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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本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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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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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事

三爷上了年纪。上了年纪的三爷,不知道触动哪根神经,突然心血来潮,执意想着要给自己预备一口寿材。

念头一有,三爷立马提了出来,好不耽搁。好像一迟钝,这个念头就会云消雾散,实现不了,成了泡影。

三爷话说过,孝堂的媳妇兰英定眼望着三爷,眉头打上一个问,一层不解停留在脸上,很是疑惑,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是哪一出,看不出来一个头绪,就有话,这哪儿对哪儿,不是脑袋一时糊涂,辨不清东西,鬼上身了,才要料着后事。

兰英的话冲一点,但在理。

三爷是老了,但三爷的身子骨还硬,饭量大的惊人,说话一口大嗓门,逢着喜事儿,嘴里啷哩个啷个,至今不见有个病呀灾呀的,不知道什么叫头痛脑热,拿起手头活,利利索索,不输给年轻人,都说他的年头早着,阎王一时半时还想不到他,还能好好享受享受天伦,说不定活到百岁都不成问题。这突然来的是哪一出?

可三爷还是迷,沉浸其中,听不进一个劝,就像走不出这个圈子,非要为自己预备一口寿材不可。人上了一把年纪,性子就犟着,有点顽固不化,认着的一件事,几头驴都拉不回,非要顺了不行。

兰英不好逆着了,只得让步。这老爷子一个脾气,她摸得清、瞧得透,惹不得。

三爷是淮北人,一上火,那个厉害,一口侉腔夯实有力,锤子钉钉子一样,一锤是一锤,不是一般人能扛住,什么舅舅的、姥姥的、妹妹的……后面串串套套,一口气不歇着,非让你缴械投降不可。兰英刚进三爷家的门槛,就领略了三爷的不同凡响,当头体验了一把。那两年两口子不知道怎么了,上牙对着下牙,老是磕磕碰碰,为了点点滴滴的鸡毛蒜皮,轻易就能抬起杠,你一句,我一句,呛上了,谁也不让着谁,看着小敲小闹,保不准“局势”能失控,要是没人调解,真没有一个消停。这就给了三爷用武之地,他一步窜到两人中间,声声色色地,没有一个停顿,那个侉腔响:你个舅舅的吵吵吵、你个姥姥的吵吵吵、你个妹妹的吵吵吵…一下聚拢来了好多人,人家不是来看小两口吵架,人家是来听三爷的那个侉腔。这可真有趣。

这个侉腔管用,很灵。两口子偃旗息鼓,赶紧躲到一边,羞红了脸,面对着人家的围观,投射过来的一道道的目光,恨不能去找到一个地缝钻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像个什么样。

后,很少再听到两口子“叮叮当当”。

三爷有眼光,给儿子起个名字:孝堂,果真名不虚传,应了一个孝字,恰到好处。三爷提出这个要求,孝堂没说一个“不”字,爽快的答应下来,跟老人家说,这是一个什么事呢,不就是一口寿材,你老放一百个心,我给你准备。

还是儿子贴心。

孝堂说办就办,言出必行,隔天,放下手头一切活计,专门跑到木材市场,左挑右选,买了中意的柏木料子,请了木匠师傅。

木匠师傅很上心,也打紧,三天时间没过,工程就完成。

一口柏木棺材出来了。

三爷喜得不行,夙愿成为现实。三爷停在柏木棺材跟前,就像得到一个宝物,拿手又是抚摸又是丈量,半步都不舍离开。三爷出神地看着,满脸开花,眼底生辉,看着看着,三爷一个身子飘飘,好像不属于自己了,产生出一个幻觉,要是躺进去小睡一把,感受一回,是不是挺惬意挺舒适。三爷回过神,这才知道不行,一个大活人,哪能躺进棺材,传说出去,让人见笑呢。三爷就使劲吸了吸鼻子,柏木棺材透露出来的一股木料香,很是让他陶醉。

木匠是得工钱的。三爷还是觉着过意不去,恐怕慢待了人家,为了弥补盛情,他很慷概地请了木匠师傅一桌,以示他的谢意。

有了这口柏木棺材,三爷像换了一个人,精神饱实,笑口常开。有人见着三爷,打着一声招呼,寿材准备好了?三爷连连的点着头,回应着说,备好了,备好了。人家说,三爷好福气。

赶着好天儿,三爷拄着骨棒似的榆木拐杖,出门能溜达溜达很晚才回来。三爷常去的地方,是老街一角。那里“话友”多。三爷和一帮老头子围坐在一块,话头多着,一个话头绕着一个话头,停不下来,什么国际局势、通胀物价,话头指到哪打到哪,喧声一片。有时三爷和别人的观点不一样,发生了争执,一个不让着一个,争个面赤耳红,嗓门大,都想在声势上压倒对方,好像嗓门大,就占据了理。最终谁也说服不了谁。没话的时候,三爷和老头子们就打牌、玩推子。输了的,在肩上扛快小砖头,砖头不重,压在肩上,是个面子问题。旁边看着的人喜欢来一句玩笑,呦,徒弟打牌怎么还不行,那块小砖头长到肩上,去不掉了。让输的人恨恨无门,翻着个白眼,还得听着,谁叫自己技不如人?出手牌砸下去,那个怒气够大的。

不过,多数时候,三爷还是喜欢坐在自己屋里,端详着这口柏木棺材。看着看着,三爷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抑制不住欣喜,就拿手去拍棺,一下一下,带有节奏。细细一听,三爷跟着节奏,嘴里还哼出一段小调,那小调没词没句,三爷却哼得有滋有味,忘乎所以,自得其乐。

三爷天天对棺木这么细致打量,不想无意当中发现一个问题。一日,三爷专注的眼神在棺木上发现一个小虫子。不知道小虫子是从哪里来的,停留在棺身上,旁若无人的自由蠕动,就像在找一个去处。三爷看着小虫子一点一点在爬,心一下抽紧,不由打了个咯噔,很快明白,这小虫子是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想着怎么安排自己的一个新家,说不定还想繁衍子孙,一代一代的过下去。好一个大胆的入侵者,没有眼色的一个家伙。三爷怒目圆睁,决定来一个歼灭战,让这只小虫子有去无回。不容多想,三爷眼疾手快,真怕它逃脱了,牙齿一咬,带着一股仇恨,啪地一声,迸葬了这只小虫子。

看着小虫子灰飞烟灭,三爷舒下一口气,带出一句话,别怪我杀生,是你先冒犯的我,自己来跳进火坑的。

小虫子给了三爷一个警醒,棺木是不能这样存放的,容易给小虫子这样的“不法分子” 有机可乘,产生破坏性,应该油一油漆一漆,才能防护好。

孝堂义不容辞,承担了漆匠。一个活计,做得也好。

棺木上了油漆,黑光锃亮,现神了。

兰英怎么看,怎么不畅快,这棺木不上油漆,不看就不看了,就当没有,这一上油漆,你不看着,都在眼前晃来闪去,摆脱不开,还叫人怎么安稳。

孝堂开导兰英,这有什么呀,不是老话说,家里备口寿材,老人添福又添寿。

兰英看着丈夫,火气旺旺的,只得压下。

三爷的那个舅舅的、姥姥的,她实在不想惹。

孝堂看出兰英一口气堵着,没忘了安慰一下,你也别这么在意,这棺木不是没放在咱屋,你就当:眼不见心不烦。

棺木幸亏是放在三爷单屋,加上丈夫的一付好脸色,兰英再有一把火,也发不出来了。拳头不打笑脸人,她还能说什么呢?

兰英厌烦这口棺木,她的孩子,三爷的孙子,却喜欢,有事没事,他也学着三爷,用着一双手,敲敲棺身,听那嘭嘭调,传出回音。一到热天,孙子来了兴头,自个爬到棺盖上,躺着一会,说凉快。

油了漆的棺木,孙子更添了玩头。三爷的孙子正上学堂,高兴着手里拿着半截粉笔,就到上面试笔了。画了一枝花,画了一只鸡。三爷从外面一回来,看见孙子兴头勃勃,尽情发挥,感觉到对面有人故意顶了他一下,悄无声息,上前给了孙子一下,孙子手中的半截粉笔就落地。

三爷怒气未消,还要举手,孙子机灵,一溜烟跑到外面。跑到外面的孙子,不解的望着三爷,摸摸后脑勺,不知道怎么惹了三爷。三爷平常对他挺好的,这一回,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下手还挺重。

三爷手举榆木拐杖,这才对着孙子吼,你过来,我敲死你这个小蹄子,你不知道这是爷爷的“老屋”,随随便便在上面涂画。三爷不轻易对孩子动骂,不然他那舅舅的、姥姥的侉腔上来,又有一通炸响。

孙子离着几步,知道三爷够不着他,胆子升起来,还给自己辩解,这有什么呀,过一会把它擦干净,不又恢复原样。

三爷不去理会孙子,知道说多也无用,自个拿过一块布,一点一点擦拭干净了,这才完事。

孙子胆怯下来,经过这回,再不敢问津棺材了。

生死难料。三爷猜想,人的死,不是自己把握的,可能就由着阎王的性子,他信笔在谁的生死簿上点一下,谁就完了。

隔邻的王福斗死了。王福斗的死,让三爷长吁短叹,感慨良多。王福斗才多大呀,比三爷小多了,整天笑哈哈的,身子壮着呢,一副乐天派,怎么说呜呼就呜呼,一点信号都看不出来。相比,朴庆园这老家伙,年龄大王福斗不说,还拖着个肺气肿,一喘一哈,到了腊月天,那个罪受的,气喘赛风箱,脸憋成紫茄子,真怕一口气上不来,人就过去了。临冬,谁看了谁说,挨不过这年关了,准备着后事吧。可是,一冬一冬过去,朴庆园就是不去,还在那抗争着。连朴庆园自个也说,我这活着一天,就是受着一天,阎王怎么不收了我呢。

想死的死不了。

不想死的却走了。

王福斗是死了,可是丧礼办的相当排场。左邻右舍的,能过来的,都过来了。三爷也在其中,他就看着丧礼办的风风光光,这让活着的人感到无比欣慰。

灵棚搭起来,就像一个戏台。雇来的吹鼓手们酒足饭饱,自然也少不了份子钱,笛横嘴边,锣鼓敲响;跟着笛声锣响,一个打扮花脸的人站出来,嗓门一开,还唱上了。花脸很会迎合围观的人,知道人家喜欢什么,他就唱什么。围观的人越多,他的嗓门就越发亮。这“欢愉”的丧礼,只到出殡,才告结束。

三爷到家,忘不了给儿子孝堂絮叨几句:做后辈的,老人终了,能有福斗儿子的那一番心意,也算尽到孝心,不辜负了养育之恩。

是呀、是呀,儿子附和。

三爷感叹一声,不知道咱以后,有没有福斗这个好福气。

儿子马上领会三爷心思,对着三爷微声的笑,是让三爷放心,有他这个儿子在,会把他的后事料理的周周整整。

三爷的话兰英听着,没有拾起来,她有她的看法,不想无意说出来的话,很让三爷气闷闷。兰英说,福斗儿子也是的,人死如灯灭,还知道什么,穷讲究。三爷乜斜兰英一眼,没有话,从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以示不满。兰英没把三爷的不满放在心,还有她的观点,说,什么叫孝,人活着,能给吃好喝好,那才叫孝。不是有人编个顺口溜:活着不孝,死了瞎闹。那才授人话柄。

三爷一语不发,撂了一个冷脸子,转身进了他的单屋。

孝堂还是站在三爷一边,看着三爷气哄哄的,他没忘了数落媳妇一下,你那嘴巴就不能少说两句。

兰英不服气,回应着,难道我还说错了。

兰英属于直筒子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拐弯抹角,其实对三爷还是挺孝心的。知道三爷喜欢吃个酸的甜的,她就买了些在家放着,留给三爷享用,从来没亏了三爷。

不管怎样,三爷的心情近来坏了,坏的摸不着头绪,坏的莫名其妙,坏的让人忧心忡忡。

儿子想探视出来,小心翼翼问着怎么了?三爷倔倔地道,我没怎么,你问不着。

兰英也寻思,是不是我开头话重,伤着他了,但也不至于吧。

三爷的心事自有他的缘由。一个风声风语的消息传进他耳,说是人死了烧成灰,只能装进骨灰盒,不能再使用棺材。说是现在资源紧张,要提倡这个。这对三爷是个不小撞击,他接受不了。三爷相信,人死了,虽然烧成灰,但魂灵还在,一个魂灵,装进一个方盒,还是委屈了。

三爷精气神低落了,再没有好心情到外面溜达,有人来约他到老街一角,闹闹磕、叙叙旧,要不练练几手棋牌,过过招,打发打发时光,三爷一口回绝。三爷就在他的单屋坐着,一动不动,跟个木雕,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他的一口寿材。

要是这样,持续久了,这对三爷的身体很不好。儿子有点忧虑不安,他不能看着三爷这样。儿子有一份孝道,就去揣摩三爷,三爷的那块心病就被摸着了。儿子说,上面提倡是上面提倡,只要我们做儿孙的没有那个意思,你还担忧什么。儿子把话说下去,你看看现在,一口柏木棺材不都给你预备好,你还有什么顾虑。

三爷的心病这才慢慢解除。

那日,三爷做了一个好梦。梦中,三爷死了,一团骨灰包裹着,被装殓进柏木棺材。在一阵一阵喇叭声中,三爷连着那口柏木棺材被抬起来了,一路山一路水,向着坟地而去,前面领头的喇叭手,腮帮鼓起,呜哩哇啦,把一个调子吹的声震九里,招引来了好多的羡慕眼光。

老人都相信梦。三爷得了这个梦,重新恢复了精气神,一扫雾霾,又能欢能笑,老街一角,远远就能听到三爷在摆“龙门阵”。对那口柏木棺材,三爷爱护的更深了,有事无事一闲着,手里拿块干布就在上面拭擦,把一口柏木棺材保持的黑光铮亮,一尘不染。

冬季里,朴庆园停止了拉风箱,被阎王的一支笔点了去,也终于从“苦海”里挣脱了。

朴庆园的儿子想得通,看得开,不但没用一口棺材,连一个骨灰盒也免了,直接给他老子“树葬”了。朴庆园的儿子还说,这样多好,一点不繁琐,还有纪念意义,看见这棵树,就能想到他的父亲,这棵树,就是最好的的纪念碑。

三爷不这样看,坚决不认同。三爷火,一口老牙咬着。三爷在心里为朴老头抱屈,真可怜了朴老头,活着受着多大罪,死了一把灰就落了土里,还真应了一句老话:入土为安。三爷唉声叹气,发出愤慨,真是不肖儿孙呀不肖儿孙。语气里,道出一片伤感。

可巧,在一个路道,三爷迎面碰上朴老头儿子,三爷昏花了脑袋,不管不顾,指着对方,一吐为快了:你这做儿子的真忍心,你就这样打发了你老子,摸摸心窝窝你这样做对得起你老子!三爷说着说着,真情流露,眼角湿润,他的手抖抖地,真想抬起来抽去一个耳光。但三爷还算理智,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

朴庆园儿子是民政部门一个机关的负责人,听着三爷教训,老实的跟一个小学生,一语不发,他看着三爷,眨巴眨巴一下眼睛,不想跟三爷计较,转身走开。走开两步,离着差不多远了,才有话,这老人家是吃了火药还是怎么的,一副凶巴巴的,我这样打发我老子有什么不好,还让他看不上了,愚昧。

饭桌上,三爷余怒未息,那股火气还在,他对着儿子说,做小辈的,千万不能学朴老头儿子这样的,人要讲一个“孝”,他怎么能那样安生了他老子。

三爷话里话外,也是敲打孝堂。

儿子能看透三爷心思,陪着笑脸,劝慰着说,也不能怪罪朴大爷儿子,他在机关做事,大小又是一个官儿,凡事要做一个表率。

这话不说还好,三爷马上吹胡子瞪眼,一副不屑,什么在机关里做事,大小还是个官儿,我看他是忘本,都不知道自己姓谁名谁了,你还抬举他;我真不明白,朴老头怎么调教出这样一个儿子。

三爷气愤难平,跟个油捻子,一点即燃,孝堂不敢再多嘴。

兰英看着丈夫受着三爷的话,被训示的老老实实,心里结了疙瘩,也有点气不顺,一出口,腔调不够好,我看是饭饱了撑的,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怎么处理那是人家的事,用得着别人来过问。

三爷被这话激得直哆嗦,眼睛睁圆了,聚成了一团光束,射向了兰英,也顾不得兰英平常对他的知疼知热,一个话够狠的:你这贱人,我看你就没安一个好心眼,说不定也像朴老头儿子一样,装着一肚子坏水。

兰英还没受过三爷这样的刺伤,平常的好都当成了驴肝肺,针尖对麦芒,不依不饶,和三爷怼上了,回嘴说,我看朴老头儿子做的就对,“树葬”有什么不好,清清爽爽,干净利索,省了多少麻烦,一把灰撒到土里,还是上好的肥料呢。

痛心疾首,三爷翻着一双眼白,被噎地说不上话,就差一口气,没被阎王的生命笔勾了去。

这场结局,是孝堂抓过一只饭碗,一下砸在地上,出其不意,他一个巴掌,印在兰英脸上。没有这一个巴掌,三爷的这条命,能不能捡回来,也很难说。这也是两口子这些年,孝堂第一次失手打了兰英。

风波平息,三爷还不能算完,接下来,三爷的那个淮北侉腔一直不停不歇,你个舅舅的、你个姥姥的、你个妹妹的……

兰英倒大度,骂就骂吧,只要能让他消了气就好,毕竟是一把岁数,谁还跟他一般见识。兰英知道,人老人老,跟个孩子没两样。

一天,朴老头的儿子见着孝堂,留了几句话,让孝堂的心有点突突跳。朴老头儿子说,上面下达文件了,以后人死了,这个棺材一律禁用。朴老头儿子看着孝堂,又说,本来这话我想给三爷说说,但想想三爷的脾气不好,可能也不会接受,觉着还是你做他的工作比较好。

朴老头儿子是分管这个的。

孝堂感到难心,这话他没法跟三爷说。要真说了,三爷会怎么样呢,可能会抽他大耳光子。能让孝堂松下一口气的,现在只是禁用,这个事只要包裹住,不让三爷知道,还能平安无事。

往往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朴老头儿子再见着孝堂,说出的话,带着一付严肃,他对孝堂说,现在不是禁用不禁用的问题,新规又出来,家里留有棺材的,要么上交出来,要么自己处理掉。

孝堂看着朴老头儿子,朴老头儿子是一脸认真,一点都不像在戏说。

到了家,孝堂压上一个包袱,沉甸甸,感到没法卸下,这个事怎么处理呢?他一再告诫自己,事情千万不能让三爷知道,知道了就没法收拾。想是这样想,是紧张所致,孝堂没有关住牙口,一不小心还是走漏出来。

这风声一出,果真捅出篓子。等到孝堂明白过来,三爷呆滞的表情,一付休克要死的样子,愣在那。孝堂感到不妙,想着怎么才能去安抚,补过这个错,三爷清醒的比他还快,麻溜的做了一个动作,出手一个耳光,到了孝堂脸上。跟着蹬蹬就进了他的单屋。

兰英在一旁,看着这场面,就出来两个字:活该。

孝堂听着媳妇的话,以为是冲着三爷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好了,这下你称心了,解了心头恨,是不是。

兰英说,这些年了,你还真把咱当成一个小心眼的人?

不是小心眼,那是什么?

媳妇说,老爷子正在火头上,还没安稳下来,你来家“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不是火上浇油,自找不痛快。

兰英话一出,孝堂埋下头,觉着愧对媳妇,也怪自己疏忽大意,给了三爷一个重挫。

让人揪心的事出现了,晚饭时辰,一直没见着三爷。孝堂和兰英出门吆喝,没有回应;左右邻居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一个线索,都说不知情。孝堂着急的来回“走起留”,嘴里念叨:哪去了,到哪去了呢?

兰英倒安静下来,劝着当家的,老爷子喜欢溜溜远门,这个习惯,你还不知道,等一会说不定就回来了,你别急的没有魂。

孝堂观望着一个路口,真希望三爷出现,能化解这场危机,可一个路口空荡荡,连一只小鸡小鸭的都不见,不由叹出一口气,唉,别有个什么三差两错。

正急着个没有法子,三爷的孙子从一角冒出来,不慌不忙的插上话,有什么急的,我看见爷一直在他的单屋,哪都没去。

夫妇俩奔进三爷的单屋。除了那一口柏木棺材,不见三爷的影。

孙子打量屋里一眼,很快把目光盯上柏木棺材,他走过去一看,招呼一声,快来,爷睡在里面呢。

孝堂听着这话,不由得光火,以为孩子谎话,骂声拍来,瞎说,我揍你这小毛人。

孙子说,不信,你过来看。

果真。

两口子眼圈一下红了,搞不明白,三爷怎么会这样。

哭声传来,喇叭声起。

谁也想不到,三爷会以这样的方式,打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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