笑了,笑得很不自然。
二婶说:“你笑个甚,难道你觉得……俺儿配你不上?”
馨儿说:“婶,俺是笑,你一个当娘的,怎么在这事上就那么着急。”
二婶笑了:“孩子,你来俺家俺绝不亏待,记着俺一句话,咱是好邻居,你爹娘我们一起长大,从小就了解,只因你生在好人家,才让俺有了好念想,俺给自己的儿子说亲事,不见外,俺这人就喜欢想事麻利,做事利落。我想你们父母也理解,庄里乡亲也能理解。”
馨儿说:“那好,俺回家和俺爹娘商量商量再说……”
二婶说:“馨儿,告诉你娘,不同意就算啥都没说。同意俺就给你家送彩礼,彩礼大致几项:手表、自行车、大推车、小推车,还要什么你尽管说。”
馨儿这会什么都不说了,还是一个劲地笑。不过这笑和刚才不一样,她也说不清这究竟是怎么了。
几天后,馨儿得知坪娃验兵了,要参军了。这事来得突然,让她几天来心里七上八下。怎么办,二婶不是要给儿子提亲吗,怎么这几天不见人影了?早上,她和往常一样到井上去挑水,刚把水桶系到井里,不知怎么水桶竟脱了钩掉进了水里。这可怎么办?正在着急,二婶出现了,她一出现就像什么都知道似的:“怎么你把水桶弄到井里去了?这好说,坪娃正在家呢,让他来帮你……”
一会儿,坪娃拿两个铁钩向水井走来,馨儿指着井口的一端说:“就在这。”
坪娃慢慢把铁钩系到水井的深处,开始打寻,不一会,水桶就被打捞上来。馨儿望着坪娃,不知怎么这时竟让她想象起他到了部队的样子,他做事一定是干脆利落,他穿上军装一定是神采飞扬。
定亲那天,也算是欢送坪娃参军的日子,这事完全是巧合,让人感到特别喜庆却又有点别具一格。两家人其乐融融,感叹喜结良缘也有点相聚恨晚。那天馨儿望着坪娃半天才说:“到了部队要常来信……”
坪娃回答:“放心,我记着。”
馨儿抿嘴笑,笑得很灿烂。这一刻,她面对远山,竟想起幼年时的童谣:
太阳笑了
远方的歌我能听见
月儿笑了
村头的他就在眼前
……
半月之后,馨儿接到坪娃来的第一封信,她决定当晚就给他回,可她在写信的时候受难为了,因为她想起坪娃的那句话:“回信的时候,你要以姐弟口吻为佳,这样起码不会让战友发现我在家已有了对象。”姐弟之间的话怎么也不像夫妻之间,怎么就不能以未婚妻的口吻回信呢,未婚妻怎么了,大伙能吃了你啊,我偏偏就要以未婚妻的口吻写,我就不信了……!
琢磨半天,馨儿还是把信揉成了团,就这样翻来覆去,馨儿看到了一地的纸蛋蛋,那一地的纸蛋蛋,看上去像铺了一地的白雪团。
月上中天,她还在写。就这样,写着写着竟睡着了。睡着了,她开始在梦里写,你说这封信怎么就写得那么折磨人!真让人想得头都有点痛了。这时,一对喜鹊开始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叽叽喳喳。
这时,馨儿灵性大发,一对喜鹊在清晨怎么叫得就那么欢,她有点纳闷,但喜鹊的叫声让她豁然开朗:其实,美好的清晨就应该这样……馨儿感到信也应以此开写,这样写,起码能让坪娃想起家乡美丽的清晨,这份美好和清爽是能长上翅膀的,翅膀能飞到坪娃的哨所。想到这,她仿佛看到红五星军帽下的一张笑脸,还有那一身崭新的绿军装,晨光下是那么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