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看了那盲女一眼,只见她的一只眼如核桃般的大且黑色眼球全部凸显出来,另一只眼小尤如锅里煮了的熟羊一样满眼泛白,我马上紧闭双眼,实实不忍再看。
再一眼看见她时,她已经走出房间,足有一米六以上个头,满头的脏污的黑发又短又乱,单薄的身体形成一条又瘦细的直线,一套石油上退役的大红色工服,背影中的裤档吊在屁股下沿的腿上形成了一个空洞的吊袋,如果不是知道她的底细,只能认为她是街上的乞丐。
盲女一出生就是眼盲,小时候,眼睛稍稍还能看见点东西,也就是迷缝中能稍稍瞅见一点点亮光影影,或者面前有事物出现,能有些黑垞垞,而现在啥也看不见了。她七十岁的父亲无奈的说。
盲女自小没了母亲,父亲一手带着她长大,她的世界没有色彩与形状,在她的成长里,他听父亲说话,用小手摸父亲的脸庞,胡渣。在听到村子里狗吠鸡声,但都不知道它们长什么样子,只能在家人或者伙伴的描述中任凭自己的想像,她知道春夏秋冬却描绘不出那些风景,她自己是一个单独的宇宙,在她的童年里,没能像其它的伙伴们一样踢键子,扔沙包,看电视,还是去上学。她寂静的生活中,我习惯了独处,习惯了用耳朵听外面的世界,听春天的花开,夏天的雷鸣,秋天的雨潇潇甚至在寒冬下雪的日子里她站在冰天雪地里一次次的感受冰冷。
盲女十七岁那年,村子有人托媒,父亲为了她以后能有个着落,便将她嫁于邻村一青年,古人有句谚语“穷不择妻”,盲女嫁过去后,父亲的内心稍稍有些安慰,好在盲女能有个衣食无忧的归宿了。
盲女在丈夫家六七年间生育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由于她眼盲生活不能自理且要人照顾,在婆婆家估计也受了不少的气吃了很多苦,最终她的眼睛连曾经能瞅着的那点光亮亮的也失去了,后来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彻底失明。婆家的日子慢慢的稍好些了,她却被婆家逐出家门。可怜的盲女,踽踽蹒跚着流落在街道上、山村里,父亲听说后,寻找到了她,带着她办理了离婚,年迈的父亲将她带了回来。
老父亲带回来的不至是盲女,还有她生养的一个五岁多的女儿,离婚后的她生活极为宁静,宁静到她睡着和醒来都是同一种颜色,同一种声音,经常听到父亲的咳嗽声,烧水声、做饭声,偶尔屋外的鸡鸣狗吠声,四季变换的风声雨声。还有我们去时她听到的脚步声,她突然耸起耳朵左右试听的询问,谁?谁?
她的老父亲更忙了,他不仅要照顾盲女还有一个小孙女,原本盲女和七十多岁的父亲在大山深处极为宁静枯燥生活突然间就有了忙碌,这种忙碌更多是的盲女的五岁多的女儿带来的,当然也带来了乐趣。
我们看到的时候,她女儿已经长成了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两条乌黑长长的发辫摔在身后,只见一双机灵的眼睛看见我们便匆忙跳下三轮车羞涩的跑开了,从她的背影中能感受到那是一个健康的小姑娘。
冬天的黄土高原祼露着原有的本色,风儿怒吼着刮来,抖动了起了路边的干树枯枝,也吹拂吹醒了田野里了冬麦,回去的路上透过车窗的玻璃,我想有了个小姑娘,盲女的生活稍稍点了光亮,尽管她的眼睛是盲的,但她的心一定没有盲。
我想盲女的生活已经有了颜色。
我似乎看到她的女儿在她耳边窍窍私语,告诉她,天很蓝很蓝,水很清很清,田野里的麦苗挺起坚强的身躯迎接着冬,她还会告诉她妈妈,雪从天空中飞下来,有六个雪掰掰,雪落在了田野融化了庄稼,雪落在手心里就消融成了水,就像她的出生消融了盲女寂静干枯的人生,盲女的生活有了颜色,有了声音,有了活力。七十多岁的老父亲也从对她生活的忧愁,因为小孙女他看到了希望,脸上的皱纹逐渐地开出了一朵灿烂的花朵。