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友

    赵老师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已经有段时间了。陪护赵老师的是他的妻子杨老师。夫妻俩都是退休老教师。
    赵老师住的病房里有两张病床。这天上午，另一张病床上的病人刚出院，就从重症监护室转来了一位中年男性病人。随同病人一起来的是位中年妇女，她显然是病人的陪护。
    护士给新来的病人挂好点滴，转身走出了病房。这时，杨老师缓步走过去，亲切地向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和站在病床前的女人点点头，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帮女人拾掇好生活用品，杨老师便和她低声交谈起来。
    新来的病人叫秦大树，女人是他的妻子，叫李春兰。他们来自一个偏远的山村。夫妻俩只有一个孩子，技校毕业后去了外地打工。
    从秦大树夫妇的日常花费上，杨老师和赵老师很快看出了他们的家境很困窘。一日三餐，他们总是拣最便宜的饭菜买，至于水果和其他营养品，那就别谈了。这天上午，杨老师买了些苹果回来。她挑了个削好递到秦大树面前说：“大兄弟，吃个苹果吧。”秦大树舔舔干裂的嘴唇，感激地看了看杨老师，正要接苹果，坐在床边的李春兰连忙按住他的手说：“谢谢杨老师！我们家大树不爱吃水果。”躺在病床上的赵老师说：“哪有不爱吃水果的？让他吃吧，对身体有好处的。”李春兰脸一红，瞥了眼秦大树，嗫嚅着说：“那……你就吃吧。”赵老师看着秦大树说：“往后，你就别客气了，我们能住在一个病房，也算是一种缘分。”从此，只要杨老师买水果，总要挑些给秦大树。不仅仅是水果，杨老师给赵老师买其他营养品时，也会给秦大树买一份。李春兰夫妻俩自然很过意不去，总想为杨老师和赵老师做些什么，可两位老师什么也不需要他们做。李春兰和秦大树的心情两位老师十分理解。一次，杨老师跟李春兰说：“我们的经济条件比你们好一些，帮助你们是我们心甘情愿的，你们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这天傍晚，一位护士走到秦大树的病床前对他说：“你已经欠费五百元，要是再不补缴上，我们就对你停止用药了。”站在一旁的李春兰满脸愧疚地说：“我已经打电话给我儿子了，他说再过三天就发工资了，拿到工资就把钱汇来，请你们宽限几天吧！”“再过三天？那肯定不行！”护士面无表情地走出了病房。李春兰无奈地坐在病床上不停地抹眼泪。秦大树说：“我们回家吧，这病我不治了！”李春兰说：“不治也要把欠的钱补上啊！”
    看着这一切，杨老师叹口气说：“病没好，不治咋行？这样吧，我们先替你们把欠的钱垫上，另外给你们预缴一千块钱，等你们的儿子钱汇来了，再还给我们。”李春兰激动地热泪盈眶。她的嘴唇翕动着，却不知说什么是好。
    杨老师安慰李春兰几句，掏出手机刚要拨打电话，赵老师问她：“卡里还有多少钱？”杨老师说：“只有几百块钱，我这就打电话让美娟汇钱来。”美娟是两位老师的女儿，在一所知名大学里教书。赵老师说：“这几天的医药费并不高，怎么就剩这点钱了？”“你忘了？两天前，我给那几个学生汇了三千块钱。”赵老师拍拍额头说：“瞧我这记性！”多年来，赵老师夫妇一直坚持资助一些贫困学生，每到月底就把钱寄给他们。
    两天后，赵老师出院了。李春兰着急地说：“我儿子的钱还没汇来，你们走了，我们欠你们的钱咋还？   ”
    杨老师笑笑说：“没关系，我家就在城里，离医院不远，估计大树兄弟没有五六天也出不了院，过两天我们来拿钱。”
    李春兰擦擦湿润的眼睛，说：“两位老师放心，就是大树的病不治了，我们也要把一千五百块钱还给你们！”
    杨老师和赵老师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李春兰夫妻俩泪流满面……
    一星期后，秦大树出院了。可是，杨老师和赵老师却始终没来医院取那一千五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